《過去好多件令我好後悔嘅事》__#1
照舊,你哋可以叫我格仔。
喺到我想「真真正正」咁自我介紹一次——各個層面上嘅「真真正正」。
我今年廿二歲,將近廿三,係一個歷史系學生,眨吓眼已經Final Year。我唔靚仔、生得唔高、襯衫唔好睇、運動唔叻、平時唔會健身、唔大隻,做人無風度、無承擔、對女仔唔細心唔溫柔,興趣係睇書、寫作、講粗口,韓劇少睇,KPOP唔聽,綜藝我只係知道個名,同女仔無咩共同話題。
好似我一個咁樣嘅人竟然會識到女仔,甚至會有女朋友......我認為完全係我嘅「搞笑技能」使然。
我同我對上一個女朋友,係喺Year 3就完嘅時候認識,嗰時係學校嘅一個活動,佢咁啱去做Helper,我都係。
佢讀會計,讀書好叻,人好聰明,一頭長直髮,早排染咗淺啡色,平時會九一分界。佢眼睛大大、輪廓幾深,嗰日佢化咗淡妝,係一個好靚、好多人追嘅女仔。佢會做我女朋友,都係嗰句,完全係因為「搞笑」。至少我喺我身上除咗「搞笑」之外,搵唔到任何值得令人鍾意嘅地方。
講返我前度,大家可以叫佢家雯。
暑假嗰幾個月我同家雯一直都相安無事,直到開學之後,我哋升咗上Year 4,我開始同家雯喺「搵工」同埋「錢」依啲話題上面不斷咁嘈嚟嘈去。而每次去到最後,都係靠我得過且過咁搞笑收場,得過且過咁轉移話題。
我好記得嗰日係九月廿七號,我哋啱啱好拍咗三個月拖,於是約咗喺旺角D出口等,一齊去食放題。
嗰日我差唔多遲咗成個鐘。
搭緊地鐵嗰時,我已經不斷咁喺個電話到同佢道歉:「對唔住啊,今日有啲嘢要做,搞到遲咗啊...」
地鐵逼滿人,我去到旺角嘅時候已經八點半。
我話「我到嫁喇到嫁喇,你喺邊啊?」
「 E出口。」佢冷淡咁答。
於是我又不斷咁道歉,「對唔住啊對唔住啊...」重重覆覆都係啲咁嘅說話。
佢著住件T恤,攝咗入去條短褲裏面,揹住咗個斜揹嘅布袋仔,就挨咗喺地鐵站出口隔離。依舊我都係講對唔住啦,佢咩都無講,沉默維持咗一陣,然後佢先至問我——
「又係掛住寫嘢?」
「唔係...唔係啊。」我即刻否認。
然後佢質問,「咁係做咩嘢事?」
我無同佢講真話,只係答咗佢一句「做嘢嗰到唔放人,冧晒檔好多嘢做。」
佢繼續問,「無聽過你有做嘢嘅?」
的確,其實嗰陣我無做嘢。遲到係因為我有啲嘢要同出版商傾,但依啲商業事務,咩都未確定咩都未出得街,所以我無解釋到畀佢聽。
「係啊,份工朋友介紹家嘛,炒下散啫。」我答。
佢點點頭,輕輕應咗句「哦...」,跟住就無再講啲咩嘢。
而我亦都好清楚知道,如果我同佢講我又去寫小說,佢一定會更加嬲。
「對唔住。」我向佢道歉。
「嗯。」佢答。
我同家雯嘅對話之間,總要刻意避開一切關於「寫小說」、「文字」、「書」、「文學」等等嘅話題。
「搵吓兼職做咪幾好。」家雯佢同我講。嗰陣佢拖住我隻手,撓住我。
我哋兩個走喺旺角嘅行人專用上面,行喺馬路嘅正中間,左右兩旁高樓外牆掛住各式各樣嘅招牌,白色射燈光猛咁照住整條大街。
「嗯。」我答。
咁樣嘅對話已經出現過好多次。因為寫小說嘅收入計計埋埋再除返開,可以仲低過最低工資,家雯佢一直都叫我唔好成日做埋啲咁樣嘅嘢。而我同家雯之間最大嘅衝突,係我平時嘅生活,都會因為咁慳得就慳。
家雯佢一直都好介意我用晒啲時間嚟做依啲一味得個做字又維唔到皮嘅工作。
「我唔係唔鍾意你寫小說啊,但係你分配返啲時間出去返工咪得囉。」佢話。佢係個好有計劃嘅人,做每一件事,佢都會諗過度過,依方面我絕對比唔上佢:「嗱,你平時返兼職,我當你嗰日Dayoff啦,咁你返八放六,搭車返到去七八點到,食埋飯,你都仲有幾個鐘寫啦。」
我之前同佢提過,我Year3有一排試過用盡全日嘅時間嚟寫小說,佢聽到就好唔鍾意,話覺得我咁做好蠢。
「你都要諗吓自己先得格!」佢鬧我:「上網啲人都係睇吓就算嫁啦!你咁認真做乜啫!」
「嗯。」我答。
「返工幾好吖嘛?」佢轉而問我。
當時我諗緊嘅係下一個故事我應該用咩主題、用咩風格,下個故事我想寫得搞笑啲,嗰時我已經大致有個諗法。雖然我成日爛尾,但真係好鍾意寫。應該可以算係我一息尚存嘅寄託。
「幾好。」我笑笑咁答:「啲同事對我幾好。」
佢好開心咁望住我,好滿意我嘅答案。
然後佢好似突然醒起啲嘢咁:「係啊!我講樣嘢你聽吖!」
佢捉實我隻手,望過嚟,雙眼會發光一樣。
我問佢「做咩事?」
「之前我咪喺Big Four到做Intern嘅!」嗰日佢好興奮咁同我講:「我收到佢哋Return Offer啊!」
家雯捉實我手時候嘅感覺,我好似喺冬天掂到鐵欄杆咁。地鐵站出口一條大道,行人專用區五光十色,跳舞嘅人跳舞、唱歌嘅唱,家雯背影背後係來來往往嘅人。我停低腳步。
家雯回頭望:「你做咩啊?」
我搖搖頭,出盡力咁笑,「無嘢,」我同佢講:「戥你高興啫。」
然後嗰日晚飯,佢同我講佢喺會計界之後會發生嘅事。係一段可以見到未來嘅人生。喺我識到家雯之前,我唔知道原來人嘅未來可以咁清清楚楚。
「之後會一邊做嘢,一邊考牌。」佢話。
慢慢我哋去到嗰間放題嘅門口,門口外面企滿晒人。
「考牌好貴啊。」家雯佢向我抱怨,又向我訴苦:「仲要唔知考唔考到嘅...」
慢慢我哋就跟住侍應,行到入去,慢慢我哋就開始叫嘢食。
我安慰家雯,我同佢講「唔怕啦」,我笑笑,家雯佢讀書好叻,喺大學裏面一直都係個學霸,「學霸邊會怕考試嫁。」我笑佢。
食物嚟到,佢影相,我食嘢。佢好開心咁影咗幾幅,我默默咁食咗幾啖。侍應行埋嚟問我哋要唔要斟水。
我話「好吖唔該。」
家雯佢話「遲啲入到去應該有排OT,成日都要夜收工...」佢講嘅時候有啲婉惜。
我向侍應講多咗聲「唔該」,個侍應就行開咗。
家雯佢繼續講,「我入到去應該會係做A1先,我問過嫁喇,原來有好多師兄姐姐都喺嗰間到做。」
我答佢,「你搵到你想做嘅嘢,咁幾好吖。」
慢慢我哋就食飽咗,我哋去埋單,兩個人夾埋五百零蚊,放題算係咁上下。「多謝格仔。」佢笑住咁同我講。佢一笑,對眼就會瞇起,每次佢會咁樣側住半邊臉望實我。
佢問我,「咁你呢?」
「我?」我問返佢:「我咩嘢啊?」
「你畢業之後想做啲咩啊?」佢問我。
本身我想答佢想寫小說,可能會半職做編輯,或者直接去TVB做編劇。但我知道依啲工佢唔鍾意,所以無照實答。
「可能我會搵我中同啩,佢可以Refer我入銀行做。」我話。
「銀行啊?」佢重覆咗一次我嘅說話,諗咗陣,佢同我講:「銀行幾好吖。」
「嗯,收入幾穩定,又準時放工。」我附和佢。
其實我無諗過我會做銀行,更加幻想唔到新年嗰時我會坐喺個櫃枱面前幫個阿婆數新銀紙。我哋喺行人專用區嗰到一直行,經過幾圈大聲唱嘅阿嬸、一個玩雜技嘅阿伯,然後我哋完結咗嗰一日。
「你鍾唔鍾意我啊?」家雯有時臨走嘅時候就會咁問我。
「鍾意,」我有時候會咁答,有時唔會,「鍾意啊。」嗰日我答。
佢鍚咗我一啖,好開心咁同我揮手,好開心咁同我講下次再見,好鍾心咁話好鍾意我,話見到我就好開心。我跟住佢笑,我同佢揮手,然後我行入旺角東站,佢喺閘口外面,我哋中間人來人往。
佢同我講「再見」。
我答「拜拜」。
我擰轉身走,行咗兩步,再擰轉頭,佢已經去咗巴士站嗰邊等車,我再見唔到佢。我終於鬆一口氣。而就係我鬆一口氣之後,我心裏面突然有所覺悟——我鍾意佢,我的確鍾意佢,但似乎我哋無咩可能再行到落去,不算就咁算啦,好似之前好多次咁。
我鍾意佢,我諗係因為佢會鍾意我,同埋佢身材幾正,會同我做愛。
而當我一諗到依到,我又諗,到底我係由幾時開始變成一個咁樣嘅人。
所以搭車返返到宿舍嗰時,我無即刻上去,只係匿喺小巴站隔離嘅一個角落位到食咗枝煙。我食煙嘅事無同過周圍嘅人講,都好少同一班人行行吓街嗰時無啦啦拎枝煙出嚟,多數都係依家咁樣,由得我自己一個匿喺一角傻更更咁望住個天。除咗身邊幾個識咗好耐嘅朋友,應該無乜人知。
返到房嘅時候我Roommate已經出咗去蒲。我沖完涼、吹完頭,喺間黑晒嘅房裏面打開電腦。而就喺依一晚,我Facebook Page收到一個好奇怪嘅Inbox Message——
「格仔,你好牙。」
當時我一直煩惱緊自己嘅事,女朋友講過嘅每一句說話言猶在耳,「搵工」、「做嘢」、「錢」...如果唔係收到依個Message,我諗我望住個Facebook Page,一定會忍唔住手直接刪咗佢。
佢代表住我貧窮而可恥嘅過往。
「係,你好。」我回覆。
好快佢就覆返我,佢應該一路都坐咗喺部電腦面前。
「可吾可以同你講件事?」佢煞有介事咁問。
佢Facebook Acc.無圖,個名可以係男仔可以係女仔,我連少少關於佢嘅嘢都唔知道。而為咗小心一啲,我同佢講每一句說話嘅時候,我盡可能會佢想像成一個滿臉鬍鬚嘅大叔。
攞佢個名幾個英文字母,我叫住佢做SY先。
我問:「做咩事呢?」
SY:「格仔你系咪拍過好多次拖嫁喇?」
每次我Roommate出去蒲,佢都會玩到黃朝百晏先返。一返到嚟涼都唔沖就直接攤上床。我同佢講過依個問題,佢會醒醒醉醉咁答我佢喺出面沖咗。
我無即刻答SY嘅問題:「做咩突然咁問?」
SY:「我見你寫寫埋埋咁多愛情故事...」
我答:「少少啦。」
「哦...」SY輸入中...「咁你可吾可以教下我依家應該點做?」
「我都唔識教你喎。」我回覆。
至今為止我已經騷擾過太多人嘅人生,講過太多次對唔住。我諗我無資格教人。
點知佢話,「唔緊要啦。」
嗰個夜晚返到去之後我無打機,無打文,只係喺雪櫃拎咗枝啤酒出嚟飲,聽住張學友首《這麼近那麼遠》。我挨喺張櫈到,望住隻窗,飲啖酒,嘆一口氣,一眨眼已經四年,原來我四年嚟就係咁樣一晚又一晚咁捱過。
Facebook頁面右下角,嗰個對話框一直定咗喺到。
「??」我回覆SY,等佢繼續講落去。
SY:「我發現佢中意左第個...」
「咁跟住呢?」我問 。
「所以我先揸唔定主意...」SY輸入中...「但係我仲好中意佢...」
SY輸入中...
我望住部電腦喺到等,等佢講埋落去。
SY:「咁我應唔應該同佢攤牌?」
關於依個問題,我諗咗一陣。我行出房,出去斟咗啖水,企喺Lounge,望住窗外面。由宿舍望出去,剩係會見到對面嘅幢宿舍,灰色牆身,窗框一格一格,一格又一格。然後我先至去咗回覆SY——
「你捨得咩?」
剩係睇佢打字都打咗一堆「...」出嚟就知道佢根本唔捨得。
SY:「...」
「係呢,」我問返佢:「你哋一齊咗幾耐?」
SY:「一年喇...」
我:「睇你語氣,你都唔捨得嫁啦。」
SY:「嗯...」
我:「咁你就當畀次機會佢囉。」
SY:「佢中意第二個牙,叫我點忍wor!」
我:「咁同佢攤牌?」
SY:「我又唔想。」
我好清楚,我再喺依個話題抖纒落去實在無咩意義。
「你點發現嫁?」於是我問佢。
SY:「嗰日我打開咗佢部電話,就見到佢同一個女仔嘅對話。」
「可能係誤會??」我輸入。
SY:「佢哋又心心又豬豬咁嫁!」
我隻手喺鍵盤上面停咗一陣,諗唔到打啲咩好。我記得我以前都遇過一件咁樣嘅事,只係,我係男仔嗰邊。
我:「可能係佢朋友,大家玩吓嘅啫。」
嗰時我啱啱升上Year1,住咗入宿舍,識咗一個女仔。我無同佢講我有女朋友,佢都無講佢有男朋友。
SY:「朋友會咁玩嫁咩?!幾句就一句係咁樣樣喎!」
我Year1嘅時候同緊一個中學嘅師妹拍拖,我喺九龍塘讀書,佢喺屯門,我返晏就三點半堂嘅時候佢啱啱放學,我出去同朋友飲酒嘅時候佢要瞓覺。
我:「依啲可能係大家搞吓笑嘅啫。」
喺大學嘅第一年,我同一個女仔開始熟絡咗,周不時都會Whatsapp傾計,有時會去佢房搵佢同佢Roommate,有時就會得返佢喺到。我會問吓佢食咗飯未、食咗乜嘢、不如你食埋隻碟佢、傳說九龍城有九條龍,五行屬火...一開始我哋都係講埋啲咁嘅垃圾說話多。
SY:「會搵依啲嘢講笑?」
我:「個個人唔同嘅,我諗會啩。」
慢慢,我同嗰個女仔會一齊去食飯、一齊去街、一齊睇戲。喂,衰鬼你喺邊,我好掛住你啊,你幾時返宿舍?依啲就係我哋平時嘅對話。
SY:「真係?」
我:「嗯。」
我試過拖佢隻手,佢無縮開,直到差唔多行返宿舍嗰陣時,佢同我講佢有男朋友,佢向我道歉,話好對唔住,佢無心......然後佢慢慢放低佢隻手。
我:「你平心靜氣問吓你男朋友先。」
最後,我同依個女仔嘅Whatsapp對話,畀我嗰個中學師妹見到。佢問我依個係邊個,我話係大學同學,佢問我同學點解要咁講嘢,我答佢講依啲嘢搞吓笑嘅啫,無人會在意。
我:「依啲嘢搞吓笑嘅啫,無人會在意。」
SY:「如果真係咁點啊?」
我問個師妹,你係咪唔信我。佢話,咁樣叫佢點樣信我。我話,真係玩吓嫁咋。我叫佢要信我。佢無反應。我叫佢唔好諗咁多,我哋真係無嘢,佢由始至終都無回答過我,一路靜咗落嚟。唔好諗咁多啦,我重覆咁講。
「唔好諗咁多啦。」我回覆。
SY:「佢無啦啦同個女仔講埋啲咁樣嘅嘢啊!點樣唔理咁多啊?」
我:「你聽咗你男朋友點講先。」
SY:「...」
我:「一段關係在乎溝通與信任吖嘛。[笑]」
直到後來,我同師妹分咗手,Year1嗰個女仔做咗我三個月女朋友。
我:「邊有咁多無啦啦拍拍吓拖鍾意第個吖,拍電視劇咩?」
SY:「嗯...」
因為三個月後我遇到另一個人。
「咁好啦,我試吓問佢。」SY回覆:「多謝你。」
「吖,係啊。」我叫住佢。
我諗咗一陣我到底應唔應該同佢講,最後我覺得,我好似都係用返個婉轉少少嘅方法會好啲。
SY:「?」
我:「唔好太鍾意一個人。」
就係咁,嗰晚我結束咗依段同網友SY嘅對話。
嘔——
我將手提電腦冚埋,房間連最後一點光都消逝。我拉起百葉簾,外面傳入嚟嘅全部都係夜裏街燈嘅光。
嘔——
我望向問口嘅方向,嘔吐聲係由門口傳嚟,我推門諗住出去睇吓。
夜晚兩點半鐘,我Roommate喺條走廊到嘔咗一條黃河出嚟。
「喂!西牛哥!你無事吖嗎吓話?!」我大嗌。
西牛:「我無醉...」
外面幾個人企喺西牛隔離,將佢圍住,西牛嘔到一身都係,周圍個個都無從入手。
西牛爛醉喺宿舍走廊嘅地上,佢大嗌一聲:「我無醉啊屌!」
周圍一個圍住佢嘅圓形,一齊以佢為圓心褪開咗步。
「唉——」我搖搖頭。
啫係又係我執,我行上前,攞住佢隻手,過背,直接就拓起佢,拓住佢行到入厠所裏面,打開咗沖涼嗰格,開水喉。
「邊個仆街射我!」西牛大嗌。
我校大水喉。
「嘩你老母!」佢起勢咁搖頭,擋住啲水。
我鬧:「喂醒啦仆街。」
西牛佢指住我,又大喝一聲:「我都無醉!」
厠所外面一連幾個人喺到食緊花生,我一擰轉頭,我哋幾十目交投咗一下,穿過佢哋,拎咗幾件衫同毛巾出嚟,一手就掟咗畀西牛——
「沖涼啊!」
***
西牛一個拉弓,大大力拍落我手臂到:「喂!阿格仔你無嘢吖嘛?」
我再見返清醒狀態嘅西牛係第二朝早,只係估唔到竟然係佢問返我有無嘢。
西牛佢仲話我:「你吽吽哣哣咁樣嘅喂!」
啪!
然後佢又一下拍落嚟。本來係我想問西牛「你有無事」,但見佢龍精虎猛咁企咗喺到,我就知道唔需要再問依啲垃圾問題。
我一路坐喺枱前面用電腦,一路問:「你琴晚去咗邊到飲嘢啊?」
佢話,「琴日我Friend間酒吧開張嘛。」
我一直聽住佢講,由得佢講落去。雖然西牛係一個好奇怪嘅人,只要佢一開始講嘢,佢無論如何都可以講到落去,所以同佢傾計我會好自在,我唔需要刻意諗一啲嘢出嚟去回應佢。
西牛:「喂!咁老死嚟家嘛!我緊係去賀賀佢!」
西牛:「點知呢!點仆街又真係仆街嚟嫁喎!」
西牛:「佢話啊......」
佢停頓咗一下,示意我要畀啲回應佢,於是我畀咗啲回應佢:「吓?!咁跟住點啊?」佢好滿意,跟住繼續講——
「阿西牛哥!見你咁錯盪嚟支持細佬!我請你飲兩杯先!」
西牛:「咁我依啲做兄弟嘅,緊係兩脇插刀嫁啦,你話係咪先。」
佢又停咗停,要我點頭。我點頭。
西牛拍拍我膊頭,笑咗笑:「畀酒我飲喎,唔洗錢喎,我唔同佢死過?!一世人兩兄弟,會講錢嫁咩?吓?!嗱格仔你話喇係咪先。」
我:「係啊。」
西牛拍一下手:「嗱咁咪係囉!」
跟住佢先至繼續講——
「咁我就飲佢老母啦!吖!條仆街話有枝新嘢,要我試試味喎,Whisky嚟,雖然佢平時份人仆街啲啫,咁做朋友,一定畀返些少意見嘅。」
西牛:「佢就叫人遞咗幾杯過嚟啦,三杯到肚玩得興起緊係猜返兩板,五個啊十個啊十個啊,係咪好爽喇,你話係咪咁話先?」
我點頭:「哦,係吖。」
西牛:「幾時都話格仔你明事理。」
我:「跟住呢?」
「屌!仲跟住?」西牛:「我去屌女啦!」
我擘大對眼,望住佢,咁啱塊臉有少少痕,我撓撓塊臉。
西牛伸出手,撐起五隻手指,佢話:「無,其實跟住我醉醉地自己走咗。」
「碌柒啦你。」然後我繼續做自己嘢,無再理佢。
「不過,」西牛佢一手禁住我,將我個頭擰返去佢嗰一邊,佢話:「嗰到啲女幾得,幾個都係我個Friend啲Friend嚟,我帶你去見見世面!」
「唔好啦!」我答:「我好怕去依啲場合。」
今年我Final Year.
「依咩啲場合呢又?」西牛佢重覆咗一次我講嘅嘢,跟住佢話:「酒吧之嘛,飲嘢之嘛,真係堅嘢你都未試過啦!」
佢拉弓,大大力,一下拍落我膊頭:「就下禮拜五晚啦。」
我呆咗陣:「吓...?」
西牛:「你都無嘢做嫁啦!」
我:「咁又無。」
西牛:「你咪當去飲兩杯啦吹吓水囉屌!」
我一直都無同西牛講過,到底我依幾年嚟過咗啲咩嘢生活。而西牛嘅出現,就好似將我帶返去幾年之前一樣。
我:「好,好啊,去飲吓嘢。」
西牛:「我照住你啦!你唔洗劣喎!」
我:「但我好少飲酒嫁。」
我笑笑咁答。
***
時間好快去到我同西牛約定嘅嗰一個星期五。嗰日我瞓醒嘅時候已經係下晝兩點半鐘,所以我刷好牙,換好衫,就踢對鞋出去CANTEEN食下午茶。
行到一半我先睇到電話。原來嗰朝早家雯Send咗個Whatsapp過嚟同我講「早晨」。
依句「早晨」傳嚟嘅時候係上晝九點鐘。
所以我答佢「早晨。」
而我回覆嘅時候係下晝三點。
無幾耐家雯佢就回覆我問我「你依家做緊咩?」
嗰日我Dayoff,食完Canteen我會去打機,喺宿舍裏面男人有三種,一種打機、一種飲酒、一種又打機又飲酒,其他嘅都係女人。
「我去上堂。」我回覆。
自從九月廿七嗰日之後,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無好好回覆過佢。
「格仔你係咪做嘢好攰?」佢終於都問我。
由嗰日開始我就無乜點回過佢嘅訊息,但整體唔算好難處理,只要講句「上堂」或者「返工」就可以捱到一整日唔覆佢,佢想講電話嘅時候我就可以話啱啱先收工好眼瞓,不斷咁聽日先聽日先聽日先...或者喺佢發脾氣之前快過佢發脾氣。
總之你可以討厭我,但唔好痴實我。
我覆佢「唔係。」
「你依排做咩啊?」佢繼續問。
「做咩?」我無答,我反問佢。
家雯:「成日都唔出聲咁嘅?」
「要上堂。」
家雯佢藍剔咗無再回覆。我見到藍剔之後就鬆一口氣,收返埋部電話,繼續行去食嘢。
我鍾意自己一個人。只係當一個人孤獨得太耐,我會想身邊有一個人;而當我身邊嗰一個人留得太耐,我又會想得返我自己一個。所以我中學之後每個女人都係咁來來去去來來去去...
的確曾經有為此反思,但後來都係放棄咗。無論幾想一個人留低都唔代表佢會留低,幾想留低喺一個人身邊都唔代表我可以咁做。相遇等同分離,與其要我滿身傷痕不如明哲保身,而依廿幾年嚟嘅生活都只係不斷咁為我印證依個道理。
特別依幾年,可能因為升咗上大學嘅關係,喺我周圍出現嘅人多咗好多,消失嘅都更加之多。結果我咩都無得到過,四年間我嘅改變係我對嗰啲故作堅貞嘅愛情深惡痛絕,一聽到人講「愛你」就覺得毛骨悚然;至於學識嘅只係可以同一個唔愛嘅人講「愛你」,以及同一個女人分手。
喺我行喺前往Canteen嘅路上,嗰時個天好藍,吹過一陣夏天嘅風。路上遇到幾個似曾相識嘅人,我哋打咗個招呼,然後整段路我就用咗嚟回憶依一班人到底我係幾時見過。
路上,當我以為家雯佢唔會再搵我嘅時候,隔咗一陣家雯又Whatsapp我,佢問我:「係呢?你今晚有無邊到去?」
我食完個下午茶,幫西牛買埋個外賣,返到去房嗰時,西牛仲瞓喺張床到扯緊鼻鼾。
然後又係家雯嘅Whatsapp。
家雯:「??」
「無。」我回覆家雯。
「今晚得唔得閒啊?」家雯:「我好想見下你。」
「有嘢要做。」我回覆。
「真係好多嘢做?」家雯問。
我無再答。
我拎埋個飯盒行去西牛隔離叫佢起身,佢一知道有嘢食就彈咗起身。佢係咁同我講唔該唔該,我話唔洗唔洗。佢話咁佢唔客氣喇,我叫佢要畀咗錢先,佢話我小氣,我緊係屌佢戅鳩鳩。於是佢死死地氣畀完錢先拎到盒飯。
西牛接過飯盒,將佢放上書枱。我部電話仲停咗喺Whatsapp嗰一格到,西牛佢望望我部電話,又望一望我。
西牛佢問:「你唔洗覆人家咩喂?」
我答:「唔洗啦。」
西牛疾咗疾,佢問我:「你同阿嫂無咩嘢吖嗎吓話?」
「無事。」我答。
想分手啫。
試過有一次,因為同個女人講分手講得太突然,令到個女仔好唔開心,覺得好愕然——你可以想像,大約類似前日同佢去完海洋公園我搞笑搞咗成日,佢笑足成日,然後第二朝我話我唔鍾意佢。佢唔信,佢覺得我一定係遇到啲咩事,一定係有第二個女人,或者我一定有苦衷。其實無,只係我單純由一開始就無鍾意過佢。但佢無論如何都唔信咩事都無,然後佢不斷咁諗係咪佢做錯咗啲乜嘢事——自此之後我學識咗「分手」依樣技能,我同自己講,同女人分手一定要慢慢嚟,藉口到時再諗。
西牛佢點點頭,「哦...」咗一陣,跟住佢就無再追問落去,佢同我講話:「格仔我今晚再問你。」
我微微一笑,無回答。
關於分手,我慣常做法係有一至兩個星期去準備做出一個「淡咗落嚟」嘅印像畀個女仔,如果佢想同我分手咁就分啦,如果佢唔想,咁成個禮拜之後佢應該點都有啲心理準備。
家雯佢又Whatsapp我:「你今晚真係唔得閒啊?」
我答家雯:「嗯。」
然後無論佢會唔會覆我,我都唔會再睇電話。
「今晚係出去飲嘢家嘛吓話?」我問西牛。
一顎高頭,西牛佢己經咬住枝牙刷成口泡咁答我,「鞋啊!(係啊!) 」
我嚇咗一跳,諗咗陣到底佢係幾時閃咗去刷牙。
西牛佢仲一嚿嚿咁話:「禾友界可吖你吖?!(我有幾可握你吖?!)」
最後我放棄咗去回憶。佢耷低頭,吐出一口水。
西牛佢恥笑住咁話我:「嗱你去到唔好劣啊,唔好亂咁扯旗失禮阿叔我啊。」
我笑笑:「你收皮啦。」
西牛佢搭搭我膊頭,「嗱,如果我陣間自己走咗你就醒水自己走喇,唔洗打嚟打嚟搵我嫁喇。」佢恐嚇我話:「你試吓打嚟吖!我燒你春袋啊。」
「哦。」我點點頭。
夜晚,西牛佢約咗我喺尖沙咀等,佢話佢會帶我行過去。星期五晚嘅尖沙咀有好多人,有好多好多條短裙。
我一生最大嘅矛盾係喜歡孤獨同時害怕孤獨,實際上無鍾意過一個女人但太過鍾意女人。
***
間酒吧唔算太大,燈光昏暗,長長嘅吧枱底下著住暗藍色燈。其他一切,每一張枱每一張櫈都係黑色一片。唯一喺我印像裏面可以被稱之為光嘅嘢,就得返吧枱頭頂一隻隻玻璃杯閃住點點白色,仲有兩盞喺天花板上面照住一個小舞台嘅射燈。
嗰陣有一個人喺到彈琴,有一個女仔喺到唱歌。
「喂阿Kelvin哥!」西牛一見到嗰個銀色頭髮嘅青年,就好興奮咁起身同佢打咗個招呼。
然後嗰個叫做Kelvin嘅男人就行咗過嚟,拍咗吓西牛嘅膊頭,佢同西牛講話:「乜帶埋個Friend嚟玩咁錯盪啊喂!」
佢哋來來回回傾咗幾句,我無留意到佢哋當時講緊啲乜,視線一直停留咗喺唱緊歌嘅嗰個女仔身上。
「你個Friend叫格仔啊?」聽緊歌嘅時候,我依稀聽到一句咁樣嘅說話。
但我無畀到反應,一心都畀嗰個女仔嘅歌聲吸引住。略帶沙啞,好似想喊一樣。
「阿格仔。」我又聽到好似有啲咁上下嘅句子,但我唔肯定。
突然有人拍我膊頭一下,其實無乜邊個,都係西牛:「格仔!」佢大嗌一聲。
跟住就到Kelvin同我講嘢,佢向唱歌嗰邊顎顎頭,佢問我覺得「啱唔啱聽」。我點點頭,我話「好好聽啊」。Kelvin佢揚揚手,叫咗另外一個女仔過嚟,拎咗張紙,遞咗畀我。
Kelvin:「啱聽咁點返首歌吖。」
「好,」我禮貌咁接過張紙:「唔該。」
Kelvin佢聽到就大笑咗聲,佢拍拍我膊頭「哈哈哈」咁笑,佢同西牛講:「乜你個Friend咁見外嘅喂!」西牛陪笑幾下,無耐Kelvin就轉身行開:「喂你哋自己叫住嘢飲先,我過嗰邊搞搞啲嘢。」
西牛舉舉手:「唉得嫁喇自己搞掂自己搞掂。」
於是我拎起枝筆,點咗首歌。西牛嗌咗個人嚟叫酒飲。
「係喎西牛。」Kelvin行行吓,佢擰轉頭,「Stephanie都喺到喎,仲有佢個Friend...Err...」佢諗咗陣,「唔記得咩名,之前未見過嫁。」聽到佢咁講我哋一齊笑咗笑,Kelvin佢繼續話:「你哋自己認識吓啦吓。」
我點咗首歌,又係張學友嘅《這麼近那麼遠》。
「西牛!!」無幾遠就有個女仔邊嗌邊行埋嚟。
西牛佢探頭一望,然後佢好又開心嗌咗個女仔一聲「Stephanie。」
遠處嚟咗一個女仔,佢著住件黑色嘅一字嘅露肩連身短裙,啡色鬈髮,頭髮去到背後。手上拎住個長銀包,著住對高跟鞋。佢對住西牛笑,一步一步咁行近西牛。
西牛:「今晚你又落嚟嘅?」
西牛企起身,張開雙手同Stephanie擁抱咗一下。
Stephanie講笑咁話:「係啊掛住你吖嘛。」
嗰個叫做Stephanie嘅女仔背後,企咗另一個女仔喺到。佢著住一條黑色嘅輕紗連身短裙、一對腳腕綁帶嘅平底鞋,留一頭黑色直長髮,齊陰但額角少少分開。
佢微笑向我點點頭,我都係,微笑向佢點點頭。
西牛:「你個Friend啊?」
Stephanie:「阿怡啊。」
阿怡佢縮縮條頸咁向我哋打招呼:「Hello.」
本來我想自己自我介紹一次。
但Stephanie一埋到嚟佢就對住西牛話「喂嗰日你無事吖嘛?」佢含笑咁問,臉帶恥笑。
西牛:「唉我龍精虎猛啦!」
Stephanie佢又笑一笑。
然後西牛同Stephanie就自己有自己傾,即刻好似當我同阿怡都唔喺現場咁樣。佢哋兩個人講到佢哋嘅近況,講到Kelvin開依間吧嘅經過,講到學校。講到佢哋點樣走堂,點樣打工,做嘢嗰到個老細有幾咁西。慢慢我就跟唔到佢哋兩個嘅話題。
Stephanie同阿怡係中學同學,阿怡佢咁啱同我哋係同一間U。
「乜咁啱啊。」我話。
「Err...係囉。」阿怡話。
寧靜。
西牛終於都忍唔住插咗把口埋嚟,佢一下打落我後腦:「喂格仔你咁樣點溝女啊!講學校?!你講埋GPA啊講埋Project添吖笨!開SEM Present咗未啊你老味。」
西牛同Stephanie一齊笑。阿怡尷尷尬尬咁耷一耷頭。我摸摸後腦,望住依兩個喺咁笑我嘅人我有啲唔知點樣反應至好。
西牛佢對住阿怡,一隻手搭住我膊頭,一隻手指住我,佢二話不說將我介紹咗畀阿怡。
「阿怡,依個係格仔。格仔正啊!作家嚟嫁!」西牛佢話。
我當堂嚇一嚇,我細細聲叫西牛唔好講啦,又唔係啲咩興香嘢......
西牛佢又大大聲咁講:「咩唔興香啊!出書喎!有幾可啊!」
阿怡佢望住我。
而西牛佢見到戰術好似成功,就繼續將我推銷畀阿怡:「嗱!咪睇佢咁樣啊,係才子啊!才子!」
西牛不斷咁重覆「才子」兩隻字,但佢越係咁講我越覺得心虛。
阿怡佢側住頭問:「真係嫁?」
西牛佢依舊一隻手搭住我,一隻手指住我,佢好肯定咁話:「咁緊係啦!」
一枱三個人,佢哋同一時間望住我,一言不發地。
「Err...係嘅...」我無奈咁答。
我寫小說寫咗三年,而至今為止寫小說嘅作用我只係搵到兩個——就係可以同女人多個話題,以及唔知點解女人總會覺得有個人寫啲垃圾小說出嚟係一件好勁嘅事。
「好勁喎——」Stephanie同阿怡異口同聲咁話。
嗰次係我第一次認為寫小說嘅成功感唔係源於讀者,而單純源於女人。
「搵唔到食嫁,仲搞到我好窮添。」我扮到好似講笑咁話。
其實我好認真。
「咁都好勁啦!」Stephanie同阿怡無理會我嘅回答,依舊雙眼發光一樣。
我到依家都無法理解佢哋心理活動。
跟住落嚟好幾分鐘西牛都喺到將我嘅故事分享畀我眼前嘅依兩位少女。無幾耐酒就嚟到,唱歌嘅嗰個女仔唱完一首又一首。西牛佢說話比平時用力,佢講笑話嘅時候手部嘅動作比平時大,有時會畫個圓圈,有時又會向後一縮表示驚嚇,而面前嘅依兩個少女都樂於聽住西牛講嘅每一句話。
西牛:「格仔啊!佢上一個故事就係攞我嚟做靈感嫁喇。」
兩位少女點一點頭,飲一啖酒。
西牛:「佢啊成日又話我咸濕又剩咁,唉,出賣朋友你就最叻嫁喇!」
西牛佢望住我示意我要回應,所以我回應——
「係啊。」我答。
西牛:「你哋唔睇阿格仔咁樣啊,佢份人平時好鬼好笑嫁。」
眾人陪了笑,我也陪了笑。
西牛佢又搭搭我膊頭:「格仔你講返個笑話嚟聽下先啦喂!」
一時間我唔會諗到有啲咩笑話好講。
我答西牛:「一時間我唔會諗到有啲咩笑話好講嫁喎。」
西牛撒手,向後一挨:「求其啦!」
我諗咗陣。
「從前有三隻蝦啊。」我話:「哈哈哈。」
幾乎所有人一齊靜咗落嚟,除咗佢。
「哈。」
阿怡佢竟然笑。
Stephanie好愕然咁話:「喂你唔係吓話?」西牛佢聽到當堂嚇一跳:「咁都好笑!?」
阿怡佢望望我,佢又忍唔住不斷咁笑,笑到斷斷續咁,喘幾下氣,回過神嚟,然後再笑。等咗好耐佢先至再講到嘢。
阿怡佢話:「係你個Friend個樣好好笑啊!」
我向佢戚戚眉,拉起嘴角微笑一下。跟住佢又笑。
阿怡:「你個Friend好好笑。」
西牛聽到佢嘅說話受到肯定,佢好開心,佢豎起咗隻手指公咁話:「係呢。我無講錯吖嘛?」
我拎部電話出嚟,開個自拍鏡頭照一照鏡,重覆一次啱啱嘅表情動作。我始終唔明我個樣嘅笑點喺邊,但我周邊有好多人都話過我個樣好好笑。
西牛佢唔執輸繼續認叻:「依條友好出名嫁!我有好多Friend都追緊佢啲故嫁!」
剩係聽住佢講我都覺得打晒冷震。
阿怡佢難以置信咁問我:「你真係個作家?」
聽到作家兩隻字我就想打冷震。我唔覺得我係個作家,極盡其量只係個網民。
「我依啲得閒玩吓嘅啫。」我回答。
「你寫啲咩嫁?」佢問我。
我答佢「小說。」
「咩小說?」佢繼續問。
「愛情啩、搞笑啩...」我答:「都係一堆睇完同無睇過一樣嘅嘢。」
阿怡佢雙眼發光咁話:「我好想睇下啊!」
「你平時都有睇開小說?」我問。
見佢竟然會話想睇下,我以為係因為佢平時有睇開小說。
點知佢斬釘截鐵咁答我「無。」
「吓?」我聽到呆咗呆。
佢瞇起眼咁笑笑,佢同我講:「我第一次識到個作家啊。」
「真係無咩特別嫁咋。」我答。
佢話,「好少見喎!」
我覺得我好似一隻動物園企鵝。所有人嘅視線之所以聚焦喺我身上,單純係因為供需關係,係香港好少企鵝,而唔係我作為企鵝本身有啲乜嘢過人之處。
「格仔。」講講吓西牛佢突然叫咗我一聲。
同枱佢哋三個人就一齊望住我。
「你同你條女點啊?」西牛問我。
我眼尾掃掃阿怡,故意畀西牛見到我對眼視線嘅方向。
「我邊有女朋友。」我回答,一手拍向西牛後腦:「同條女鬧交嗰個Vincent嚟嫁你老母!」
西牛佢摸摸後腦,合埋眼大笑咗聲,「哈哈哈哈」咁,再同我道咗個歉,「唉,唔好意思囉!記錯之嘛!」
「食屎啦你!飲酒啦!」我對住西牛嗌,拎起一隻酒杯。
西牛佢笑笑,一杯酒灌心落頭:「仆街仔,梳囉!」
我倆一碰杯,再飲。
我向阿怡自嘲:「我依啲A0毒撚邊有女吖。」
根本就無Vincent依個人。
「我根本無可能有女朋友。」我又再飲一啖酒,笑一笑。
於是,眾人又陪了笑。阿怡佢微微耷低頭,嘴唇輕放杯邊,跟我哋飲咗啖酒。
我問阿怡:「你呢?」
記得嗰時我問咗嗰個叫做阿怡嘅女仔一個問題,條問題好似大約係咁——
嗰晚我問佢,「你有無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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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這篇文章,在「亂世」裡讀來格外真切,
文中表面談武學、文學,骨子講做人處事原則,
在各行各業裡,都可共同看到一個現象:
江湖上,能耐是其次,
同樣能力的人,際遇可能截然不同,
有人成了面子,有人成了裡子,都是時勢使然,
能在眾人眼前光鮮亮麗的,不一定都有真功夫,
默默無名者,也未必有這麼不足。
行走於「江湖」,每個人都有一套心中準則,
這些準則無關對錯,只求問心無愧,
很喜歡王文華在最後拋出的提問:
你在江湖上行走的原則是什麼?
用我的話來說,大概會是:
嚴以克己,寬以待人,
標準是留在自己心中支持個人成長的,
與人相處時多用一份心,釋出善意,
讓彼此之間存在各種不同的可能性。
那你/妳呢?:-)
梁朝偉、章子怡背後的那個人,教了我4個做人道理
王文華
上週末,台北連續大雨。星期六晚上雨勢稍歇,我和一位拄著拐杖的神秘客走向一間古屋。蕭瑟的感覺,就像小說《大明末世南京城》的開場:
「萬曆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下了半日毛毛細雨,南京老城的春色仍遙遙無期,再更寒冷的北方,一對錦衣衛騎著快馬,忍受著鼻耳的凍痛,將名將戚繼光的死訊帶進了京城…」
要進古屋,得先踏過積水覆蓋的石塊。他拿著枴杖,很危險。有人推來輪椅,勸他坐上從另一邊進去。他婉謝。黑暗中用拐杖探路,三步兩步,跨過積水。
他是電影《一代宗師》的金馬獎編劇徐浩峰。
他也是導演,導過武俠片《師父》、《箭士柳白猿》、《倭寇的蹤跡》。
他也是小說家,《大明末世南京城》就是他的小說,後來改編成《倭寇的蹤跡》。
徐導是北京人,應「兩岸電影展」來台。我跟他在松菸的「閱樂書店」對談。
他的小說、劇本,或電影,表面上講武俠,骨子裡講做人。
他最近趕拍新片,身體不適,但仍放下新片,拄著枴杖來台。讓我想起《一代宗師》裡梁朝偉說的:「一約既定,萬山無阻」和「郎心自有一雙腳,隔江隔海會歸來。」
這在容易相約、容易取消的LINE時代,難了。
承諾,貫穿他的作品。《師父》裡的徒弟說:「我在天津活了二十六年,一受嚇唬,就不要朋友、不要家了,我還算個人麽?到別的地方,我能有臉活麽?」
最後他真的就這麼死了。
學到第一課:承諾是倔將的,自己選擇要不要跟他交往。
進場前,陪他去抽煙。他拿出一支給我,我接下。我上支煙是大學時代抽的,但哥兒請,我就陪。
「芙蓉王?」我看著菸盒上的品牌。
「湖南的煙。北京文藝圈喜歡抽的。」徐導說。
「為什麼北京文藝圈喜歡湖南的煙?」
「味道濃。」
他抽濃煙,但作品很淡。早期導演的作品《倭寇的蹤跡》、《箭士柳白猿》形式和內容都很簡單。
他的主角,不會飛簷走壁,也沒有奇特招式。兩人對坐在椅子上,光靠拳腳,兩三下就定輸贏。《一代宗師》裡,梁朝偉的葉問跟前輩宮寶森比武,決勝點不是葉能不能打到宮,而是葉能不能掰開宮手中的一塊餅。
是啊,會飛簷走壁很好,但到了沒牆的地方怎麼辦?
我學到第二件事:
功力,不在於你擺出的陣仗,而在於你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時,發出的力量。《箭士柳白猿》中,箭士的手筋斷了,仍能拉弓。因為命中紅心的出力點,往往不在最明顯的地方。
所以內功,比招式重要。想法,比技術重要。宮寶森輸給葉問後,回顧自己一生,結論是:「我沒輸在『武功』,輸在『想法』 。」
走進書店,影壇大老李行導演也來捧場。徐導先跟李導致意,彷彿《師父》中的拜師禮。
我借用《一代宗師》的對白開場:「『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很高興今天在台北跟徐導『久別重逢』。」
然後聊他成為導演的歷程。
他小學習武,中學學美術,大學到北京電影學院學導演。畢業後沒機會拍電影,進了電視台,在各地拍片,閒暇時寫武俠小說。李安的《臥虎藏龍》上映時,初期很多負評,他力排眾議寫了篇好評,得到注意。他持續寫小說、影評,小成本地拍了《倭寇的蹤跡》。後來得到王家衛的青睞,邀他寫《一代宗師》,開始成名。
「你從導演系畢業,到真正變成導演,間隔多少年?」我問。
「十多年。」
正呼應了《一代宗師》裡那句話:「為什麼刀得有鞘?因為刀的真義,不在殺,在藏。你這把刀太銳,先藏藏,十年後再成名吧!」
如今成名的他說:「潦倒的時後,就讀讀書,累積實力。」
這第三個做人道理,給正處於低潮的朋友。
但累積實力,不保證成名。他對於自己成名,也覺得幸運。他在《一代宗師》裡寫過:「人活這一世,能耐還是其次,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裡子,都是時勢使然。」
所以梁朝偉的葉問成了「面子」,而張震的「一線天」武功同樣高強,但終其一生只能成為「裡子」。
裡子重要,但面子還是要顧。所以對談結束前,我送他一份禮。
準備禮物時,我想起他的台詞:「做人就像熬粥,火候不夠,眾口難調。火候過了,事情就焦。」
怎樣的「火候」剛好?
我送他一顆大衣鈕扣。
為什麼送鈕扣?答案就留給看過《一代宗師》的影迷。我希望一顆不值錢的鈕扣,讓他記得台灣。
對談後,兩位大學生找我簽名。看著他們,我想起《一代宗師》的章子怡,和《師父》裡二十六歲的徒弟。
人生,不就是一場武林?有師父,也有徒弟。有「面子」,也有「裡子」。我們都在練功,每天都得比武。只不過不再用拳或刀,而是用手機和電腦。
徐導在《一代宗師》中寫:「習武的有三個階段,思自己、思天地、思眾生。」
不習武的,也會隨年齡增長,走過這三階段。
「思眾生」的人,往往看不到眼前活生生血淋淋的家人朋友。
所以我看著這兩位大學生,詢問他們的近況。我知道他們面對的未來,跟葉問的時代一樣艱難。
於是我寫下徐導的台詞、我學到的第四個道理,祝福他們:
「拼一口氣,點一盞燈。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你在江湖上混的原則是什麼?留句話,讓我們念念不忘。
五輪真弓近況 在 王文華 TOM WANG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梁朝偉、章子怡背後的那個人,教了我4個做人道理
王文華
上週末,台北連續大雨。星期六晚上雨勢稍歇,我和一位拄著拐杖的神秘客走向一間古屋。蕭瑟的感覺,就像小說《大明末世南京城》的開場:
「萬曆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下了半日毛毛細雨,南京老城的春色仍遙遙無期,再更寒冷的北方,一對錦衣衛騎著快馬,忍受著鼻耳的凍痛,將名將戚繼光的死訊帶進了京城…」
要進古屋,得先踏過積水覆蓋的石塊。他拿著枴杖,很危險。有人推來輪椅,勸他坐上從另一邊進去。他婉謝。黑暗中用拐杖探路,三步兩步,跨過積水。
他是電影《一代宗師》的金馬獎編劇徐浩峰。
他也是導演,導過武俠片《師父》、《箭士柳白猿》、《倭寇的蹤跡》。
他也是小說家,《大明末世南京城》就是他的小說,後來改編成《倭寇的蹤跡》。
徐導是北京人,應「兩岸電影展」來台。我跟他在松菸的「閱樂書店」對談。
他的小說、劇本,或電影,表面上講武俠,骨子裡講做人。
他最近趕拍新片,身體不適,但仍放下新片,拄著枴杖來台。讓我想起《一代宗師》裡梁朝偉說的:「一約既定,萬山無阻」和「郎心自有一雙腳,隔江隔海會歸來。」
這在容易相約、容易取消的LINE時代,難了。
承諾,貫穿他的作品。《師父》裡的徒弟說:「我在天津活了二十六年,一受嚇唬,就不要朋友、不要家了,我還算個人麽?到別的地方,我能有臉活麽?」
最後他真的就這麼死了。
學到第一課:承諾是倔將的,自己選擇要不要跟他交往。
進場前,陪他去抽煙。他拿出一支給我,我接下。我上支煙是大學時代抽的,但哥兒請,我就陪。
「芙蓉王?」我看著菸盒上的品牌。
「湖南的煙。北京文藝圈喜歡抽的。」徐導說。
「為什麼北京文藝圈喜歡湖南的煙?」
「味道濃。」
他抽濃煙,但作品很淡。早期導演的作品《倭寇的蹤跡》、《箭士柳白猿》形式和內容都很簡單。
他的主角,不會飛簷走壁,也沒有奇特招式。兩人對坐在椅子上,光靠拳腳,兩三下就定輸贏。《一代宗師》裡,梁朝偉的葉問跟前輩宮寶森比武,決勝點不是葉能不能打到宮,而是葉能不能掰開宮手中的一塊餅。
是啊,會飛簷走壁很好,但到了沒牆的地方怎麼辦?
我學到第二件事:
功力,不在於你擺出的陣仗,而在於你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時,發出的力量。《箭士柳白猿》中,箭士的手筋斷了,仍能拉弓。因為命中紅心的出力點,往往不在最明顯的地方。
所以內功,比招式重要。想法,比技術重要。宮寶森輸給葉問後,回顧自己一生,結論是:「我沒輸在『武功』,輸在『想法』 。」
走進書店,影壇大老李行導演也來捧場。徐導先跟李導致意,彷彿《師父》中的拜師禮。
我借用《一代宗師》的對白開場:「『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很高興今天在台北跟徐導『久別重逢』。」
然後聊他成為導演的歷程。
他小學習武,中學學美術,大學到北京電影學院學導演。畢業後沒機會拍電影,進了電視台,在各地拍片,閒暇時寫武俠小說。李安的《臥虎藏龍》上映時,初期很多負評,他力排眾議寫了篇好評,得到注意。他持續寫小說、影評,小成本地拍了《倭寇的蹤跡》。後來得到王家衛的青睞,邀他寫《一代宗師》,開始成名。
「你從導演系畢業,到真正變成導演,間隔多少年?」我問。
「十多年。」
正呼應了《一代宗師》裡那句話:「為什麼刀得有鞘?因為刀的真義,不在殺,在藏。你這把刀太銳,先藏藏,十年後再成名吧!」
如今成名的他說:「潦倒的時後,就讀讀書,累積實力。」
這第三個做人道理,給正處於低潮的朋友。
但累積實力,不保證成名。他對於自己成名,也覺得幸運。他在《一代宗師》裡寫過:「人活這一世,能耐還是其次,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裡子,都是時勢使然。」
所以梁朝偉的葉問成了「面子」,而張震的「一線天」武功同樣高強,但終其一生只能成為「裡子」。
裡子重要,但面子還是要顧。所以對談結束前,我送他一份禮。
準備禮物時,我想起他的台詞:「做人就像熬粥,火候不夠,眾口難調。火候過了,事情就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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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他一顆大衣鈕扣。
為什麼送鈕扣?答案就留給看過《一代宗師》的影迷。我希望一顆不值錢的鈕扣,讓他記得台灣。
對談後,兩位大學生找我簽名。看著他們,我想起《一代宗師》的章子怡,和《師父》裡二十六歲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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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習武的,也會隨年齡增長,走過這三階段。
「思眾生」的人,往往看不到眼前活生生血淋淋的家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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