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臉書跳出五年前的動態回顧,關於小鳥老師與一個小二亞斯兒之間發生的故事。
我不禁想到了這段時間來,看到許多特生及家長、老師在教學現場被種種狀況給困住,整個大環境越變越辛苦;而我,總是希望再努力推進改變,來幫助每一個角色,是因為我也曾歷經這樣的困境,從那樣的角色,走到現在的位置,我知道那有多辛苦,非身處在其中實在難以體會。
在這邊跟大家分享,五年前的教師日記,與特生相處的點滴,還有身為教育人的我,最喜歡的兩段話:
#孩子有一百種語言
#我們大人是否能有一百種理解的眼光
#當一個孩子不可愛的時候
#也正是他最需要愛的時候
<以下為五年前原文>
(背景:剛放完婚假回來,班上狀況一堆…)
接近中午放學時的打掃時間
氣噗噗的小火山還帶著零星的火焰噴發著....
我在後方看到他身邊開始集結圍繞著好幾個小天使,一邊安撫著他的冷靜,一邊溫和地教他怎麼整理自己的座位與抽屜。
當週遭已經有三四個小孩開始幫忙他整理時,小火山依舊帶著怒氣在撕碎抽屜的紙,其中在整頓抽屜的一個小女生輕拍小火山,開口了...
「○○○,你現在要做什麼我們都不會"理"...管你....」
<註> 耳尖的我,留意到這孩子語氣用詞的轉變,好欣慰也好感動於她的懂事與細心。因為之前小火山爆炸時,班上孩子提醒勸告不成,不知所措的孩子們只好轉變成冷靜淡化處理。同學間會彼此提醒說:「先不要理他,讓他冷靜下來。」代課老師也會跟其他人示意說:「先不要理他。」但是被小火山聽到,又被解讀成同學們一起"不理他"不跟他玩,結果又更暴怒了!囧 於是事後我有帶全班一起討論如何與小火山溝通以及適當不踩雷的相處語言,讓孩子對他的世界又多了一層理解。所以今天聽到這孩子自我覺察用語、學會這樣跟他溝通說話,真的覺得好感動....💗
這小女生又繼續拍拍他輕聲說:
「我們都會幫忙你整理,所以你也要學會自己整理哦!」
哇~好有智慧的應對!
因為以前的模式總是這樣~
孩子們紛紛提醒/制止小火山:「○○○,不要再玩了,趕快打掃!」
就踩到小火山的爆點了🔥,因為孩子們口中的「不要」,在他的解讀中,成了被否定被指責的意思。
而在我跟班上溝通過後,孩子們也漸漸認知、摸索到另一種小火山可以接受的語言,所以今天聽到這句話:「我們都會幫忙你整理,所以你也要學會自己整理哦!」我看到的是,這懂事的孩子『先釋出主動幫忙的善意』,然後也『提醒小火山自己也該動手做的責任』。這是多麼棒的溫和而堅定的提醒!好有智慧。🤩
我覺得同學們圍繞著的陪伴與溫暖,漸漸融化了小火山... 小火山平靜些了,過沒多久,小天使們很開心地跟鳥夫子分享:
「小鳥老師,○○○把剛剛他寫的一堆"你吃屎"給打叉叉劃掉了!」
「真的呀~哇!好棒的改變!」我跟著走過去看著孩子們分享那張紙。
但當孩子們還沉浸在以為小火山改變的喜悅當中時,眼尖的我卻瞄到小火山又拿出另一張紙邊遮邊寫著:「我想結....」
身為長期相處的導師,憑著對這孩子的了解與敏銳覺知,我已經猜到他要寫啥。我先讚美週遭孩子的努力並打發他們離開,接著低身靠近小火山,偷偷問他:「你在寫什麼?」
「我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笑著說。
我深吸一口氣,才小二的孩子,即便是玩笑,#這樣的念頭也不可輕忽。
「嗯....等一下放學後,小鳥老師跟你聊聊好嗎?」
於是,在喧鬧的打掃時間中,我一邊幫忙全班加快速度,一邊回應其他孩子的各種問題,眼角餘光瞄到這孩子已經坐上窗台,雙腳懸空在外,一邊嘻笑著偷瞄我有沒有注意他,一邊準備拉開護欄將頭與上半身探出去....
我倒抽一口氣,馬上嚴聲大聲喊出名字制止他!
這孩子又笑嘻嘻地下來,彷彿沒事一樣。
緊繃的我暫時鬆了一口氣,心想:
#操弄著老師的注意與擔心,#莫非也是索愛的一種手段?
終於等到孩子們都離開教室後,我帶著小火山上了教室的秘密基地小閣樓,開始與他的懇談。
我們肩並肩坐著,我望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
那眼神...好難形容...彷彿帶著一層隱形眼鏡,卻遠遠地隔開了與人之間的距離。
我輕聲問他:「你還好嗎?最近怎麼了?需不需要我幫忙?」
這小子斜望著我,笑嘻嘻地摀嘴笑說:
「妳知道嗎?其實我在詛咒妳!」
「詛咒我?」我的音調隨著詫異而拉高....
這是一個多麼尖銳的用詞,也是我教學以來第一次聽到有小二孩子這樣說。
但因為對AS特質的了解,他們的言語都較為負面與激烈,所以我反而淡定地沒有被激怒(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呢),反而是帶著更多的好奇地想知道答案。
「為什麼想詛咒小鳥老師呀?」我探近問他。
「嘿嘿~唉唷我怕妳會罵我啦!」這小子閃過身子,邊笑邊躲我。
「我保證我發誓我不會罵你!」我認真地舉起五根鳥爪以明心智。🖐
「真的?好吧!那我說囉~」這小子還真好說話。
(應該是因為我們師生之間的信任感還夠吧 😊 哈哈)
「我想詛咒妳離婚!」這孩子堅定地吐出了這句話。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這答案再度驚奇了我,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理由。
但我依然還是沒有生氣,反而更好奇了~真想知道原因,我繼續追問:「為什麼想詛咒小鳥老師離婚呢?」
腦中許多的小劇場跑馬燈開始上演....
莫非是因為出現了別人把小鳥老師搶走?覺得瓜分了對他的愛?ಠ_ಠ
結果小火山的理由更奇妙了,他說:
「因為呀~妳結婚之後,以後可能會生小孩。有小孩後,小孩會吵會哭鬧,壓力更大了,妳就會亂生氣。所以我才詛咒妳離婚!」
原來如此~AS的邏輯真的很有意思!XDDDDD
「不會啊~生小孩是一件很美好幸福的事情呢!」我笑笑地說。
小火山表情一愣,似乎很意外我會這樣說。
「你不知道嗎?每個小孩都是上帝送給這個世界的禮物呀~」 ❤
「真的哦?」小火山整個傻住了,而眼神中原本的那股太過世故的犀利,也瞬間渙散成一個孩子該有的單純柔和。
「所以呀~」我捧起他圓圓的臉,望著他說:
「你也是上帝給的禮物喔!所以要好好珍惜自己,不能輕易傷害自己,知道嗎?」
小火山平靜下來,眼神恢復一片清澈。
我一直在回想剛剛小火山那段話,孩子的語言往往是心理的投射。
對於一個家庭有了孩子,小火山的想像與認知是:
有小孩後會很麻煩,家裡壓力很大;大人應該會亂生氣,為了避免痛苦所以解決之道就是離婚。
但我知道他心中其實又很渴望家庭關係的緊密連結。
我腦中突然有一個好奇的想法閃過:
各位爸爸媽媽們,如果我問孩子們一個問題
「你們覺得自己是『家庭中美好的存在』嗎?」
孩子的答案會是什麼呢?
我們大人哪~總是給出了那麼多的愛與期待
但孩子們是否覺得,自己是家庭中美好的存在呢? : )
好值得我們思考哦~
:*・゜*:.。.:*・゜*:.。.:*・゜*:.。.:*・゜*:.。.:
「小鳥老師,我還是很恨那個誰誰誰、某某某、叉叉叉...」
看著小火山又咬牙切齒了起來,被恨意佔據滿心,我在心底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知道這不是立竿見影一下就能看到效果的,需要很久的時間努力、也需要很大的智慧去引導....
這時突然靈光一閃,說:
「我感覺到你與他們之間,好像有一條臭水溝塞住了耶...太多讓人不舒服的垃圾了,又臭又髒呢...」
接著,我牽起他的小手邀請他:
「老師帶你一起來清理這條臭水溝,好嗎?」
他點點頭,我相信他是真的被自己的情緒給困住了,不知該如何自處。
對這樣的孩子而言,即使是一點星星之火(比如說同學提醒或制止他行為的語氣稍微嚴肅一點)就足以燃起他整個燎原怒火,其實很辛苦的呀~
我說:「閉上眼睛,想像你恨的那個人的臉在你面前。」
「臉有變清楚了嗎?」小火山點點頭。
「好~接下來,我要教你四句很簡單卻又很神奇的魔法咒語喔!請跟著我念一遍喔!」
偷瞄小火山的臉,眼睛真的閉著,平靜而認真。
握著他柔軟溫暖的小手,我開始帶著他唸:
「對不起」
「請原諒我」
「謝謝你」
「我愛你」💗
小火山一句句地跟著念了
沒有困惑沒有遲疑,全然相信全然接納。
我帶著念完一遍後,他竟然還繼續自己念下去....
「對不起...
請原諒我...
謝謝你...
我愛你...」💗
「對不起...
請原諒我...
謝謝你...
我愛你...」💗
一遍又一遍地 誠心清理著 與人之間的那些臭水溝
「那個人的臉有變模糊了嗎?」我問。
「有。」
「有覺得他在發光嗎?」
「有。」
「太好了!那你有覺得舒服一點了嗎?」
「有!」他笑了。
「老師我也很恨那個某某某...」
彷彿在打怪般 恨意怪獸又冒出來跟我挑釁了!
「沒關係,那繼續閉上眼睛想像那個人的臉,我們一個一個來。」
這次沒等到我引導,這孩子就自己說:
「對不起...
請原諒我...
謝謝你...
我愛你...」💗
重複好多好多次,到他覺得那個人的臉變模糊了、發光了……
他就自己停止了。
然後再換下一個對象。
就這樣我們操作了好幾回,我感覺到這孩子逐漸平息下來,整個人似乎更柔軟,心神也更穩定了。
最後,他要離開教室的時候,跑來跟我笑笑地說:
「小鳥老師,我偷偷告訴妳喔~
剛剛在講愛的魔法咒語時,我好像看到了
有一百束光降下來唷!」
我微笑地看著這孩子的背影離去。
是啊~那黑與白、善與惡分際之間 拉扯的力量太大,雖然有時會處理到很疲憊無力,但謝謝自己,也謝謝每一個關心他的小孩與大人,努力不放棄。
(包括小火山自己。其實,#每一次的搗蛋,#都是在釋放SOS訊號要大人幫他啊)
AS的特質,本來就比一般人容易傾向負面悲觀而黑暗的光譜端。
但我從這孩子身上感覺到,他心底還是有一股向善想改變的力量。
讓這孩子,歷經內在的掙扎拉扯後,能在大人愛的引導下,願意(那個心裡的願意很重要)再一次地回到 愛與光中 💗
謝謝🙏謝謝這一切的發生 : )
#謝謝我曾是個老師
#願每個大人都能先放下框架
#真心去理解每一個小孩
#不是只看到外顯的惡而是內在的狀態與動機
安撫勸慰意思 在 心理敲敲門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關係界限
#被害者情結
#校園霸凌
【拯救者】文/陳怡璇 劇作家
直到十五歲這一天,我才發現自己是長了聲帶的啞巴。
民國98年,山城。
台上老師在講什麼,我完全聽不見,只聽見肚子在台下奮戰「咕嚕」、「咕嚕」。不知道是午餐的奶茶,還是便當有問題,已經跑廁所三次,現在只求小菊花能爭氣,別讓毒氣外洩,害我被同學譏笑。
坐在旁邊,臉上總是白灰灰,制服老是黃皺皺,頭髮還偶爾飄散微腐潮酸味的女同學-小莉,發現我不對勁,很擔心的皺眉看我。我想叫她不要看,沒想到一分神,小菊花就失守!
「噗~」臭屁隨著聲響流洩,引來同學們摀鼻抱怨:「誰啦?很臭耶!」
「完了!」我在內心唉嚎,深吸一口氣正想承認時,小莉早我一步舉手:「對不起,是我。」我瞪著她,整個人驚呆了。
班上同學發出噓聲:「我就知道是她!」、「原來是餿水桶發出餿水味!」,老師拍桌要大家別再喧鬧,本以為老師會體諒,沒想到卻來個回馬槍:「吳小莉,注意一下你的個人衛生。」小莉只是點點頭,沒說話。
好不容易忍到下課,立馬衝到廁所解放,肚子終於恢復平靜,回教室才想跟小莉道謝,卻被大頭攔下,問我要不要一起打球,只見小莉背起書包朝後門走去,我隨口應和大頭,回頭想找小莉,卻突然聽見「碰!」的巨響,全班目光聚集到教室後門。小莉被推進骯髒的掃廚用具區,裙子被翻起,露出一截大腿,差點就露出內褲。
「幹!你身上的味道就跟你的B一樣,大臭B!」班上惡霸把小莉書包丟到她臉上,書本、文具散落一地。
這次真的太過分,我走上前想扶起小莉,卻引來惡霸的睨視:「黃家恩,你想幹嘛?還是你已經用過她的臭B?」我聽見一旁同學在竊笑私語。
明明想為小莉做點什麼,但這些話像釘子,將我牢牢釘在原地,無法動彈。惡霸繼續朝小莉丟飲料空瓶,隨即呼朋引伴離開。小莉手抱腹部,從掃把堆爭扎爬出,大腿內側卻流出鮮血,引來其他女同學尖叫。
混亂間,小莉似乎沒留意到身體異狀,慌張地收拾自己的書包,她的細眉皺折如波浪,就像被道明寺欺侮的杉菜,強忍疼痛。她撿起破舊鉛筆袋,打開,把鼻子湊近,原本緊蹙的眉頭很快鬆開,盪出一抹微笑。
我不知道鉛筆袋裡有什麼,但她的笑容解開了石化咒,讓我重新恢復行動。
那天小莉去了醫護室之後,再也沒回來,書包、課本、鉛筆袋一直留在坐位上,我經常看著她的東西,悄悄在心裡跟她說:「如果你回來,我就請你吃阿柑姨芋圓。」
幾天後,導師宣布小莉休學了!
惡霸立刻拍手歡呼:「餿水桶走了,還我清新空氣!」,有人故意問「小莉是誰?」引起同學間稀落的訕笑。
「她身上是有點味道,可是沒有你們說的這麼誇張!」我想為小莉發聲,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我懦弱到連自己都瞧不起。
在大夥嘻笑中,導師透露小莉和她爸爸獨居,還藉機上健康教育課程,有意無意的暗示小莉和爸爸異常親密,要同學們懂得保護自己。那一刻,我覺得老師跟同學是一國的,都不喜歡小莉。
放學後等到教室沒人,我鼓起勇氣打開她的鉛筆袋。突然間,空氣中發散出淡淡的香氣,我低頭看見香水粒和掛著公主服的換衣紙娃娃,忽然明白,香香的味道和漂亮衣服,就是小莉再疼都能微笑的止痛藥。
***
民國109年,台北。
讀完大學外文系,爸媽為了分居的事,三天兩頭問我跟誰住,為求耳根清靜,我毅然入伍準備雅思。現在,我已通過雅思考試,等候國外學校申請期間,暫時在台北安親班教英文,也好避開家庭戰場。
一次尋常上班日,吃過早午餐,我搭上公車,走到最後一排靠窗的空位坐下,隨後,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年輕媽媽,也帶著女兒上車,女孩不停嚷嚷:「麻嘛,好餓哦~」
「忍一下,我們去帶葛格回家再吃飯。」
「不要,我想吃麥當勞,帶葛格一起去⋯⋯」
年輕媽媽紮了隨性的馬尾、素顏,穿著市場常見的居家服、輕便涼鞋、斜背包,一如我在補習班看到為了生活、孩子忙得無暇打理自己的家長。但奇怪的是,已經是六月的中午,年輕媽媽怎麼還穿著長外套,難道她不熱嗎?
詭異的行徑讓我忍不住偷覷,只見她手抓著包包,眉頭緊皺、不管小女孩怎麼哀求,她依舊不為所動。我望著年輕媽媽的波浪細眉,心頭一震,山城校園的回憶襲來:「她是小莉?!」
我沒有跟小莉相認,而是默默看她帶孩子下車,默默聽著車門「哐!」的關上。倚著窗,看著小莉牽女孩往車尾走來,交會的瞬間,我胸口悶悶的,感覺有句話梗在喉嚨,提醒我該說點什麼?卻依然什麼也說不出口。
很快到了下一站,我倉促下車,如常到補習班準備教材、批改學生作業,和家長連繫招生等工作。
例行事務忙完,等候安親班學生上課時,終於有空檔好好坐下來,清理滿腹疑問:「小莉被社會局接走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那女孩是她跟她爸⋯⋯?」、「她好像過得不太好,現在有工作嗎?」
這時,上課的學生進來,打斷我的思緒。
「James,你很臭耶!我不要跟你坐在一起!」學生們對制服發霉的孩子鳥獸散。
「班長,把上次的測驗發下去,每題訂正五遍。」暫時安頓好學生,我迅速把James帶離教室。
James的爸媽離婚了,但還住在一起,不過他爸媽都很忙,經常找不到人,而且將照顧James的責任推給對方,很多老師對James避之唯恐不及,但我就是無法坐視不理。
「你上星期不是說會自己洗澡嗎?怎麼還是沒洗?」我把James帶到廁所擦擦臉,同時關心他的近況。
James低著頭沒說話,我不忍責怪,幫他脫掉發霉衣物,卻發現他兩側褲袋塞滿公仔和小汽車。
「怎麼帶這麼多玩具在身上?」
「這樣才不會被爸爸丟掉。」
「今天是爸爸來接你,還是媽媽?」
「不知道……」
看著James珍視地把玩具放回口袋裡,我發現他有把握的世界,只有那兩隻小手能掌握的空間。
幫James穿上我運動外套時,班主任一臉肅穆走進來,打發James先回教室。我察覺不妙,班主任是衝著我來。
「黃老師,你喜歡照顧James我沒意見,但你把James帶回家,會害我被告的!你是隨時要走的人,我肯用你,已經很給你很大的方便,要是你走了,給我留下麻煩,還讓我怎麼營業啊?!」
望著憤慨的班主任:「抱歉,我知道了。」
「唉~不是我這個人沒有同情心,但James的爸媽根本吃定你心軟,所以把James丟給你。我勸你,想幫弱勢學生也要有個底線,你最好想想這樣是在幫James,還是讓他的爸媽更不負責任?!」隨即推門離開。
站在洗手台前,手裡搓揉著James的制服,看著泡沫不停湧出,怎麼沖也沖不乾淨,我怔忡自問:「真的嗎?我在好心做壞事嗎?」
***
昏暗的路燈下,一手提便當,一手牽著James,來到他家樓下。
「老師,為什麼我們不能去你家一起玩手機,一起吃飯啊?」
我微笑輕嘆,蹲到James面前:「老師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辦法再陪你了……」虛構的謊言讓我語氣很難堅定,只好把便當推到孩子手上,催促他趕快上樓。
James也懂事,只是「喔」了一聲,從口袋中先掏出玩具,再拿出家裡鑰匙,打開公寓鐵門。看著James落寞步入的身影,臨關門前,還透著門縫看我會否回心轉意。我很清楚,要是自己此刻不走,就會被James寂寞的眼神召喚上樓。
於是果決轉身,加快腳步,拼命告訴自己絕不能回頭,直到身後傳來「哐!」的鐵門匣闔聲,我胸口一沉,步閥停頓半晌,才意識到真正召喚我的是什麼!
搭著末班客運,我回到山城。
媽媽訝異我突然回家,還來不及聽老爸又怎麼惹她生氣,我就衝進房間,拉開衣櫃,一手探進幾乎遺忘的角落,撈出褪色的耐吉舊鞋盒,打開,盯著風化斑駁的鉛筆袋,小時候不懂的,現在全想通了──
這個鉛筆袋,是小莉無能為力世界裡唯一的掌控感,是拯救她的解藥!
***
一連好幾天,我把鉛筆袋放在背包裡,但都沒遇到小莉。每天,我回家打開包包,都問自己想做什麼,或是能做什麼?心裡沒答案,但一次次又把鉛筆袋放回背包裡。
直到二週後,再次遇上小莉!
上車時,我看著身穿長衣長裙的小莉,披頭散髮地命令小男孩坐好。小男孩則是嘟嚷著不想上學、討厭讀書等話語,惹得小莉心煩,逼得她直揮汗,語氣強硬說了小男孩兩句,小男孩便抽抽答答地啜泣。
「葛格不要哭……」小女孩上前想抱小男孩,卻被小哥哥一肘掃開,嘴唇撞到手把大哭,引來全車關注。
小莉又惱又羞,手忙腳亂地抱起小女孩,並且痛斥小男孩。小男孩下巴一收,眼神怨懟指控小莉比較疼妹妹。小莉盛怒下,搧了小男孩一巴掌。小男孩高聲哭吼,讓小莉臉色慘白,不知如何收捨。
「我是附近安親班的老師,讓我跟弟弟說說看,好嗎?」
小莉這才回神,但眼神防衛:「不用,我們沒錢上安親班!」語畢,轉身拉扯孩子們準備下車。
「你還記得這個嗎?小莉!」
瞪大雙眸回頭的小莉,先瞥了我一眼,便怔望著我手上的鉛筆袋。
為了安撫孩子們,我提議到麥當勞敘敘舊。
一小時過後,我跟小莉坐在速食店的兒童遊樂室外,看著孩子們重拾歡顏。小莉緩緩地打開鉛筆袋,見當年老舊的文具、香水粒、換衣紙娃娃都在,感到不可思議:「黃家恩,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你記得我們那個年代,最紅的流星花園嗎?」小莉點點頭,我故意用手指推出波浪眉,學她皺眉的樣子:「因為你這樣子的時候,就跟大S演的杉菜一模一樣,眉毛就是你的正字標記~」
小莉不好意思地摸摸眉頭,像是想起很多往事似的,苦澀一笑:「……後來,你們有聽說我的事嗎?」
「老師說你休學了,後來你去哪裡?」我故做鎮定。
「老師說,因為爸爸一直喝酒,我不能再跟爸爸一起住,要我跟社會局的姐姐走,然後我就跟很多朋友住在一個宿舍,我們一起讀書、一起吃飯,高中畢業之後還一起找工作,然後就認識我老公,結婚、生孩子,一直到現在。」小莉不自覺嘆了口氣,望向溜滑梯的小兄妹。
「還好,小孩不是⋯⋯」我被自己的念頭給嚇到,為了阻止自己亂講,趕緊岔題:「今天這麼晚才帶哥哥上學,怎麼了嗎?」
「老師說哥哥學東西比較慢,要我在家幫哥哥複習功課,可是我老公……我老公工作不順利,每次喝醉回來,我要先照顧他,不然他會吐得到處都是,我老公其實對我很好,也很疼小孩子,就是哥哥反應比較慢,常惹他生氣。」
看著小莉愁容滿面,直覺該為她做點什麼:「哥哥的功課,我來幫忙吧!」話才出口,心底卻響起另一個聲音:「又來了,人家有請你幫忙嗎?會不會又好心做壞事?」
看著小莉驚喜而笑,我要自己別多想,小時候太孬,沒為小莉挺身而出,現在主動幫忙,也許弭平多年愧疚,就能治好我下意識關心異味者,或是流浪漢這個怪毛病。
***
一連幾週的假日午餐,我和小莉都約在速食店,跟孩子們一起吃薯條、漢堡,再陪哥哥寫功課。
孩子們很喜歡我教他們的薯條新吃法,先把蕃茄醬擠在餐盤襯紙上,倒上白砂糖,再拿一根薯條拌勻,就是超越雞塊醬的酸甜美味,還多了一層砂糖顆粒的口感,讓他們愛不釋手。
我還買了幾件平價的短上衣,送給小莉,提醒她天熱,要是穿得舒服些,心情也會好一點,才能對小男孩多點耐心。雖然她很開心收下,但始終堅持穿著長袖衣物,我也不以為意,因為每週能見到小莉和孩子們的笑臉,就足以確信自己在做對的事。
直到某個週末午後,小莉跟孩子們意外遲到。
當他們匆匆趕來,我發現小莉臉頰上有瘀傷,孩子們卻異常安靜,不若往日會討論想吃什麼。等到孩子們吃飽、去玩之後,我才謹慎提問:「你們遲到了,你的臉發生什麼事?」
小莉身體瑟縮了下,皺著波浪眉,沒接話,而是拿出鉛筆袋,將換衣紙娃娃攤在手心:「小時候穿這套,長大了也穿這套,一套衣服穿十幾年,早就不合適了,我想換套一衣服,不知道還買不買得到……」
按住小莉握紙娃娃的手:「我是問你的臉怎麼了?」
小莉迴避我的眼神,起身想走,於是我伸手去拉,卻拉起她的衣袖,驚見手臂上也全是瘀傷:「為什麼全是傷?」
小莉看著鉛筆袋,笑得心酸。霎時間,她當年被班上惡霸推進掃把堆,事後找鉛筆袋尋求安慰的情景,撞進我的腦袋裡,讓我不自覺惱火:「不要再看你的鉛筆袋!看著我,是不是你老公打你?!」
見小莉飆淚,我才驚覺自己失態,快速抽手:「對不起,我太心急了。」
「……我沒辦法再跟他一起生活,可是我一個人沒辦法養孩子,我想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意外的表白,讓我的喉舌像遭逢沙漠風暴,旱啞地發不出聲。沒想到出自同學情誼的協助,卻讓小莉對我有了情感上的依賴。
「靠!黃家恩,你果真又好心幹了壞事!」我在心裡低咒自責。
小莉見我沒回應,收了淚,同時也收起鉛筆袋:「跟你開玩笑的,你別認真……」她努力揚起嘴角,語調輕快:「哪對夫妻不吵架,吵完架還是要過日子嘛,他要是再發酒瘋,我就帶孩子出門不理他,沒事啦!我們還是可以每星期見面,對吧?」
我僵硬地點頭,發現自己握拳的手正在發抖:「我在氣什麼呢?」我不斷問自己,到底是氣自己跟國三那年一樣孬,只能對小莉袖手旁觀?還是在氣世界上最困難的工作,就是當個好人?
***
星期五晚上七點,James堅持在安親班把功課寫完,回家才能馬上洗澡,我同意送他回家,不過也在心中暗下決定,於是發了簡訊給James的爸媽,告訴他們這是最後一次幫忙,要是以後沒辦法來接小孩,我會把James送到附近的7-11,請他們設法接孩子,為James負起責任。
到了晚上八點,James才剛寫完功課,他的爸爸就衝進來:「你為什麼不送孩子回家?」
「James爸爸,接孩子是家長的責任,不是老師的!」
「喂!是你自己說可以多陪James,會把他送回家,現在想推卸責任啊?」James爸爸指著我的臉開罵。
James拉著爸爸的衣角說我很照顧他,卻被他爸踹了一腳,累得他口袋公仔掉滿地,慌張又害怕的趴在地上拼命撿,爸爸見狀,故意把玩具踢得更遠,一腳踩碎了James最心愛的公仔,James心急到哭出來。
「James爸爸,不要這樣,那是……」我話沒說完,就被截斷。
「那是我用錢買的,我愛怎樣就怎樣,像你們這種不負責任的安親班,我不會再把小孩交給你們,哼!James,走!」
James無奈地被扯出教室,臉上滿是淚痕。而我,只能撐起笑容,當作是對James最後的安慰。等到James離開視線,我才發現自己的拳頭滿是鮮血,課桌多了一個凹洞,而我唯一能做的依舊是無能為力地站在原地。
拖著腳步回到租屋處,倒上床,一股從內心冒出的沉重感像鉛,跟著血液侵襲全身。我不禁懷疑自己是天生「帶賽」的命,爸媽從小就為了我吵架,接受我幫忙的人,結果都會更受傷,有問題的人根本就是我自己!
這時手機鈴響,一封郵件靜置在電子信箱內,是加州柏克萊大學的入學通知信,我振奮地坐起身:「這封信來得正是時候!」開心打定主意,只要我離開,所有人的問題就會消失。
但下一秒,小莉的波浪眉浮現眼前,我彷彿能看見她老公掄起拳頭,將小莉打傷倒地,而一旁的我再度袖手旁觀。傾刻間,我渾身發涼,接著心悸、手抖、就快要窒息!
我掙扎著想呼吸,但越是用力吸氣,卻越像戴上一層密不透風的塑膠袋,直到摔落床,才甩開無形的束縛,重獲氧氣,渾沌的腦袋漸清醒:「要走可以,但這一次不要再留下遺憾。」於是打開手機播話頁面,按了三個號碼。
「您好,這裡是113保護專線,敝姓張,很高興為您服務。」
「……」
***
隔天,當我在床上驚醒,早已錯過和小莉每週見面的時間:「上星期才跟我表白,這星期我就沒出現,小莉會怎麼想?」自責同時,急忙播打小莉的手機,並且發訊息道歉,但小莉始終未讀未回,沒有任何音訊。
接連兩天,我刻意提早出門,到小莉家附近的公車站牌等候,還是沒見到人,抑頭望天:「拜託,別跟我開這種玩笑,我不想就這樣離開。」
又過了三天,我提前辦好離職,到公車站牌守株待兔至傍晚,終於見到小莉帶著小女孩出現!
但小女孩見我不再開心,反而躲到小莉身後。小莉則是戴著口罩、眼袋浮腫、氣若游絲地開口:「以後不麻煩黃老師了,哥哥的功課,我會自己看著辦。」
「下個月我要出國讀書了,這些資料,可以幫上你的忙,你留著。」我遞上文件,小莉緊牽著孩子的手,卻顫抖。
「麻嘛不要哭……」小女孩搖著小莉的手。
「……你是第一個願意坐我旁邊,為我站出來的人,所以我一直記得你……如果要走,就不要再對我好……」
「我本來想幫你通報,但是沒問過你,就幫你做決定,不一定是你要的,這些資料可以幫你求助、幫你離開,就算我不在,你也不是一個人。」
再上前,小女孩從小莉身後竄出來,用力把我推開:「爸爸知道有一個叔叔,媽媽會被打,你走開!」
我聽聞錯愕,伸手揭開小莉的口罩,看著兩頰乍紫還綠的瘀痕,驚心內疚──都說通往地獄的路,是善意鋪成的,如果沒跟她相認,會不會對她比較好?
「我帶你去醫院!」
這時,公車來到,小莉低頭不語,帶著孩子上車。我也緊跟而上。
「跟我去醫院好不好,社會有資源可以幫你,你跟孩子可以過新生活!」
小莉淚眼婆娑方抬頭,只見她臉色慘白、雙眼發直地望著我身後。忽然之間,一陣酒氣傳來,我才側過臉想回望,就被重拳往臉上招呼!
暈頭轉向瞬間,我聽見小女孩喊「爸爸!」
酒氣男子指著我:「媽的!我蹲很久,就是要等你上車,讓你沒得跑!」
酒氣男子逼上,小莉擋到我身前又遭巴掌,其他乘客紛紛閃避。
「請問需要協助報警嗎?」車上音箱傳來司機的詢問。
「敢多嘴,是不是也欠揍啊?!」乘著酒氣男子前去威脅司機,我想拉小莉下車,但小莉眼神渙散,任我怎麼喊、怎麼扯都如同石像,全身僵固地扣緊孩子坐在椅上。
巨大的悲涼像把無情的槍,在我胸膛轟出個大窟窿,我彷彿看見徘徊逃生門口的小莉躲回門內,任憑水火猛獸將他吞噬。
情急之下,我拉開小莉的斜背包,找出鉛筆袋,用她曾經對自己有過的盼望賭一把,對她喊話:「你不喜歡那種臭臭的酒味,你喜歡的是香水粒,記得香香的味道嗎?」
小莉像是溺水者被拉上岸,猛然吸了口氣。
「你喜歡漂亮的衣服,但是你爸買的都過時了,你早就想換一套,對不對?」
小莉的眼神逐漸聚焦。
「媽的!又在勾引我老婆!」酒氣男子在車頭朝我飆罵。
我只專心看著小莉:「你的人生不用一直依附男人,你長大了,你能做主的世界,不只有你的鉛筆袋,走出來!」
跟小莉眼神接觸的剎那,我感覺眼前一黑,挨了第二拳倒地。原來小莉當年被打趴在地,是這種嗞味,我在心裡嘲笑自己,這些拳頭早該來,全是我當年沒義氣的報應。
這時候,車上響起尖銳的警鈴聲。
「不要打了,我不是你的紙娃娃……」小莉手按警鈴上,唇齒間發出微弱的意願。
酒氣男子揚起手,又想打小莉,幸好幾名正義乘客齊上前,聯手制服,讓酒氣男子不得動彈。
「司機先生,把車開到警察局,我要報警!」
聽見小莉堅定的語氣,我努力睜開滲血的眼,看著小莉掛著醒悟的眼淚,扶起我:「老同學,謝謝你!」
「我才應該謝謝你……小莉,你救了我兩次。」終於不再好心做壞事。
道出多年沒說出口的感謝,胸口一陣舒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小莉並不需要我拯救,這麼多年來,我真正想拯救的,一直是當年那個不夠勇敢的自己。
安撫勸慰意思 在 呂翊榮的財經讀書會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想到日本旅遊的人,有時間可以看一下喔!🙏🏻😌☝️
這是一篇很長很長很長的勸世文,嫌太長不爽你可以不要看,畢竟我自己寫完也覺得挺長的哈哈。
如果可以,請大家一年內都不要來日本。
在5/25時,日本已經宣布首都圈及北海道解除緊急狀態,各行各業開始恢復運轉,餐廳或娛樂場所開始營業,而有些縮短營業時間的店家也慢慢恢復原本的營業模式。
日本人開心得要死,覺得希望要來了,但身為一個孤身在北海道奮鬥的台灣人,我看著日本政府的作為,都快被嚇出心臟病了。
然後這時還出現很多留言,無非是Tag自己的好朋友"可以飛了~"、"訂機票囉~"之類的,迫不及待要飛日本玩。
我說真的,沒有必要這麼急,解除緊急狀態不是代表沒事了,日本距離沒事還有很長很大很遙遠的一段距離,這麼急是趕著來投胎嗎?
如果是問我個人的意見,那我甚至會覺得日本政府根本就不應該解決緊急狀態,每天不停有確診個案,其中不少都無法確定感染源,那些人到底在哪裡感染?被誰感染?是否還有其他人也被感染?一切都是羅生門。日本政府根本是佛系檢疫,有驗到算你幸運,阿至於沒被驗到的部分?那就當作沒有啊~。
而日本除了佛系檢疫之外,國民對於這病毒的觀念也是差到不行,更別提口罩問題了,我懷疑日本國內(尤其是首都圈)就是一個巨大的養蠱現場--殺不死你的,只會使你更強大。下面就要來仔細談談,到底為什麼我對日本的現狀如此悲觀。
我想談的有兩點,一點是日本政府的各種防疫措施,包含他們因應這次疫情對國民進行的知識普及等等。第二就是日本人民對於本次疫情的看法,和他們的生活方式。
關於日本的防疫成績大家有目共睹(不是稱讚的意思),在一開始沒有及時防堵的情況下,非但沒有做出迅速確實的判斷,甚至為了硬要保住奧運,做出了許多令人費解且匪夷所思的決策。除了在政策上面的大失敗之外,日本政府對於檢疫的態度更是讓人嘆為觀止(也不是稱讚的意思)。
一開始他們檢疫的標準是:如果疑似感染,你就自己先隔離,等你發燒滿四天我們再來驗喔~。
先不說疑似感染這界線多模糊,正常人類連續發燒四天,不死也廢了好嗎!而且在他發燒的這段期間內,他的家人朋友應該也都被感染一輪,到時就是大家一起發病,變成小型養蠱現場啊!
在疫情剛開始的時候,有很多病患發了燒,打去衛生所要求主動篩檢,會被篩檢人員詢問兩個問題:近期是否有赴中旅遊過呢?發燒滿四天了嗎?
如果有赴中旅遊史(最一開始還限定湖北地區而已),衛生所會破例給你篩檢資格。但如果你沒有,那很抱歉,燒滿四天再來吧~,至於你燒四天還活不活﹑腦子還正不正常,不在他們的考量範圍內。
於是北海道首當其衝,一堆人中標還不給驗,政府完全沒想過,大家沒去中國,但中國人進來了啊!!!!!最後可憐的終於撐過那四天的確診者們大爆發,讓北海道感染人數瞬間成為全國第一名。
同樣情況發生在東京,結果當然更加慘烈,除了大量的移動人潮之外,最可怕的就是每天早上的屍速列ㄔ…喔不是,滿員電車,只要在早上的電車裡出現一個感染者,那感染人數絕對是50起跳(50我都覺得客氣了),但!是!為什麼東京的感染人數還是拿~麼少呢?因為很多人還沒燒滿四天,不能檢驗啊!不能驗那怎麼辦?他們只好帶著病毒繼續搭電車上下班,因為日本人生病了也不能請假,你以為他們是熱愛工作嗎?不是,是因為不能只有他一個人痛苦,要痛苦那就大家一起痛苦,要感染那就大家一起感染吧!!!!!
好的,最後疫情進入了失控的階段,只好宣布全國緊急狀態,跪求國民們不要再出門互相殘害了,政府不想讓國內成為巨大養蠱場,那就只好把養蠱範圍縮小,變成家庭式養蠱場。安倍首相為了安撫民心,只能當起散財童子,宣布全國人民(包含居留資格超過三個月的外籍人士)可以領取十萬日圓的特別補助金。除了散財童子之外,他還要當口罩善心人士,宣布每個人可以獲得兩個免費紗布口罩。
你沒有看錯,是兩個不是二十個,是紗布口罩,不是醫療口罩。
台灣政府一開始就提醒大家,一般布製口罩並不太能有效抵抗本次的肺炎病毒。但是日本政府不但沒有提醒國民這件事情,安倍自己就發送了紗布做的口罩。你能想像嗎?紗布欸!不是不織布,是紗布喔!到底可以擋住甚麼東西?汽機車廢氣都擋不住好嗎!
他們的媒體甚至會推薦大家使用手帕自製口罩,市面上也販售各種布置可水洗口罩,甚至我還聽到有人說:夏天太熱了,我要找薄一點的口罩來帶才行。
前陣子我也提過,疫情爆發後都過了兩個月,想買口罩根本買不到,貨架上空空如也。近期終於開始有口罩上架販售,價格也是相當精美,7枚入的要300日幣左右,一盒50枚入也要價3300日幣,重點來了--這些都是中國製造的非醫療口罩。
包裝上會跟你強調,這口罩有三層結構,可預防花粉﹑PM2.5,還可預防99%的病毒。
我看著那99%,止不住內心的疑問:啊所以這次的病毒到底是包含在99%裡,還是1%裡?
當然我也沒得選,在北海道(至少在我生活圈附近)是看不到醫療用口罩的,我看日本人對醫療用口罩也沒甚麼概念,反正戴著布口罩趴趴造的人比比皆是,我每天通勤的公車上甚至有幾個大叔死都不戴口罩,都不知道到底是沒錢買還是想早點死。
最後我還是買了有通過日本口罩協會認證的口罩(雖然還是中國製),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這口罩是不織布做的,有三層,看起來比較正常一點…。
最後我們來談談日本人對這次疫情的看法。
日本人從一開始就對這疫情漠不關心,這次的肺炎剛開始在中國爆發時,我強烈要求希望飯店的所有工作人員都能配戴口罩,因為我們有很多中國客人,結果當場被課長拒絕了。
課長對我說:這不過才死了20個人,交通事故的死亡人數都比這個還高,而且人生本來就充滿各種死亡的因素,有可能在出門的下一秒就被車子撞死啊!
最可怕的是,這是絕大部份日本人的想法。
直到過幾天北海道出現感染者,我再次強烈提出建議,包含在餐廳服務的員工們也提出要求,經理才指示大家戴著口罩工作。
然後二月底,我在飯店內被客人指著鼻子,罵我:你們憑甚麼戴著口罩接待客人?你們是都得了癌症嗎?你們懂不懂禮貌啊?戴著口罩接客是50年前的事情了你知道嗎?
不說阿伯這段話中能吐槽的部分太多了,我在工作也不能真的回嘴,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繼續對著其他員工胡言亂語。
在全國出現越來越多的感染者和死者時,我的經理對我說: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老人或是身體不好的人嘛!所以那是因為他們本來就快死了,這肺炎根本沒有這麼恐怖嘛!
緊急狀態期間,首都圈小鋼珠店不顧勸告繼續營業,門口排滿長長人龍。因為學校宣布停課,家長就帶著小孩聚集在公園玩耍。黃金周假期政府發緊急通知讓大家別出門,沖繩卻仍舊出現不少來自本州的遊客。
這就是日本人對疫情的態度。
要說他們真的開始害怕,是從志村健老師感染肺炎而逝世才開始的。他們終於知道這病毒會帶走他們愛的人﹑會帶走健康的人、或許也會帶走很多不懂得保護自己的人。最近甚至有年僅28歲的相撲選手感染肺炎死亡,讓日本人更加恐懼。現在他們知道要害怕了,但是都已經晚了。
現在日本解除了緊急狀態,開始開發第二養蠱現場,我現在告訴你,如果可以,請一年內都不要來日本。
P.S. 可能有人會說我危言聳聽,甚至說我製造恐慌,我想跟你說,我才是那個身在日本的人,我幹甚麼替自己製造恐慌啦!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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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大家安安,距離我發表這邊文章已經過了兩三天的時間了。首先還是要謝謝大家不吝花時間,將拿~麼長的文章讀完。
在文章的留言我不一定有全部看完,但不論是支持我、關心我,或質疑我批判我的,也都謝謝各位願意出聲討論。這是民主國家很珍貴的部份,大家也都明白,社會中本來就不會只有一種聲音,大家理性討論相互理解,才能有更好的未來。
這邊還是簡單說明一下,這文章本來就不是要寫給大眾看的,我平常在FB發文不過也就50個讚,這就是我在自己版上發發牢騷,順便勸自己的朋友不要急著出國。這篇文章會被傳成這樣,本人完全始料未及。
那些說我想的太淺、質疑日本經濟是我要來救嗎?的言論,我只想說,我理解政府的為難,日本在這次疫情中已有50萬家以上的中小企業倒閉,許多人坐以待斃,付不出店租房租,快被生活給壓垮,這些我也都知道。我只是認為解禁應當配合更好的防疫措施,例如搭乘大眾交通工具要強制佩戴口罩,或鼓勵企業數位化,讓大家可以在家工作等等,都是我認為可以提升的部分。
我很膚淺,既不希望餓死,也不希望病死。
文章中語氣辛辣、言詞誇張的部分,沒有醫學根據的部分,我虛心受教。如果我一開始就設定這篇文章會被大量轉發,我確實不會寫得那麼憤慨。
但這本來就只是我的小抱怨,我不是公眾人物,只是一個在國外打工的普通人,對於我的情緒被放大解讀,說老實話我也覺得啼笑皆非。
只想強調幾點,我沒有討厭日本,沒有覺得他們不努力,也沒有認為日本人都很白癡。我只是敘述了他們對疫情的態度,無半分虛假。
質疑我為什麼不早點滾回台灣的人,我也想說我有履行工作契約的責任,契約期限一結束,我就會立刻返回台灣。機票我也有在處理了。
我喜歡日本,也有覺得日本可以更好的地方。如同我喜歡台灣一樣。
而關於有些人認為我在傷害日本人的情緒,我也覺得滿無奈,如前面所說這是我個人的牢騷,如果在我個人版上發言也要顧慮那麼多的話,那甚麼都不能說了。但有鑑於此,有些人想要將這篇文章翻成日文轉到推特上的話,在這邊也拜託大家不要做這種事。
最後,有許多人說要寄口罩給我,謝謝大家的好意,口罩很珍貴,大家可以留著自己使用就好。
以上,還是謝謝大家關心。不論是哪國人、身在哪裡,都希望大家平平安安,度過這次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