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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我們休息吧。」
一名約莫20左右的男子邊說邊東張西望,他將右肩上綁著包袱的木棍移至左肩,一臉自在
地活動一下稍嫌痠疼的右肩,假裝沒注意到周圍村民對自己投來的好奇眼光。
他在旅途中已習慣路人盯著自己看,他身穿與一般人無異的粗布和服,背後卻繫著常人難
見、世上僅此一把的武器。兩片大小不等狀如月牙的刀刃對稱接在一根凹凸不平的刀柄雙
側,刃及柄均是妖骨製成,刀柄上還纏著連結一顆重錘的鎖鍊,乍看貌似變形且巨大化的
鎖鍊鐮刀。
男子身邊有一名15上下的少年,他指向附近一條小路,說:「兄長,我記得往這邊。」
兩人來到一幢宅邸,他們無法直接看到屋子,因為外有圍牆,圍牆出入口站著兩名守衛,
此戶顯然是有錢人家。
「有何貴幹?!」守衛看見他們越走越近,趕緊喝斥。
「我們是驅魔師」男子一臉嚴肅地開口:「實不相瞞,貴府上空正有盤旋凶雲 ... 」
「少招搖撞騙了!」守衛不等他說完即插嘴:「昨日才有驅魔師家族經過,為老爺驅除躲
藏屋內的蜥蜴怪,怎麼可能存有異狀?!」
兄弟倆心中一驚,對視一眼。
賭賭看吧?男子露出一抹笑容,說:「我們正是琥珀舅舅派回來查看的。」
兩兄弟被迎入宅內一間寬敞的房間,盤盤佳餚呈至面前。一名看似是這家主人的老頭跪坐
於二人面前,賠笑道:「不好意思,下人無知冒犯,請見諒。」
「無妨」男子回笑,心想:沒想到舅舅來過,管他的,不用餐風露宿了~
「請問寒舍為何上有凶雲?」
「只是蜥蜴怪耍的小把戲罷了」男子指指少年,說:「待會我弟弟會為您作法。」
突然推給我?!少年斜瞪男子一眼,又馬上對老頭面帶笑容。
「咦?這位是 ... 法師?」老頭打量著身穿普通和服,看似與一般男孩無異的少年。
「為了讓妖怪掉以輕心,我扮成這樣」少年趕緊跟著胡謅。
「這麼說 ... 昨日與琥珀大人閒話家常時,得知其姊夫竟是那位彌勒大師,難道二位是
... ?」
男子笑道:「家父正是法師彌勒,我是長男,他是三男。」
「幸會、幸會」老頭笑得開懷,開口:「今日老朽三生有幸,竟能結識彌勒大師傳人!」
「不,我自幼跟隨琥珀舅舅學習驅魔術」男子拍一下少年的肩,說:「三弟才是得到父親
真傳的那位。」
在找豪宅過夜這方面。男子笑著將下一句話按捺內心。
「人不可貌相啊」老頭又看一下少年,接著好奇地問:「二位正在旅行嗎?」
「是啊,我正在進行驅魔師的修行旅行」男子飲一口茶回道。
「真了不起,接下來要去哪?」
「嗯 ... 最近打算回武藏國探望雙親,可能明年吧。」
「原來是家族聚會,琥珀大人也說再幾個月要去武藏拜訪姊姊一家。」
男子眼睛一亮,開心地說:「真的嗎?我已多年未見舅舅 ... 」他說到這趕緊止聲,少
年跟著緊張一下。
「你們不是琥珀大人派來的嗎?」老頭皺一下眉,亦發現這句話不對勁。
「我們家族有自己的傳話方式,請馴服的妖怪代為傳達」男子靈機一動解釋,少年也幫著
轉移注意力,指著戶外一顆飄在空中的巨大球體說:「兄長,妖怪出現了!」
「什麼?!」老頭臉色大變,驚慌地說:「快、快把牠斬除!」
「不要緊,那妖怪無害」男子回道。
三人一同目送那球體往村莊附近的森林方向飛去。
「七寶?」少年細聲問,男子輕點頭:「嗯,是七寶。」
月光在地面畫出一個圓,為飛行的紅粉球體投下漆黑的隨行者。黑影奔過村莊直入森林,
所經之處皆讓人們好奇抬首,森林中一名男子亦因此回眸,但他不是察覺黑影將至,而是
嗅到空中本體四溢的妖氣。
「怎麼了?犬夜叉少爺」坐在他頂上犬耳間的蚤妖先出聲。
「喔 ... 是七寶」短短簡單的回應,冥加卻聽出其中的無奈與失望。
因為他的主君保持這個滿是沮喪的口氣一天多了。
得知頗負名望的高僧在鄰國後,懷著渺茫的希望離開武藏國大老遠前來請教,那僧人卻連
「時代樹」都沒聽過。
但冥加也不必擔心他的主君持續這副模樣。這一年來,每次回家見到年幼的小少主前他就
會平復心情,打起精神告知小少主還沒找到開井的方法,但是「爸爸會繼續找,總有一天
會想到辦法。」
犬夜叉現在面無表情不發一語,只是杵在原地仰望天空。
月光滲透林葉灑落,在他帶點塵土的白衣上打上黯淡的點點光芒。
寂靜一會,他淡淡開口:「如果一直找不到打開井的方法 ... 」
「嗯?」冥加吭一聲。
「這一年我反覆思考,怎麼想都覺得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 也一定是她希望我做的,因
為我也希望她做同樣的事。」
「 ... 什麼事?」
犬夜叉雙手抱胸,嘴角的笑意帶著一絲苦澀,眼神滿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撫養朔長大,如此而已。」
「這是當然的吧,犬夜叉少爺」冥加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麼令人心臟停止的決定。
「朔出生後,戈薇就有無法看著朔長大成年的覺悟,但她不會煩憂朔的未來,她對我說『
就交給你了』。所以我也不用擔心新月,交給她了,只要煩惱怎麼把朔帶大。」
冥加不語,微風穿過樹林拂過主僕倆,那抹渾圓的黑影也逼近了。
「犬夜叉!終於找到你了!」球體砰一聲消失,一隻小狐妖降落地面。
七寶用力喘著氣,看得出來飛得很疾。
「我聽鈴說了後,又在井邊找到秋時留的信」七寶手一甩,一封信瞬間攤開。
白紙黑字讓主僕倆同時瞪大眼,犬夜叉不禁面露猙獰。
「殺生丸已經先去河越了,我們也快去吧」七寶說完又繼續喘氣。
此時,一痕銀白正劃著天際,如一顆流星於越後國上空轉眼即逝,層層雲朵因他的經過整
齊地斬成二半。
這是顆黯淡的流星,需藉月光照耀才能讓地面的人們發現他的蹤跡。
但位於越後國的上杉家大本營 ──春日山城 的居民早已察覺他的來臨。
「八成是那物,城內妖怪躁動不安之因」駐守城門的武士抬頭仰望,指著天空中渾然銀白
夾帶鮮豔鎧甲的身影。
「妖怪喚殺生丸殿下者啊」另一人開口。
「若那妖可化為我方戰力便佳,瞧城內妖怪那慌亂貌,可惜此類妖上之妖不管人類之事」
「凡事均存另一面,那類妖怪若參與戰爭死傷肯定更加慘烈。」
「是啊,也許吾等早無法立於此地仕奉主公。」
「這可不好說」有一人走近二人,一臉嚴肅地說:「此次出陣河越戰敗,正因北條不知自
哪弄來一名瞬間殲滅我方妖怪之高手。」
「什 ... ?」
「此話當真?!」
二人正想進一步詢問,城內卻冷不防傳來轟然巨響。
三人回首,頓時傻眼。
城內最高聳的多層建築,總是威風凜凜地在山峰上審視城郭內外一切的堡壘 ── 天守,
此刻最上層的屋頂竟消失無蹤,接連的牆面毀去一半,剩下的殘牆斷壁正漸漸龜裂,不停
地落下大大小小原屬於一部分牆面的石塊。
「啊!!!!!!」
三人大驚失色,不止他們,周圍武士全數陷入驚慌。
「天守 ... !」
「何時 ... 何時的敵襲?!」
「主公是否無恙?」
景象過於震驚,沒人發現空中的白銀之影已消逝。
同時,城內正處於前所未有、如戰爭般傷痕累累的局面。
一名武士頗具架勢地拔出長刀,手卻停不住地顫抖。
他瞄一眼身旁趴在地上因斷掌而哀嚎的同伴,眼神又晃向其他倒地不起的武士,口裡吐血
者、胸前染紅者、腿骨外露者、腸子甩出一段者、斷頭者、雙手均剩上臂者、上身與下身
間有>形缺口者、頭顱與手中長刃皆削去半側者、被他人削去之斷刀飛穿腹部者、被他人
斷開的頭顱砸昏者,以及他不願再看下去的數十人。
傷亡者圍成一個圓一同臥於血泊內,其他仍能站立的武士或深或淺負著傷,與自己一樣手
持長刀,齊心將刃端指向血圓中心的人物。
「再說一次,將兩名妖犬小兒歸還即可」血圓中心之人開口,不大卻清楚的聲音。
「蹲下!!!」一名武士吶喊,站立的武士紛紛跪地。
周圍牆上的縫隙瞬間百箭齊發,但圓中之人神色自若地同時朝天空揮一刀,一股爆裂之氣
四散,箭矢非偏向即折毀,一些人因此身中流箭,眾武士被劍壓逼得後退數步,又一圈的
人皮開肉綻倒在血圓內。
劍氣持續擴散,碎裂了周圍的牆,傳出另一側的弓箭手被碎牆壓頂的慘叫。
再一聲爆炸傳來,殘存的武士們抬頭,看見天守第二層也跟著毀到只剩半面龜裂的牆。
「呿,不自量力!」圓中之人身邊有一名手握人頭杖的小妖怪,暴跳如雷地怒吼:「再不
交出大小姐!便如此摧毀天守!!!」
一座城池的天守平時無人,戰時則成指揮中心,它是城主的權力象徵,領民的心靈寄託,
若被攻克,形同城主戰敗身亡。現在城外的人們很有可能以為城主已逝,正手足無措民心
大亂。
因此,與其威脅這群人類武士性命,不如威脅這棟空屋。
武士們在天守被破壞的短短幾秒內,已非常清楚雙方實力差距,尤其殺生丸二次攻擊均衝
著天守,他們僅僅被劍壓波及而已。
剩餘的人們又紛紛將長刀指向殺生丸,碎裂的牆下也有弓箭手爬出來,下身仍被壓著,上
身即硬扭對殺生丸再度架上箭矢。
「吾等 ... 」其中一名武士說話了,他從頭到腳都是被劍壓切開的傷口,不知流了多少
血,虛弱地說:「無 ... 私綁孩童。」
語畢,他便直挺挺地站著陷入昏迷。
殺生丸冷眼注視那人一會,聽見空中響起一陣羽翅拍打空氣的聲音,從後方由遠而近,雖
然數目眾多非常凌亂,但聽得出來那些羽翅可能長達五公尺,接著有人大喊:「退下!以
妖制妖!」
「狗什麼的都去死!!!」其中一隻妖鳥尖銳地叫囂道。
「那是殺害前首領的臭狗親族!」
「地盤被妖狼族奪走都是那臭狗害的!」
邪見回頭,瞧見那鳥妖雙翅長在一張大臉旁,大臉上又有半身人形的妖怪,乍看挺像兩種
妖怪混合而成,他立起人頭杖,說:「極樂鳥而已,讓小的將他們全數燃盡。」
殺生丸沒回應,收起爆碎牙,轉身向著迎面而來的十多隻極樂鳥飛去,邪見也趕緊在他完
全離地之際撲上毛皮。
極樂鳥們張著利牙一擁而上,殺生丸一手向前輕擺,擰下正前方極樂鳥的人形頭顱隨意一
甩,正巧丟到旁側的極樂鳥,兩只一齊下墜。
他又以手刀將同樣擋在正前方的極樂鳥斬成二半,從兩個半截身軀中央輕忽飛過,就這樣
突破重圍,頭也不回地飛入天空,完全不管身旁及後頭的極樂鳥,彷彿他只是隨便往一個
方向走,路上正好有叫作極樂鳥的障礙物,順手排除而已。
邪見俯瞰春日山城,有數路武士正提著兵器分別從不同通道跑向血圓現場,顯然是剛才來
不及趕上的援兵,他喃喃開口:「看來他們並無言謊。」
「是北條的詭計,利用我殺生丸為他們攻打上杉。」
殺生丸平靜的口吻讓邪見不寒而慄。
翌日清晨,武藏國的河越城也遭到類似的命運。
在城門處徘徊的守衛打個哈欠,他看了看籠罩的晨霧,雖然四周如隔白紗視線不清,但也
沒什麼異常聲響。附近僅傳來其他守衛的走動及招呼聲,遠處隱約可見農家正於田內工作
,較近處的樹林一帶,空地上則有數道狀似爪痕的蹤跡。
爪痕從林邊延伸至城門處,其深度幾可讓人誤以為土地被完全切開,那是兩日前秋時帶回
的妖犬小兒滅卻百妖時留下的,必須趕快填平才是。
他瞇起眼,慵懶地伸展四肢,未料朦朧中突然出現一隻手,一把揪住自己領口,不禁嚇得
睡意盡消。
「朔在哪?!還有天生!」
一聲怒吼如雷擊灌入耳門,他這才看清來者一頭與霧氣近色的雪白長髮與頂上犬耳,但此
刻令他移不開眼神的是那對凶狠攫人的金眸。
「不 ... 不知道!」他驚慌大喊。
另一名守衛疾速奔近,持長槍朝這名不速之客刺去,但長槍卻被硬扯過去扔在地上,這不
速之客緊接一拳揍昏支援的同伴。
「看招!」又一名武士拔刀衝向犬夜叉,犬夜叉往旁一躍閃開,一樣朝對方的臉揍下去,
那武士摔倒時仍往後滑行一公尺。
此時,武士們紛紛叫嚷起來 ──
「敵方幾名?」
「看不清,聽音貌似僅一人!」
「一人?!」
「吵死了!!!」犬夜叉以壓過在場所有人的音量喝斥:「叫你們老大出來!!!」
「犬夜叉突襲?!」
河越城城代大道寺政繁收到屬下通報,便動身前往城內最方便瞭望之處,其實就在他平日
生活起居的本丸御殿附近,一座高度可當第二天守的堡塔 ── 富士見櫓。
「大人」一名家臣跟在他身後,問道:「是否再度誘導其轉攻上杉?」
「不好,此計無法一用再用。」
和煦的陽光驅逐了層層霧氣,大道寺登高一望,整座河越城盡收眼底。
他的城外觀如同一群被河流切開的島嶼合起來的群島,每個島均有環繞自身的城牆,彷彿
各自獨立的小城般,這些小城分工合作,有的理成大片馬場,有的建起專供大量武士平日
吃睡生活的侍屋敷。各個小城各職其司並與鄰近小城以橋梁銜接,牽連起來便是一個擁有
完整政治系統,以北條家視作武藏重要支城為豪的河越城。
如此適合眺望遠景放鬆心靈的富士見櫓內,大道寺此時不得不只注意城內一個景點 ──
與城門位於同一小城上、中下級武士所在的侍屋敷。
那裡明顯起了不小的暴動,道路上滿是拿著長槍、武士刀、弓箭或其他武器的人們,不停
有武士從各個侍屋敷內提刀奔出。
暴動中心可見一抹半白半紅的身影,其實銀白部分多了些,但現在裝束不是重點,那白影
正赤手空拳一一擊倒靠近的武士。刀槍或被踢開或折斷,放出的箭矢被騰空一躍輕盈閃開
,白影勢如破竹沿著筆直的路線前進,人們不甘示弱奮力抵抗,擋在白影前頭者迎面而上
,摔在後頭者迅速站起再度舉刀。
眼看白影即將突破第一個小城踏入下一個高級武士居所的小城,這時,位於鄰近小城的監
獄也有了動靜。
一群僧人掌上掛著念珠,整齊地行至監獄前,不久,出入口陸陸續續冒出數十條長蟲妖怪
,剛被釋放的蟲子四散亂飛,僧人們忽然舉起念珠,狀似正進行某種儀式,接著,蟲子們
幾乎同時蜷起身軀墜地,其中一名僧人往前走幾步,似乎在對蟲子們說話,並朝暴動的小
城方向伸直手臂。
蟲妖再度飛起,這次有秩序地一起飛過河川上空,往暴動中心的白影投下。
大道寺睜大眼,不想錯過接下來任何一幕。
為首的是百足妖婦,蟲妖們中的佼佼者,上半身是名女人,下半身則是刀箭不入、堅硬的
蜈蚣外殼。
她巨大的軀殼擋住了大道寺的視線,正當他歪斜身子欲找尋白影的位置時,那蜈蚣身軀忽
然消失,其他數十條蟲妖亦同時逝去蹤跡。
他什麼都沒看清。
「大人,事態與二日前那小孺滅卻百妖相同」身旁的家臣開口。
大道寺板起面孔,道:「如此下去,徒增傷亡已矣。」
犬夜叉舉著白亮的鐵碎牙,周圍的武士一時驚呆了,眾人仍將他團團包圍,但無人再向前
一步。武士們久經戰場,什麼樣的武器沒見過,可眼前這把連鐵製品都不是的刀子內蘊何
等威力?!
武士舉止中的驚慌失措,犬夜叉神情間不變的憤怒,乍看下,這場面只有一人始終保持冷
靜,或者說一妖。七寶蹲坐犬夜叉一肩,朝人們喊話:「快請你們的城主出面,他原本是
打算拆城的喔!」
話音剛落,犬夜叉雙耳一竪,抬頭看見又有蟲妖飛近,不過這次僅有一匹,而且邊飛邊叫
:「犬夜叉!大道寺大人在本丸御殿等你!」
大道寺並沒在平日與家臣進行會議的大廳內等待,他行至一條對外長廊,於僅五階的木梯
上方跪坐而下,階梯下是一片布滿礫石的空地,兩排武士提著長槍整齊地立於旁側。
不久,一名白衣紅褲、顯然不是人類的男子在前後各兩名武士的包夾下走過來,他走進兩
排武士中央,一條由旁側人牆臨時建構的道路。
犬夜叉完全不多打量面前居五階之梯高臨下的人一會,一看到這名連呆子都看得出來他就
是首領的上級武士,即口吻威脅地問道:「朔跟天生呢?」
「不知道」大道寺平靜地回應。
犬夜叉早已扭曲的眉梢瞬間蹙得更緊,雙目攫著大道寺,起腳向前一步。
「退下!」
犬夜叉前方的兩名武士立即交叉彼此長槍,後方二人亦將長槍瞄向他銀髮覆蓋的背部,旁
側的二排武士一樣紛紛以長槍指著他。
他又往前一步,雙手冷不防握住兩支擋在前頭的槍桿,迅速交叉雙臂又分開,二名武士同
時被瞬間扯離手中的槍尾刺擊腹部,重心不穩地各往兩旁後退數步。
此時,肩上的七寶忽然往上一躍,一縷藍煙自細小的拳間縫隙溢出,他使勁揮出手臂,吶
喊:「狐火!!!」
藍煙於犬夜叉身後點燃,分成二支繞過他,如有風助般一齊朝大道寺熊熊燃去,卻又在階
梯前停下。
遍地礫石理應不易燃,但他周圍此刻卻升起一道半橢圓狀的青藍火牆,徹底阻隔後頭及旁
側的武士。
現在仍在犬夜叉目光內的,只有端坐在階梯上的大道寺政繁及站在他身後左右的二名家臣
,那兩個武士已拔出腰際的長刀。
二人緊盯著藍焰中的不速之客。
接著,白影襲近,他們身體亦如反射直刀突刺!
犬夜叉剛好從兩把刀刃中央穿進,正好擠了進來,兩把刀都劃到他的腰際,切入他的肉裡
,其中一把還卡在血肉與鐵碎牙的刀柄間。
犬夜叉則伸直手,掌中所握正是大道寺的咽喉,他被掐得張口吐舌。
二名武士又抽出腰際的短刀,一左一右抵住犬夜叉的下顎,七寶慌忙竄上他的頭頂。
犬夜叉雙眸滿是沉默的憤怒,始終只盯著大道寺一人,他字句清晰地開口:「城外的爪痕
,我看過很多次了,那是我這把鐵碎牙才能使出的「風之傷」。但鐵碎牙最近出現訓練用
的練習刀,我讓我兒子拿著。那麼,你還想說不知道我兒子在哪?」
「是的,令郎已失蹤。」
大道寺目露平靜,始終只擺出從容不迫的神情,他奮力以能發出的最大氣音回答:「吾承
認指使屬下誘拐令郎,吾承認藉機欺瞞令兄。令郎為我軍攻克敵妖,吾深懷感激,可令郎
已於混亂中失去蹤影,連同攜伴前來的小姑娘。」
就在他們對話的同時,有不少武士繞過青藍的火焰跨上長廊,繼續以長槍更貼近地指著犬
夜叉,有幾支槍頭直接刺著他背部、後頸、太陽穴。
七寶也被兩把槍頭左右夾指,不安地抓一下犬夜叉雙耳。
犬夜叉感受到七寶的害怕,一聲「可惡」自他齒間流出,擰著大道寺的手鬆開,改撫上七
寶的小腦勺,同時向上一躍,飛上屋頂,背後也因而被數支槍頭擦劃滲血。
幾十枝箭矢跟著他們飛上屋頂,七寶從懷內取出一片葉子,變成一隻看似公雞的鳥獸,叼
起犬夜叉飛入更高空。
「大人?! ... 」
一些家臣簇擁而上,大道寺大口吸著氣,用力喘了幾次,才說:「吾無大礙。」
他拭一下頸側被五指利爪勾進而留下的丁點血絲,心想:那妖犬小兒的鎖鍊鐮刀才是百妖
滅卻之關鍵,須呈報主公。
「那小子會用風之傷了啊 ... 」
犬夜叉盤坐在七寶變成的公雞雙翅中央喃喃自語,企圖說服自己兒子更懂得保護自己了,
不必太過擔心。
是啊,犬夜叉再一次告訴自己,他早就不需要你跟在後頭進出森林了,你不是看過他趴在
蛇類橫行的樹枝上午睡?看過他與猴子蹲在樹上幫他們抓跳蚤,猴子也幫他抓出冥加老頭
?看過他與狐狸爭食兔肉、與比成人高一倍的熊追追打打?他相當懂得如何跟大家相處,
現在只是換了一片森林 ... ... 嗯,他們一定會去森林的,而且是同在武藏國境內的森
林,搞不好下午就摸到路回家了。
可是,他們會不會越跑越遠,從此迷路?還分開走散?
如果碰到人口販子,被賣到哪裡作奴役,他逃得出來嗎?他知道要逃嗎?會不會被喜歡吃
稀有半妖的人買去,迷昏殺害?
如果遇到強盜,在朔日遇到殺人為樂的強盜,他知道要躲起來嗎?他知道變成人類時不要
跑去打強盜嗎?可惡!我真是混蛋!以前朔日時叫他不要去森林,他很愛耍詐說只要我帶
他去就沒關係,我應該狠下心把他關在家才對!讓他知道變成人類時就不要亂跑!他到底
懂不懂不應該反抗強盜要趕快逃?等一下,逃得過嗎?被抓到一樣會被殺掉!
犬夜叉咬著牙,拳頭越握越緊。
朔會死的!
拜託,誰來告訴我他在哪,誰都好,奈落再世也可以,就算一輩子當他的家臣都可以!
「朔少爺的風之傷似乎跟您不大相同」一名老者的聲音突然從犬夜叉耳邊傳出。
犬夜叉回過神,又愣了一下才有反應,隨意應一句:「是嗎?」
「那風之傷的痕跡,看起來應該會波及到城門的,但城池卻一點事都沒有。」
犬夜叉沒吭聲,經冥加這麼一點,的確是這樣。
「刀刀齋那傢伙不是說 ... 」犬夜叉雙手抱胸,開口:「因為朔還小,小碎牙比起引出
他的妖力,更傾向引出他的靈力嗎?比較不會傷到無辜。跟鐵碎牙有點不一樣正常的吧」
語氣聽起來對這話題不是很有興趣。
「正是如此,我也推測朔少爺是用靈力使出風之傷。剛才大道寺言謝朔少爺為他們退治敵
方的妖怪,正因朔少爺用的是靈力,才能憑自己的意念只攻擊到欲擊中的妖怪而未波及城
池。」
「跟戈薇一樣的能力嗎?」犬夜叉露出祥和的笑意。
「沒錯」藏身髮內的老頭一臉嚴肅,又出聲:「但戈薇大人已經是大人了,朔少爺還是個
不會分辨是非好壞的小孩子。」
犬夜叉收起笑容。
一抹白影筆直地從對向飛近,遠看還讓人以為只是飄得較快的雲,但犬夜叉早於空氣中的
味道得知那朵雲的真實身份。若是早個20年碰到他,就會下意識進入備戰狀態,不過現今
只是靜靜等待幾秒後的接觸。
「去過河越了?」
那抹白影瞬移至七寶公雞的雞冠上,一開口就像來大動干戈的。
「是啊」犬夜叉一樣用找碴的口氣回答。
「若你認為被上杉軍擄去,正是北條詭計」殺生丸看似沒頭沒尾地丟完這句話,便直直看
著犬夜叉,彷彿再說,換你給我情報了,即使他們不曾一起認真地計劃過什麼事。
「他們說失蹤了」犬夜叉迅速回應。
「明知失蹤 ... 」抱著殺生丸毛皮的邪見忽然破口大罵:「仍欺瞞殺生丸大人甚至利用
?!」他邊說邊憤怒地甩一下人頭杖。
「此話當真?」殺生丸在弟弟面前一公尺前飄下。
「我捏著他脖子,不會錯。」
「我看你才是被威脅的那方」殺生丸不屑地瞄一眼犬夜叉腰際對稱地兩道血口,冷笑道:
「差點被人類斬成二半?」
「你直接被人類騙開了吧?」犬夜叉不甘示弱地答道。
「正是」殺生丸又冷笑一聲,比剛才更顯不悅。
一直安靜聆聽的七寶不禁冒下冷汗,你們不要在我身上大打出手啊!
但氣氛隨即轉為和緩,殺生丸平靜地說出下一句話:「分頭找吧。」
「嗯 ... 」犬夜叉低下頭,口氣也不再激烈。
「沿途無論遇見妖怪人類,多多交友結緣,益於打聽求助。」
「嗯 ... 」
「近日先於武藏找尋,若十天無消息,我便擴大至關東八州。」
「嗯 ... 」犬夜叉又失神一會,短暫的沉默後,他才開口:「那 ... 我往西邊的 ...
」說著停一下,開始搜索腦中屬於這塊土地的地圖,接著抬頭說:「我會去甲斐、信濃、
駿河、遠江、三河跟尾張。」
殺生丸轉身飛起,又回頭補充一句:「鈴在家裡等,若他們自己回村子,阿哞便每日對天
雷擊作信號,聽到異常天象的傳言就回來吧。」
看他撇頭即要離去,犬夜叉突然叫住他:「殺生丸。」
殺生丸沒有回頭,僅僅停在空中。
「謝謝 ... ... 我剛才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哼了一聲,轉瞬飛離。
天生與小朔只知道跟著一群人走了一段時間,然後就到了另一個也有河川、超大牆壁環繞
跟一堆漂亮房子的地方,整體擺設跟之前的不太一樣而已。
他們被北條軍帶回相模國小田原城,一座經過北條家三代耕耘而造就當代最大規模的城。
1495年,第一代當主北條早雲攻佔此城,邁開北條家制霸關東的第一步。第二代北條氏綱
決定以此地為根據發展勢力,他增建此城,出兵鄰國,其後奪下江戶、河越二城,等同打
下半個武藏國,中途還順手帶走部份上總、安房二國。
現今北條氏康是第三代,他於1546年以八千人左右的兵力,突擊已包圍河越城半年之久的
上杉家八萬多關東聯軍,徹底拿下整個武藏國,史稱「河越夜奇襲」,北條家正式稱霸關
東,氏康名震天下,人稱「相模之虎」!
現在,1560年,氏康以天守為中心,仍不斷擴建提供武士、人民生活起居的城下町。
他正一步一步將小田原城推向有資格擁有另一稱號的城池,一個所有城主渴望的稱號,一
個必須經過戰爭數度考驗方可獲得的稱號 ──「難攻不落之城」。
不過,現在兩個小孩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
他們被秋時等數名武士帶進一座禪寺,一名慈祥和藹的老僧及四名面無表情的年輕僧人早
於一間小廳等候。
武士們一進小廳便肅靜跪坐,天生也學著跪坐而下,只有小朔仍傻愣愣地站著,小小的鼻
頭不停顫動,嗅聞新的空氣新的味道。
「不可無禮,快拜見師父」秋時拍拍小朔,他才跟著跪下,秋時又馬上壓下小朔的頭,天
生見狀,也向五位僧人傾身行禮,但秋時自己及其他武士仍豎直著背。
「今後勞煩大師了」秋時說。
老僧微笑著點點頭,秋時才鬆手讓小朔抬起頭,天生跟著挺直身。
秋時看著兩個小孩,說:「汝等今後便安居於此,讀書識字學習禮儀 ... 」
天生忽然扭眉,翹嘴回:「我要回家找母親」她站起身,坐在一旁的太郎丸立即朝她撲去
,天生早一步瞬移原地躲開他的擁抱並屈膝準備飛出,這時末吉也突然一撲,及時抓住她
的腳踝。
「萬萬不可!」末吉力掐天生的腳,道:「汝身患重症,若感染身為人類之令堂,其性命
恐將不保 ... 」又一名武士靠過來,緊緊抱住天生。
「嗚嗚嗚 ... 母親! ... 」天生嚎啕大哭,她扭頭看著小朔,希望他能幫幫她。
小朔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她,他當然懂她的意思,但他此刻卻不知道該說是傻住還是若有
所思地坐著不動。
這時,老僧開口了,他祥和地笑道:「乖孩子,聽話按時服藥,待身子痊癒,即可與母親
相見」他邊說邊各望天生與小朔一眼。
「好」一聽到可以見到媽媽,小朔也笑了,用力點個頭。
太郎丸看一下小朔,對老僧說:「往日,凡遇可造之頑妖劣怪,經諸位教育,無一不改邪
歸正,成為忠心效力之北條妖兵。今次亦有勞照料,此二孺不同過往妖怪,可望成為我北
條所向披靡之秘密武力。」
「老衲必不辜負主公期待」老僧回答,換五名僧侶一齊躬身行禮。
太郎丸說話時,秋時瞬間神色複雜地垂眼低望,但隨即正經地抬回頭。
非常抱歉,戈薇大人,他內心暗想,朔之戰力對我北條而言太過難得,且 ... ... 凡事
不只一面,倘若他日朔年歲稍長,獲賜一城擁地領兵,屆時回首此刻失親之慟,不過天降
大任前之必經錘鍊,朔有此潛質,戈薇大人應當深感欣慰。
這麼一想,秋時內心的罪惡感也減輕了些。
太郎丸繼續說:「另外,為免閒雜妖怪得知此事,除不得伸張外 ... 」說到這,他掃視
兩個小孩一眼,老僧會了意,明白所謂閒雜妖怪,就是指天生與小朔的同族親屬。
他接話道:「老衲將讓二孺忘卻其父何人。」
秋時等人離開後,老僧身後的四名僧人分成一半,二人牽著小朔離開小廳,另二人帶開天
生。
小朔走進一間僅五張榻榻米大的窄室,室內只有一扇窗,塵埃在斜照的陽光下清晰可見,
可整個小間卻顯得昏暗。
兩名僧人坐定,他們盯著小朔正好奇張望的臉蛋,其中一人開口:「從現在起,你會一直
待在這裡。」
「不要!」小朔立刻回應,但他雙眼仍新奇地打量這個房間,鼻尖亦不停抖動嗅聞。
「直到修行結束。」
啾啾鳥鳴自外傳入,小朔先是豎起犬耳,隨即轉身屈膝,躍過二人頭頂,下一刻卻感到一
陣來自掌間的刺痛灼熱竄延全身,他「啊!」地尖叫一聲跌回地面,抬頭驚恐地望著拉門
,明明只是想把門打開,門上卻好像附著什麼生物似被反咬一口。
「從現在起,你會在這裡待到修行結束」其中一人複述道。
他們二人完全沒回頭,卻完全明白背後至拉門這段小空間發生什麼事。
「孩子,過來坐好」另一人拍拍面前的地板。
「不要!」小朔又站起來,他拔出後背的小碎牙,正想朝拉門揮去時,握著刀柄的小拳頭
卻猛然被後面伸來的大手握住。
「危險」制止他的僧人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句話,從他手中抽走小碎牙。
「朔,乖孩子,快來這邊坐好」另一僧人露出親和的笑容,再度拍拍地板。
小朔回頭看看他,又撇過頭望著拉門。
「只要修行結束,就能出去玩了」他繼續哄著:「天生她現在也正努力地學習喔!」
此時,天生正跪坐於另一間相似的窄室內,滿腹疑惑地問道:「為什麼?」
坐在她面前的其中一名僧人回應:「沒有為什麼,妳必須牢記。」
另一人接口:「再問一次,請教令尊大名?」
「殺生丸。」
「不對,答案是『不知道』。任何人問起妳的父母,都要回答『不知道』」僧人停頓一下
,接著說:「從今以後,妳跟朔都是孤兒,主公收留你們為家臣,你們才有機會為北條家
效命。」
「為什麼?」
「如此隨意懷疑他人的善意,不是好孩子的表現。」
「為什麼?」
「再不聽從,佛祖將施以懲罰」僧人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很清楚天生根本搞不清楚怎麼
回事,即使是人類的幼兒也特別喜愛問為什麼。
「為什麼?」天生的表情維持不變的困惑。
沉默的那一人舉起手中念珠,喃喃地誦起咒來,天生突然感到腹痛復發,不禁摀上肚子,
她疼痛難耐地趴臥在地,細細地哭出聲。
「再來一次,當我問:『令尊大名?』時,回答:『不知道』,先跟我唸『不知道』。」
天生沒有回應,側躺著嗚噎啜泣。
誦咒的僧人立刻傾注更多法力,天生頓時疼痛更烈,也哭得更大聲。
「跟我唸不知道,不知道」僧人邊說邊順著天生銀白的髮絲輕撫她的頭。
天生繼續哭著,誦咒之人繼續加強法力,另一人繼續哄著。
來回數次,她終於吐出一句微弱的「 ... 不知道」。
誦咒停了,疼痛同時不翼而飛,天生漸漸停下哭泣。
「真是個好孩子」僧人扶起天生,讓她再度端正坐好。
「我要出去!」小朔不理哄騙,對著拉門回應後方二人的話,他右手的爪子抓上左手臂,
心想:用飛刃血爪吧!
一直勸他坐好的僧人收起親和的笑容,舉起念珠便誦咒,從小朔背後看著他小小的身軀先
雙手抱肚蹲下,接著嚎啕大哭。
「爸爸!爸爸 ... 」小朔又哭又喊,音量也因腹痛加劇漸漸轉弱。
「這是佛祖對不聽話的壞孩子施加的處罰」方才抽走小碎牙的僧人冷冷地說,雙手一邊繼
續從小朔腰間拿走小碎牙的鎖鍊。
小朔一邊嗚咽含糊地喚著「爸爸」一邊倔強地盯著拉門,小腦袋想著要趕快除掉肚子的痛
痛。
他只想到一個方法。
小朔與生俱來便擁有戈薇的靈力,冥加、鈴、邪見、彌勒及珊瑚都告訴過他體內的巫女之
力一直守護著他。巫女靈力可助妖亦可抑妖,他現在的臉蛋與犬夜叉昔日妖化的相貌一模
一樣,卻從未失去理智六親不認,甚至可進一步妖化至妖犬原形仍開心地同普通野狗玩耍
,全因巫女之力抑止了吞食心智的妖性。
不管是誰說的,小朔都聽不懂,他可以了解的就是體內有一股力量,每次用它提高妖力,
受的傷就立刻好了,中的毒就馬上沒了,天生一直很羨慕,在森林遊戲時,她若不小心受
到深可見骨的傷,就要等待一、二個時辰痊癒,若不小心吃下會讓內臟衰竭壞死的毒果實
,就要忍受一、二個時辰的噁心頭暈。
二名僧人目不轉睛地勾著小朔,忽然間,小小的身形起了變化。若不是小朔戴著不妖壁,
他們肯定還能感覺到一股非比尋常的妖氣爆發出來。
這種妖氣不是普通妖怪能擁有的,一旦散發出來便威懾四方,如雷霆霹靂,如旭日驅逐漫
天的黑夜擴張,方圓十公里內的妖怪無不心生敬畏,或是慌忙逃竄,或是拜倒臣服。但要
達到威懾四方萬妖稱臣的地步,只有無論發生何事皆無恐懼之色、退縮之心,膽敢像正午
烈日般傲視世界的成年大妖怪做得到,如昔日犬大將,如當今殺生丸。
小朔妖氣大漲,人類幼兒的外貌開始變異,準備化為一隻雪白的小妖犬。二名僧人互視一
眼,同時出手一壓,強制小朔還是人類面貌的臉蛋朝下貼在地上。
小朔忍不住尖叫,嘴裡吐出一串不知是人的吶喊還是犬的悲鳴的淒厲叫聲,僧人們正用法
力鎮住他,那痛楚彷彿被人活生生地肢解,也像被一團惡火燒著。小朔混亂的腦袋突然發
現妖力正在褪去,他又變回人類幼童的模樣,妖力繼續被強迫壓下,他又感覺自己的犬耳
不見了,眼角瞥見雪白的髮絲轉為烏黑。
二名僧人停手了,他們低頭看著小朔的外表,看似標標準準一個人類的小孩,小朔埋在地
上的臉抬起來,更加潰堤地張嘴大哭,僧人們這才看清他沒真的變成人類,一雙含著淚水
的眼眸是朝陽般的燦金色,只剩這對金眸頑強地展現靈魂中的妖犬血脈。
二名僧人一齊掛出同樣的笑容,其中一人伸出手,小朔急忙閃躲,他趴在地上的四肢曲起
,一個翻滾貼到角落,蹲在地上,害怕地望著二人。
但伸手的那人稍微彎個腰就摸到小朔的頭,他說:「乖孩子,修行完就能出去了。」
小朔一動也不敢動,頭被碰觸的時候下意識閉上眼。
「也許能見到母親喔。」
小朔睜開眼,微微點一下頭。
「好乖好乖~」他幫小朔拭著雙頰的淚水,一邊說:「開始學習吧。很簡單,只要有人問
起你的父母、身世、親友,一概回答『不知道』就好了,先練習這一段。」
殺生丸與犬夜叉的十日之約眨眼即至,兩個小孩已失蹤十天。
「犬夜叉,休息一下再出發吧?」
七寶跟在犬夜叉旁邊小跑步著,不時仰頭擔憂地看著他的側臉。
犬夜叉只簡單答一句:「我不要緊。」
自從與殺生丸定下十日期限後,犬夜叉至今也剛好十天未闔眼,他不停歇地又飛又奔,連
坐下來吃一餐都嫌浪費時間,有時隨便摘顆甚至未熟的果子就算一頓。途經人類村落,他
一塊田一條路挨家挨戶探訪,唯恐少問一人,走回森林,他雙目雙耳與犬鼻便從今日某時
某刻至明日同時同刻保持警戒,唯恐未察覺附近有妖怪經過而失去一個詢問的機會。
冥加經常聽見他腹部咕嚕作鳴,也發現他的臉龐略微消瘦,曾既擔憂卻帶著一點慶幸地對
七寶說:「幸好這幾天不是朔日,否則犬夜叉少爺變成人類時也許將不堪負荷昏厥」七寶
亦有同感,因此他十天來與犬夜叉分散兩次,再出現時都拿著一小袋活生生的老鼠、蜥蜴
及一些蟲子,直接在犬夜叉面前一把狐火烤熟給他。
殺生丸那邊似乎也過著類似的生活。兩兄弟曾在森林巧遇一次,邪見累得一直趴在殺生丸
白絨絨的毛皮上呼嚕大睡,殺生丸看起來氣色不變,劈頭就問犬夜叉找過哪些地方了,接
著也報出自己已經搜索過的範圍,然後又拖著始終都不知道碰到犬夜叉的邪見飛離。
經過十天日夜兼程的奔波,整個武藏國絕大部分都翻遍了,也幾乎確定兩個小孩已不在武
藏。
於是,兄弟倆依約擴大尋找區域,包含武藏在內的關東八州交由殺生丸,犬夜叉則往西邊
啟程。
在出發之前,犬夜叉回到食骨之井旁。
但他只是經過,只是匆匆看一眼那口井便繼續朝村子飛去,倒是一看見村中一大一小兩名
法師穿著的身影,立刻縱身躍下。
彌勒的么子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一跳,彌勒則鎮定地立刻打聲招呼:「好久不見。」
「彌勒,如果戈薇跟新月回來,跟她們說 ... ... 我一定會帶朔回來。」
犬夜叉逕自丟出一句話便直直盯著彌勒。
「休息一下再走,如何?」彌勒一看見犬夜叉毫無表情的臉龐,就知道這平靜的表情是裝
出來的。潛藏於平靜下不知是多少份量的折磨,但可確定這份量是會叫人崩潰,把人逼瘋
的。
「我不要緊」犬夜叉還是回答同一句話。
「知道了」彌勒點一下頭。
在這個亂世,骨肉分離並不少見,彌勒看過太多終日牽掛,只能背著心中的大石繼續度日
的人們。其實自己偶爾仍會夢見父親被風穴吞噬的景象,歷歷在目,鮮明且清晰,這道心
底的傷痕自童年劃下後便註定跟隨一輩子,當年屢屢拼上性命與奈落戰鬥,僅僅是不希望
現在的十名兒女及其他人再有同樣的遭遇,無法完全彌補內心的傷口,相信珊瑚也有同樣
的心情。
現在,他這個老友能幫犬夜叉做的,就是減少他的後顧之憂。
「記得照顧好自己」彌勒補上加重音量的這句話,他看著犬夜叉上身僅穿的白衣,又說:
「你的火鼠裘就掉在井上面。」
「噢,我有看到,八成是朔故意綁在上面的」犬夜叉低下頭,自語著:「原本想讓他沒危
險時當被子蓋,就讓它綁著吧。」
犬夜叉說完轉身走人,七寶躍到彌勒面前,小聲說一句:「放心,我會照顧他」便追著犬
夜叉跑去,跑著跑著又回頭向彌勒父子揮手。
「路上小心!」彌勒喊道,么子也跟著喊:「路上小心!」
「鈴,守候於此。」
「嗯」她重重地點一下頭,回道:「如您先前所言,若他們自行返家,便請阿哞日日仰天
雷擊傳訊。」
趴臥門口的阿哞抬起其中一顆頭,探入身後這幢稍嫌破舊的小木屋內,看見殺生丸正輕撫
著鈴的臉頰,或者說,正幫她逝去頰上的淚痕。
鈴雙目紅腫,面容消瘦,疲倦非常卻失眠數日,殺生丸剛才一回來,便先摸摸她的頭,鈴
明瞭夫君沒有找到女兒,紅腫過甚的雙眼瞬間再度掉淚,殺生丸又轉而撫著她的臉頰。
一人一妖沉默地對視許久,殺生丸才開口:「武藏僅剩少許城池未尋,若查畢未果,我便
要離開武藏。鈴,守候於此」語氣始終平淡,表情始終冷靜。
「嗯。如您先前所言,若他們自行返家,便請阿哞日日仰天雷擊傳訊」語帶哽咽,表情是
永不放棄的堅定。
殺生丸再為她逝去最後的淚水,便轉身,掀起門簾飄出。
「鈴大人」邪見沒有即刻跟上,他向鈴端正坐姿,俯首致禮,道:「請您在家時,多保重
身子。」
「嗯」鈴又重重地點一次頭,回道:「夫君就拜託邪見大人了,他十日未眠未食了吧?」
一語中的,雖說憑殺生丸的能耐鐵定能再撐數十日,但邪見也跟鈴有著同樣的擔憂,只是
他的擔憂,同時向著殺生丸與鈴雙方。
「 ... 是的」邪見說著垂下頭,但他隨即抬頭又立刻低下,這次舉止更加鄭重,是再次
對鈴致禮,「請交給小的吧。」
小屋外,殺生丸仰首望天一會,瞥眼發現阿哞其中一顆頭正注視著自己,便開口:「鈴拜
託你們了。」
趴在地上閉目養神的另一顆頭也睜眼抬起,雙頭一齊低鳴回應。
( 六個月後 )
一道厚實的瀑布永不停歇地咆哮而下,在岩石上打出一朵朵永不枯萎的水花,那磅礡的氣
勢彷彿在宣告即使來了百條浮木也將瞬間擊入水底,它已在那岩崖盤據了數千萬年,若無
得天獨厚的聽覺,極難察覺藏在它背後的一靜一動。
它背後有一個可容納數十多人的洞穴,早已有人世世代代居住於此,不過這些「人」,個
個披著狼皮甩著狼尾,身邊還帶了幾匹貨真價實的狼。
此時,有兩個人正與一名看似20左右綁著馬尾的年輕男子商討著什麼,那年輕男子坐的地
方鋪了一層溫暖舒適的狼毛,有別於其他人在光禿冰冷的岩石上隨地就坐,顯然地位非凡
。
「想不想加入啊?鋼牙」二人中的一人開口,另一人嘿嘿笑地望著年輕男子。
「不要!」
「果然如此啊哈哈哈~我們一開始也不感興趣,西部的妖怪盡是蠢蛋哈哈哈~」
另一人跟著大笑:「是啊,說什麼只要幫忙找回公主殿下及朔少爺,一定能讓殺生丸殿下
收留當上他的家臣,有夠蠢的!這麼想去追隨一隻狗?!」
「說起來他們怪可憐的,闘牙王老頭死了,兒子卻撒手不管叫他們自治,一堆雜碎太雜碎
被其他稍微雜碎的雜碎欺負,死黏著前少主熱臉貼冷屁股,還諂媚到對兩個半妖小鬼使用
敬稱!」
「哈哈哈~族裡盡是半妖,臭狗一族五千年內必亡!」
「吵死了!要談半妖不要跑來這裡」鋼牙不耐煩地大叫,但他不能說大動肝火的原因在於
歧視半妖的這些話語。
「哈哈哈~好啦,其實西部的蠢蛋還帶來另一個消息 ── 四魂之玉的消息。」
「四魂之玉?」鋼牙忽然睜大眼。
「有興趣了吧?雖然只是傳聞,但我們北邊洞穴認為值得一試」那人面露貪婪地笑一下,
繼續說:「傳聞那兩個半妖小鬼是被人類用四魂之玉騙走的,他們很有可能擁有四魂之玉
。」
「再問你一次,想不想加入啊?鋼牙。」
「哼」鋼牙冷笑一聲,回答:「抱歉,還是沒興趣,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這樣啊,真可惜。對了,白角銀太那兩個小子呢?」那人轉頭張望,尋找以前一定會在
鋼牙身邊看見的兩名伙伴。
「趕出去啦!」鋼牙大笑數聲,接著說:「最近不少同伴去女妖狼族娶妻生子,這裡肯定
不夠住,大概十幾年前吧,我叫他們各帶一些人走,去找新的巢穴。」
「怪不得小孩子看起來比較多」那人繼續張望,其實在三人交談時,便不斷有一群一群的
男童及幼狼追逐嬉戲跑過他們旁邊,整個洞穴始終鬧哄哄的。
「還有更多還在吃奶的留在女妖狼族咧!」鋼牙得意地笑著,說:「我只是先把一些快50
歲可以學習狩獵的小鬼帶回來,像那三個是我第一窩兒子,今年20歲」順著鋼牙的手指,
兩人看見三名正搶奪一根獸骨、人類目測約5歲的男孩,鋼牙繼續開心地炫耀自家部族的
丁口旺盛:「女妖狼族那還有兩個女兒,菖蒲第一窩生了五胎,第二窩十年前剛出生,四
個。之前大概算過,總共會有六十多個小鬼陸陸續續帶回來,當然有一些是屬於白角銀太
他們洞穴的。」
「恭喜啦哈哈哈~白角跟銀太那兩個小子也熬到被叫少主的地位了!」那人拍腿大笑,說
:「該去拜訪他們才是啊,他們的新家在哪?」
「白角的洞穴往東北一直跑,很快就能聞到味道了。至於銀太 ... ... 」鋼牙忽然面露
難色,看起來不像忘了,倒似有話不堪啟齒。
「怎麼啦?」
「別說出去,我當你們是老朋友才說的啊。」
「噢」兩人好奇地望著鋼牙。
「他去當人類的傭兵了。」
銀太端正地跪坐著,雙手對稱地擺在雙膝上,狼尾也沒亂翹,直直地放在臀部後。
他左邊依序是兩個妖狼族同伴、一名豹貓妖,右邊則是一名同屬狼妖、但有別於妖狼族的
老友 ── 狼野干。五妖整齊地成一字挨近側牆跪坐在地,誰也沒與誰交談,安靜一致地
背對牆面望著門口,雖然他們所在的地方並非什麼大雅之堂,只是他們平日一起吃飯睡覺
的小木屋,一幢毫不起眼的小木屋,一幢在北條家小田原城內尋常可見的小木屋。
五妖如此不敢放肆,因於有一人同在木屋內,北條家現任當主,北條氏康。氏康正位於上
座,其實屋內僅僅一大片木頭地板,無高低位階之分,但氏康與數名家臣武士一來,五妖
便趕緊退至側牆,將正對門口的位置讓出來,武士們則分成二排,每人皆與另一排人面對
面,各自坐在中央偏一些的位置,只有氏康面朝門口獨坐中央,獨坐看得到所有人的「上
座」。
氏康掃視一眼寬敞但簡便的木屋,笑著說:「讓諸位委屈於此陋室,抱歉吶。」
五妖一起向氏康彎腰致禮,狼野干代表回答:「不敢。我們曉得自己會嚇到許多人,害得
城內人心惶惶,不宜隨意活動。況且此屋寬敞舒適,對於主公安排,我們不勝感激。」
寬敞舒適一句確實非客套話,附近也有許多木屋住著別的妖怪,所有木屋中,狼野干他們
的最寬敞,有的木屋比較小卻住了十多名妖怪,再看看平日天氣,狼野干他們的也最舒適
,有的木屋一下大雨裡頭便濕了一半。
物質生活是地位最直接的指標,是北條家重視程度最直接的指標。
「若有需求,但說無妨」氏康眉開眼笑,五妖再度俯首。
屋外的足音愈來愈近,氏康望向門口,五個妖怪也再度撇頭看著門口。他們老早就聽見腳
步聲了,步伐愈近便愈發好奇,好奇他們的新室友是什麼模樣,好奇是什麼樣的妖怪讓堂
堂一國之主的氏康親自迎接親自為他們介紹,而非差人送抵這幢木屋了事,五個妖怪均試
圖嗅過空氣,但接近的只有人類的氣味。
接著,四個年輕的僧人出現在門口,但身影隨即往旁一挪從門口消失,留下原本擋在後頭
,二名乍看如一歲多人類幼兒的孩子。
妖怪們粗略打量一下,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男的黑髮女的白髮。女孩髮色雖白卻不同於老
人家象徵人生走下坡的白,髮絲柔軟而舞動光澤,洋溢生命的稚氣,她額上還有一彎紫色
的月牙印記,而男孩幾乎是人類了,要不是一雙炯炯有神的金眸,根本與人類無異。兩個
小孩穿著樸素的和服,女孩長髮未繫自然披落,男孩則高束馬尾,他背後綁著一把鎖鏈鐮
刀。
氏康旁側武士中的一人開口:「入內。」
小朔先舉足踏入,天生隨後。小朔抬頭挺胸不快不慢,雙手緊貼身子兩側,天生則像跟隨
小朔似走在他側後方,雙掌互疊貼在腹部,兩個小孩僅往前數步便停住,在離二排武士末
端約三公尺處跪坐而下,天生仍是跪在小朔側後方。小朔下身雖穿著長及腳踝的馬乘袴,
但看得出雙膝是張開的,他雙手插腰般手肘外張,但手掌五指併攏擺在膝上,天生則穿著
女性和服,雙腳以長及腳踝的衣襬緊緊包覆,她雙膝併攏,手肘貼身,手掌互疊置於兩腳
中央。
兩個小孩一坐正,便向氏康俯首行禮。
「抬頭,報上名來」氏康出聲道。
小朔面無表情,機械似地開口:「在下大作,自幼失怙,今後將作為堂堂正正之北條家家
臣,全心全意侍奉北條家。」
「汝亦報上來歷」氏康又對天生說。
「小女子名雪,父不詳、母不明,大作大人乃相依為命之玩伴。大作大人決心今後作為堂
堂正正之北條家家臣,全心全意侍奉北條家,小女子自願追隨支持。」
天生同樣一臉沉靜,全無表情變化。
兩個小孩一連串的言行舉止,讓幾名武士不禁讚賞了幾句 ──
「相較彼時野蠻之態,禮數著實增長不少。」
「此一時,彼一時啊。」
「大作」氏康再度開口,四周恢復靜默。
他說:「今起,汝即與諸位妖怪前輩一道居住於此,汝須胸懷大志,無論遭遇何事皆不可
灰心喪志。」
「是」小朔俯首致禮。
氏康只瞥了天生一眼,改喚道:「狼野干。」
「是」狼野干傾身行禮。
「二孺便交予爾等,還請煩心關照。」
「是!」五妖一起低頭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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