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靜的日子中,平靜的語錄及詩句》
* 你可以是雪。
被撫愛過的白雪。
淚珠和素馨,
在黎明的開始。
你可以是水。
吻你時你是海水。
高塔,靈魂,航船,
一聲無始無終的道別。
你可以是果實
在我顫抖的手指間。
我們可以歌唱
或飛翔,
我們也可以死亡。
然而這六月
這夏季
太多死亡
留下黑暗的
色彩和味覺。
—-改寫葡萄牙詩人安德拉德:歌聲
* 我靜靜地坐在那裡,聽到頭頂上的雨滴聲,此時有聲勝無聲,我心裡感到無量的喜悅,彷彿飲了仙露,吸了醍醐,大有飄飄欲仙之概了。
這聲音時慢時急,時高時低,時響時沈,時斷時續,有時如金聲玉振,有時如黃鐘大呂,有時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有時如紅珊白瑚沈海裡,有時如彈素琴,有時如舞霹靂,有時如百鳥爭鳴,有時如兔落鶻起,我浮想聯翩,不能自已,心花怒放,風生筆底。
死文字彷彿活了起來,我也彷彿又溢滿了青春活力。我平生很少有這樣的精神境界,更難為外人道也。
聽雨本來是雅人的事。
我雖然自認還不是完全的俗人,但能否就算是雅人,卻還很難說。我大概是介乎雅俗之間的一種動物吧。中國古代詩詞中,關於聽雨的作品是頗有一些的。順便說上一句:外國詩詞中似乎少見。
我的朋友章用回憶表弟的詩中有:「頻夢春池添秀句,每聞夜雨憶聯床。」是頗有一點詩意的。連《紅樓夢》中的林妹妹都喜歡李義山的「留得枯荷聽雨聲」之句。最有名的一首聽雨的詞當然是宋蔣捷的《虞美人》,詞不長,我索性抄它一下: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聽雨時的心情,是頗為複雜的。
他是用聽雨這一件事來概括自己的一生的,從少年、壯年一直到老年,達到了「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境界。
但是,古今對老的概念,有相當大的懸殊。他是「鬢已星星也」,有一些白髮,看來最老也不過五十歲左右。
用今天的眼光看,他不過是介乎中老之間,用我自己比起來,我已經到瞭望九之年,鬢邊早已不是「星星也」,頂上已是「童山濯濯」了。要講達到「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境界,我比他有資格。我已經能夠「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了。
可我為什麼今天聽雨竟也興高采烈呢?
這裡面並沒有多少雅味,我在這裡完全是一個「俗人」。我想到的主要是作物是那遼闊原野上的青青的苗。我生在鄉下,雖然6歲就離開,談不上幹什麼農活,但是我拾過麥子,撿過豆子,割過青草,劈過高粱葉。我血管裏流的是農民的血,一直到今天垂暮之年,畢生對農民和農村懷著深厚的感情。
農民最高希望是多打糧食。天一旱,就威脅著莊稼的成長。即使我長期住在城裡,下雨一少,我就望雲霓,自謂焦急之情,絕不下於農民。
北方春天,十年九旱。今年似乎又旱得邪行。我天天聽天氣預報,時時觀察天上的雲氣。憂心如焚,徒喚奈何。在夢中也看到的是細雨蒙蒙。—-季羨林:《聽雨》
*愛情比忘卻厚
比回憶薄
比潮濕的波浪少
比失敗多
它最痴癲最瘋狂
但比起所有
比海洋更深的海洋
它更為長久
愛情總比勝利少見
卻比活著多些
不大於無法開始
不小於諒解
它最明朗最清醒
而比起所有
比天空更高的天空
它更為不朽
愛德華·埃斯特林·卡明斯(Edward Estlin Cummings,1894—1962年),美國詩人。他的詩作大都沒有標點和大寫字母,他擅長創造不同尋常的排字效果和詞語組合,經常使用俚語和爵士樂的韻律。
* 請說了一遍,再向我說一遍,
說「我愛你!」即使那樣一遍遍重復,
你會把它看成一支「布穀鳥的歌曲」;
可是記著,在那青山和綠林間,
那山谷和田野中,縱使清新的春天
披著全身綠裝降臨,也不算完美無缺,
要是她缺少了那串布穀鳥的音節。
愛,四周那麼黑暗,耳邊只聽見
驚悸的心聲,處於那痛苦的不安中,
我嚷道:「再說一遍:我愛你!」誰嫌
太多的星,即使每顆都在太空轉動;
太多的花,即使每朵洋溢著春意?
說你愛我,你愛我,一聲聲敲著銀鐘!
只是記住,還得用靈魂愛我,在默默裡。
—-白朗寧
* 一個人也許會朝著完美奮鬥,但必須在相反的那一面受足夠了苦,才能使自己變得完整。—-榮格
* 有一個可以思念的人,就是幸福。
——岩井俊二《情書》
* 或許可以愛很多個人,但只有一個人會讓你笑的最燦爛,哭的最傷心。——徐志摩
* 極度誇張的語言是嫉妒虛偽的社會的反映,而暴力的語言是社會暴行的前驅。
——莫言《生死疲勞》
* 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麼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得很久了。
——泰戈爾
* 如果你過分珍愛自己的羽毛,不使它受一點損傷,那麼你將失去兩只翅膀,永遠不再能凌空飛翔。—-雪萊
——圖片:山區竹子湖四週空曠。山野間,有石層折痕沒有叫罵。心繫疫情,心疼受苦的醫療人員。
説些真心話後,賞荷。
盛夏第一朵荷,含苞待放,來的卻不是光年。一個寂寥的夏天,荷葉滾邊間,也有些破洞。
那裡都有美,那裡都有殘缺。
願讀此文者,心中得若干平靜。若聽苦聞聲,多發菩提心。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3,110的網紅1 IMAGE ART 一影像,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序 - 附著與穿越 曾敏雄 「不要跟隨道路的方向前進,走到沒有路徑的地方,留下足跡。」- 拉爾夫.沃爾多.艾默森 按下快門的當下,我們擁有的是什麼?是找到的驚喜?還是創造的滿足? 對於這個爭論,蘇珊.桑塔(Susan Sontag)在其《論攝影》(ON PHOTOGRAPHY...
摩羅詩力説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生命.語錄.玻璃藝術》
* 為每個晴朗的日子,甜美的瞬間,我們都要向命運交付眼淚與哀愁。—-萊蒙托夫《萊蒙托夫抒情詩全集》
* 讓我們坐看幽暗的海水,在平庸和瑣碎泛濫的生命裡,像岩石一樣生活。—-德里克·沃爾科特《走向終點》
* 命運之神沒有憐憫之心, 上帝的長夜沒有盡期。 人的肉體只是時光,不停流逝的時光。 人只不過是每一個,孤獨的瞬息。
——博爾赫斯
* 我們得去相信。我們時常接受失望,這樣我們才能不斷地重整旗鼓。—-加布瑞埃拉·澤文《島上書店》
* 讓我們像大自然那樣從容不迫地度過每一天,不讓任何一片落在鐵軌上的堅果殼或蚊子翅膀把我們拋出軌道。讓我們黎明即起,迅速吃頓早餐,平心靜氣,毫不心煩;任客人來來去去,任鐘鳴孩子哭,下決心過好這一天。—-梭羅
* 為了避免對人性的失望,我們必須首先放棄對人性的幻想。—-馬斯洛
* 如果把童年再放映一遍,我們一定會先開懷大笑,然後放聲痛哭,最後掛著淚,微笑著睡去。——宮崎駿《龍貓》
* 世界很小,請帶著你的夢想一起奔跑;世界很大,請帶著你的堅持一起抵抗。—-摩西奶奶《人生隨時可以重來》
*當法國總理貝當、也是昔日長官和希特勒簽訂和平協議時,戴高樂此時站在人生的重要關口,他究竟應該支持以前的長官貝當維琪政府呢?還是為他摯愛的法國全力奮鬥呢?戴高樂後來回顧他一生,那一次是他一生最痛苦的抉擇之一,他曾說:「我生命的一部分似乎在這一刻死掉了!這部分就是我長久以來信守的整體法國、不可分割的法國陸軍,還有我對領袖的忠誠。」
然而,命運對他的呼喚,從小就十分清晰而響亮,一個沒有榮譽感的法國,就不是法國。歷史要他為法國做出高貴的貢獻,只許戰鬥,絕不許投降。
他拒絕維琪政府要求他做的事情。
搭上一架小飛機,他前往英國倫敦。
這個抉擇的意義是什麼?他從此在倫敦成立流亡政府,因為不承認維琪政府的投降主義,成為衆矢之的。
不久之後,如戴高樂已經預見的,希特勒未遵守協議,揮軍入侵,幾乎全法國都投降,德軍在一九四○年的六月十四日毫不費力進入了巴黎;八天後,法國在六月二十二日投降。
戴高樂已經看清法國的情況,當時的法國人能夠勾結德軍的就勾結德軍。
在二次大戰結束後,法國曾掀起一陣聲討「維琪政府賣國賊」風,包括主教、將軍,甚至香奈兒(Coco Chanel)⋯⋯都被抓到法庭;大街上有人動用私刑處決若干和維琪政府人員同居的女子,或是剪剃她們的頭髮。
戰後半年,有位法國知識分子寫了一篇文章,登在《費加洛報》(Le Figaro)說:「夠了吧!不要再罵了,全法國都是叛國賊。」
戰前的法國舉國都是投降主義者、明哲保身者。理由很簡單,一次世界大戰法國已經死掉一百萬人,法國人已經不想再打仗,他們逃避現實且一廂情願認為自己可以躲過戰爭。
就在這個時刻,戴高樂在深愛法國的心情之下離開了法國。他在為法國的榮耀而戰的心情,切割了祖國;不過,他切割的是法國舉國的投降主義,而不是法國本身。他飛往倫敦,身上只有五百塊錢美金。
當他離開時法國,希特勒還在攻打東歐,直向北歐,法國人當然沒有存亡危機感,也尚未投降,他被法國人咒罵是「叛國者、逃兵、懦夫」,甚至有人公開主張應該判他死刑。
可見罵人,多麼容易啊!而講這些話的人,主張處死他的人,最後自己都投降。
戴高樂一下飛機,立即前往英國國家廣播公司BBC,發表一篇非常著名的演說「榮譽在召喚」,他說,法國只輸了一場戰役,沒有完全戰敗,他呼籲所有在英國國土的法國人和他聯絡。他說:「一個新的法國在這次的廣播演說中誕生了!他的名字叫自由法國。」
戴高樂每天晚上透過收音機宣傳他的理念,漸漸的,英國人、還有在英國當地的法國人知道有這麼一個背負法國榮譽、人長得很高大的法國少將在這裡。但是你可知道,他這樣拚命不斷的演講,第一年「自由法國」號召了多少人?七千個人!
法國不只國內全都投降,在國外的法國人也覺得根本不可能重建「自由法國」,這就是那個時候的氣氛。在這過程當中,讓「自由法國」這個運動可以不斷持續下去,最後成立法國流亡政府的關鍵人物不是偉大的法國人,而是邱吉爾。
那時邱吉爾不但給了戴高樂最急切、最渴望的承認,而且給予這個運動必要的資金。邱吉爾宣佈,只要是認同戴高樂「自由法國」的人, 不論他們身在何處,戴高樂都是他們的領袖。
從那刻開始戴高樂成為反抗希特勒、反抗投降者維琪政府的最重要象徵。
依靠邱吉爾及英國人民對他的支持及慷慨,甚至有十幾位寡婦寄來她們當年的結婚禮物,她們是一群猶太人,她們太感謝他了!
歷史及人民多麼荒謬,戴高樂在法國先是被當成叛國者,後來當法國完全被佔領後,憑靠邱吉爾的接濟,戴高樂又成為英雄,開始展開他人生最偉大的戰役。—-陳文茜《文茜説世紀典範人物》
*1959年,八十五歲的邱吉爾再度中風。如果你一生曾經風光過,最後躺在床上,不良於行,中風了,你會怎樣看待自己的人生?
那時邱吉爾說了一段話, 這段話我特別想分享給讀者,他只簡單說:「唉!該我的總會輪到我,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陳文茜《文茜説世紀典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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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鎮紙以及其他工藝品中,注入神秘和魔幻景觀,植物與生命,如同視覺的詩歌,凝固透明的空間。
摩羅詩力説 在 1 IMAGE ART 一影像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攝影家曾敏雄多年來提攜後進,這次策畫的攝影展由他的十位學生聯合展出,並且針對十位學生的影像作品寫了精彩評析及鼓勵......期待更多對攝影有熱情的新進,投入影像創作領域。
-文/曾敏雄-(完整內容 https://bit.ly/33FpQA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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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文波的作品《寂靜・低語》,從一開始他就非常地明白,這是一種去脈絡化的切片攝影行為,藉由再次觀看,重新建立起他的脈絡;風景攝影的描述,或許就屬安瑟.亞當斯(Ansel Adams)最為大家熟知,文波的作品少了亞當斯紀實成份的描述,卻多了抽象式的隱喻,他放棄照單全收的觀看方式,從現實具體的風景中逐漸轉換成他的切片,雪景的淡白一如曠野的濃黑,建構出安靜、低吟的話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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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凌雲幻想式的畫面,彷彿一半在現實世界中矗立,一半在想像的世界中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綻放,攝影在此脫離了最原始的記錄功能,將現實物從「眼見」轉換為「心見」,這種轉換的過程,日本攝影家中平卓馬形容為「詩意」,吳凌雲的「詩意」展現在不按牌理的景物框取,豐富卻又脫離現實的色彩表現,有點像是在大人成熟的眼光中卻又帶著小孩純真的思維來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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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敏寬的《名牌花》,在全球化的浪潮之下,生產與消費,藉由傳播,我們對於日常生活中必需品的知名品牌耳熟能詳,在習慣於使用這些物品之後,或許我們堅信如此知名的品牌企業應該能永續經營,然而,時間與市場是無情的,不適者淘汰,楊敏寬採用了靜物攝影的方式,藉由「花的美好,卻仍舊凋零」,搭配了品牌的容器,暗喻了再怎麼美好的事物終有結束的一天,更重要的是,當品牌結束後,這些人造物容器的分解有些需要50年的時間,有些則需要超過百年以上,甚至比企業存在於這世界的時間更久,藉由敏寬的「名牌花」,或許我們會重新審視自己,在我們當一個消費者的角色時,我們更應該如何看待地球的資源與環境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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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馨儀的《變裝者》,從變裝前的自我,到變裝後的他者,這「自我與他者」之間是否有一道界線?是在到達這條線之前,還是在這條線上,抑或跨過了這條線,自己將會變成一個陌生的他者?而這條線,是藉由化妝?服裝?還是因為在鏡頭關注(我們都處在鏡頭的這端觀看)下,就會喚醒心裡面的另一個人出現?或者,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或多或少都有配戴面具的時候,只有在變裝了之後,才是真實自我的展現?王馨儀引述了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説的:「面對鏡頭,我同時是:我自以為的我,我希望別人以為的我,攝影師眼中的我,還有他藉以展現技藝的我。」 馨儀在很困難拮据的情況下,南北奔波,以肖像新紀實的手法告訴觀者,台灣一種次文化生活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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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志豪的《光世代》,引發了我的一個小小記憶,小時候我住在南部鄉下,每次上台北都是大事,記得傍晚時分遊覽車過新店溪之後,小孩子的眼睛對於都市的高樓與燈光總是充滿著好奇與憧憬,幾十年過去了,都市的燈光從照明的功能變得更迷離多樣,而現代人生活步調加快的速度亦不遑多讓。杉本博司的「劇院」系列,螢幕上一片空白,這片空白標舉出了機器(底片)與人眼的不同之處,人眼觀看之後產生記憶,於是我們有了電影的劇情轉換,機器(底片)缺少了記憶,於是只以紀錄的方式存在,最終形成一片空白,志豪的「光世代」,乍看之下雖然同樣是一片空白,但是這一片空白所標舉的,卻是現代人資訊氾濫爆炸的結果,當後一秒的資訊不斷的覆蓋前一秒的資訊時,你到底能留下多少訊息?當資訊不斷的覆蓋更迭,在生活步調急速加快的現代社會中,或許在我們腦海裡留下的只剩一片空白吧?!
▻ 延伸閱讀:郭力昕|福爾摩莎之眼 https://bit.ly/3cbDezY
░ 展覽資訊 ░
【 福爾摩莎之眼攝影展 - 附著與穿越】
⌑展覽日期:2020.09.19 - 10.18
⌑開幕時間:9/19 pm02:00
⌑開放時間:週四至週日 13:00-19:00
⌑展覽地點:晗光行(台北市大安區麗水街13巷8號1樓)
✩創作者:吳文波、劉碧玲、蕭慶章、吳凌雲、方惠民、黃信嘉、楊敏寬、林肇圀、王馨儀、潘志豪
✩策展人:#曾敏雄
✩影像指導:#張照堂、#郭力昕、張世倫、曾敏雄
摩羅詩力説 在 1 IMAGE ART 一影像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序 - 附著與穿越 曾敏雄
「不要跟隨道路的方向前進,走到沒有路徑的地方,留下足跡。」- 拉爾夫.沃爾多.艾默森
按下快門的當下,我們擁有的是什麼?是找到的驚喜?還是創造的滿足?
對於這個爭論,蘇珊.桑塔(Susan Sontag)在其《論攝影》(ON PHOTOGRAPHY)第五章中提到:攝影對於「認知」的辯論 —「要嘛作為一種簡單、準確的認知活動,一種有意識的理智行為;要嘛作為一種前理智的、直覺的邂逅模式」。這本攝影集裡的作品,充分體現了蘇珊.桑塔所說的有意識的理智行為以及直覺的邂逅模式。
這十位新一代的攝影家,背景各異,來自台灣南北各地,每個月會有一天聚集到台中我的工作室裡彼此討論作品,作為一個與他們討論的對象,我卻經常從他們的作品中找到新想法,或者是必須逼迫自己重新組織既有的觀念來更深入地解釋他們的作品,這過程往往得花上一整天,很累但也很過癮,我從他們身上學到的不少,他們努力不懈與積極的態度,再一次喚醒自己對攝影的熱情,這些都是我的養分,讓我的攝影一路能走到今天。
理智行為與邂垢模式
文波的作品《寂靜・低語》,從一開始他就非常地明白,這是一種去脈絡化的切片攝影行為,藉由再次觀看,重新建立起他的脈絡;風景攝影的描述,或許就屬安瑟.亞當斯(Ansel Adams)最為大家熟知,文波的作品少了亞當斯紀實成份的描述,卻多了抽象式的隱喻,他放棄照單全收的觀看方式,從現實具體的風景中逐漸轉換成他的切片,雪景的淡白一如曠野的濃黑,建構出安靜、低吟的話語來。
碧玲的《失衡》,抹去了紀實攝影的直觀式記錄,讓觀看的畫面滲入了作者私我的猶疑晃動,為第三世界日常的現實生活樣貌中,賦予一種略為脫離現實的無奈,而這無奈,一半來自真實的世界,一半來自作者心中的衝擊與無力感。
慶章的壯遊快門,一如寇德卡(Josef Koudelka)的流放地(Exiles),他屏棄了畫面外的景物,只悄悄的告訴了觀看者這是作者在場的主觀抉擇,進而提出了一個隱晦的問題:「藉由照片,觀看者是否如同作者一樣在場?」我們不難在世界上知名的攝影家中找到這些存在主義色彩濃厚又帶點街頭快拍式的作品,在虛幻的場景變換游移當中,一如這些成熟的攝影家,慶章作品中微微的現實荒謬,有些淡淡的諷刺與寂寞,作者本人稱這些作品為《幻相》。
凌雲幻想式的畫面,彷彿一半在現實世界中矗立,一半在想像的世界中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綻放,攝影在此脫離了最原始的記錄功能,將現實物從「眼見」轉換為「心見」,這種轉換的過程,日本攝影家中平卓馬形容為「詩意」,凌雲的「詩意」展現在不按牌理的景物框取,豐富卻又脫離現實的色彩表現,有點像是在大人成熟的眼光中卻又帶著小孩純真的思維來觀看。
惠民的《羅生門》,門的這邊是外面,是公共領域,門的那邊是裡面,是私有空間,門作為一種隔離內外的界線,它是清楚而不可侵犯,然而,惠民在日常踏查中卻發現,實際的情形是門裡面的土地被私人在沒有告知土地擁有者的情形下被開發利用,私自開發者用「門」來標示出他私人開發範圍的入口,而這入口恰恰好也標舉著私人與公共空間界線曖昧不明的證據,攝影在此作為一種觀察後的紀錄行為,方惠民的「羅生門」讓我們得以了解,在現代化的社會中,仍有私佔土地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存在。
信嘉的《自拍》作品,他舉了安東.契軻夫(Anton Chekhov)所說:創作者得誠實到...觀者無法逃避!在世界攝影史中,照片是否強大到具有讓觀者無法逃避這樣的力量另待討論,然而,信嘉特意在安排好場景後,只略為告知對象一些操作上的細節,便將快門線交給對方之後他便離場,讓對象自己面對鏡頭進而自己拍下自己身體的樣貌,在觀看這些作品之時,或許我們會先從窺視者的角色中得到快感,一開始想到的是「他們好勇敢啊」「她們的身體很美」... 慢慢轉變到「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拍下自己呢?」「她們在按下快門的瞬間,腦袋裡想的是什麼?」「她們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體?」「我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體?」若觀看者轉化到後面的思考行為,或許信嘉所說的透過觀看這群人,得以觀省自己的想法才能達成。
敏寬的《名牌花》,在全球化的浪潮之下,生產與消費,藉由傳播,我們對於日常生活中必需品的知名品牌耳熟能詳,在習慣於使用這些物品之後,或許我們堅信如此知名的品牌企業應該能永續經營,然而,時間與市場是無情的,不適者淘汰,敏寬採用了靜物攝影的方式,藉由「花的美好,卻仍舊凋零」,搭配了品牌的容器,暗喻了再怎麼美好的事物終有結束的一天,更重要的是,當品牌結束後,這些人造物容器的分解有些需要50年的時間,有些則需要超過百年以上,甚至比企業存在於這世界的時間更久,藉由敏寬的「名牌花」,或許我們會重新審視自己,在我們當一個消費者的角色時,我們更應該如何看待地球的資源與環境問題。
肇圀的《夾娃娃機》,2019年年底某天晚上十點多,我在金門金城鎮散步,看到一家亮晃晃的夾娃娃機店還在營業,或許還有更多家店開著也說不定,對於在純樸的金門這麼晚還看到這景象,不禁令人好奇:台灣社會需要這麼多的夾娃娃機店?或者,更深入的討論,台灣人的生活壓力大到需要這麼多簡單放鬆的時光?日本評論家飯澤耕太郎曾說,一個好的創作者,其作品經常能反映出一個時代,對於飯澤耕太郎所說「時代」到底需要多久時間才得以形成,我們無從定義,但若說台灣風靡夾娃娃機已經是某一個時期普遍的社會現象,則應該不至於是一個誇張的說法,只是,這種一窩蜂的現象到底能維持多久?我想沒人敢打包票,即便連夾娃娃機店的主人也是如此,正因為大家心知肚明,這只是一個現代社會快速變遷的現象之一,所以即便開店經營,索性就連招牌也不用了,於是到處看到店裡面是經營夾娃娃機,店招牌卻跟這一點關係也沒有的荒謬,形成了一個有趣特殊的社會現象,肇圀以嚴謹的社會地景拍法記錄下了這個曾經屬於我們這一代台灣人特別的記憶。
馨儀的《變裝者》,從變裝前的自我,到變裝後的他者,這「自我與他者」之間是否有一道界線?是在到達這條線之前,還是在這條線上,抑或跨過了這條線,自己將會變成一個陌生的他者?而這條線,是藉由化妝?服裝?還是因為在鏡頭關注(我們都處在鏡頭的這端觀看)下,就會喚醒心裡面的另一個人出現?或者,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或多或少都有配戴面具的時候,只有在變裝了之後,才是真實自我的展現?馨儀引述了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説的:「面對鏡頭,我同時是:我自以為的我,我希望別人以為的我,攝影師眼中的我,還有他藉以展現技藝的我。」 馨儀在很困難拮据的情況下,南北奔波,以肖像新紀實的手法告訴觀者,台灣一種次文化生活的樣貌。
志豪的《光世代》,引發了我的一個小小記憶,小時候我住在南部鄉下,每次上台北都是大事,記得傍晚時分遊覽車過新店溪之後,小孩子的眼睛對於都市的高樓與燈光總是充滿著好奇與憧憬,幾十年過去了,都市的燈光從照明的功能變得更迷離多樣,而現代人生活步調加快的速度亦不遑多讓。杉本博司的「劇院」系列,螢幕上一片空白,這片空白標舉出了機器(底片)與人眼的不同之處,人眼觀看之後產生記憶,於是我們有了電影的劇情轉換,機器(底片)缺少了記憶,於是只以紀錄的方式存在,最終形成一片空白,志豪的「光世代」,乍看之下雖然同樣是一片空白,但是這一片空白所標舉的,卻是現代人資訊氾濫爆炸的結果,當後一秒的資訊不斷的覆蓋前一秒的資訊時,你到底能留下多少訊息?當資訊不斷的覆蓋更迭,在生活步調急速加快的現代社會中,或許在我們腦海裡留下的只剩一片空白吧?!
留下足跡
「不要跟隨道路的方向前進,走到沒有路徑的地方,留下足跡。」在我與這十位新一代攝影家討論作品的期間,曾經引用艾默森的這句話來彼此鼓勵,在網路盛行的這個年代,我們很容易看見有這麼多新奇的想法已經用攝影的方式來表現了,換句話說,我們很難再找到一條沒有人走過的路徑,然而,正因為如此,或許我們可以轉個方向,用力一點,留下一點走過的足跡,這本攝影集正是這十位新一代攝影家的足跡印證,同時在台灣艱困的攝影大環境中,或許這本攝影集也能踩踏出一個小小的鞋印。
感謝張照堂,郭力昕與張世倫三位老師曾經與這十位新一代攝影家討論作品,同時更感謝照堂老師為這本攝影集定名「附著與穿越」,我想,這個書名,已然包含了書中所有作品的文本根基!
摩羅詩力説 在 魏巍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這集是 DLC 的內容。林克解完烏爾波扎之詩的所有神廟以後,到了駱駝神獸旁邊。跟之前一樣,林克又到了自己的內心空間,再度跟雷咒加儂對戰。這邊也是建議吃三攻的武器。對付雷咒加儂大致分兩個階段,我的經驗是第一個階段使用達爾克爾的防護,第二階段使用烏爾波扎發怒的能力即可輕鬆打敗雷咒加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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