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紋身
文：薯伯伯
有次去歐洲旅行，一名西人（指歐美人士）忽然走來問我是否認得漢字，我說會，她就指著身上的紋身問我：「你知道這個字是甚麼意思嗎？」我一看，有半點猶豫，然後說是個「愛」字，她聽罷舒了一口氣，說：「我之前還一直擔心，會否紋錯了，原來真的是個愛字，我這就放心了！」我回答時有一丁點的猶豫，是因為這個中文字實際上是左右反轉了，但我見她剛剛才放下心頭大石，又不好意思把真相告訴她，心想她以後應該會發現吧。
這幾年在西藏，外地遊客也流行把藏文字紋在身上。有些本地的紋身店更會以「免費藏文翻譯」作為賣點，為了讓遊客有充足信心，部份店家更會強調自己是找「某新聞社的藏文記者」做翻譯。記得有次一名東南亞的朋友來西藏旅遊，去紋身店要人翻譯「我在世界高峰」之類的話，說要紋身。
我把藏文發給藏文老師，他公認為藏文專家，在寺院裡教授經典。老師一看，卻問：「這句話想表達甚麼意思啊？」我說了，老師就忍不住笑出來，即時指證了幾個文法上的錯誤及拼法的問題，然後問我為甚麼想要翻譯這句話，我說有一名遊客想以此作為紋身。老師聽罷，大吃一驚，問：「她真的不會後悔嗎？」我把這句原話告訴遊客，她聽罷也就取消了紋身的計劃。
人類似乎對自己看不明白的文字，都有種超越文字本身的好奇或甚至崇敬。在巴基斯坦的馬路上，其中一個最有趣的景像，就是滿街都貼了詭異中文的貼紙，例如在車窗玻璃上寫著「丰丰十卝」。有當地人問我是甚麼意思，我說沒有意思，他便說這應該是日文。我說就算是日文，也沒有甚麼意思，對方倒覺得是我的問題。
類似情況，就像一些機構政治、學術或宗教機構，刻意用上拉丁語作為訓語。又或是在越南的僧人，至今還會用著對他們來說是有閱讀困難的漢字來唸佛經（標有越語拼音）。我本來以為文字的作用是要傳遞訊息，但有時文字的作用，其實只是當作圖示或面紗，總之越難理解，更添神秘，更顯神聖。
說起來，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有些人物，在不認識之前，有一種距離感覺，本來還是讓人生畏，有份超然的崇仰，但見過一兩次面，談過一兩次話，原先的仰慕，卻又一下子蕩然無存。
說回文首提到那個反轉了的「愛」字紋身，其實如果那個女孩要自圓其說，也可以說是錯有錯著。因為「愛」本來就像鏡中影像，看得見卻又往往摸不到，鏡中花，水中月，更有一份東方哲理的賣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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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 2004 年時在越南中部的歸仁遇到一名法國人，名叫 Arno，後來他去了澳洲旅行。Arno 有天用電子郵件問我「determined」的漢字是甚麼，我問他是否想紋身，是的話就寫隻「豬」給他。Arno 後來離開了悉尼，又返回胡志明市。我們再見面時，見他手臂上真的有個「決心」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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