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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初次見面
在通過考試後,過了三天,司書這才抵達位於城鎮中心的帝國圖書館。隨行在旁的貓
在進入庭院之後,解除一路上的沉默,朝著司書像是老媽子一樣不停碎碎念:
「司書室就在二樓,是你之後生活起居的主要空間,之後會開放給你進行布置。補修
室在一樓右方轉角處,若是文豪出現耗弱與喪失的現象,就要趕緊帶來這裡修復。從這條
路可以走到食堂,平日只對圖書館的工作人員開放.....喂!有在聽嗎?」
「恩?我有聽阿,之前考試不是都考過了?」走在前頭的男子嗓音有些懶洋洋,拖在
後頭的行李箱喀拉喀拉作響,輪子在不平的石磚上不斷跳動。
那頭灰褐色的貓十分人性化的抹臉,跟在這個一點生氣也沒有的青年旁邊,他居然還
是比較有活力的那一個:「我說你啊,既然都通過了數一數二困難的國家考試了,就不能
有點笑容嗎?」
司書下意識地從窗戶看自己的倒影,只看見一個帶著眼鏡的普通男子:「我的臉有很
臭嗎?」
「不是這意思,只是你從剛剛到現在都沒什麼反應,問你問題也不回答我,是在畏懼
甚麼?」
「沒有阿,只是懶得回答你。難不成司書守則上有寫要顧及上司的反應?」
「重點不在那!司書這職業沒有你想像中的輕鬆,你不要到時候有問題才找我哭訴。
」
「.......不就是輔助文豪與有礙書中的敵人戰鬥?而且我看你只是想要有人理你吧
,貓。」
「喂!我好歹是你的上司阿!最基本的尊重呢?」
「對-不-起-」
連修飾自己的口氣都懶了,司書的道歉拖得非常長,但是表情一點也不真摯,讓貓開
始後悔沒讓館長自己來接人。
不滿意歸不滿意,今後他就是政府雇用的煉金術師了,貓也只能放手讓他自己獨立。
甩動柔軟的長尾、從圍牆上跳下,貓在擦過他的腳邊後便從圍牆下的空洞離開了。時值十
一月尚未下雪,只有寒冷的風捲動著光禿的樹與長青的松柏,乾枯的落葉小徑一腳踩下去
就會沙沙作響。司書仰頭看向眼前富麗堂皇的建築,帶著自己的行李走了進去。
帝國圖書館是這個縣裡最大的圖書館,雖然是相當偏遠的縣市,但是圖書館的藏書量
完全不輸東京都內的國家圖書館,而且建築本身也華麗的像是歐洲宮殿,在這麼純樸的小
鎮上顯得相當格格不入。以羅馬式建築為基礎,大量採用彩色玻璃窗的設計讓圖書館裡相
當明亮,里頭也擺放各種種類豐富的書。空氣裡盡是紙張、塵埃,專屬於書籍的乾燥氣味
,讓人一走進來便不自覺地放低音量,明白自己進入了文字的倉庫。雖然小鎮裡年輕人不
多,但是一到假日還是會有不少居民會來這裡借書、看書或者是做功課。
然而這間巨大的圖書館中,前方只有一小部分是開放給一般民眾使用的,後方區域被
劃分為禁區,專門歸給政府人員工作。
那是文豪們活動的地方。
解開重重上鎖的門,館長領著司書走到圖書館的最深處,最終來到一間漂浮著許多光
粒子的小房間。擺放著文墨與有魂書,淡淡的、像是樹葉般的清香瀰漫在整個房間,是充
滿生機的味道。館長以指關節敲敲書架,對矮他一個頭的司書開始解說道:
「這裡就是有魂書的房間,是讓你召喚文豪的地方。在消耗文墨與一本有魂書後,派
一名文豪進入有魂書,他就會幫助你帶回另一個同伴,而這些文豪今後就是一同作戰的夥
伴了,要好好珍惜。不過偶爾也是會有召喚失敗,出現相同的文豪而被迫轉換成碎片的情
況拉哈哈!」
面對館長的笑聲,司書一點高興的心情也沒有,皺起眉頭推了下眼鏡:「只能隨機召
喚嗎?到後期豈不就是失敗率反而變高了?技術部那裏到現在還沒改善這問題?」
「恩恩,因為煉金術這項東西也是最近才發現的古文明技術阿,現在也才剛進展到能
召喚呢,小哥你就少挑剔點吧。」館長自己也很無奈,苦笑揉亂了司書的頭髮:「不過你
潛書的時間好像到了,該是時候把德田叫回來吧?你的初始文豪還在等你呢。」
「不要岔開我的話題!所以我才說公家機關的效率...」
司書嘟噥著,在確認好計時器的時間後,這才從書架上抽取出那本正隱隱發光著的書
,進行最後的構築。從書架上的書中不斷飄來墨黑色的文字,而原本只是漂浮著的光粒也
跟著文字一同聚集了起來,凝聚成一個大概與司書等高人形。文字與光慢慢融合了起來,
像是在黑咖啡中倒入牛奶那樣,明與暗互相浸染吞蝕。
從那團光中飄出一個小光點,接著一個神情堅毅的青年出現在司書身旁,是先前被派
進去潛書的德田秋聲。手上抱著自己的著作,那本書的周圍圍繞著一圈微光,就和司書手
中逐漸出現淺色綠葉封面的書本一樣。
最後光粒子奪得上風,光芒炸裂、爆散開來,一個身穿墨綠色大衣,有著溫柔眼神的
男子就這麼出現在司書面前。
「我叫中野重治,被稱呼為重或者是重治呢,請多多指教喔。」
依慣例,這時候司書應該要把書交還給文豪,召喚儀式這才算完成。但是司書卻遲遲
不動作,直到館長出聲提醒,中野也露出疑惑的眼神時,才慌慌張張地把書塞回給人,自
己則是不發一語地逃走了。
好漂亮
這是他對中野的第一個記憶
第一章
在那之後過了兩個禮拜,圖書館裡的文豪越來越多,工作也漸漸上了軌道。一部分的
文豪被派到有礙書裡去戰鬥、淨化書籍,另一部分的文豪則是潛入有魂書中,負責帶回其
他文豪。而沒事的人則是在圖書館裡自由聚集、討論,交談此起彼落,圖書館裡儼然成了
另類的文學講壇。
唯一有個小缺點就是,司書不太和文豪交流-不、甚至可以說是連交談都拒絕。
今天是個相當晴朗的日子,天氣寒冷,但是陽光曬在身上也相當溫暖,光是走在光下
就讓人心情舒暢,甚至有些比較好動的文豪已經成群結伴地跑到街上去探索了。其餘以些
比較文靜或者是熱衷於創作的人則是待在有陽光投射進來的窗下,寫稿、聊天,或者乾脆
睡個回籠覺。
司書是個相當放任的人,他對文豪的要求只有不要帶外人進到禁區或是宿舍、要在外
留宿就要向他報備,以及排班時間要遵守這三點,其餘時間裡要喝酒或者是要上街就讓文
豪們隨意。
雖然比生前還要自由,但是中野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做些甚麼,只能待在圖書館二樓
眺望著外頭風景。陽光讓底下街道陰影顯得分明,遠遠遙望也讓這座小鎮看起來就像是相
當奇妙的模型一樣,街上人們四處前行,不論是衣裝、招牌,還是行經過的車輛,都與中
野記憶中的日本完全不同。
他於1979年去世,現在已經是2016年了,短短四十年間,眼前的都市樣貌卻改變不少
,簡直沒有相同的地方。雖然這間圖書館位於比較偏僻的鄉鎮了,但是中野還是覺得所有
東西都相當令人驚奇,光是這樣觀察就足以讓自己呆呆看上好幾十分鐘。
-就像是在閱讀重版出來的舊書一樣。
這時,後頭的聊天聲突然消失,就像是收音機被人調降音量那樣太過突兀,讓中野忍不住
回頭觀望,卻見到一名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男性掠過身旁。氣息黯淡,又因為長年皺著眉頭
而讓他顯得氣質兇惡,在他走過的路徑上周圍的人紛紛安靜下來。
司書,文豪的管理者。
「司書先生早,剛結束安排工作嗎?」中野是第一個向司書打招呼的人,而司書也只
是稍稍點頭算是當作回答:「恩,剛把第一部隊派去潛書了,等一下我得監控戰況。」
「這樣啊,那等等我先去司書室待命。」
「去那裏作甚麼?我記得你的班排在下禮拜。」
「唉?司書不是安排我當助手嗎?助手就是要幫忙司書處理工作的人。」
「不用了,那是館長硬要我安排我才隨便填了個名字上去,接下來的時間你就自己隨
意吧,不需要幫忙。」
司書說完就走掉了,連讓人辯駁的機會也沒有。圖書館裡又恢復吵雜,不曉得是哪裡
傳來的朗朗笑聲對剛才的事件有些評論,似乎當作趣事一件:「喔呀,司書還真是一如既
往地冷淡阿,就連初始文豪都不給面子的嗎?」
中野回過頭,馬上看見到北原白秋與尾崎紅葉站在隔壁陽台上抽菸,方才的諷刺就是
從北原傳來的。由於相距不遠,中野探出頭來,向北原抗議著:「北原先生別這樣說!司
書先生他只是為人淡漠一點。」
「是嗎?在我那個年代,若是有年輕人脾氣跟司書一樣硬的話,很快就會被趕出社交
圈的。」北原聳聳肩,他是活躍於明治時期的詩人是個充滿優等生氣質美青年:「最近工
作如何?我記得你是司書的初始文豪吧,有沒有什麼地方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我?就和平常一樣阿,司書先生相當獨立也很盡責,幾乎不太需要助手幫忙。」
「這麼能幹?雖然他在我們這個年紀也是快要成家了呢。」
「也不能這樣說…….司書先生好像很討厭跟我們接觸呢,先前我在擔任助手時,原
本想問問他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結果他卻是把我趕出司書室,一個人關在房間裡
不出來。」中野有些無奈地說道,他記得有好幾個同伴也向他抱怨過這種事情:「而且司
書先生雖然很放心我們,但是卻也不太理我們在幹嘛,有一次新美先生只是開了個無傷大
雅的小玩笑,結果就被司書先生暴怒丟出司書室,還鎖門不讓其他人進來,讓新美先生哭
了好一陣子呢。」
「新美嗎?他是做了甚麼阿?」
「呃…..好像是在司書先生的書中夾了一個嚇人玩具,有鬼臉的那一種。」
「那樣聽起來嚇人程度可大可小阿……司書還真是古板。」
「古板阿…..我倒覺得司書這麼封閉是有其他原因呢,古板的人可當不了小說家喔。
」
說到這裡,尾崎突然插進話題,以有些神秘兮兮的語氣向那兩人探頭過來。中野與北
原同時看向他那裏,好奇心有些被挑起來:「小說家?尾崎,怎麼突然提到這個話題啊?
」
「因為前幾天我不是有做他的助手嗎?我從他沒闔上的書桌抽屜中找到了這個東西,
你們一起看看。」
尾崎說著,同時從和服衣袖中抽出一張稿紙,那是書局中常見的綠色框線稿紙,和文
豪生前習慣使用的是差不多的樣式,那上頭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字,全是手寫字體,可以看
得出因為匆忙而有些扭曲變形。中野和北原一起好奇的探頭過去看,看見那似乎是某個小
說的一頁手稿。
北原的專長不在小說,對於這段文字暫時也說不出好壞,只能和中野一起安靜閱讀著
。當兩人目光同時從稿紙上暫時移回尾崎那裏時,中野首先小聲說到:「那個,尾崎先生
,你這樣把司書先生的稿子帶出來可以嗎?他會生氣吧?」
「沒關係吧?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他廢棄的手稿,而且圖書館裡會寫小說的文豪這麼多
,正好讓大夥給點指教阿!」尾崎似乎完全不畏懼,將稿紙收回衣袖後又轉頭看了向四周
環境,確定暫時沒人了才繼續說:「先前我在司書室裡當助手時,看到司書自己好像也寫
了不少作品喔,有一整箱滿滿的都是像這樣的手稿、或者是自己畫的圖畫,我是不知道這
時代流行著什麼樣的文學,但是司書自己有在認真練習呢。」
「居然也是創作者嗎?司書為什麼都不跟我們提這件事啊?明明有許多老師可以指導
他的。」
「可能是因為不想說是攀關係吧?菊池先生也好佐藤先生也好……..唉不對,我們現
在還可以使用生前的身分嗎?」
「…..別提這件事了我有陣子原本還想回老家那裏去看看,但人事已非……畢竟都過
了這麼久的時間嗎?」
一提到這件事,在場的尾崎與北原都若有所思地安靜下來,各自沉浸在煩惱中。中野
算是活到相當接近這時代了,但是在想到最近觀察到的景色時,同時也陷進有些哀愁的思
緒裡。
這時,一旁傳來敲打落地窗的聲音,陽台上的三人同時轉頭,看見司書就站在後方走
廊上,表情凝重地如同參加喪禮一般。尾崎下意識的把手藏在身後,故作鎮定瞥向司書。
「找我們有事嗎?司書先生?」
「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問完一個問題我就不打擾你們聊天了。」司書推了推眼鏡,堵
在門口不打算讓人離開:「前幾天我房間書桌上的稿紙不見了,你們知道是誰拿走的嗎。
」
三人冷汗直流,誰都不敢賭司書有沒有聽見剛剛聊天的內容。做為主犯,尾崎雖然也
是一門的老師了,但是在虧心事下還是緊張到有些結巴:「沒看到呢,圖書館裡有一堆人
都用稿紙寫作,誰知道是誰拿走你的稿紙呢。」
「真的沒看見嗎?尾崎先生。」
「摁,對,我沒看見。」
「那你右手衣袖裡藏的是什麼東西?借我一看可好。」
…..啊阿,賭錯了。
那一瞬間,尾崎簡直有想殺出重圍的衝動,但就算是撞到頭了他也不敢對身為人類的
司書動手,除非他自己往一樓跳下去,不然也沒有其他逃脫路線。看見三人冷汗直流的模
樣,司書臉色更陰沉了,陰沉到就算他下一秒拔槍行刑都不意外。
「我還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尾崎紅葉居然會有偷人稿子的嗜好呢。」
「唉?唉?真、真的很抱歉,我也只是出於好奇而犯罪,而且這也是讓你的作品被人
看見的好機會啊。」
「我的東西要不要給人看我自己有準則,但是你可以說是犯了偷竊罪。」
語氣沒什麼起伏,但是司書這樣一點情面也不留的凶狠模樣,讓中野想起當年追捕著
他的警察,不自覺起了畏懼。尾崎還試圖用笑容打混過去,但在黑著臉的司書面前一點用
也沒有:「偷、偷竊?司書你說得太誇張了吧?就只是一張稿紙而已啊?」
「說的也是呢,而且依你們的身分送去警察局也不方便……不然這樣好了,我去把這
次的事告訴給你的弟子吧。」
「等、等一下!這和秋生還有鏡花沒有關係吧!」
「但是你很重視在他兩人面前的形象吧?既然偷了我的東西,我為什麼不能把這事告
訴他們?」
「-司書先生!這懲罰太過分了吧?不能用工作之類的代替嗎?」北原在一旁也聽不
下去了,出面替震驚過度的尾崎求情。
「不行。」
銳利如刀,司書的視線快速掃過兩人後,轉身就要離去。中野強迫自己勝過畏懼,追
上司書並且攔阻他的腳步:「等一下!司書先生,錯不在尾崎先生身上!」
司書停止前進,上上下下打量了中野一番:「…..那你說,錯在誰的身上?」
「…..我,知情不報的我也算是有罪。」中野深呼吸,強迫自己直視司書的眼睛:「
若是你覺得不服,也請把我加入共犯吧,請不要只懲罰尾崎先生一人。」
出乎意料的,司書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在沉默一段時間後悠悠嘆了一口氣:
「…….是我決策衝動了,罰尾崎到專注突破三圖的隊伍去一個禮拜。」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就這麼離開現場。面臨名譽的生死關頭,尾崎驚嚇過度,被北原
送去補修室休息,而中野則是看向二樓司書室的房門,也和司書一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在經過這件事之後,文豪們私底下小小討論起關於司書。有人認為偷看人的稿子是不
好,更別提是從書房裡帶走,但是更多人認為司書太過嚴厲,稿子嘛!區區一頁還回去就
好,何必對人這麼凶狠。
中野重治有試過和這些同僚開導,但是沒甚麼用,司書在聽見這些關於他的傳言時只
會無視,頂多要中野別太在意。就算像織田作那樣殺到他眼前來問人,他也是相當高冷的
沉默,不回答隻字半句直到過來的人摸摸鼻子離開。
司書先生真的能管理好所有人嗎?……那晚在婉拒其他人喝酒的邀約之後,中野穿過
街道,晚上八點準備回去宿舍。
是幾天後的晚上,那段時間裡司書領著不少人進行大掃除,畢竟是相當長久沒維護的
建築了,圖書館裡雖然大部分都維持的相當整潔,但是還有不少地方塵埃遍布、鼠蟻叢生
,就連宮澤這樣愛護生命的人都好幾次被偶爾竄出的老鼠給嚇到。大夥掃了快一個禮拜才
清除不少螞蟻窩或老鼠洞之類的,大概在幾天就可以進入結尾,中野這麼想著,抬頭仰望
天空,街道上的招牌燈光漸漸稀落,除了一些主打夜晚營業的商店,大部分的店家都休息
了。除了路燈,街上也沒有其他光源。一路從市區逐漸走回宿舍,在看見圖書館時,中野
突然想繞路進去,看看燈光還沒有全關的的圖書館。
和白天時充滿聊天聲的空間不同,夜晚的圖書館只剩下幾盞燈,高聳的必須要倚賴梯
子的書櫃在一盞一盞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巨大,就像是沉睡中的巨人。或許是因為靜悄
悄的關係,光是走在裡面,腳步聲就變得異常響亮,讓中野也不自覺地放輕聲響。
走著走著,都沒看到半個人,本來中野還以為是司書忘記關燈了,但是他沒想到是,
在大家都不在的這時候、在快要閉館的時間,會看見灰頭土臉地坐在階梯上休息,身旁還
放著打掃用具的司書。
「…..啊,是中野啊?剛吃完飯嗎?」大概是認為自己現在的模樣不太好看,司書連
忙用衣袖擦了下臉上的灰塵。
中野呆愣了好幾秒,這才想起圖書館一開始確實是塵埃遍布,直到這幾天才漸漸清潔
起來,他原本還以為是鏡花或者是其他人打掃的:「司書先生……是你打掃的嘛?」
「算是吧,不過區域太大,我只能一天一天慢慢處理。其他人都回去了吧?你怎麼還
在這裡?」
「我、我剛吃完飯,只是繞進來看看……司書吃過了嗎?」
「還沒…..啊,現在商店都關了吶……算了算了我想先洗澡…….」
「-司、司書先生!三餐要正常拉,不定時吃飯身體會壞掉的。」
「偶爾少吃幾餐不會死的,而且我累了,完全沒心情走出去。」
「不、不然我幫你出去買可以嗎?只要說一聲的話-」
「不用、我和你們非親非故,還不到要依賴你們的時候。」
司書這樣說完,拿好水桶拖把等清潔用具後便要離開,讓中野留在原地有些混亂。咬
咬牙,中野重治最後還是追了上去,伸手幫忙拿了一半用具。
被他這個舉動有些嚇到,司書轉過頭來,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又恢復原本冷冷的態
度:「我自己可以來。」
「今天我是你指定的助手,幫忙司書是我的責任。」
中野重治有些強硬的回答,學習司書平日把規則擺在身邊的說話方法,這讓司書一時
不知道怎麼反駁他,只能由著他跟著。
兩人一同走到後方的儲藏室,將打掃用具整齊收好後,司書這才像真正感到疲倦一樣
大大伸了個懶腰。中野在後頭瞥見司書上衣上沾了不少灰塵,還因為汗水而在邊緣形成污
漬,忍不住開口:
「司書先生,你該不會從下午閉館之後就一直打掃到現在吧?」
「也沒有很久吧?就三四個鐘頭而已,而且我還慶幸你們通常一下班就趕著回家,沒
有那種妄圖加班的工作狂。」
「……但是司書您是那種對整潔特別用心的人嗎?我記得以前我撞見過您的司書室一
片混亂的樣子。」
「不要記那種事記得這麼清楚!啊啊、以後乾脆禁止助手進司書室算了。」
司書抓抓鼻頭,一臉苦惱地說著,沒注意到手指在臉上畫過一道髒汙:「因為你們那
個年代肺結核不是無藥可救的病嗎?我記得文豪中有不少人就是因為這種病而去世的……
而且作家常常因為久坐而有心肺功能不佳的問題,我就想說至少幫你們把環境打掃乾淨一
點。」
「但、但也不是拖到這時候吧?連晚餐都翹掉也…..」
「那種事我習慣了,而且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你們做到的事,司書的職責、就是讓文豪
保持在基本狀態下和有礙書中的敵人戰鬥。」像是在說著自己的孩子那般,司書些許溫柔
從他臉上一閃即逝:「不過也拜託你勸勸一些老菸槍節制一點,文墨能修補外傷,但是對
內部損耗可沒什麼辦法,我可不想拜託森鷗外幫忙動切除手術。」
......阿啊,司書果然是個溫柔的人。
一想到這裡,中野卻忍不住微笑起來,對司書刻意擺出的強硬態度感到好氣又好笑:
「什麼嘛,司書原來這麼關心我們啊?那又為什麼要刻意迴避我們呢?」
「我沒有迴避啊?只是覺得沒有交流的必要。」
「但偶爾說說話也是可以的吧?犀星那裏關於司書的傳言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司
書不想替自己澄清一下嗎?」
「我沒意見,要怎麼傳八卦我不會管,反正不要干擾到工作就好。」
「怎麼.....怎麼這樣講,司書不會不甘心嗎?像這樣,老是被當成壞人。」
「這世上沒有誰是好人吧?不是嗎?」司書斥之以鼻,對中野的建議感到不耐煩:「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當好人,現在也只是為了工作而已,離我遠一點對你比較好。」
中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二章
就像是在諷刺那一晚的情況,隔天凌晨,天空便下起今年的初雪,在今天早上的時候
鬆鬆軟軟的雪足足積了有半公尺厚,還讓司書開門時都雪給卡住,圖書館裡的人員不得不
自己清出一條路來。
由於裡面自備空調,圖書館裡倒是氣溫恆定,不至於發生水管結冰之類的問題但是一
大早的,司書還是不見人影,擔任助手的文豪雖然在周一時就接到司書派遣下來的工作行
程,但還是讓文豪們開始對司書的態度產生質疑。一部分人認為司書這種放任的管理方式
某方面可以說是對工作上一點也不尊重,畢竟司書本來就是要輔助文豪的人,但也有一部
分的人很滿意司書給文豪這麼大的自由,畢竟大夥生前死後的年齡加一加都超過十八了,
成年人自己有自己的生活、不讓司書多插手也很好。
就在這樣的爭論聲音中,圖書館裡也過著吵吵鬧鬧的每一天。
一大清早的,小林多喜二就瞧見中野重治坐在某個書櫃與書櫃之間的角落,就算閱讀
著書籍,依舊不斷在嘆息,似乎是相當憂愁的樣子。
「重治也喜歡躲藏起來嗎?」小林忍不住問了這麼一句,總是面無表情的青年難得露
出疑惑的表情。中野嚇了一跳,一個不小心就撞倒腳邊高高疊起的書讓書散落一地。
「小林?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以後能不能先出聲提醒阿?......」
「抱歉,我想說剛結束淨化工作來找你一起去吃午餐.....在看什麼劇情沉重的書嗎
?不然怎麼一直在嘆氣?」
「也、也不是啦,只是我自己的問題....」
「需要我幫忙嗎?」
「只是小事而已.......小林,我有得罪過誰、而我不知道嗎?」
「什麼意思?」
猶豫了一下,中野最後把司書對他說的話告訴了小林,在描述的過程中神情異常失落
。在轉生之後,一開始從館長那裏得知自己是司書選擇的初始文豪時,中野自己高興好一
陣子,他以為自己是受到司書信任的人,唯有第一個文豪是司書自己能選擇的。
但是司書那天晚上的反應就好像把我當作敵人一樣.....是我哪裡說錯話了嗎?
見到中野憂鬱成一譚醬菜樣,小林手忙腳亂地想要安慰友人,一時之間又不曉得該從
何說起最後也跟著蹲下伸手摸摸中野的頭。
「我想司書只是畏懼吧?錯不在你身上的,乖。」
「......」
對友人拙劣的安慰也是感到相當無奈,不過中野的注意力稍稍被轉移了,不再像先前
那樣充滿無力感。他破涕為笑,和小林說了句我沒事後,起身正要一起去吃飯時,抬頭卻
看見有雙眼睛從後方書櫃上冒出來,下一秒又消失不見了。
.....什麼東西阿?
中野看向那地方,正想問小林有沒有看見時,高村突然有事找上他,讓他先行離開了
。書櫃間又只剩下自己一人,而這次卻是出現未曾聽過的歡快的小孩子笑聲。
小小生物若隱若現,在光與影之間不停變化著外型,偶爾回頭來看向中野,像是邀請
他一般。中野被引起了好奇心,跟著那些笑聲跑過去。
這間圖書館據說已經有超過四十年以上的歷史,一開始似乎是某間快要廢棄的地方圖
書館,雖然建造在經濟最輝煌的時代,但是因為遲遲無法拉抬參觀人數,在司書進駐前是
被政府當作倉庫一般的存在。
而且因為是比較早期就建好,所以占地也比其他公家機關廣闊,不然上哪找這麼大一
塊地阿連電梯都不用呢!當時館長是頗自豪地說,但隨後馬上就被司書吐槽沒電梯所有人
都窩在一二樓區域了,三樓以上還是沒擺脫倉庫本質。
不過確實是讓人感到相當不可思議的地方呢,就算見到未曾見過的小生物也不會覺得
害怕。
這是中野總算見到聲音主人,卻見到是一對雙胞胎小妖精時、驚訝,卻不感到驚惶。
冬日太陽難得出現溫度,暖洋洋的陽光照進室內使人懶散,也使得空氣中飄散下來的
灰塵閃閃發亮,'就像下雪時的風景。然而在這片風景中,卻不時有小動物跑來跑去,上
一秒還蹭過腳邊、回首卻不見蹤影。不知是哪個文化的地精、妖精、野獸.......等等,
連影子都沒有,雖然也不過出現短短幾秒,但是因為多次閃過眼前,中野十分確定自己不
是看走眼,但是無法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接下來該往哪裡去呢?跟著一隻?走上四樓,中野看見這層樓連燈都沒開,相比之下
相當陰暗的樓層,不免有些緊張。人煙稀少,這層樓安靜地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害怕。
這時,他突然聽見陽台那裏傳來朗讀聲,帶著特殊口音、而且不是日文。
「子規蹄,不如歸,倒是春歸人未歸。幾日添憔悴.......」
隨著朗讀,絕大部分的生物都朝著陽台跑過去了,沒關上的落地窗吹進一陣陣寒風,
捲的兩旁的窗簾不停飛舞。在晴朗的冬日底下有人搬來一張椅子與厚重的羽織,坐在椅子
上裹著羽織,朗讀音調悅耳的詩詞來。有一個小炭爐在椅子旁邊燒的劈啪作響。
「.....司書?」
中野一出聲,司書頓時嚇了一大跳,在他旁邊的小動物也跟著消失無蹤,熱鬧的場域
瞬間安靜下來。司書先是看向中野,又看向自己的書,接著悶不吭聲的起身想走人。
「我去工作了。」
「等一下啊司書先生!我還沒把話說完阿!」
「沒有那個必要!反正我也只會說些不好聽的話根本不必跟我說話!」
「我又不是為了聽好話才來找你的!先讓我把話說完!」
經過一陣攻防,司書眼見自己突破不了中野的防守,只能退後到欄杆邊上死死抱著自
己的書。而中野則鬆了一口氣扒梳被汗浸濕的髮絲,將之梳到腦後。
「不會躲了吧?」
「......也就只有你在那邊糾纏。」司書的表情很委屈,忘記裝威嚴、毫無防備的他
活像個被欺負的哈士奇。
「誰讓司書先生躲我像躲熊一樣......好了不念你了,願意面對我就好了。」盡量以
不會嚇到司書為前提,中野放輕語調,讓自己顯得平和一點:「那個、剛剛為在你身邊的
東西是甚麼阿......司書?」
「......差點忘了你們現在還看的到那個東西......是妖怪,也就是一般人常說的精
怪、妖精之類的東西。」
「怎麼可能......真有那種東西?」
「你們都能從作品裡轉生出來了,妖怪什麼的有值得驚訝嗎?」
「對不起.....。那司書剛才是做什麼呢?為什麼要朗讀詩句?」
「餵食。我用作品餵食那些小妖怪。」
司書有些彆扭的解釋道,再見到那些小妖怪又偷偷摸摸的靠過來時,揮揮手把他們趕
走省的妨礙聊天:「這座城市從百年以前就是塊容易聚集靈力的地方,因為地底下本來就
有靈脈的關係,所以也很容易招來一些妖怪之類的。剛剛我算是和那些妖怪打聲招呼,讓
他們知道我們沒有惡意。」
「其中還有這麼大學問阿……不用特別去準備甚麼食物或祭品給他們嗎?」
「不能用,應該說那些妖怪是以人的心意為食,諸如情感、信仰或是慾望,就算擺上
實體也只是表個心意而已。原本我還想說會不會要用上繪畫或音樂呢,最後就念些戲曲給
他們了。」
隨著時間漸漸流逝,太陽也漸漸升上天空的正中央了,那些妖怪的陰影也隨著強烈的
陽光而消失無蹤。雪地閃閃發亮反射出來的光芒似乎能照亮所有黑暗,讓陰影無所遁形。
眼見中野不再對著自己喋喋不休,司書也沒心情再看那本書ff-0063掃開欄杆上的雪
後,放下書來轉身觀望底下的景色。而中野則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呼出的霧氣模糊
他的眼鏡。
「司書也會中文嗎?剛剛是讀甚麼書呢。」
「元朝戲曲,我自己的興趣而已。」
「好厲害啊,司書是在那裡學中文的?最喜歡哪首戲曲呢?」
「不重要吧?反正也不是什麼正經興趣。」
「沒甚麼不好吧?喜歡戲曲也是很好的愛好阿,為什麼司書要這麼畏縮?」
「因為我只是喜歡,沒有愛到願意去研究分類的地步……..和你們一比就是個半吊子
,光是站在一起就讓我壓力好大。」司書小小聲抱怨道,難得出現有些喪氣的表情:「直
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是由我來帶領你們…..明明可以讓煉金術士專職轉生你們就好
了,幹嘛還要我兼職管理阿?光智識方面都趕不上了……」
遇見司書的低聲抱怨,中野明白司書會刻意躲人的原因,也明白小林說的膽小,忍不
住又像上次那樣笑了出來。他又更靠近司書幾分,盡力表達想安慰的心意
「不要緊張,我覺得司書已經做得很好了。用不著這麼貶低自己。」
「但是在你們面前,我總覺得自己像個笨蛋.......明明看起來年紀和我一樣。
「就算是最短命的石川先生也活過二十七歲了喔,司書別這樣給自己壓力嘛。」中野
伸手拍拍他的肩,既然是個迷途的孩子還在尋找處世的方法,就不會太苛求他的態度了。
「來日方長,司書慢慢來沒關係的,我也會在一旁幫忙。」
「我知道了。」
司書小小聲回應,但還是沒甚麼精神
第三章
後來,在某天下午,圖書館來了一個令人挺意外的訪客,館長帶著酒水與零嘴到圖書
館裡來探訪各個文豪的情況。
和低調古板的司書不同,館長是個隨和又豪氣的男子漢,是真正擁有這間圖書館的管
理員。大嗓門又好酒,不僅和一些嗜酒的文豪交情甚篤,也因為對司書態度很寬容而常常
被貓抓過去痛念。
一如往常,像是中原或是若山之類的文豪在見到館長後,紛紛也拿出自己私藏的酒與
下酒菜來喝酒聊天,其他人也因為閒來無事加入這個酒會,圖書館裡頓時鬧哄哄的。佐藤
在看見自家弟子居然連垃圾袋報紙等等收拾垃圾的東西都準備的一應具全了,站在階梯上
忍不住對底下的人喊:「喂喂,記得聲音收斂點啊!小心司書跑出來罵人說圖書館怎麼可
以喝酒。」
「放心啦!這次還有館長在,司書那個死腦筋可沒膽子以下犯上。」中原蠻不在乎的
哼笑,他的手邊堆著一堆像小山一樣的啤酒,很有在大白天預備喝到吐的氣勢:「而且酒
精也是靈感的來源吶,沒有酒怎麼可能寫得出好詩啊?」
「老是醉到握不住筆的人少說這種話.....啊!谷崎你怎麼也加入了?司書真的會罵
人的啊!」
「我可不怕司書喔,那傢伙啊可不懂得生氣呢,你們所認為的罵在我眼裡最多就到抱
怨,一點氣勢也沒有呢。」
「那是司書對你沒輒吧谷崎?我還記得你第一天回來圖書館時,司書那一臉驚嚇的表
情呢。」
「那可與我無關喔,我也只是打了個『招呼』~呵呵。」
「......我懂司書見到你都要繞路的心情了。」
「看樣子你們和司書相處得不錯嘛,對他的行為都相當撩若指掌。」抓抓下顎的絡腮
鬍,館長相當滿意地說。但是中原卻是切了一聲,似乎對館長的見解相當不滿:「誰對他
滿意了啊?明明是個陰沉又兇狠的人,而且還在莫名其妙的小地方相當固執,完全不聽人
說話的!」
「這樣嗎?除了這個,那你們對司書還有甚麼想法嗎?」
「有啊!之前他威脅過尾崎老師,只因為偷拿了他一頁稿紙,超級兇的!」
「上次咱也只是多問問他在寫甚麼東西,結果就被他從司書室裡趕出來!」
「那是織田作你在騷擾人家吧?連我都嫌煩了、活該你被趕出來。」
「怎麼可能啊!明明就是司書-」
聊著聊著,在提到司書時,許多人都加入了話題,但因為彼此之間都很熟,一有人抱
怨司書的不是就會有另一人吐槽提出意見者的錯,場面顯得轟轟烈烈的比辯論賽還熱鬧。
館長在聽到這些評價時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感同身受地哈哈大笑:「果然啊!這小子第
一天考試時也是鬧得滿城風雨的,我還想說這小子該不會是神鬼咒詛了所以才這麼天賦異
稟,不管是煉金術還是在性格上。」
聽見這事,國木田馬上就好奇起來,和島崎一起掏出筆記本和筆:「那天發生了甚麼
事阿?館長,方便和我們透露一下嗎?」
「那天啊?我想想喔,首先你們應該都知道,司書這一職要先考試,過後才從過關的
人中選出適合的對吧?」
「摁,大概都知道。」
「考試很簡單,也就分為筆試與實作,主要是測驗司書對文豪們的生平知識與煉金術
的才能,能使用文墨與有魂書的人才能擔任司書。當初在通過筆試之後,緊接在後的就是
關於實作測驗,考生要要能使用有魂書召喚出一個人形的人工生命,越接近人類的越好。
那天考試時,司書也參加了實作測驗,但奇怪的是,明明有消耗文墨了,現場卻遲遲沒有
他的作品出現。」
「......那他是怎麼通過的?」
「哈哈!那時候他也是差點被判為不及格,但是最後卻是被主考官大吼通過,因為他
的作品比真人還狡猾,趁著大家不注意混進考生中,差點就溜出考場了呢!我還記得那天
主考官們為他了是否通過,吵到打起來呢哈哈哈哈!」
館長笑得很開懷,但是現場聽見的人紛紛暗自流下冷汗。有自我意識、還出現求生的
慾望,司書能召喚出來的人與人類相近到連考官都分不出來,在場的人只能暗自反省自己
平常有沒有冒犯到司書的地方。
最常借錢不還而惹麻煩的石川啄木臉色鐵青,甚至還朝著司書室的方向雙手合十拜了
拜。館長注意到他的舉動,挑眉問到:「怎麼?到現在才知道要尊敬人家嗎?之前是帶給
他多少麻煩啊?」
「摁,所以趁現在能補救就盡量補救,感謝司書大人大恩大德照顧我們這麼多口子還
沒抓狂。」
「石、石川!你這個沒用的傢伙!不過就是個傳言就把你嚇成這樣啊!」
「要笑就笑吧,若山,依館長這樣描述的話,當你惹毛司書、被變成鴨子或者是山羊
時我再來笑你。」
這句話一出,當場全員都靜默了,各自對司書在心底致上最高的歉意敬意。
見到氣氛變得這麼壓抑,館長自己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擺擺手要大家輕鬆點:
「別擔心這小事啦,那小子心眼沒這麼狹小的,而且他算是獨自一人到異地,反而要請你
們多擔當他情緒不穩的地方呢。」
外地人
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事,國木田暫且停下手上的速記,抬頭看向館長:「唉?司書不
是當地人嘛?完全沒聽他說過呢。」
「他的情況很複雜,好像是跟家裡鬧翻了才會自願跑到這麼偏遠的小鎮........總之
你們這群年紀大上好幾倍的老前輩多看著些,這裡只有他一個人照顧著你們一大群人,不
要老是給他惹麻煩。」
「喂,你覺得司書真的有館長說的那麼厲害嗎?」
那天晚上,國木田在宿舍裡的公共浴室刷牙時,跟旁邊同為弓系文豪的德田秋聲這麼
問道。德田皺起眉頭?先是吐掉漱口水後才打開水龍頭,舉起水來沖淨嘴邊的泡沫:「不
知道,那個人平常看起來不是挺沒精神的?讓人很難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對耶,那傢伙平常就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跟島崎一樣超沒存在感的。」
「小聲點!現在都幾點了。」
「緊張什麼嘛?司書又不會像舍監那樣查監,而且他不是說好只管我們在圖書館裡的
行為嗎?」
「那也不是你可以吵吵鬧鬧的原因,真是,一不注意就迷迷糊糊的,之前你不就鬧過
誤闖別人家庭院差點報警的事。」
「誰知道那是別人家的私有領地啊,日本什麼時候多出這麼多有錢人了我完全不知道
......唉?」
一邊說、一邊習慣性地想找筆記看看,國木田拍了拍身上,在摸不到口袋裡的小手冊
時,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把手冊忘在圖書館裡了。德田注意到他的異狀,「怎麼了?」
「沒、要回圖書館一趟了,我好像把筆記忘在那裏,德田你就先回去吧。」
「唉?這種時間回去,司書會罵人的吧?」
「罵就讓他罵吧,筆記不在手邊我很不方便啊,靈感都記在上面了晚上我還想再累積
些稿量呢。」
「那你自己小心喔。」
循著走回來的路,宿舍和圖書館相距不遠,就在同一條馬路旁。但是在大半夜的時間
要走進這間一片漆黑的圖書館,讓國木田不禁暫且在門前停下腳步,畫了個十字保心安後
才搭上門把。
推開了木門,出乎意料的竟然沒鎖,國木田輕而易舉地便進入了圖書館。因為是在閉
館時間後又跑進來,他不走平常進出用的大門,反而利用了下似乎是離司書室最近的小小
後門,所以在踏進室內時,光線更加微弱。雖然還是會有外頭諸如路燈或者是招牌之類的
光源照射進來,但是在穿過彩繪玻璃後亮度便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計,走在靜悄悄的空間裡
,腳步聲像是放大好幾倍一樣,每往前踏出一步都膽顫心驚的。只有紙張與木頭櫃子的氣
味還在,是國木田唯一能安心的地方。
在安靜地前進幾步後,國木田突然聽見有細細地地聲迴盪在整間圖書館,他分不出是
什麼曲子,剛抬頭就看見了在三樓的閱讀區傳來光芒與聲音,有人在書桌那裏點著燈,還
有不少人在說話。出於好奇,國木田摸上牆邊,壯起膽子,沿著牆上的迴旋樓梯安靜地走
上三樓。
過了不久,他走到某個書櫃後偷偷探頭出去,馬上就看見那背對著自己坐在椅子上的
人是司書,而那些搬來椅子圍在桌邊的人全都不認識。年齡、衣裝不同,唯一的共點就是
全為男性,臉上都戴著面具看不見他們長甚麼樣子。那些人似乎和司書很熟,在聊天時可
以聽見不少笑聲:
「真沒想到,有一天可以用這種方式跟你們見面。」
「還說呢,小心又被貓抓到,不過這樣看出去,頭兒你也沒多高大嘛。」
「那是因為你們有一半的人都是外國人啊......先不提這個了,我拜託你們的事都完
成了嗎?」
「解決了喔,不過那些妖怪也真麻煩啊,天天打游擊的吵死人了。」
「沒辦法啊,對那些妖物來說,文豪就像是高熱量的小蛋糕一樣營養豐富呢,而且脆
弱的和人類沒有兩樣。」
「......色慾,大半夜的可以別用食物來比喻嗎?這附近不好找消夜啊。」
「不好找消夜也好啊,你不是好不容易才戒掉這壞習慣?易胖體質就少吃點吧。」
「.......我記得色慾你只是偽娘啊?不是真的女孩子吧注重身材做甚麼?.......阿
痛痛痛不要扯我耳朵!」
「讓你多話,下次就割舌頭。」
「好了好了,忌妒貧嘴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色慾姊放他一馬吧-痛!不要連我都
打啊!」
.......司書在和誰說話啊?
國木田按奈不住,微微地更探出一點,下一秒有把武士刀便從他耳旁擦過,削下幾根
頭髮後釘到後方牆上去。
扔出刀的那人身穿西服,從司書右方的椅子起身,慢慢走到腿軟的國木田面前居高臨
下俯視他,鮮紅的眼睛在背光下異常明亮。
「誰?」
「哇!--」
國木田嚇得連忙逃離三樓在下樓梯時還因為腿軟而摔倒在地。他見後頭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但是他一心只想往前逃跑。再度爬起身時,眼前的風景卻變得和國木田認知中的不一樣
了。
微弱到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但是有金色光芒在地面上寫下不知名的文字,密密麻麻的佈
滿所有表面。而窗外則是出現許多未曾見過的生物,隨著笛聲漫無目的地徘徊。
國木田終於受不了刺激,當場昏了過去。
隔天一早,大夥才得知國木田昨晚暈倒被送進補修室的消息,當事人一醒來就大聲嚷嚷著
圖書館裡發生異變,還說司書旁圍著好幾個沒見過的人。
收到這些訊息,一些文豪自然是跑去司書是找管理員理論,但是卻沒見到人。後來館長才
出來跟他們說明是司書自己私底下實驗出了問題,讓現實出現幻象,現在被貓懲罰去解決
其他任務了。
聽到司書受到應有的懲罰,其他人縱使有些懷疑,也不太好表示不悅,只能各自懷著心事
離開。
身處在心事重重的同伴中間,中野是想要相信司書的,但是礙於眾人的眼光怎麼也不
能開口。
第四章
「這樣銀行帳戶就算辦理完成了嗎?」
「好像是耶,沒想到司書給的身分證真的能用。」
「我也沒想到像我們一樣的文豪居然也會有薪水,還真的跟公務員一模一樣。」
「公務員阿......已經綠燈了,我們快走吧。」
「摁!」
某天下午,中野陪堀辰雄到銀行辦帳戶,文豪雖然不是人類,但是在身分上似乎也是
公務員,甚至還有薪水與身分證,辦帳戶的話薪水還會直接轉進來,不用再讓司書幫忙送
信封。不過時代再怎麼變遷,銀行的業務似乎都大同小異,這是中野這些日子以來的感慨
,若論死亡年分,他已經是距離平成年代最近的人了,但是現代變化之大也常常讓他感到
吃不消。
果然已經是上了年紀了嗎?雖然是剛轉生不久,但是中野還保有生前記憶,有時會忍
不住這樣煩惱。可惜堀辰雄不到五十歲就去世了,真的不好意思問他們有沒有同樣的感想
。
白雪遍布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已過二月中旬,天氣卻遲遲沒有要回暖的跡象,最近貓
在來探訪他們的時候還會先跑到暖爐前把身子烤暖,有一次還不小心把毛給烤焦了,讓大
夥嘲笑很久。
「-但是現代電器都變好方便阿,之前我還問過司書怎麼都沒看到有炭爐,圖書館裡
為什麼還能保持的這麼溫暖!結果光靠中央空調就能辦到了呢。」堀辰雄聊得很開心,順
帶也把想到出神的中野給拉回世間來。
輕咳一下,掩飾自己剛恍神的中野也回了一個笑:「我也是這麼覺得呢,沒想到現世
變得這麼方便,而且司書也不那麼足不出戶了你有發現嗎?」
「這麼說也對欸,現在司書個性好像也沒那麼兇了.......之前宮澤要找書時還幫他
帶路呢,不過一稱讚他、他又躲起來。」
「害羞?感覺反應又太大了點。」
「不知道吶,不過司書桑好像只有在面對中野時,態度才會變得溫和喔。」
「怎麼可能阿?我還沒見過司書對我笑過。」
「但是司書也沒兇過你啊?為什麼會這樣呢?」
「司書他只會教訓犯錯的人啦-」
走著走著,當兩人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堀辰雄突然聽到一陣尖銳的煞車聲響,看
向馬路時卻甚麼都沒見到。他轉頭看向中野,那人也是一臉詫異。
「.....你聽到了?」
「那是什麼聲音?」
中野雖然這樣問著,但是也不敢聽到答案。這時綠燈亮起,那兩人正要繼續加速逃離
現場時,被一股力量揪住後領,卡了一下。
下一秒,對面就駛來一輛打滑的砂石車,偏移了路徑當場撞上另一條人行道,行人像
是破布玩偶般變形、撕裂,血花四濺。有路人倒抽一口氣,還有更多人開始打手機報警,
中也與堀辰雄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慘況,但是他們不只是被車禍給嚇到了,同時也是因為那
一閃而過的畫面。
就在那貨車擦過鼻尖,撞上人行道前一秒,他們見到的是有一大團黑色霧氣纏繞在車
輛上,連車窗視線都遮蔽住了。這時,突然有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抓交替呢,不讓你們
倆過去還不聽話。」
兩人同時回頭,看見一個戴著面具、半透明的人影飄在半空中,還打手勢讓他們反應
冷靜點,以笑咪咪的表情。
「現在只有你們看得到我喔?小心別引來關注。」
「....誰!」堀辰雄嗚因一聲,中野連忙摀上他的嘴,省的哀鳴太大聲。那人就像看
到什麼有趣的事,噴笑的同時也逐漸在消失。
這次中野也不能裝作沒看見了,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誰?」
「這個你就別管了,我希望你倆能幫一個忙,於前方公華街與西名路上交接點頭兒就倒在
那裏,能拜託你們幫忙看照他嗎?」
「等一下!你說的人是誰?我們連你的名字都-」
「就是你們圖書館裡唯一的煉金術師,阿,如果不算上那個鬍子大叔的話。」
幽靈話一說完,人就消失不見了,現場仍是一片混亂,沒有人看向中野那裏。那兩個
人雖然對那隻幽靈的話半信半疑,但還是循著線索追了過去,在救護車的警報趕來之前離
開那段路口。
轉過巷角,倒在地上的人正是幾日未見的司書。
於混亂的惡夢中醒來,司書第一個看見的是自己房間天花板,前些日子剛換上和式天
花板。燈籠型的吊燈沒開,讓夜晚的房間顯得一片黑暗。
這時,有人打開房門與電燈,在見到司書已經能自己坐起身時高興地飛撲過來。司書
還沒清醒,愣了好幾秒才注意到是擔心得快哭出來的堀辰雄。
「司書先生你終於醒過來了!我還以為司書先生會變成植物人阿嗚嗚嗚嗚-」
「剛剛是你把我抬回來的?」
恩我們原本是想送你到醫院的但是館長說就算是醫院也治不好過勞要我們看好別再讓你玩
命了!」
「喂喂你說得太誇張了吧……我不過就是昏倒而已。」
「不,館長也說你這次昏倒再危急一點就要猝死了,要你好好休息。」中野也在這時
加入話題,走進司書室時表情相當凝重:「司書還記得國木田的事故嗎?今天下午的意外
就是那個任務而造成的吧,司書是出甚麼任務才會勞累成那樣?」
「也、也不是甚麼大事,而且我累倒也就是我自己的責任而已。」
「甚麼話!司書先生倒下了我們也會擔心的!大家、也都是有司書先生的幫忙才有機
會轉生回到這世界上的。」
堀辰雄抗議、而中野這次也站在朋友這邊,對著司書諫言:「司書,有甚麼事就直說
吧,既然要長久相處下去、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該讓人一起分擔。」
「這…..唉,好啦,我說就是了。這次的懲罰是貓命令我盡早做好分流工作,一下子
提早好幾個禮拜,我自己又太高估自身能力才會變成這樣的。」司書抓抓頭髮,開始思索
要怎解釋才會比較容易淺白:「之前沒跟你們說明,但文豪其實跟鬼魂、妖怪這些東西比
較接近,靈魂身體直接綁定在一起,很容易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東西…….所以我才想說將
那些遊魂排除在圖書館範圍外,但是在施術時會大量消耗施術者的精力?所以這幾天我就
趕工趕到過勞了。」
「在我們找到你時,那些黑煙………以及車禍,原來都是?」
「對,不過你放心好了,那些妖怪頂多能迷惑一些時運不濟或是心靈脆弱的人,吃飽
睡好就不會被牽走了。」
「那,為什麼不一次清理乾淨呢?」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這裡的住民阿,本來就是組成這城鎮的一部分,搞不好危害還比
老鼠蚊子小。清乾淨的話,說不定會跑進來更大隻的占地盤,萬一是我對付不了的大妖怪
,那我就真的沒辦法了。」
說到這裡,司書嘆了一口氣,似乎相當疲倦的樣子:「很抱歉,我唯一擅長的只有煉
金術……其他魔法什麼的我是一竅不通,沒辦法保護你們。」
「請不要這麼說,大家…..大部分的人都能體會司書的辛苦的。」而且能像這樣和司
書說上話,我也相當高興」
堀辰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以前總以為司書是不是討厭我們、或者本來就是個嚴肅
的人,現在能這樣跟你聊天就好像受到信任一樣,很高興。」
第一次收到善意,司書自己也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甚麼反應才好。而中野見著
兩人手忙腳亂地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司書你也別這麼客氣了。不過希望你能
記得一件事,也是有很多人在背後支持你的。」
第五章
雖然現在已是圖書館裡的幽靈,但是文豪裡多的是愛好新事物的搗蛋鬼,鎮日閒著沒
事就研發出新主意來玩。
某天某個下午,在一間討論室裡,有一群人聚集在這,牆上的白板上寫著『如何攻略
司書』。
中野:「……你們在幹嗎阿?」
三好:「就如白板上所寫的阿?明明我們才是圖書館裡的主角,為甚麼鋒頭好像都被
司書給奪走了阿?」
室生:「重點不在那裡吧?三好君,今天也就是要討論一下要怎麼跟司書有交流而已
啊?」
北原:「摁摁,雖然之前是司書態度不好,但是作為前輩的我們也是毫無作為,到現
在連司書的名字或筆名都不知道呢。」
中野:「對喔,差點忘了司書也有在寫小說,所以你們是要打聽他的筆名?」
尾崎:「摁摁,只要知道他的筆名,之後只要查出他在哪家周刊或者是雜誌連載就大
功告成了!文如其人,一定可以從他的文章裡知道更多事!」
中野:「司書還有兼職作家嗎?…..算了,那你們打算誰去問?」
荻原:「…..我不要……(抽泣)」
三好:「朔太郎老師!朔太郎老師你怎麼了?!」
室生:「好像是前幾天不小心摔破了司書的墨水瓶,被念了一頓吧……算了我也沒自
信能跟司書對談。」
中野:「你們是把司書當成甚麼了阿?」
三好:「因為司書就算不說話,也有一股煞氣圍繞在旁阿!我還想說他是不是做過刑
警還是殺手之類的……中野君呢?有辦法從司書那裡問到甚麼嗎?」
中野:「我?我是能問上幾句……但是司書比我想像中還要容易沮喪,常常說著說著
就只記得要給他加油打氣了,所以我也不行。」
北原:「居然連中野也不行嗎……那如果是找吉川或者是正岡這種可靠的老前輩可以
嗎?」
室生:「老師,這兩人都不能算是可靠的老前輩吧?」
北原:「……」
中野:「而且司書在面對長輩時禮儀會畫得更清楚喔!他對自己的私事保密的相當嚴
謹,面對長輩他只會刻意劃清界線、而不會輕易去告訴他們吧?
北原:「那小子怎麼比橫光還難搞!而且我怎麼就沒見過他對我有禮貌過?!」
室生:「老師,重點不在那吧?圖書館裡還真沒幾個有用的人在阿,難不成要聯絡館
長來突破防線嗎?」
尾崎:「我說你們幾個傻小子,何不乾脆來個反向思考呢?既然司書軟硬不吃,不如
就給一個專業惹麻煩的人讓他煩惱阿?」
眾人:「唉?」
尾崎:「你看嘛,司書兇歸兇,但也是個挺古板的人對吧?就算對我們碎碎念也都是
在我們違反規則的時候,既然只有這樣能和他說上話,就拿最糟糕的人來對付他不就好了
?對了,人選的話我推薦太宰治。」
中野:「尾崎先生你這是報復吧?」
但是到最後尾崎還是成功連絡上太宰,並且拜託他幫問出司書的筆名-代價是芥川龍
之介的簽名照(如果他來的話)
太宰:「簽名照?那是甚麼?」
尾崎:「芥川的照片附上他的簽名。」
太宰:「我去!就算是刀山我也去了何況只是要個筆名!」
然後這個迷弟就跑去找司書了。
因為吵鬧又愛玩,太宰在人際關係上也是屬於比較隨意的類型,因此在那個司書出現在圖
書館裡的下午,太宰對這次任務所採取的措施就是直接跑到司書的面前大喊:
「司書!你的筆名是甚麼阿?」
「不告訴你。」
過了十分鐘,當司書躲到前館一般民眾使用的區域時,太宰還是追在他後面一點也不
死心地抓著司書東竄西竄:「吶吶,司書、給我你的筆名嘛!就算只有拼音也好啊?不然
就出道謎題考考我嬤-」
「出謎題只會讓我更累吧?而且這裡是圖書館給我小聲一點!」司書抽出一本精裝圖
鑑就往他腦袋上敲下去,太宰抱頭哀號,但是還是像塊橡皮糖一樣死黏著不放。
面對這種動用暴力也趕不走的煩人蒼蠅,司書真起了把他從三樓窗戶丟下去的衝動,
反正沒有甚麼傷勢是補修室治不好的。但是有其他居民在看著他與太宰的奇怪舉動,他也
只能逃。
過了好一陣子,太宰最後跟丟了司書,在大樓裡找了很久怎麼都遲遲找不到人。??後
來在一間房間裡見了司書的背影,太宰卻看見他書桌前對著一台……打字機?
不太像打字機,我沒見過打字機卻有電視螢幕的。蹲伏在玻璃窗外,太宰看著司書喀
啦喀啦地敲著鍵盤,螢幕上便跳出許多文字來。偶爾司書還會拿著像是老鼠一樣的機器在
桌上滑來滑去,螢幕又會跳出什麼東西,但是他聽不見是不是也有聲音。
過了半晌,司書無意識的轉過頭,太宰緊急蹲下轉身、卻沒藏好自己的呆毛,嚇了司
書好大一跳。司書氣沖沖地跑出房間,一把拎起太宰的衣領像拎小雞一樣提上半空中:「
太宰!再跟蹤我我就報警了!煩不煩阿你-」
「對、對不起啦司書桑!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幹嘛拉!」
「-我?我在用電腦,這有什麼好看的?」
「唉?電腦?那是什麼東西?」
「…….差點忘了你的時代沒有電腦這種東西……簡而言之就是一種電力通訊用品,
可以用來收發郵件或者是打字之類的。」
「喔喔喔聽起來好像很厲害啊!電腦還能做到甚麼事啊?」
「要看使用者的技術與有沒有聯網路,我看電影上駭客連國防部都可以當院子逛
.......不過像我們這樣的使用者,只是普通的看影片或買東西的話也能做到。」
「這、這根本就是魔法吧!我也要玩!我也要玩電腦!」
司書一秒蓋上筆電,「這是我的私人用品,沒說你可以玩。」
「真的不可以玩嗎?」
太宰馬上露出垂頭喪氣的表情,活像剛被主人訓斥的小狗,司書還能看見他頭上有對
耳朵在揖拉。
『能夠和司書先生聊天真的很開心喔,感覺就好像被信任了一樣。』
那天堀辰雄的話突然出現在腦海中司書弄到有些心虛,只能暫且先把筆電收回背包裡。他
想了一下,最後還是冒出相當無奈的表情,推著太宰往電腦室去。
很快地,太宰馬上就在房間裡看見數十台機型稍舊、但是和司書的電腦十分相似的桌
電,驚訝的闔不窿嘴。因為很少會開放使用,電腦室裡塵埃有些重,司書隨便開了一台電
腦,用管理者密碼解除了終端使用的時間與網站限制,最後拉著人坐下。
面對不熟悉的介面與鍵盤,太宰一瞬間還反應不過來,但是又難以壓抑興奮之情:「
唉?怎麼回事?司書你要幹嘛?」
「教你怎麼使用電腦阿,等一下先學會一些基本安全守則以及怎麼上網後,想要再深
入學習的話上網查就好。」司書熟練的操縱著鍵盤,同時還不忘和太宰講解:「禁區這邊
沒有網路,要上網的話就只能到這房間來,如果裡面有人在辦甚麼研習的話就不要進去打
擾了。之後我在拜託館長看看能不能牽網路線、及開闢一間一樣的房間。」
「唉?我們住的地方沒有這種東西嗎?」
「因為禁區是比較就的建築,這裡才是最近才蓋好的地方,所以才有牽網路線。館長
好像認為這種小事不重要,但是我認為既然重生到現代了,讓你們學一下現代科技也很好
。」
在教會如何打字、切換輸入法與連上網,司書開了瀏覽器,像個老師一般嚴肅:「等
一下給我認真學,之後回去了你負責教圖書館裡的其他人。」
「-是!」
一路等到晚上,尾崎怎麼也等不到太宰,他人甚至沒有回到宿舍,刃組的人還以為他
失蹤了。
結果大家在外找了好一段時間,這才看到前館有一層樓的燈光還亮著,跑去察看時,
這才找到太宰。那時太宰看著電腦按著鍵盤,不曉得在搞甚麼。
佐藤直接糾住他的呆毛一扯,太宰這才如夢初醒,視線跟著離開螢幕:「老師?為什
麼大家都聚集在這裡?」
「還敢問阿!現在都十點了,宿舍裡沒找到你大家還以為你失蹤了!」
「因為司書介紹的東西很好玩嘛…..唉?司書呢?」
「…….他回去休息了,你怎麼這麼容易上鉤阿!-」
大致猜出事情經過,尾崎從佐藤手中搶過太宰後便是一頓掐,太有架式連佐藤都不敢
要回來。其他人倒是摸上電腦前,七嘴八舌地開始摸索著這電器的使用方法。
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再加上太宰偶爾冒出的關鍵字,那幾個人倒也把電腦上
的功能大致玩過了,只是司書沒說筆名,讓人就算開著瀏覽器也不知從何找起。
這時,剛學會關鍵字意義的尾崎靈機一動,擠到螢幕前開始打字。憑著記憶,把以前
看過的那張稿紙上的片段情節打上去,按下搜索。
很快的,網頁馬上就出現一個網站,刊載著那天司書所寫的小說。
第六章
「阿,那群傢伙發現了,難怪這幾天這麼安靜。」在酒吧裡,司書關起了手機,一臉
無奈地喝著咖啡。
館長瞥向司書,「你不是剛教太宰沒幾天電腦?這麼快就找到啦?」
「電腦本來就是以容易上手為目的改良的阿……希望他們別拆掉電腦室就好。」
「哪會發展到那種地步阿,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會抓分寸的。聽說你還教太宰怎
麼玩遊戲阿?」
「本來只是想引開他的注意力的,順便讓那些古人認識下甚麼叫第九藝術。」
「說的那麼好聽,你也就是想逗弄同伴而已。是說都來酒吧了你怎麼還在喝咖啡?」
「我不接受咖啡和茶以外的飲料。」
司書沒好氣的說著,晃了晃手上從便利商店買來的咖啡。
這是一家可供外食的酒吧,純賣飲料,店裡就只有店長一人是個非常沉默非常酷的大
叔。似乎是因為這裡常進好酒,館長很喜歡這家店,平常會帶同好酒的文豪來,今晚則是
邀請司書來鑑賞。
很可惜的,司書不喝酒,不是因為有甚麼戒律問題,而是從根本上討厭酒精,碰一口
都不願意。咖啡是少數能接受的飲料,但是也是除了拿鐵外,其他的全都不能接受。
口味跟小孩子沒有兩樣。館長跟司書這樣取笑道,後者也只是捶了一下館長肩膀表示
抗議。在把剩下的咖啡喝完之後,司書就表示自己還有稿子要寫,先回圖書館了。
「而且今天有潛書潛出五小時,我等等再看是誰出來了。」
館長點點頭,在司書準備走出門口時又出聲喊住人:「喂,牧,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
。」
司書撇過頭,瞥見那漢子露出擔憂的表情,與他的外表相當不合:「你的臉色很差啊
,自己要照顧好自己啊。」
隔天早上回到圖書館,司書便走到有魂書區,擔任助手的菊池寬也快步跟了上來。
和以往走進來的經驗一樣,有魂書室既潮濕又溫暖,就連擺放著書的書架都有些因為
水氣而變形。但是這些有魂書周圍依舊漂浮著許多光點,忽明忽暗、書頁也完全不受影響
,就像是活著的生命一樣。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司書轉生同伴了,但是在見到司書把有魂書拿在手中時,菊池寬還
是忍不住探頭過來看:「司書在施法前不用念咒之類的嘛?像是巫師那樣。」
「小說看太多,這是鍊金術不是魔法,所有程序有魂書內都已經設定好了,我只是負
責迎接的人。所以能插手的地方不多-不如說是沒地方可以插手,現在也只能看我召喚出
的是甚麼鬼東西了。」
「不要這樣說嘛,也有可能是新人阿。」
菊池寬拍拍司書的背,這時,前去潛書的志賀恢復人形,一現身便衝到司書面前抓著
人家肩膀狂搖:「司書桑司書桑!快來看看!等一下回去辦慶功宴囉!」
「甚、甚麼慶功宴?志賀你在-」
司書還沒反應過來,他手上的有魂書就飄散出一大堆光粒子?漸漸聚集成一抹人影,
最後以人類的模樣現身。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有著碧藍眼眸,氣質優雅高貴的青年。
「呀,我的名字是芥川龍之介,之後就拜託你了。」
「--(芥川)龍!?」
「芥川老師啊!-」
幾乎是一見到人,太宰就飛奔上前給了一個大擁抱,又笑又叫的活像久未見到主人的
小狗,而芥川很明顯地還沒認出這個紅髮青年是誰,但還是微笑回抱一下。
這下太宰興奮到快昏厥過去了,還是佐藤春夫趕緊把人架開才沒真的讓芥川扶起自己
的弟子,不過在這場騷動中也有不少文豪吵吵鬧鬧的圍了上來,任誰都想藉機認識這位大
正時期的文壇之星。
氣氛太過熱鬧活像狂熱粉絲終於近距離接觸到自己的本命偶像,司書被場面嚇得愣住
,連要維持秩序都忘記了,還是貓又竄出來怒吼著安靜點,圖書館裡的騷動才稍稍平復下
來。
「…..嘛,算了吧,貓,今天就給大家放一天假,反正我看他們今天應該是離不開新
人了。」司書十分無奈,伸手把貓從桌子上抱下來時還被抓了一下。
「不准!哪有隨隨便便就能放假的事!你不要太放縱他們了阿!」
「省點力氣吧難道你以為現在喊得動他們
「…..喂!回來!我看是你自己也想翹班少在那牽拖別人!回來!」
司書沒理會貓在後頭吵鬧,逕自走回司書室,路途上還盤算著要看書還是打電動來消
磨一整天。
但他沒想到的是,剛轉開門把,裡頭就傳出一連串紙張滑落的聲音,還有人笨手笨腳
的撞到東西。司書二話不說直接踹開門,當場抓到尾崎紅葉剛扳下窗戶開關正要逃跑,稿
紙散亂一地,全是他還沒打字的小說草稿。
尾崎先是看看草稿,再看向司書默默從窗邊退下,行了一個相當標準的土下座,而司
書則是淡淡問了一句:「你認為這樣有用?」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司書先生,就算是佛也會給人三次面子的!」
「我不信佛祖。」
「-饒命阿!」
出乎意料的,司書這次沒跟尾崎多糾纏,冷著臉就把人踢出去了。尾崎還以為司書是
動真格火了,在房門外急得直打轉又不敢自己進去司書室,就在他差點要找秋聲來幫忙時
,司書又走了出來。穿戴稍稍整齊一點,看見他時還一臉莫名其妙:「幹嘛阿?今天我不
是放假一天了?守在我房門外做什麼?」
「.....唉?司書先生不是還在生氣嗎?」
「我沒那個時間跟你鬧,難得平常日沒上班,我想去趟書店。」
「書店?......感覺跟司書先生真不搭嘎阿,明明長著一張罪犯臉。」
「你是真想被我打對吧?」
「唉唉我沒有那個意思,不然我也跟著去,順帶買書當賠禮可以嗎?」
「跟來作甚麼阿.......不要告訴我你沒去過書店。」
「看別人買書也是種樂趣呢,我也常常會觀察弟子最近又買了什麼書。」
「什麼跟什麼我真搞不懂你們......等等!要出門的話把和服給我換下,還有穿保暖
一點。」
事實證明,就算尾崎換上正常西裝,有著一頭金色長髮的大美人光是走在路上,就足
以吸引視野內所有人的目光,讓在前頭帶路的司書備感壓力。
夏天乾脆集合大家來剪頭髮好了,現在可沒流行過腰長髮阿......司書一邊等待著公
車時一邊這麼想著,在踩到地上與雪混著的泥沙還不小心滑了一下。
「司書先生小心一點,天氣要暖了,這時候道路最容易打滑。」尾崎扶了他一把,在
司書的建議下綁了個馬尾,省的被捲進其他東西裡去:「這次司書先生要去什麼地方?目
前我只有在附近書店看過,比我想像中還要破舊。」
「那是當然,日本好像不太喜歡使用二手物品吧?我去舊書店也只有在沒目標時才會
去逛逛。今天我想找本專有圖鑑,順帶看看有沒有新書。」
「是那種很大間的連鎖書店嗎?」
「只是一般的獨立書店啦,鄉下地方你就別想太多了。」
在聊天時,公車也到了站,兩人刷了卡就下公車,經過幾條街後就來到目的地。當尾
崎從落地窗看進店內時,頓時因這景象驚訝的闔不攏嘴。
店裡所有可以見到的地方全都擺滿了書,不只在書架上、就連地上也疊的高高的,讓
店裡能走的路變得極為狹小,如同結滿寶石礦物的洞窟。書的種類從輕小說到厚的像磚頭
的原文書都有,尾崎甚至還看到以阿拉伯文寫成的經書。然而店裡像是很久沒打掃了一樣
,從架上到書表面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守在櫃檯的是一個乾瘦的老人,電視與監視螢
幕還亮著,他自己卻在座位上打起瞌睡。
被眼前的藏書量給嚇到,尾崎一開始還不敢進去,後來才被司書拉進來。不過在他拿
起第一本書時他很快就融入這個環境裡,甚至還拿了一堆書找司書問東問西的,活像幼稚
園小孩子。
「現在的封面都印的這麼精緻嗎......司書先生,為什麼會有張紙條夾在書皮上阿?
」
「那是書腰腰,是給書打廣告用的,一般出版社必須考慮在完全沒看過這本書的群體
中,如何最大限度地吸引人群,所以會在書腰上印些大綱、推薦詞之類的。」
「這樣啊.....恩?這系列封面怎麼都是女孩子-啊啊為什麼是全裸的!」
「為了銷量啊,尾崎先生,來這一排書架選書吧,這邊的書比較偏向文學系應該是你
能接受的範圍內。」
「沒、關係,好歹我也是以大眾小說起家的,這種小孩子氣的封面嚇不到我-啊啊這
面牆是怎麼回事!」
「那是成人書刊區,還有小聲一點,就算不是圖書館也別大聲嚷嚷。」
「我那時代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啊!現代人都這麼恬不知恥嗎居然還是彩色的......啊
,這裡的看起來就正常多了。」
尾崎這麼說著,順手拿起某本素雅的小說,卻發現底下多了一層厚度,翻過來看見有
張書籤與筆記本一起被包覆在塑膠封膜裡。
奇怪?這是拿來作甚麼的?讓讀者做筆記用的?尾崎百思不得其解,拿著那本百合向
小說站在角落沉思,直到被這一幕嚇到的司書輕點他肩膀,他才如夢初醒回到現實。
「........尾崎先生,你喜歡百合?」
「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用那種臉看我!?我只是在思考為什麼書裡要擺筆
記本,現在出版社都這麼貼心的嗎?」
「因為那個作者算是比較有文采的,大概是想跟其他熱賣的大眾輕小說作區隔。不過
那本的存貨估計不多,要買要快。」司書手上抱著一本精裝歷史百科,另一只手還提著其
他書,說著這些話時視線轉向一旁的當季熱門轉生系小說:「現在經濟還真是衰退不少啊
,以前還可以找到一些冷門書,現在都是這種工廠製造的貨色。」
「嗚哇司書先生說的好狠,有必要唾棄成這樣嗎。」
「不然我回頭去找地雷給你欣賞,到時候胃癌復發我可不管。」
「不要隨便咒我!啊啊司書先生等我一下!」
經過一段時間,尾崎也跟著搬了一疊漫畫與輕小說回去,說是要研究最近流行的小說
種類,兩人在付完錢後走出那間有些悶熱的店,又約著去附近速食店吃飯跟看書。縱使提
著一堆書,但是司書卻獨獨抱著一本書,像是擔心會折彎或是沾上污漬。尾崎注意到他的
動作,路途上卻不多話,直到兩人點完餐終於找到地方坐下時ff-
他才從座位上探頭過去想看個清楚。
司書反手就往他頭上敲去,在尾崎哇哇大叫時還不忘用冰冷的眼神補刀:「尾崎先生
,知道隱私這兩個字怎麼寫嗎?我手邊的資料可沒有提到您有偷看這項嗜好阿。」
「我這是好奇!當年我可是不到四十就過世了,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的人生當然要多
看多學!」尾崎倒是回答的理直氣壯,雙手握著冰涼的可樂繼續追問下去:「所以司書是
買了誰的小說呢?剛剛我看你搬了一堆工具書,小說就只有買一本呢。」
「.....是一個我很喜歡的作者,我會在那買書一來是希望能支持那家書店運作,二
來也是希望能支持那位作者呢。現在作者替換率太高了,市場又不像以前ff-
希望她能撐過去。」
「司書先生又來了,現在的書籍價格可是比我那個年代降低不少喔。」
「但是書籍在娛樂市場上也被瓜分不少了吧?諸如手機遊戲之類的,最簡單的銷售方
式現在凋零許多,更何況現在要看資料用網路也很方便,就算是工具書市場也不是很樂觀
。再過幾年就會變成收藏用的古董吧。」
說著這些事,司書表面上言論負面,態度有些遺憾中帶著淡淡的懷念,大概是真的對
書相當珍惜吧。尾崎見他這樣子,卻想起自己的學生秋聲,就算被人瞧不起,但也是堅持
自己的文風,堅持走不一樣的路。
他稍稍向前坐近一點,幾縷金髮從耳後飄落。
「但是司書先生還是很喜歡書吧?」
司書先是一愣,最後點點頭。
「那要不要來跟我學習寫作?我擅長的種類也是大眾文學,沒有問題的。」
「......你是偷看我多少東西啊?從實招來。」
「那也算是取材阿反應別這麼大-啊啊啊別報警!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
「還有以後?」
「沒有!沒有下一次!」
「那就好,還有關於你的提議,很可惜我必須回絕你,不然到時候我得喊德田一聲師
兄。」
「那小子不會生氣啦!不如說他八成會高興要死.......而且我保證之後鏡花回來也
不會為難司書的,他可是我大弟子,我會自己管的。」
「免了,真成了你的學生你讓我怎麼公平待人?讓我好好當公務員。」
收到司書異常冷漠的回答,尾崎不免有些氣餒,悶聲解決自己的午餐。但早上那封電
子郵件的內容卻歷歷在目,連旁觀著的他都有些難過。
『您的作品題材與本公司方針不符合,很遺憾。歡迎您........』
「.....這樣好嗎?」
「什麼?」
「啊啊,抱歉來這裡本來是想打招呼的,卻沒注意到這一點,真不好意思。」芥川笑
笑,乖乖把菸按熄在攜帶型菸灰缸上:「我似乎還沒向司書先生介紹自己?我是芥川龍之
介,熟人會直接喊我龍喔。」
「......我是司書,請問除了這事以外,還有其他問題嗎?」被這麼美麗的人盯上,
司書本能地感到危險,卻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
「也不算有事,只是初來乍到,我想知道附近哪裡可以吃飯。」
「圖書館隔壁有間食堂,要解決三餐的話可以去那裏。」
「真的?太好了,那司書先生可以帶路嗎?」
「怎麼?用不著我幫忙吧?外頭不是有一堆人挺樂意協助你?」
「啊啊,那是因為我想跟司書先生多聊聊,既然是這裡的管理員,在工作上我想了解
更多。」
「去問其他人......不對,你就自己從實招來吧。」
「.....我找不到寬,我不想再被一堆人包圍了......司書先生救命......」
直到這時,芥川才稍稍崩壞原先的完美形象,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向司書求救。司書
不禁歎氣,把眼前的人歸類的朔太郎那類的生活白癡後也乖乖背負起照顧他的責任。
「我來帶路吧,食堂是你今後最常去的地方,多走幾次就會記得路了。」
「謝謝你....要等人少點的時候嗎?」
「放心,有我跟著,誰都不敢圍上來的。」
路程不遠,兩人沒幾分鐘就抵達夜晚的食堂,食物的香氣與溫暖的燈光從木質窗口透
了出來。
正如司書所說,在他走過的途徑中,人群紛紛迴避過去,就算視線會追著芥川跑,可
誰也沒那個膽子上前搭話。而此途中司書也見到芥川安靜的一面,有人打招呼也會回應,
但是一沒人就安靜下來。
帶人走進食堂,教會他麼點餐以及付費,司書就放芥川去看菜單了,他自己則是直接
到櫃台叫了外帶,塑膠袋子裝著晚餐便當就準備離開。
見狀,剛走進排隊隊伍的芥川又跑了出來,追上司書問了一句:「司書先生不一起吃
飯嗎?」
「我還要回去看公文,沒時間打混了。」
「唉-我還想跟司書先生多聊聊的說,真的不一起吃嗎?」
「不要、我說你這個人別這麼窮追不捨的啊!不過就是一起吃飯,這麼黏人作甚麼?
」
「那是當然的啊,因為一起吃飯可是相當重要的儀式呢,唯有朋友才會在同一張桌子
吃飯。司書先生不認為我們是朋友嗎?」
司書連話都懶得回,擺擺手就離開了。
他今天已經夠煩了。
第七章
圖書館裡有許多生活作息相當不正常的人,以某人為首,這些人不是會熬夜熬整晚隔天早
上爬不起來,就是會寫稿寫的精神太過亢奮,以至於入睡了還是會因為接連不斷的噩夢給
驚醒。在森鷗外那裏安眠藥一直是配給的最大宗,他本人還得鎖好藥櫃,省的有人跑來偷
藥。
芥川不太算其中一員,但是他自從再度轉升到世上後,因為又可以寫作了一時太高興
,從幾天前轉生後就常常看日出,而且是熬整夜。雖然是這麼兇殘的在虐待自己的身體,
但是既不會頭痛也不會出現幻覺,真是太好了。
「喂,龍,都已經中午了還沒見到你的人,今天要去潛書阿!」
在半夢半醒之間,芥川窩在被窩裡,模模糊糊的好像聽見甚麼聲音,眼睛艱難的掙開
一條縫後又昏迷過去。十五分鐘後,房間門傳來一連串開鎖聲,菊池揚著鑰匙走了進來。
「龍,昨天才跟你說過有排班,要你記得準時.......嗚哇好亂!」
「.....來幹嘛的?」芥川勉強從被窩中探出頭來,抬眼見著那個綁著小馬尾、十分
高佻修長的青年跑進來怒氣沖沖的俯視著自己。那個人是菊池寬,不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
以親友自居。
眼前芥川一臉就是沒睡飽的模樣,再看著滿室凌亂的稿紙與垃圾,菊池只能慶幸自己
早備份了芥川的房間鑰匙,關上門後、一口氣把芥川的棉被抽走。
冷空氣襲來,這下芥川可不能無視,抱著枕頭迷迷糊糊的嗚因:「讓我請假......寬
,把棉被還我.....」
「都已經快中午了,起來拉!今天不是還有淨化任務嗎?」菊池寬把棉被摺疊好後抱
在手上,順便把窗簾拉開,讓這個陰暗的房間充滿陽光。「而且司書說你現在是所有人當
中等級最低的,今天要在山月記特別訓練才行。」
「山月記?那不是等級挺高的地圖嗎.........欺負人。」
「會有其他人陪你的拉!文豪的工作可不是給圖書館增加藏書,起來換衣服!」
被菊池寬這麼煩人的哄著,芥川也只能乖乖起床去梳洗時,順便和菊池寬聊天清醒下
腦袋。在等人準備時,菊池寬順帶收拾了下一片狼藉的房間,至少要清理出可以走路的地
方。不過他好像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像這樣一邊碎念一邊俐落的打掃,完全成了芥川了老
媽之類的。
在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芥川也穿戴整齊了。馬尾扎得隨意,那個驚艷整座圖書館的
天上嫡仙總算回來。
能成為這麼一個天才的朋友,菊池寬自己也與有榮焉,高高興興地著人一同過去圖書
館。
芥川與菊池寬從前就是十分要好的同學,一人孤高富有才華、留下眾多膾炙人口的作
品後便傳奇性的自殺去世。另一人則是圓滑世故,寫作之外還自行成立了出版社,以好友
的名字成立文學獎,目的在挖掘更多的新秀作家。
兩人關係很好,但就是因為關係好,所以互相拖後腿……依賴的地方也是相當多。
工作完後,菊池寬本來想帶芥川去買些日用品,順帶介紹一些電器用品擺設位,但是芥川
卻說自己還有其他重要的事,要菊池寬等他一下。
「工作?甚麼事啊?你才剛來三天唉?」菊池寬不是很明白,正想拉住他時又被芥川
輕鬆逃脫。
「不是很重要的事,不過佔據的時間也不長,一定會留空間跟你一起去買東西的,等
我一下、拜託!」芥川雙手合十,貌似非常認真的樣子。
「只是一下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好歹也訂個明確時間……喂!龍你跑去哪裡
了啊!」
「啊啊,終於找到你了呢,司書先生,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於閱讀區芥川半靠在書櫃上,偏著頭對司書露出魅惑的笑容,意圖用人見人愛花見花
開車過車爆胎的美貌來引起司書注意,若是能降低司書的判斷力更好。
可惜司書是男的,待在一堆美人中間早就美感麻痺了,所以他當下第一個反應是轉身
就跑,在比人還高的書櫃間玩起了躲貓貓。
……逃?!都第二次了連話都不回就跑掉了!?當我大痲瘋病人?
芥川的笑容有些崩落,若不是閱讀區里還有其他同伴偷偷瞄向這裡,他早就拔腿衝上
去了。即使如此,他穿梭在書櫃間的腳步也只比奔跑慢上一些,說甚麼都不會讓司書跑掉
了。
這行徑無疑是相當引人注目的,走沒幾步路,芥川就被佐藤給攔下了。這位老師自號
弟子三千,也算是圖書館裡難得的苦勞命:「芥川,你在幹嘛啊?在室內奔跑很容易跌倒
。」
「佐藤先生啊?不好意思,請問您有看見司書嗎?」
「他?他往對面圖書室跑過去了喔,還拜託我絕對不能讓你過去。」
「-唉唉唉好過分喔!司書先生果然跟傳言一樣超級兇!」
「那是你的問題吧?而且你對司書是有甚麼意見啊?老是追著人跑,就算是其他同伴
也會被嚇跑的。」
「恩…..怎麼說呢……只是因為好玩啊?」
「啊?」
「在轉生到這座圖書館之後,只有司書先生在躲我呢,雖然覺得有點難過啦,但也是
相當特別的經歷呢,所以不知不覺中就跟司書先生玩起來了。」芥川一臉純良的說著,但
是他的話卻讓佐藤春夫扶額,完全不曉得該怎麼教起。
這時,菊池寬突然從芥川背後出現,一把就揪住人家衣領拖走,一邊碎碎念一邊制止芥川
的脫逃行動。
「我不來找你你是打算把我放置在那裏是不?!當我時間很多啊!」
「唉?不是這樣嗎?我們的工作時間不是都結束了?-啊啊不要打我嘛寬!」
「上次是你抱怨寫稿寫得連休息時間都沒有,一閒下來又在打混摸魚!這次我會嚴加看好
你的!」
沒幾秒鐘的時間,兩人就消失在圖書館範圍內,連芥川的求饒都聽不見了。過了三秒
,司書才從某個書櫃後方探出頭來,還很小心翼翼地確定人不在了,才整個人走出來。
「呼,多謝解圍,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他。」
「我說你也真是災難體質唉?莫名奇妙就會招惹到奇怪的人。」佐藤在抱怨的同時彈
了一下司書的額頭,算是害他幫著說謊的抗議:」老實說你也用不著躲人躲成這樣吧?就
芥川的個性只要哄哄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的折騰。」
「…….我不擅長面對那種人。現實層面或生活層面都不習慣。」
「寬好過分喔,轉生之後脾氣好像更暴躁了,跟壞脾氣的司書一樣。」
「現在可不是前世的生活環境了,既然自己住了就要想辦法照顧好自己啊龍。」
「現在這樣不是也很好嗎?反正寬會待在我這邊的嘛。」
「嘖,我說你怎麼跟個三歲小孩一樣…….好了,我還要走路站好。」
就算被菊池寬這麼命令,芥川還是笑咪咪的聽令了,而菊池寬也只能阻止自己別被他給迷
惑住,好好盤算等下該買甚麼。
圖書館裡的宿舍和大學宿舍蠻像的,浴室與廁所都是公共,每個人都有一間四疊半大
小的房間,裡面會布置著一張床與櫃子,剩下的就讓文豪自行處理。沒有門禁,但是嚴禁
帶外人到宿舍區。
本來芥川是打算自己去買,但是當菊池寬發現他連柔軟精與洗衣精都分不清楚時,很
認命地跟了上去。知道他喜歡甜食,菊池寬在路途中還一一指明了哪家點心店真材實料、
又有哪幾家店超地雷千萬別去。
散散聽著,芥川也散散的記,對身旁的事都不太在意。
就在經過一條小巷子時,芥川突然聽見一陣奇怪的咀嚼聲,而菊池寬卻像是沒聽到一
樣繼續往前走。出於好奇,他探頭往裡面瞥了一眼。
一個孩童模樣的小男生蹲坐在地上,正掏挖著一條狗的眼睛與心臟吃。
「龍?怎麼了嗎?」
菊池寬注意到芥川停下了腳步,有些好奇的回過頭。
芥川只搖搖頭,快步跟上菊池寬的位置。
第八章
原本司書還想說這次可以安安穩穩的度過三月,但是文豪的反抗期比想像中還要來的
早。
-而且更加光明正大。
「司書,我不想參加戰鬥了,可以向你辭職嗎?」
那天一大早,芥川突然向司書這麼要求,旁邊還圍繞著一堆親友團。
現場頓時響起一堆物體摔落聲,一些比較親近芥川的人還出現驚愕到當機的模樣。菊
池寬是最先回過神的人,連忙摀住芥川的嘴往後拖,另外向司書連連道歉:「哇阿!司書
真抱歉!龍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在這邊亂說話阿哈哈哈!-」
「我沒有亂說......嗚,寬你放開我,而且想辭職這事沒有甚麼大不了的,對吧?」
芥川依舊是保持這不溫不火的態度,和以往與司書相處時並沒有甚麼不同。但是司書
意外地也沒有太大反應,放下手中的書看向芥川:「抱歉,但是我這邊可沒有辭職的選項
,能跟我說說為什麼你想辭職嗎?」
「為什麼阿.......真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是因為我不喜歡戰鬥吧?別人是怎麼想
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一點也不喜歡和那些敵人戰鬥。」
「可在我這裡,你是殺敵成績數一數二名高的人,難道是到現在都還沒習慣戰爭嗎?
」
「也不能這樣說,只是我很討厭戰鬥完那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十分妨礙我創作。」
「但是其他人也是一邊創作一邊戰鬥喔,我不接受什麼你心靈比較脆弱之類的理由。
」
「可司書的責任不就是要輔佐我們這些文豪的嗎?這麼冷淡?」
「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我負責輔佐你們戰鬥,但沒必要順著你任性。」
「我也不認為我有義務要替政府工作,可以讓我保有最基本的生存人權嘛?」
「不要,你從誕生下就靈魂綁定在政府身上了好嘛?戰爭都還沒打完哪有讓士兵放假的理
由-」
話才剛說完,司書就輕輕收口,臉上顯露出想要說謊的慌張表情,顯得異常笨拙。而其他
人也是震驚,在瞄向芥川與司書兩人中間時,最後都選擇轉移到前者身上。
到目前為止,司書派給文豪的任務多多少少都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官方那裏也沒說清楚
敵人來自哪裡、為什麼會誕生、又有甚麼目的。因為生活太舒適,又能見到以往的親友,
大家也就不對這些錯誤有甚麼意見,直到芥川此刻提起,其他人才真正警覺起來。
站在上風,芥川也就笑笑,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反倒是一旁的文豪開始竊竊私語
,雖然對芥川的話感到震驚但是又無法去信任司書。
就在場面變得極為尷尬的時候,貓突然從敞開的窗戶跳了進來,拿司書的頭當跳板、
躍上桌面和芥川面對面。
「唉呦!?」
「早說過維持秩序就交給我,兩三言就被帶走,超出你的職務了。」
「喔呀,是貓先生阿?來替司書辯護的嗎?」芥川興致勃勃地笑著,卻只得到貓極其
鄙視的眼神。
「這樣就沾沾自喜了?你一個東大畢業的少在那邊欺負年輕人。」貓朝芥川露了露尖
牙,耳朵都折成飛機耳:「依據規定,文豪在災厄解決之前不得擅離職守,你不想守護自
己的文學了嗎?」
「作品這種東西,不是只要一直寫就可以一直產出了嗎?既然作者已經轉世,那麼先
前的作品消失了也沒關係吧。」
「政府那裏可不這麼認為,每部作品都是價值同等的,正如你們的存在。」貓高傲的
揚起頭,擋在司書面前有股莫名的煞氣:「若是你真心不想做的話,政府也不是不通人情
,只要你能完成這唯一的條件,當場放你走也是可以。」
「什麼事呢?」
「和司書對決。」
這件事一提出來,不要說芥川了,就連文豪群中都爆出驚嘆,充滿疑慮的氣氛被攪動出一
池淤沙。司書皺起眉頭,稍稍抬起身、轉向貓來詢問道貓:「這樣可以嗎?我記得懷錶不
是在這種時候用的。」
「都要叛變了還猶豫不決的,別忘了你可是執行者啊!」貓送了他一拳
「喂喂,真的要打起來啊?芥川就算了,司書進補修室可修不好啊。」
「不是芥川那邊比較吃虧吧?誰知道司書那邊進行過甚麼修行?」
「可是司書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武的人啊?又不是光太郎.....」1
一票人圍在中庭吵吵鬧鬧的,對站在中央的兩人評頭論足。作為目光焦點之一的司書
真心覺得煩,很想換個地方讓他們倆自己解決就好。
因為不擅長談判,剛才讓貓交涉的結果,最後導向決鬥並且是以煉金術決鬥。但老實
說吧,芥川雖然在有礙書中顯得實力堅強,但在現實裡卻連刀劍都召喚不出來,而司書目
前雖然看不出實力深淺,也只是個普通書生樣。
對這場決鬥,小部分的人擔憂著芥川的安危,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好奇著司書會用什麼方法
解決。
「司書先生,這是你和貓答應我的喔,若是我贏了的話,就讓我辭職,可以吧?」
芥川彬彬有禮的朝著司書方向行了一禮,而司書也就是點點頭當作回應,從口袋裡掏出一
只古銅色懷錶。那上頭的雕刻還光滑銳利,似乎是近年的製品。
「當然,約定好的就會給你,別打輸了還耍賴。為了避免你說我耍賴,讓你最後一份
禮物。」
司書說完,便打開了懷錶的蓋子,沒有唸咒語也沒有打甚麼手勢,突然有陣大風從他的位
置吹向芥川,帶有羊皮紙、塵埃、陽光與薰衣草的氣息。芥川因為這陣風不小心閉起眼睛
,再度睜開眼時,他與在場的成員一樣,被隱隱浮現在地上不斷轉動的齒輪花紋給震驚到
說不出話來。
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司書還是面無表情,「接下來你也能召喚出你的武器了,讓我們公平
對決。」
芥川心底警戒了一下,召喚出自己的常見後提劍便朝他砍來。
『人子啊,繫諸天地吧。』
僅一句,眾多法陣憑空現形,竄出無數鎖鏈壓制住芥川,將人重重綑綁後拖倒在地。
劍被打飛,芥川動彈不得,僅能躺在地上抬頭仰望敵人。
但是司書臉色一白,閉上眼也暈了過去,倒下時、沒有人扶住他
一場決鬥,輸家無傷,但勝者卻先倒下,嚇死了在場一票文豪。
在決鬥的消息傳出來後,館長這才姍姍來遲,先是痛斥貓實在太過亂來,接著就是跑
到司書室裡探望昏迷的司書。
在館長走進來時,司書才剛醒來,縮在棉被裡臉色還是很難看,沒了眼鏡氣勢更加虛
弱了。館長拉了張椅子坐下,面對這人!終究只能長吁一口氣:「政府可沒有編算入住精
神病院的預算。」
「那你們就叫他們去辦阿,十幾年後一定會有一堆司書患職業病。」司書回話也不客
氣,反正這房間裡沒有其他文豪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的精神狀態不能再這樣消磨下去了,堅持要寫小說的話就不
能再像現在這樣濫用煉金術。」
「我已經停筆很久了喔,現在的話、頂多算是煉金術施用過度了啊。」
「只是煉金術施用過度?.....該死,醫院可沒有治療煉金術所導致的精神衰弱,你
給我休息!這幾周不准再亂搞了!」
「不要。」
「牧野悠人我說你!-」
「不用煉金術的話,我還能叫司書嗎?」
司書拉起棉被,把自己裹得更緊一點,無視和降不下來的心跳、和吵雜紛亂的腦袋。
「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司書!人類的身體比文勞還要脆弱阿你知不知道!」
回宿舍的路上,芥川被菊池寬攔了下來,迎面就是一陣痛罵。見到友人這麼痛心疾首
,芥川就是挑起一邊眉,如同聽見什麼有趣的事:「我只是在爭取我的權益喔?司書會變
成那樣,我也沒預料到呢。」
「不要說得好像不干你的事一樣!就是你先挑起紛爭的!」
「挑起紛爭?我只有問了一件事吧?怎麼能把過錯怪到我的頭上呢?」芥川漾起一抹
美麗的笑,讓菊池寬瞬間傻了一下。
不、不行,這傢伙生前死後都很擅長使用美人計,話題不能被帶開!搖搖頭擺脫幻象
,菊池寬重新堅定心智,繼續追問下去:「那你也不用在那個時間點問吧?就不能私下聊
?!」
芥川摸了摸下巴,「說的也是呢......嘛,可能是因為我偏心吧,我討厭他。」
「.....討厭司書?」
「對,畢竟是同類吶。」
第九章
這個世界灰敗不堪,毫無生氣。
因為有東西在吞食,不斷吞食著生命。
生命中有消逝之日,但若在誕下後代前便將其吞噬,勢必會造成現在這般扭曲的模樣。
在圖書館以外的區域,原本蓬勃的城鎮空無一人,那些大大小小的房屋全成了斷崖殘
壁。天空暗沉、還不停地飄下灰塵,眼前的風景宛如末日。
在街道上,有隻巨大的黑影穿梭在其中,足足有兩層樓這麼高,渾身滾著冒泡的爛泥
,喘息沉重。緩緩前進的同時,在身後拖曳著長長一道腐臭的泥水。
這時,他向這邊看向了你,原本碧藍的眼睛轉為腥紅。
「嗚阿!」
新美南吉從夢中醒來,還不小心撞倒排在床上的書本,砸了自己的腦袋。
「阿?作惡夢了?」隔天一早,當宮澤賢治和南吉一起在食堂裡吃早餐時,南吉可憐
兮兮地向宮澤吐露昨晚的夢,因為沒睡好而有蠻深厚的黑眼圈。
「摁,而且還是夢見附近的事。」
「那今天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那間廢屋也沒這麼急著要去吧?」
「不行啦!明天就是周一了,到時候都沒時間出去玩。」
「真是,南吉不要太逞強喔?」
今天是周日、休息日,但是司書一早就不見蹤影,其他文豪還沉浸在休息日的悠閒氣
氛中。興趣不在四處探險上,本來就是被邀的宮澤見到南吉今天精神不太好,本來還想說
就不去廢墟探險,但是那孩子卻對出去玩這件事頗為固執。
這間廢棄的洋館是江戶川亂步發現的,位於圖書館的南方。單間洋館、占地卻不輸給
圖書館,有相當廣闊的花園與巴洛克式建築,據說這間洋房已經有百年以上的歷史了,原
本的主人是名華族,但是因為經營不善,家族衰敗時也漸漸疏於保養房屋。最後在幾年前
的經濟泡沫期,最後一代主人連夜逃跑,留下洋房任其衰敗。
因為擁有者不明,這間洋館始終都沒有人來管理,除了主屋破爛不堪,就連前院的花
園也荒煙漫草,簡直成了一座森林。當兩人從沒鎖的側門鑽進去時,還被竄出來的老鼠給
嚇到。眼前的牆壁上爬滿了爬藤虎,推開半爛的大門,還能看見一株一人高的樹就在大廳
,接受從屋頂破洞而下的陽光。
雖然對廢墟不能說有興趣,但是宮澤倒是對這種充滿了自然感的廢墟倍感親切。在看
見一處欄杆上開滿了牽牛花,他還很興奮的呼喊南吉過來一起看:「南吉!這裡居然還有
沒凋謝的牽牛花呢!快過來看!」
「阿-我還在看看有沒有遺留下來的玩具呢!我這邊找到玩具士兵的木偶喔!」南吉
從二樓欄杆上探出頭來,朝著一樓臥室裡的友人大喊。
「牽牛花比較重要啦!過中午就不知道會不會凋謝了。」
「唉.....可是我還想看看有沒有幽靈住在這裡呢?昨晚的夢搞不好是預知夢喔!」
「不要提那麼可怕的東西啦!南吉真是的......不然我們先暫時分開行動怎麼樣?一
小時後在大門口那裏集合喔。」
「好-」
和朋友約定好,宮澤這才放開心胸去探險,來到外頭花園做植物觀察筆記。先以色鉛
筆大約描繪花朵或葉片的樣子,若是能分辨種類的話就把位置和名字記下來,分不出來的
就先打個記號,等回去圖書館後再查植物圖鑑。
一路作筆記,漸漸忘記時間,等到宮澤被正午的太陽給曬到有些頭昏了,他才想起和
南吉約了時間,一拿出懷錶看、早就超過一小時了。
「完蛋了!必須快點回大門那裏才行!」宮澤尷尬說道,快步跑向門口那裏四處張望
,卻一個人都看不見。
恩?奇怪?南吉是不是也忘記時間了呢?宮澤抱持著疑惑,跑回房屋裏面,向著諾大
的空間大喊:「南吉-時間到了喔!準備回圖書館了喔!」
沒有人回應,連走路的聲音都沒有。最後一次見到南吉是在二樓走廊上,雖然不排除
他有可能先跑回去了的可能性,但是南吉君應該不會這麼任性吧。
到底是到哪裡去了阿?......宮澤按上樓梯扶手,正想前往二樓時,突然聽見一連串
的重物摔落,敲在木頭地板上更為響亮。接著、便是南吉尖銳的慘叫。
「救命!」
宮澤嚇了一跳,循著救命聲跑上二樓房間,看見一名從未見過的骯髒男子正壓著南吉
,粗重的在他身上亂嗅亂聞。而在他背上卻趴著一隻和小孩一樣大隻的骯髒灰鼠,沒有影
子,如同煙霧一般黏在那個流浪漢身上。
不多做他想,宮澤拿起身上的望遠鏡就往那男子的腦袋上敲下去,那男子一吃痛,鬆
手釋放南吉。
本來他還想直接拖著腿軟的南吉逃跑,沒想到那男子下一秒就是扼住自己的脖子,紅
著眼打算自己掐死在地。宮澤在最後,還記得向愣住的南吉大喊快走。
聽見跑步聲了,宮澤被迫面對那男子滿是髒汙的臉,因為無法呼吸而聞不到他身上多
年累積的酸臭味,那隻老鼠也從其身後探出頭來。隨著缺氧時間拉長,宮澤已經快要看不
見眼前景象了。
突然,有一大群烏鴉從碎裂的窗口飛了進來,朝那男人臉與頭一陣抓咬與啄,迫使那
男子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那群烏鴉上,但那隻大老鼠卻從男子的背上跳下來,張著尖牙輕
鬆咬下好幾隻烏鴉的翅膀與頭。宮澤倒在地上過了好幾秒,清醒過來後勉強自己爬起身,
逃離那個房間。
好不容易回到一樓,出乎意料的,原本應該先逃掉的南吉這時卻從大門裡衝回來,司
書就跟在後面。當那男子擺脫了烏鴉的糾纏,下了樓梯正要朝宮澤伸手時,司書一拳就往
他臉上招呼過去。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接著司書就扛著那兩個小朋友逃出宅邸,一路奔跑、直到回去充
滿人的大街上時才停下腳步。
體力本來就不是很好,而且扛著兩個小孩也太顯眼,司書在路旁放下人後就扶著牆大
口喘氣。南吉還沒從剛才的事中回過神來,在漸漸冷靜下來後,這才小小聲哭泣。
逢此大難,宮澤也顧不上自己脖子還留有對被掐留下的瘀青,把南吉拉到一旁小聲安
慰。而司書則是走到另一邊打電話去,先讓兩個小的心情平復些。過沒多久,當司書回來
時宮澤搶先一步擋在南吉面前,相當誠心地鞠躬道歉:「對不起!都是我不注意.....讓
司書擔心了。」
「道歉甚麼阿,你們倆沒事就好。」
司書摸摸兩人的頭,順帶抱起跌坐在地上完全站不起來的南吉。一隻烏鴉停上他的頭
頂,下一秒就變回了紙片模樣。
這下不要說是南吉,就連宮澤也被那紙片給吸引了注意力。前者伸手幫忙接住飄下的
紙片,有些好奇的向司書問道:「司書,這是什麼阿?」
「使魔、式神,隨便你們怎麼稱呼。這些小東西是我用來巡查附近街道的一次性生命
,也是藉這才發現你們出事了。」司書說著,還順道彈了一下宮澤的腦袋:「你們兩個喔
!知不知道現在的模樣根本未成年阿?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也不知道要有大人陪!」
「我、我沒想到那麼多.....對不起。」
「以後不要再犯那種錯了,我們先回去吧。那王八蛋我已經叫警察直接過去處理了。
」
「.....唉?唉-!這是假公濟私吧!」
「誰讓他動我的人。
司書鼻尖擰出怒紋,直到這時,這個永遠冷靜的大人才稍微顯露出那麼一點怒氣,但
其中的威壓比對持那個犯人時還要可怕。
因為剛剛那個犯人不只是單純想非禮人的渾帳,當時還被妖怪附身,差點連宮澤都一起吃
了。以紙為媒介的式神能趕跑人類ff-0063但卻打不過那種快成型的小妖怪,之後只想辦
法製造更強一點的式神了嘛?
但是一向平靜的區域裡,這種妖怪是怎麼偷溜進來的?司書一邊安慰著兩人一邊苦苦思索
。
第十章
當司書抱著人回到圖書館整理一下,順帶安排好明天事情後,不知不覺地又到黃昏。
已經快晚上了阿?今天食堂的菜單是什麼........邊想些無關緊要的事讓腦袋保持運
作,司書覺得睏到不行,很有吃完晚餐就回去睡覺的頹廢打算。從司書室走出來,沿著走
廊回到大廳,司書突然被菊池寬從背後擦撞,差點跌倒。
看見自己撞到人,菊池寬少了原先急匆匆的模樣,扶了司書一把後連忙道歉。
「.....我沒事,你這麼急是要跑到哪裡去啊?」司書扶了下撞歪的眼鏡,面露些許
的疑惑。
「我在找龍啦!最近他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剛剛我還有在圖書館二樓見到他,現在
又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
「.....那你慢走。」
「我下次會小心的,司書再見!」
說完,菊池寬就一溜煙地跑不見了,奔向夜幕低垂的街道消失無蹤。路過的佐藤瞥見
這一幕,也是相當感嘆:「菊池又在忙芥川的事喔?他還真的是老繞著他轉唉?」
「誰讓芥川老讓人這麼不省心......算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司書擺擺手,轉身
走向中庭去了。
「唉?這種時候了,司書你要到哪裡去啊?」
「澆水,入夜氣溫才降下來,現在澆水正適合。」
「司書也有在種花?看不出你有這種嗜好阿。」
「只是個人興趣而已......好啦讓你跟過來拉!不要又想用跟蹤的!」
司書罵了一陣,拖著澆花器與佐藤一起去中庭。這是圖書館中央的空地,為了給久不
出門的文豪們有個就近放鬆的地方,空間不小、種植著許多會開花的喬木,也有幾張可以
供人坐臥的長椅,儼然就是座小公園。
然而在中央小山丘上,卻種著一株金色樹苗。那株樹苗個頭不大,也就到佐藤大腿高
度而已,從樹枝到葉面都是金燦燦的不滲半點雜色,完全不像活著的植物。
但是司書還是提著頗重的澆花器給那株樹苗澆水,刻意隔了一小段距離省得踩實了根
部附近的土壤。在見到司書還願意帶著手套拔除附近一些雜草,佐藤實在按耐不住,指著
那株樹苗差點伸手摘片葉子下來:「司書,那是什麼樹阿?為什麼全身都是金色的?」
「這棵樹是不死樹,就是用來製作有魂書與文墨的材料。」
「喔,唉唉唉唉!-」
佐藤嚇得跌坐回山坡下,指著樹的手不住顫抖:「這就是轉生我們的材料?就是這棵
樹?!」
「這麼驚訝做甚麼?要做成文墨與有魂書還要一大堆手續與材料呢,轉生文豪沒你想
像中容易。」將澆花器擺到一旁,司書給佐藤一個白眼。
「但這麼重要的東西.....也不能隨便就種在這裡吧!」
「這倒是不要緊,不死樹的成長相當需要能量,研究所那裏還刻意通電才讓有魂書等
等得以量產呢。我這株植物也就只能曬太陽,長不了多高。」
司書半跪下,扶起一截枝葉查看著,動作輕柔宛如執起女子的手:「不死樹的種子起
初是五六年前,一群考古學家在中亞的一處遺跡中發現的,那時候煉金術才剛剛自成一門
學科。後來科學家在研究過程中發現,不死樹只要給予它足夠的能量,之後再施以煉金術
就可以製造出生命,而且除了不能生育外各種反應都與生命無異。先是兔子、老鼠、綠藻
......最後就是你們。」
佐藤聽得似懂非懂,抓抓頭、還是提問了:「那為什麼可以從作品中召喚出特定文豪
阿?科學家那裏總不可能特地去研究轉生人類吧?」
「很遺憾,直到現在研究人員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有魂書可以轉生出文豪,就連指定都
做不到、還要仰賴司書們提供資訊。」司書不置可否,站起身來脫掉那雙工作手套:「現
在唯一可確定的是,關於不死樹以及煉金術的研究,絕對會蓬勃發展下去。」
因為他就是目睹整個過程的人。
煉金術很早就有發現,在司書四歲時,各地就屢屢傳出有人手旁的東西時常變質生鏽
的消息,經過檢查後才知道是名為煉金術的天賦。雖然礙於人體限制,煉金術無法用於工
廠等大量製造的地方上,但是對化學實驗的穩定有相當大的助益,一時之間,化學界的知
識更新如搭了火箭一般節節高升。
本來還以為會就停住於此呢,沒想到幾年後,又發現了不死樹的存在,不僅使生科界
一陣騷動,亦使神祕學各種震盪-檯面下,畢竟這方面的人才真的太吃天賦,但是若有煉
金術天賦的話,使用文墨便可模擬出相當接近的現象,這讓更多人得以平安進入神秘學的
相關領域。
不管怎麼說,未來一定會有更多相關研究出爐,不論是在生命、或者是在非自然生命
。傳說將不再只是傳說,長年流傳下來的倫理與道德勢必再受到重創。
因為人類就是種喜歡往太陽飛,然後被燒死的種族。
「.....司書先生?」
佐藤小心翼翼地探問,正好把思想陷入宇宙邊緣的司書給拉了回來。司書重新站了起
來,忽視種種諸如蹲太久而腳麻的問題:「澆水完了就回去吧,晚上蚊子多。」
「中庭還好吧?不過我倒是肚子餓了阿。」
「還餓阿?文豪怎麼都自帶吃貨屬性阿?」
「能吃是福阿,美食也是人生值得追求的事嘛-」
佐藤勾上司書的脖子大聲嚷嚷,而司書則是不耐煩地推開那人。夜色完全壟罩下來,
路燈亮起,除了建築物內其他地方都一片漆黑。
這時,在兩人準備要走進室內時,突然有人從後方撞上司書的腰,讓那兩人同時回過
頭來。來者是個小女孩,不過五六歲的模樣,身著淡粉色大正時期樣式的和服馬褂,容貌
精緻的像個瓷娃娃。那個小女先是往後飄了幾步,接著便驚天動地的哭嚎起來。
「司書大人!請為妾身做主!」
小女孩的哭聲引來不少人注意,就連剛潛書完的無賴派也顧不得休息,樂呵著都想參
進對話裡。沒想到司書態度突然強硬起來,一把抱起小女孩就往司書室走,鎖門、關窗,
還特別用文墨拉了條電網,半徑三公尺內都不准有人靠近這房間。
哭泣斷斷續續,小女孩一時之間還沒有停下的趨勢。雖然打從心底感到厭倦,但是司
書還是轉身面對這個小小神明:「好了,把眼淚擦一擦,都幾百歲的人......神明了還哭
得這麼悽慘。」
「人的時間無法與神明同計.........很遺憾?只能以兒童之姿與您見面。」小女孩的
聲音還有些奶氣,但是全程白話夾雜古語,讓司書聽得相當吃力:「雖說確實不好與外人
傳.....但防範過甚不宜乎?」
「這樣才好,那群人給句話就能編出一大堆故事......重生後不是人已經夠他們掉理
智值了,再多傳出其他種族我怕他們會暴動」
「種族?妾身並無子嗣。」
「代稱啦代稱,真抱歉,還要讓妳調頻到我看得到的頻率裡。」司書也不管小女孩聽
不聽得懂了,回到櫃子前拿東西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還沒問你是什麼神明了
,有神社嘛?」
「妾身為緣切神,鳥居本殿尚存,但無使者清掃。」
「也就是無法使用實體.....我知道了。」
說著說著,司書消耗掉備用的一罐文墨,讓飄在床上的緣切神有了質量,總算可以安
安穩穩的坐著那。緣切神先是驚訝了一下,接著誠惶誠恐地低下頭來:「君願與妾身敬仰
,妾身不勝感激。」
「剛才妳叫我的時候已經耗掉不少力氣來碰觸我了吧?扯平了。」司書的態度很平和
,但也很隨便,可不管什麼男女之防甚至是上下分別,反正他是基督徒。
日本直到現在都還有著所謂的八百萬神明,緣切神就是主司斬斷緣分的神明。雖然斬
斷緣份聽起來很可怕,但是也有斬香煙與酒癮性之類的能力,所以依舊有許多人崇拜這些
神明。司書比常人稍微敏感一點,小時候可以感應到這種神明妖怪之類的東西,受洗長大
後就只有在惡夢裡會被騷擾而已。
是說我這樣跟異教靈體交流可以嗎?.......算了,反正人家都努力弄出實體了,而
且轉生文豪可比這種是獵奇多了還管這種事。
緊急把思緒拉回來,司書塞了一盒餅乾給緣切神,讓她能邊吃邊說:「說吧,妳找我
有甚麼事?在能力範圍的話我再幫妳。」
「......是這樣的,幾周前這個城鎮上出現一個吃食妖怪的男子,我想他應該是你這
裡的人,因為有相同的氣息。」緣切神努力用白話文說道,神情相當恐懼:「最初他只是
希望我能幫忙斬斷緣分而已,但是我拒絕他了-他想斬斷的緣分太過深厚,另一端的人亦
不斷修復,光憑妾身根本就辦不到。
後來妾身回答,若是欲斬斷緣分,必須要其自身付上足夠力量為代價才行。但妾身預
料不到,他居然會開始啖食妖怪鬼魂的心臟與眼睛。妾身從未見過那種採捕方法,那人越
來越強大了,但吞食的妖怪也越來越多,幾乎不成人形。........都是妾身多嘴,都是妾
身的錯......」
說到後面,緣切神又泣不成聲,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落下,梨花帶淚地令司書十分不
安。再等到那女孩稍稍平復下來後,司書才繼續問道:「所以這幾周的運氣比較差的原因
就在這?我這邊可是有好幾個人出意外了。」
「.....司書大人看不見?」
「真看的見我就瘋了好不好?管理文豪已經夠煩了,不要讓我連死人都要管。」
「是,但是情況比司書大人想得還糟.......因為那男人被吃食的妖怪留下的怨,已
經把矛頭全指向圖書館了。」
直到這時,司書才真正頭痛起來,並且下定決心要把惹禍的傢伙給揪出來。
負面情感比正面情感更容易影響人心,若是沾染上妖氣,宿主不在、依舊能影響當地
經過的人。聽緣切神這樣描述,那個人八成是把妖怪吃殘了卻沒吃乾淨,剩下的怨恨累積
一大堆,但因為缺乏靈智就遷怒整個圖書館的人。
難怪最近大家常常外出後就帶傷回來........馬得讓我知道是誰在那邊玩妖怪生吃我
一定要罰他去食堂洗碗洗一個月!
暗自腹誹一陣,司書表面是還是面無表情,盡量不要嚇到緣切神,可惜還是失敗了。
更令他意料不到的是,當司書希望她提供一些關於那人的資料時,緣切神馬上就崩潰了,
又叫又哭得差點連實體都維持不住,退化到只剩最基本的驚惶,還差一點就奪門而出。
已經不想去問是看到什麼才鬧出這麼大的精神創傷,司書又消耗了文墨幫助她穩定實
體,順帶阻止她自殺。等到緣切神能站起身時,司書親自送她出門,走過下一個街角前她
人就消失了。回到圖書館,書櫃間、二樓等地傳來無數好奇的眼光,但礙於司書平日的威
嚴誰都不敢上去問話。
最後還是有不怕死的勇者過來搭訕,湊到司書身旁狀似親暱,但滿臉都寫滿八卦二字
的江戶川亂步笑咪咪的:「司書桑-那女孩是你的甚麼人啊?怎麼弄哭人家呢?」
「陌生人,只是剛好有事必須拜託我幫忙,又剛好提到傷心處而已。」司書冷著一張
臉,把人凍得退後、因為血糖低脾氣有些暴躁。
「陌生人?司書就別害臊了吧,不相干的話又怎麼會哭得如此失態呢?」
「你要腦補我不管你,但是我和你還有帳還沒算,就是你提供廢墟資訊給那兩個小朋
友的?」
「唉?那、那是意外,我沒想到那兩人會自己跑去玩,連我都不通知-我真的不是故
意的!司書饒命阿-」
從圖書館裡出來後,緣切神便不斷奔跑著。
圖書館裡到處都是那男人的味道,油墨氣味火燒火燎地,原本她是連說明都不願意的
,直到那溫柔的人給予供品。
但是在提到那人時,她還是支撐不住了,差一點就崩潰。人類瘋傻,頂多會被送進精
神病院,但鬼神之途瘋傻卻比死還慘,因為會失去自保能力,在清醒的狀態下被其他妖怪
吞食。
不行,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緣切神只想得到這些事,不怎麼準確地往山上跑
。那是通往神社的地方,穿過鳥居,她可以暫時躲藏一陣子。
然而才剛踏上第一階石階,她的耳朵就被人削去。
應該是不會痛的,但是傷口卻和活人一樣劇痛起來,太靠近臉痛楚變得分外強烈,讓
緣切神只能抱著頭倒在地上打滾。諸般光明皆滅,就連星空與月皆被烏雲遮去,沒有其他
光源。周圍盡是不見五指的黑暗。
在黑暗中,那人的聲音傳來,一如既往地絲滑悅耳,光聽著就令人膽顫心驚:
「本來想割舌頭的呢,可惜了。不要再讓我見到妳在那裏喔。」
第十一章
正如緣切神所警告的,那幾周大伙的時運真真降低到突破下限,不是有電器在旁邊爆
炸、就半空中會突然落下什麼東西,讓人防不勝防。補修室老是客滿、維修報廢也節節升
高,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大家比以前更加信任司書,不至於鬧出革命。
雖說如此,大部分的文豪最近都不太出門了,一來是省的又受血光之災,二來則是因
為和危機四伏的外頭相比,圖書館安全的宛如境外桃源一般。
「......一定是司書派了守護天使!之前就是一群烏鴉救了我和南吉的!既然連烏鴉
都造的出來,那-唉呦!」宮澤正興沖沖地說到一半ff-就被路過的司書用辭典砸腦袋,
蹲下滾去一旁哀號。
「不要在那邊替我造神好嗎?上次我只是弄個虛影就被貓釘得要死了,犬科動物是我
能造的生命中最大的動物了別指望我還會再搞甚麼名堂。」司書沒好氣說道ff0x雖然還是
那般冷面,但宮澤早了解司書外剛內柔的脾氣,保持著原先好奇的心情和司書詢問了起來
,問不到的話就仗著自己的外貌跟司書撒嬌。
前幾天的事件後,司書取得貓的同意,有文豪問起時會教導一些有關煉金術的基本知
識,有時還會親自示範給文豪看。因為這些技術比電腦出現的還晚,文豪會感到好奇也是
無可厚非。不過文豪頂多也就知道理論知識而已,在織田作自己開發天賦、卻不小心炸飛
自己的一條腿,送進補修室時還在那邊哀哀叫,眾人就都明白煉金生命有多不穩定。
真是一群讓人放心不下的人,司書有時還會這麼想,但事到如今他也漸漸習慣這樣的
生活。文豪開始能自理自己的生活,一些活到較接近現代的文豪也能適應新科技了,有些
人還在網路上找到筆友,漸漸的就可以專心在工作上了吧。
撫摸著以煉金術創造出來的貓,司書一邊搔弄牠的下巴,一邊處裡桌上的公文。時間
到了,那隻貓也消失了,在結束剛剛的講習後,眾人很快又分散開來,要聊天的自己聚集
到室外、省得吵到其他想寫作的人。室內只剩下刷刷刷的寫字聲,偶爾還會有一些小小的
討論聲。
正當司書在閱讀區的長桌專心處裡公文時,一樓突然傳來一連串的跑步聲,響亮到迫
使他不得不放下筆來走到欄杆旁提醒一下小聲一點。沒想到他剛把視線往下移,司書就見
到兩個西裝筆挺的人慌慌張張地往大門跑去,活像是被警察追著的小偷。
「夏目先生?正岡先生?你們兩個要去哪阿?小聲一點行不行?」
「阿?好、抱歉阿!我們傍晚就會回來的!」
夏目笑得相當尷尬,飛快回應幾句後就拖著正岡一起跑出門。本來還想再多問幾句的
司書見到森鷗外風風火火地衝出門來,遠遠還能聽見一天只能三次點心之類的大吼後,就
不打算去幫忙攔人了。
「啊-阿,真是精力充沛的男人啊,雖然我比較喜歡精力充沛的女性。」帶著柔膩嗓
音,目睹這一幕的谷崎潤一郎半倚在欄杆上,舒展開來的身體曲線比女人還嬌媚。司書在
注意到他的存在後,馬上退後整整三大步。
谷崎潤一郎是日本著名的耽美小說家,轉生後其性格似乎和生前差不多,喜歡女性的
腳、以及被女子耍得團團轉的戀情,生前轟轟烈烈的結過三次婚,現在則將精力放在美食
與工作上,是個無時無刻走在自己路上的變態。
因為性格的關係,司書很少和谷崎有接觸-他自認自己還算是個善良中立的的現代人
,所以在谷崎轉過頭來向自己搭話時,他逃得比夏目還要快,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正經事
。
結果他沒想到的是,在他逃回司書室前,谷崎早先一步在裡面等司書進來了。單腳翹
著坐在床上,谷崎喜孜孜地拿他書櫃上的書翻閱著,還在看見喜歡的地方時嘖嘖稱奇著:
「哎呀,司書也喜歡女子的肉體嗎?居然藏著這麼多素描圖鑑啊?」
「那是我的參考資料!還有那只是解剖圖鑑少在那邊亂說!」司書連罵人都懶了,抱
起谷崎的手臂想把他拖出房間,但是對方比自己大隻太多了居然拖不動。
「喔拉喔拉,司書在作什麼呢?我只接受女生喔。」
「你閉嘴!我還沒問你在我房間作甚麼啊!我跟你說過沒超過十句話吧?」
「只是想邀司書去吃個飯啊,難得天氣這麼好、櫻花也正盛開的燦爛呢,老悶在圖書
館裡不會覺得無聊嗎?」
「吃飯?」
司書上下打量這個麗人,接著又瞥向牆上的時鐘,忍不住問了句:「現在十點你就說
要吃飯?我不記得你食量有這麼大啊?」
「當然,所以才會多帶一個人,到時候嘗完味道就可以交給司書解決。」谷崎朝司書
拋了個媚眼,說得相當理直氣壯。
「可我不餓.....等、不要扛我!放我下來啊啊啊!」
結果司書最後還是被谷崎給拖去吃點心了,根據他的說法,似乎是因為森鷗外與永井
荷風今天有排班都沒空,其他人也有工作要忙,他只好找上一點情趣也沒有的司書。作為
一個變態,谷崎在吃飯上有他的堅持,就是現場一定要有人聽他發表言論,不論是關於美
、還是當下的心情。
所以司書就成了陪他吃飯的的聽眾,東奔西跑的還要幫忙提東西。值得慶幸的是,司
書在吃的方面似乎也頗有研究,除了在美食上可以交流幾句外,甚至還能分析基本的烹飪
方法。
坐在滿開的櫻花樹下,這次谷崎總算願意坐下來了,兩人在小攤販前的長椅坐著品嘗
花見團子。小小的三色團子淋上黑糖蜜,樸素的外觀與眼前的美景相得益彰,谷崎仍滔滔
不絕地分享著關於美食美景如何去影響一個人的心情,而司書則是心不在焉地聽著,偶爾
應個幾句表示自己有在聽。
這時,幾片花瓣落進盤裡,司書皺眉將花瓣挑出、像是見到甚麼髒東西似的。谷崎對
他這種反應相當不滿,彎下腰來抱怨:「哎呀,怎麼把花瓣挑出來了啊?明明是充滿美與
巧合的一幕啊。」
「我只關心吃了會不會拉肚子。」
「真是一點情趣也沒有,司書該不會染上泉鏡花的潔癖了吧?」
「潔癖才不會傳染啊!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為了美可以這麼不要命,看醫生
也是要錢的。」
「事事以錢為基準的話,會少掉相當多樂趣喔?司書先生的家境應該也不錯的吧?從
用字遣詞中就能體會出你的教育水準。」
「我家裡很普通啊?只是剛好處在知識爆炸的時代而已,和你們當時只有富家子弟才
能讀書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司書還回答的真認真......真無趣所以我才說男性喔。」
「是、是,很可惜我是男的,沒辦法赤腳踩你。」
「呀-!司書居然還記得這事呢!來、給乖孩子獎勵喔-」
「等!谷崎先生不要搶我團子!你這叫哪門子的獎勵啊-」
谷崎笑嘻嘻地逗弄著司書,對他氣急敗壞的反應感到相當滿意。即使不喜歡男性,但
他就愛逗弄這種保守又情緒化的小朋友,比什麼玩具都好玩。
「況且司書太死板了吧?明明都和我們相處多久了,到現在對我還加敬稱嗎?」悠悠
哉哉喝了一口茶,谷崎在說到司書還是有些挑逗意味。
「我又不像你們這樣自來熟,而且我都過十八歲了、別再把我當小孩對待好嗎?」憤
憤咬下最後一顆團子,司書盡全力想要維護作為管理者的尊嚴:』為什麼你們這些文豪一
個比一個這麼有個性啊......明明帝國圖書館是歸在軍部的!」
「表達即是我等的天性吶,司書你不也是相同的人。」
「.....我會盡全力改進這一點,創作甚麼的,對我來說太遙遠了。」
「為什麼呢?我也看過你的作品喔,寫得還可以。」
「我知道這是客套話,你可以直說沒關係。」
「........有點太淺白了。」
「這不是你平常和佐藤對嗆時的語氣吧?」
「淺白到等於沒有美感.....司書想被我罵早說嘛!作為同好我也是願意幫你的!」
「我才沒有這種嗜好,而且你剛剛說的缺點正是我怎麼也補救不上的致命缺點。」
谷崎冷哼,蠻不在乎翹起一邊腳,氣勢從抖M瞬間變成抖S:「怎麼補救不上?美感這
種能力也不過就是多聽多學罷了,長年接觸些美麗事物自然就能分辨美醜。司書,我看您
是懶得學,在那邊找藉口逃避吧?」
司書先是一愣,臉上出現想要爭辯的表情,最後還是選擇了安靜。
谷崎對於他這樣毫無反抗意味的態度相當不滿,在司書起身去交還盤子時伸腳絆了了
他一下。那人果然還是按耐不住脾氣,臉部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又控制好:「我說你啊,都
幾歲了還這樣動手動腳的。」
「誰讓你迴避我的問題了?回答我,奴隸。」
「我對sm一點興趣也沒有!要玩自個兒找其他人去。」
「嘖,我這也是為你好,男孩子對外人一點脾氣也沒有很容易被欺負的,尤其是像你
這樣過分認真的傻瓜。」
「這用不著你擔心,作為一介成年人,自保什麼的,我還是辦的到的。」司書冷哼了
一聲,抽了張衛生紙擦了擦手:「而且現代社會早就不鼓勵暴力了,要對誰生氣、怎麼個
生氣,我自己還是有準則的。」
明明只是個畏懼反抗的膽小鬼。谷崎開始有些瞧不起眼前這個男人,當司書收拾完所
有東西,準備要離開時,他卻還賴在長椅上不走,修長優雅的雙腳交換個方向交叉,谷崎
對待他的方式就像個女王俯視底下臣民:「司書相當喜歡稱自己是成年人呢,但我覺得你
可沒半點成年人的樣子喔!死守規矩、就連自己的情感都淹殺了,不過就是個乖孩子。和
成年人這詞一點也扯不上關係喔。」
司書聽見這話,表情變得微妙-先是呆愣,後來又在服從中混進一點自嘲:「或許就
像你說的那樣吧?因為我是圈外人。」
「甚麼圈外人?」
「恩......是我自己歸納出來的、要成為成功的人所需的條件。谷崎先生有聽過國王
與勇者的理論嗎?」
「未曾聽聞過喔,說來聽聽。」
「簡而言之,就是在這社會上想要成為成功的人,要嘛就是善於管人、能四處收集各
樣資源後取得財富或權勢,另一種就是擁有獨特能力,利用這個無法取代的能力在世界上
佔有一席之地。前者為王、後者為俠,而這兩項特點決不會出現在同一人身上,這兩類型
的人也往往是水火不容的。」司書一邊說著,在隨身攜帶的小冊子上畫了個空集合給谷崎
看,接著又繼續解釋:「菊池寬和芥川兩位就是最好的例子,一個是如流星般稍縱即逝的
知名小說家ff-
另一個則是老牌著名出版社的創辦人,他們都有耀眼的成績流傳後世,但是走上的路卻完
全不同。人群會崇拜像芥川這樣的明星,但是會選擇與菊池寬這樣的人當朋友。」
雖然是第一次聽見這種理論,但是因為例子相當簡潔,谷崎相當迅速救理解了、還因
為其中的比喻饒富興味吹了聲口哨:「原來司書也是個社會學家呢,讓我想起了小林那些
人喔。」
「因為我就讀的大學堅持文史哲不分家,我也斷斷續續的學過一些社會學理論。」司
書揉了揉太陽穴,逼他像志賀那樣自信演講真耗腦力:「幸好你們還算聰明,以前在安親
班打工還要舉更淺白的例子學生才會了解.......這填鴨式的教育喔......」
「都大學畢業了吶,那司書是哪一類人呢?」
「我怎麼可能在那圓圈裡阿?我是圓圈外的人。」司書啪的一聲闔上手冊,將手冊收
進口袋裡:「我既沒才能也沒德行,離社會定義的成功可遠著,怎麼可能是那兩個圓圈中
的人啊。」
谷崎扁扁嘴,站起身來整理好衣襬後、突然伸手摘掉司書的眼鏡,藏到背後讓他拿不
到。另一手還捏著他的下巴,逼那人抬頭面對自己。
矮了一個頭、司書抬頭的角度將近九十度,不明所以但是也脫離不了谷崎的箝制。直
到抬頭到脖子都酸了,谷崎這才放人,一臉失望的哼哼:「長的還可以,不戴眼鏡比較帥
。」
「幹嘛阿!連長相都要挑?」
「當然阿!誰讓你剛剛說些相當不美麗的話,我只能找些補償來修補我受傷的心情。
」
「你是哪裡受傷了啊我怎麼完全沒看見?......好了別玩了,吃完點心、我們也該回
去了吧。」
司書一把捉回自己的眼鏡,又變回平時那老肅著臉的青年,讓谷崎直呼可惜。因為來
的時候有點晚,兩人所在的區域又距離圖書館有些遠,在下了公車後,他們便抄了條小巷
子回去。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剛走進小巷子,「碰」的一聲爆炸聲響劃破天際,在他們眼前所
有景象全變了個樣。
沒有顏色,眼前的世界失去顏色,只剩下深淺不一的灰黑白。街道上的行人與鳥類之
類的動物等等也都消失無蹤,就連植物也枯死了,讓死寂不只是聽覺上的、同時也表現在
視覺上。如同遭到戰爭破壞,這些建築等等物體在變為灰白後就一點一點地崩落、散開的
碎片不斷上飄,消失在天際,漸漸聚集成片片骯髒的雲朵。越積越多、同時也往地表下降
,越靠近地面,無溫的陽光也逐漸被遮去。與此同時,兩旁的牆上也紛紛出現有足球那麼
大的蜘蛛,纖巧細長、密密麻麻的如同浪潮般向兩人聚集了過來。
谷崎被眼前的狀況給嚇得動彈不得,而司書則是早一步反應過來,拉起他的手就逃出
巷子去,回到較開闊的街道上。他先是馬上找了個水龍頭,確定還能供水後馬上開到最大
水量。在巷子裡的蜘蛛追上來時,翻出火柴盒,將水分解成氫與氧,接著就把一根火柴點
著了丟過去。
火焰瞬間爆燃,燒掉一大半蜘蛛群,同時也替他們爭取到了一點逃跑時間。司書一路
奔跑,直到在崩解的柏油路盡頭這才停下。谷崎直到現在還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抓著
司書的衣領。驚惶的有些失控:「這裡是哪裡啊?司書!」
「結界,妖怪捕捉獵物的結界、只有一定力量的妖怪才有可能創造出這種亞空間,剛
剛那些蜘蛛大概也是犯人用來吞食我們的式神,被追上的話就糟了。」司書喘到連句子都
破碎成一段段,剛剛又是使用煉金術又是逃跑,耗費他不少體力:「這大概是先前跟我們
有仇的犯人,該死!沒有帶材料出來。」
「但是司書不是會煉金術嗎?不能直接在結界上鍊成個出口之類的?」
「怎麼可能阿?煉金術可不是魔法,最基本前提就是要有材料。從前打敗芥川時我也
是使用文墨,才能辦到那種如同魔法的招式。」
「不、不是吧?那有辦法連絡到其他人嗎?」
「手機完全沒訊號,現在可以說是在同一地點但是是不同空間的區域吧?電磁波無法
傳遞訊號出去。」
說到這裡,司書突然伸手按上谷崎的肩膀,搖搖欲墜、隨後又很快就恢復正常。谷崎
注意到他的異狀,一反常態伸手扶了他一把:「司書?」
「……抱歉。」
司書突然說了這麼一句,當他推開谷崎時,手上卻多了幾根銀白色的髮絲,不曉得是什麼
時候取下來的。谷崎還來不及反應,司書手上的髮絲就分解碎裂,變成一把銀白色的火槍
。
那群蜘蛛朝兩人一擁而上,而司書高舉槍對空鳴了一槍。
-一陣狂風迎面吹來,捲走那些包圍著兩人的蜘蛛。司書手中的火槍也隨著風片片碎
裂、消失,隨風而來的是一大片炫目刺眼的陽光。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過了好幾秒,司書這才見到自己與谷崎回到一開始走進來的小巷
子,天空一片橘黃,看樣子太陽快要下山了。車聲、人聲各式各樣的聲音與生命終於回到
這世界,小巷和走進來時並沒有甚麼不同,只有一道拖曳痕跡留在地上,泥濘不堪、帶著
腐爛與金屬的惡臭。
司書見到的這行痕跡,連忙追了上去,務求要追上那個犯人。在即將跑出小巷,當他
回頭看向右方時,尖銳的嘶鳴頓時響起,佔據了所有思緒。
兩旁老舊大樓的牆面上剝落的磁磚,如雨般落下。
第十二章
夜色漸深,當館長一路飆車衝回圖書館時,文豪們分別聚集在兩個地方,一個是補修
室、一個是司書室。
在緊急把幾個人抓過來問話後,館長這才了解下午谷崎和司書突然在附近巷子被一大
堆從天而降的磁磚給砸傷,谷崎及時推了司書一把讓他離遠一點,自己則是被磁磚給砸的
多處骨折,而司書則是不明原因的昏迷過去。
也不曉得該說幸運還是不幸,在昏迷的前一刻,司書即時撥手機給德田,昏過去前喊
了聲救命。德田嚇得把全部人都派出去找他們,好一陣子才發現附近居民因為磁磚摔落聲
而聚集在一處,兩人就倒在那裏。
谷崎還好,身為文豪身體比人類結實很多,就算被砸到多處骨折,進補修室後就活蹦
亂跳了。但是司書卻陷入相當深沉的昏迷當中,就連森鷗外這個軍醫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會醒也代表不會惹事,正好,你們誰能告訴我最近這圖書館怎麼鬧騰的天翻地覆
的?!」貓也在場,很少見的氣到炸成毛球,活像團熊熊燃燒的火。
中島敦就是那個跟貓正面對上的倒楣鬼,被他的氣勢一壓,馬上就畏畏縮縮的像隻小
動物一樣:「這、這我們也不知道阿?司書有派很多使魔出去巡邏,也有很多同伴都因為
司書而逃過一劫,但沒想到這次會直接攻擊他阿?」
「哈?那傢伙還私下造黑戶口?」
「沒有這一回事!司書也就是派些烏鴉與麻雀!新美先生和宮澤先生也就是為此獲救
的!」
「那也是濫用煉金術-早就跟那傢伙說過不准創造文豪以外的生命了!」
「好了好了,貓,司書一定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現在罵他還太早了。」
館長連忙把貓抱開,又撫又哄的試圖讓同事安靜下來。剛剛還在照顧病人的森鷗外聽
見這些話,意外放下手邊的工作,轉向館長那一臉嚴肅地問道:「館長,政府那邊除了司
書就沒有其他相關的人員能幫忙嗎?為什麼我到目前為止只見到司書忙到快過勞呢?」
一人一貓先是一愣,接著雙雙露出凝重的表情。而這兩人的態度也讓一旁的文豪紛紛
緊張起來,過不久,館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抓了抓頭髮一臉苦惱:「看樣子你們的情報
蒐集比我想像中還要廣泛阿…..沒錯,正如森先生所說的,基本上司書就是你們的最高負
責人,但一地的圖書館中只會有一名司書。」
「為什麼不多招點人呢?司書很明顯顧不來這麼多人啊?」
「因為目前為止,政府並沒有把有礙書與文豪的消息給放出去,為了保持機密,不得
不讓每個圖書館的人員縮減至最低限度。原本這樣的制度在其他地區都運行的相當順利,
很可惜的是,這裡不曉得招惹到什麼東西讓司書不得不額外處理外在威脅。司書的運氣也
真糟糕阿。」
「等一下,這不是能笑笑帶過的事吧?而且為什麼不乾脆讓司書用煉金術多創造幾個
助手呢?」
「嘛,其中牽涉到很多麻煩事啊,總之我先從頭開始解釋。現在你們知道有了文墨與
有魂書這兩樣東西,創造生命變得相當簡單了對吧?」
「這點我了解,司書也轉生了這麼多的文豪了。」
「恩恩,其實研究所那裏本身也在研究相關專題,究竟從有魂書中召喚出的生命、與
單純用文墨召喚出來的生命有甚麼不同?結果一路實驗下來發現,單純用文墨創造出來的
生物沒有自我意識,生命會有服從創造主的趨勢。因此司書被下令了:不得創造與人相似
度超過三成的生物。」
「就這樣讓司書一人孤身奮戰?這是政府對待底下人員的態度?」
「嘿別說的這麼難聽嘛,也是司書自己因為信仰緣故拒絕委託宗教人士幫忙。而且目
前還不知道究竟是哪個人招惹到敵人,只知道他們的重點全關注自圖書館與司書身上。現
在司書的調查快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別擔心了吧。」
「喂喂,我們也是司書的助手吧?為什麼就不能跟我們說阿?」
「有沒有甚麼是我們能幫忙的?」
「政府那邊也太隨便了吧?」
「通通安靜點!你們作為文豪只要與侵蝕者戰鬥就行了,在那邊吵什麼!」
貓齜牙裂嘴的吼一嗓子,但也只換來一些更加響亮的抗議聲。就在場面漸漸混亂起來
時,三好慌慌張張地奔來,一開口就激動到破音。
「大、大家,司書醒過來了!」
兀自頭痛著,司書半臥在床上,瞪著館長與貓以及一票躲在門外看好戲的文豪,第一
件事就是先把無關人士趕出去,以求慎重還鎖上門。
「……我還以為你會想找人談話。」館長在一旁看著司書簡潔明瞭的安排一切,順道
讓貓出去管理秩序。
「放心,谷崎真出了什麼事,那些人早就直接殺進來了而不會還躲在門口探頭探腦的
。」司書強忍著頭痛與作嘔感,勉強自己坐直了身子。
「口氣還是一樣差啊,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的?」
「頭暈、想吐、身上肌肉有抽蓄與痠痛現象,大概跟重感冒差不多,習慣就好。」
「不要硬撐阿喂,從一開始我就不支持你這樣把自己燃燒殆盡,而且還是自行一人搞
這麼大的工程。」館長自己也懂得煉金術師用過度的後遺症,並不催促司書:「就算在煉
金術上天賦異稟、也不代表你還真的燒壞腦袋,委託給其他人不好嗎?」
「算了吧,我自己就是見過那些所謂的法師或道士,他們除了將妖怪殺得一乾二淨根
本辦不到其他事情,但現在早就不是殺掉兇手就能解決的情況了。」
「我說過勞死也不是像你一樣執意去自殺阿!適可而止四個字到底會不會寫啊!……
.唉?」
館長罵到一半,突然見到司書脖子後方有一大塊不自然的烏黑,大部分藏在衣領下,
若不是他回過身去倒水喝,根本看不見。
司書注意到盯著自己的視線,伸手拉起衣領遮住黑斑,相當自然的喝起水來。
「……牧,你脖子上的那是什麼東西?」
「什麼意思?我可看不到自己脖子後面喔。」
「少在那邊裝傻阿,那一大塊傷痕可是超級明顯,再裝不知道信不信我叫其他人來圍
觀。」
「……館長你又在那邊大驚小怪了,我可是沒半點感覺。這個黑斑大概是那個兇手在
我身上下咒後的痕跡吧?就跟水鬼在替死者身上留記號一樣,頂多影響外觀,不會有事的
。」司書這麼說著,等到身體稍微好了一點後起身走到衣櫃前,重新打理儀容。
「被下咒?被下咒你還能保持的這麼冷靜?我帶你去找專家解咒-」
「那不是詛咒,只是點留下的痕跡而已,而且我還特地把那痕跡固定在自己身上呢,
到時候那個兇手有甚麼情緒波動我這邊也感受的到。」
「你他媽還固定阿!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有必要,因為我是司書,保護友人也算在我的工作範圍內。若是有敵人意圖從外部
傷害文豪,我就有義務清理,況且這是個好機會。」
兇手開始被逼急了-一定是想要將作為結界中樞的我給處理掉,因為他自己可沒辦法破壞
或是逃脫出這整個城鎮的牢籠。
在最早最早進駐這個城鎮時,司書就不斷在這座城裡設下陣眼,原本只是想把人與鬼
魂做個分流而已。因為文豪是煉金術創造出來的生命、又屢屢以精神與侵蝕者戰鬥,在非
理性的地方很容易傷害精神。但現在、該慶幸嗎?至少提早知道兇手的存在,甚至還有機
會能活擒下來。
對,只能活捉他,一定辦得到的,在出現傷亡之前。
司書有些陰暗的想著,腦中轉過無數計畫。想要怎麼在更多地方佈下眼線與結界,想
要逼兇手自己落入陷阱。他沒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臉色已經慘白的像張紙毫無血色,就連
走起路來都有些虛浮,軟綿綿的如同踩在雲上。
館長在一旁觀察著他的行動,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在司書準備要推開門離開房間前喊
了他一聲,問了一句:「牧,為什麼你要為自己的工作拼命成這個樣子阿?」
「……司書在上任前,可都是簽過絕命書的喔?」
「我不是這個意思,以前我也是見過很多混吃等死的司書,但是我可沒見過像你這樣
怒氣洶洶的、連自己的命都打算賠進去了阿。」
哪有館長說的這麼誇張了阿…..這是當然的吧。」
長長吁了口氣,司書眨了眨眼,有些無奈地說:
「我擁有的只有這些人了,這是我唯一有的東西。」
第十三章
『啊啊,最近老是做惡夢呢。』
『明明都已經這麼小心了,為什麼還會遇上這種事呢?』
『想要離開這裡,討厭啊。』
『從甚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悲慘的?一定是有甚麼原因。』
『是因為某個人嗎?因為某個人犯了錯卻不肯承認?』
『就是你啊。』
「呃…….」
當司書從夢中驚醒時,窗外的天空還漆黑一片,時鐘指針才剛指向三。
耳鳴使腦袋一片混亂,剛清醒意識如失訊的映像管電視不斷閃著雪花雜訊與怪異的音
效,這樣早起經驗相當差勁。
剛剛在半夢半醒間聽見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奇怪耳語,不像任何一個他認識的人的聲音
,但從言語中可以察覺那些說話者的惡意。
啊啊,一定是那傢伙給我下的暗示吧?想藉此嚇嚇我之類的……..不能再想了。司書
嘗試著甩掉那些細雨,卻甩不掉被引起的低落情緒。
-第一次翹掉主日了
因為他是綿羊群中的黑山羊。
因為他是說謊者。
雜音如痛楚般傳遍腦袋,縱使時間尚早、但是司書再也睡不著了。他坐回書桌前拿起
一本破舊的聖經,在扉頁上有著十年前受洗時的紀錄。
沒有打開那本聖經,司書將它擺到面前雙手合十。
「我們在天上的父啊-」
「菊池寬?你也跑來買飯?」
中午車站前的商店街中,佐藤在買午餐途中遇見頗讓人意外的同伴,菊池寬也沒想過
會在這裏遇見同事:「也算是,龍很喜歡這家便當附贈的紅豆湯,我就順便幫忙買他的份
了。」
「果然是為了芥川,你最近越來越像他僕人了。」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我這是自願。」
「是是,就算是室生和荻原也沒有像你這樣這麼任勞任怨的…….早就該猜到你會跑
來庶民區不是沒原因的。」
「…….我在你們當中到底是什麼形象阿怎麼多了個外號?」
「因為前幾周吉川看到你在玩股票啊,現在是多少人的債主了啊社長?」
「那多嘴的傢伙!回去就找他算帳。」s
菊池揮了揮拳頭以示憤怒,佐藤見到他這麼生氣不好意思再提醒他現在可是有一堆人
都視菊池為最大經濟來源了。
「不過你也太寵芥川了吧?那傢伙好幾天沒出現在圖書館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龍喔?龍最近在閉關寫作,他好像不知道在寫甚麼,連房門都不太出來呢。」
「閉關到蹺班也太誇張了吧?昨天少了他一個人,害我們打暗夜行路時相當辛苦啊。
」
「龍有翹班?真、真抱歉啊,我回去會念念他的。」
「先等司書定奪吧。話說你們倆不是只是大學同學嗎?為什麼關係這麼好啊?」
「算是我單方面覺得虧欠,因為我在出社會之後和龍就沒怎麼聯絡了。」菊池寬苦笑
ff-0063對生前的事侃侃而談:「我和龍是在辦同人誌時認識的,當時他就是相當受到矚
目的文壇之星,我很高興能有他這個朋友,卻也苦惱自己才能完全沒辦法和他相比。後來
工作繁忙、又忙著辦出版社,我和他一直都沒碰面,直到收到他的死訊。。
「…..那也算不上你的錯吧?每個人都有他的選擇。」
「我知道,但有時候也會後悔怎麼沒能和他多說幾句話呢?也不是想拯救他,只是和
他相處時十分開心。」菊池寬不太好意思的承認,「所以現在就把時間都投注在龍身上了
,希望他別覺得我煩就好啊。
「……你這樣遲早會慣壞人家。」
「你對底下弟子也是半斤八兩吧?」
「喂!那不一樣!」
兩人持續著沒甚麼營養的話題,比平常討論工作時來的不正經,但菊池寬也為此哈哈
「怎麼可能沒關係啊!被人這樣辱罵……明天我再讓芥川先生來給你道歉。」
「沒關係的,對那人而言,他大概只覺得自己只是說實話,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吧?
何必為了這種小事傷感情?」司書稍稍放輕語調,結果就變成他在安撫中野了。
中野啞口無言,最後退了一步,沒有提起圖書館的異變、也沒有再多說關於文豪們或
者是有關工作的任何事。
夜風吹來挾帶著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櫻花花瓣,意外地飄上四樓陽台,孤零零地落在石
磚地板上,圖書館裡種植了許多足年的櫻花樹,最近可以看見枝條上長滿了不少花苞,再
過一陣子就會開花了吧?
「所以你找我有甚麼事嘛?今天下午你跟我說過的。」
「啊?呃.......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只是很久沒有這樣找你單獨聊天。」中野
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子,開始努力找話題:「司書喜歡櫻花嗎?最近庭園中的櫻花快要
盛開了,之後大家大概會找時間去賞花吧。」
「.......我不喜歡櫻花。」
「唉?真奇妙啊,司書討厭櫻花?」
「不是討厭,只是比起燦爛盛開的花,我更喜歡有香氣的花,像是桂花或者是野薑花
之類的。」伸手將褲腳上的一瓣粉色彈掉,司書盤腿坐著,眺望月光明亮的夜空:「以前
我在準備考高中的時候自願參加晚自習,那時候每天都要在學校讀書讀到晚上十點,回到
家時都已經十一點了。但在一二月時學校裡的樹會開滿淺灰紫的小花,香氣零零散散的,
也不濃、但是總讓人有種懷念的安心感。」
「聽你這麼說,司書是真的很喜歡花阿.....但是哪有花會在冬天開花呢?」
「因為我是在台灣準備考試的,那是一座相當南方的小島、比沖繩還要更南方,就算
夏天也不會下雪。」
對自己的身分也不太隱瞞了,司書索性也坦白自己的來歷,反正也是既定事實:「我
是在十六歲時和家人一起移居到日本的,在那之前一直住在台灣我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
台籍,現在一家人都已經歸化為日本國籍了,所以我會一些中文、也聽得懂英文。」
中野驚訝的闔不攏嘴,過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低下頭:「真、真抱歉
,我直到剛才才想起司書也是個特務呢,這麼多才多藝好厲害啊。」
「只是剛好有那個環境而已,而且說是會四種語言說也只是相當冷門的語言而已。」
「才、才不是那樣呢!我認為這是相當了不起的能力!請司書對自己更有自信一點!
」
「.......你和小林都說了同樣的話呢,無產派都這麼同情心氾濫的?」
「這不是同情!我是真的打從心底敬佩司書,無論是在指揮作戰或是在指導上,司書
一直以我們為優先,這些事我都知道。」中野有些激動,稍稍起身湊到司書面前看著他:
「所以我也希望能成為司書的助力,就算只有一點點力量,我也想幫上司書的忙。」
司書先是對中野的態度感到愕然,稍稍倒退幾步、嘆氣時表情疲憊的像是提造進入老
年。爾後他閉上眼,沉思了一會兒、再次睜開眼時又出現那種失去靈魂般的空洞模樣。
「那就殺了我。」
中野心跳加速,止住想質問的衝動,表面上裝的十分鎮定:「.......能說說你的理
由嗎?」
「我逃家了,我受不了自己的家庭,我沒有正當的工作,勉強靠打工支撐生活費卻連
房租都沒辦法支撐。在那個家裡我每天都做惡夢,就算現在逃出來了還是常常在半夜驚醒
。
好想死,但是信仰禁止自殺,不、不對,是我沒有勇氣去尋死。」
司書開始顫抖,像是忍耐著疼痛或是寒冷,就連聲音都在發抖,一字一句都變得有些
模糊。「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活著,從以前開始我從沒完成過任何事。師長希望我品學兼優
、當個乖孩子、做妹妹的榜樣,當時我除了這些期望,對自己的希望也只有想成為作家而
已。
可是我辦不到,我老是考不好,沒辦法融入同學的圈子裡、連和人交流都有困難。只
有在犯錯的時候大家才會注視我,責罵我,再跟我說是為了我好,全都是我的錯。
我受夠這一切了,我當不了好孩子,當不了好學生,連作家都當不成。我沒有成功過
任何一件事,連司書一職都當的一蹋糊塗。
殺了我,誰快來殺了我,就把殺人罪歸在我身上吧,殺了我。」
如果他能像個大人一樣對這些失敗無感就好了,說不定還會輕鬆一點,但是他始終都
是個過分敏銳的人。大笑、或是大哭,停留在青春期的強烈情感被困在會長大的身體裡,
只能驚惶失措的掩飾著從未長大的靈魂,以嚴肅古板的面具刻意劃清界線。
殺了我、或者是殺死我的情感也好,其他人只需要我有付出就好,失落或者是憤怒都
是我自己的錯誤。唯有供給出自己才有資格生存於這世界上,享樂或者休息都是可恥的事
情,就算是深夜也不能有半分怠惰之情。結束眼前的目標後就往下一個目標邁進,將身體
與心靈磨損至盡,將血液與骨骼奉獻上去,奉獻與那些應該追求的事物,如權力、如名望
、如財富。
人既是為此而生的,除這之外,只有一死。
這是他不斷被灌輸的教導。
就在司書幾乎要溺死在黑暗中時,是手上的溫度將他拉回現實中。
視野漸漸回來,他見到有一雙手覆蓋上他的手,中野微微握緊司書的手,毫無驚惶也
沒有嗤之以鼻,柔軟中性的面容上滿滿的盡是擔憂與憐憫。那人深呼吸好幾次,調整好節
奏後拉近彼此的身體,給了一個擁抱。
「辛苦了,你做的很好。」
被抱住的司書驚跳了下,呆愣三秒,還搞不太清楚發生了甚麼事:「中野?」
「司書需要這個吧?需要有人支持你,需要有人鼓勵。」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怎麼能......。
「沒有關係的,只是擁抱與支持的話,我還是辦得到的,我就在這裡。」
「但是我、我不想麻煩任何人。」
「你會需要的,人本來就是需要有另一個人的幫忙才有動力生活下去,這是相當正常
的事,不要擔心。」稍稍鬆開手,中野與茫然的司書對視,說著如同咒語般的承諾:「我
會一直陪著你,不論是在你高興的時候或者是傷心的時候,都不會隨便丟下你。你重視我
們,我也會盡全力去回應你的付出,司書是我相當重要的人,在司書覺得安心之前我會一
直待在你身邊。
沒問題的,這段時間裡請好好休息。」
......我是在做夢吧?臨死之前的,美夢
如今留下來的只有噩夢而已,無法如以前虔誠的我怎麼可能擁有救贖?怎麼可能會有
饒恕降臨在我身上?
就連我自己也放棄了,我不可能得救的啊?
艱辛的吞了口口水,當司書再次開口時眼淚終於不受控制,一點一點湧了出來:「我
不喜歡自己,我沒有值得憐憫的地方。」
「那樣也沒關係,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我都會接住你。」中野有些笨拙地笑了出來,
但是的眼光多了點稱讚:「我認為司書已經做的很棒了,還沒三十歲呢、卻想得比我們任
何一個人都還來的長遠,明明受到不合理的對待,卻為了大家而一肩扛下,很傻、但是也
讓我很敬佩。
我會一直支持司書的。」
聽見一直想聽到的話,理智蒸發的比熱鍋上的水珠還快,反差之大讓司書腦中一片空
白,如同飄進雲朵中間。等到他回過神來,雙眼早因淚水而刺痛不已,不管中野怎麼替他
拭淚,也只讓衣袖沾濕一大片而已。
最後司書放下一切形象與規矩,倒在中野的肩膀上,像個孩童般嚎啕大哭起來。
第十五章
隔天早上當大家急急忙忙趕到在圖書館,見到中野還得到他的道歉時,原本擔心著的
人這才安定下來。但和大家打過招呼後,中野卻說自己還有其他事要忙,一下子就跑得不
蹤影。
沒有排他的班,大夥對此也就不怎麼在意,但是當排班的那幾人在有礙書區那邊集合
時,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司書,這次待在裡面的就只有貓,坐在書櫃上方以俾倪的方式等
待大夥集合完畢。
「那個,貓先生,今天是你代班啊?司書他跑到哪裡去了?」志賀是這次的隊長,頂著大
家疑惑的眼神,他不得不自己走過去彎下腰向貓起了一個尷尬的笑。
「司書今天有其他工作,我來代他的班。」貓說的理所當然,在瞥見其他人一臉不相
信的表情,馬上就炸毛起來:「幹嘛啊?不就是指揮你們進有礙書嗎?做什麼這麼疑神疑
鬼的?」
「因為沒想到貓先生也會指揮嘛.....」
「我的工作也包含幫忙司書,基本上司書能做的我也能辦到,就是穩定不穩定的問題。還
是你們懷疑我的能力?」
「阿?沒沒沒,反正也就是工作嘛!那之後就拜託了。」
志賀打哈哈翹掉對話,回到隊伍中和其他同伴一同進入書中。
前進書中,執起自己的武器斬殺敵人後便是淨化書籍,就算已經轉生這麼久了,志賀
還是覺得這些流程和夢一樣。
確實是像夢一樣阿,在書中重新形成人身後,身體會變得比平常還要輕,從未有過戰
鬥經驗也能輕鬆揮劍,但是感官會變得比平常還要模糊,就像待在夢裡那樣。若不是有司
書的聲音在結束時給與指引,大概真的會迷失在書中吧?
司書有說過文豪淨化書籍的方式其實比較像浸染,以圖畫比喻的話,被汙染的書記像
是不小心沾上黑色墨水的圖畫紙,而文豪則是沾滿了清水的或顏料的畫筆,負責清理被染
色的區域。但是畫筆也會被墨水汙染,所以在侵蝕到一定程度時就必須回來清洗畫筆。
真是,把文豪比喻成畫筆,老讓我想起之前被武者塞了一堆水彩畫沒地方放的慘況明
明是不同領域的器材阿........志賀這麼胡思亂想著,在砍下一隻綿羊時稍稍失手,差點
就讓敵人逃走了,還是讓芥川及時出手補刀這才解決。
「志賀先生,下次小心一點喔,讓敵人逃走的話也是會影響到我們的戰鬥評價的。」
芥川這麼提醒到,披風隨著他的動作而微微飄起,今天也是相當風華絕代。
「抱歉阿、剛才是我不注意了。」
志賀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跟著隊伍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在轉換途中他又想起昨
天司書和芥川起衝突的事,當時他不在第一線,但多少有從同伴那裏耳聞些片段。
是衝突沒錯吧?但是聽小林說兩人態度都平和的太奇怪了,是吵什麼阿讓其他人這麼
緊張兮兮的?
「那個、芥川阿,你跟司書有發生過什麼事嗎?」
「恩?什麼都沒有啊?志賀先生怎這麼說呢?」
「因為武者昨天說你好像在欺負司書,那時候我不在現場所以沒見到實際情況....到
底是發生了甚麼事啊?」
「那件事阿?真是,你們都喝多了阿,自志賀先生為止已經有六個人問過我這件事了
呢。」芥川笑得十分輕鬆,就像在說別人的事「只是和司書私底下有些不愉快而已,不小
心在那種場合上提出來了。平日我和司書個性本來就不合,他又是心眼狹小的人,一個不
小心就在那裏翻舊帳了。」
「怎麼感覺你好像隱瞞不少事情阿?.....算了算了,有問題要說喔,不要大事化小
小事化無。」
「好…」
輕飄飄地回應後,芥川又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似乎對這件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讓
一旁的志賀看著也只能搖頭嘆息。
到底是怎麼養成這種天然性格的阿?夏目先生那裏不是出了名的嚴格嗎?怎麼還會變成
這種人呢?
志賀在後頭碎碎念閒來無事只好開始把視線放在眼前的戰況上。這是他們相當熟悉的
一張地圖了,大家開花也幾乎到十級、到上限的一半,因此就算在戰鬥時同伴還是會免不
了聊些沒甚麼營養的話題。
作為隊長也不太管這些事,志賀只有比其他人更注意戰況而已。然而當他把焦點放在
這上面時,卻看見一些怪異的情況。
敵人被擊殺時,不論是羊還是男人,都會被後來出現的一個小黑洞給吸走。但是芥川
的情況不太一樣,被他擊殺的敵人會整個爆散開來、化成小分子後才被黑洞吸走。
是我的錯覺還是我看錯了
想著要不要通知司書,志賀這才想起司書不在。
在淨化工作完成之後,眾人回到圖書館,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接近中午。陰天的陽光
沒甚麼力氣照進室內,有些角落還得開燈之類的。
結束工作後,芥川就聲稱有些疲倦,提早回宿舍休息了,志賀還沒得及找他問話就跑
得不見人影。
阿、夠了,反正知道他在哪,待會再找他也不遲。志賀這麼想著,正當他打算趁還沒
下雨趕緊騎腳踏車去買東西時,童話組的那兩個小朋友卻在這時各端著一大盤餅乾與小蛋
糕,蹦蹦跳跳的蹭到志賀面前,說是司書的新作,想拜託大家表決哪個比較好吃。
時間匆忙,志賀只來得及拿了片餅乾就跑出去了,讓童話組留個蛋糕回來再試。不過
餅乾出乎意料的好吃,甜味很淡,剛好處在讓人意猶未盡又不至於甜到咬舌的程度。
沒想到司書還有這一手阿?之後說不定能交流下廚藝。踩踏著腳踏車,志賀開始穿梭
在大街小巷,如同一道白色流星奔馳而過,完全忘記武者要他注意安全的叮嚀。今天天空
有些病懨懨的,不僅僅是混濁不清的灰色,在其中還夾雜不少骯髒的土黃色,像是沙漠中
揚起的灰塵。
是司書提過的沙塵暴?居然還真的可以穿過海峽?志賀驚訝地抬頭,這時,一道狂風捲
起了不知是從哪來的櫻花花瓣,有隻麻雀翱翔於其中,隨風飛向天際。花雀一下子擾亂了
灰雲的前進腳步,接著烏雲便漸漸散去,金色陽光從縫隙間穿過,回到地面、形成點點光
明。
志賀目瞪口呆的眺望著眼前美景,直到馬路上的車輛都開走了、才注意到自己停在路
口好一段時間,而右轉的路口則剛轉成紅燈。當他把視線從天際轉回路況時,卻在對面人
行道瞧見芥川站在對面路口準備要過馬路。
奇怪?他剛剛不是說要先回宿舍嗎?為什麼會在這?志賀沒做太多其他聯想,正要揮
手引起芥川注意時,眼角卻瞥見司書從街角轉出來,正朝著這邊前進。
當下他馬上踩地倒退混進車潮中假裝路人甲乙丙丁,說甚麼都不要牽涉進等一下的紛
爭當中。
一個是圖書館主角,魅力值與幸運值高到破表的天生贏家,另一個則是超萬能上司、
目前真正實力還未知的司書……謝謝他不想知道狹路相逢哪個會勝。
過沒多久,那兩人碰上面了,芥川是首先打招呼的人,而司書……司書就和以往一樣
沒甚麼表情,但是也停下腳步。
「呀,司書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面阿?」
「芥川?你那邊結束工作了?」
「摁摁,因為是常去的地圖,沒有甚麼難度。」雖然是笑容滿面,芥川看見司書手上
提著從未見過的手提包的,還是探頭過去看看,但馬上就被司書阻擋了。
「司書先生今早在忙些什麼呢?突然會成貓先生來代班,嚇了我好大一跳呢。」
「有其他任務突然缺人手,我就過去支援了。你沒給貓搗亂吧?」
「怎麼可能阿?基本禮儀我也是有的,不過司書是去支援甚麼任務呢。」
「這我不方便透露。」
「恩恩,嘛,司書先生也是辛苦了呢,還要忙這種額外的工作。」芥川感嘆著,雖然
語氣上一點關心的意思也沒有:「今後也是要請司書多多加油……不過看樣子、沒有你在
也沒關係呢。」
滾。
從其中的話語可以感受到這樣的意思。
司書瑟縮了一下,似乎還對昨晚的意外心有餘悸。他和芥川對望,過了好一陣子,最
後卻出現如釋重負的表情。
「你啊,這樣你就滿意了嗎?」
「?」
「我不想知道你有甚麼目的,但是我會顧好自己的工作,不辜負『司書』這個職責的
名字。」司書垂下眼簾,再次抬頭時卻出現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而且都長這麼大了、
卻只會向人撒潑來表達不漫的話,那我也不得不改變一下對應的態度。」
芥川扶上下巴,微微瞇細了眼稍稍抬頭成俾倪之姿:「你在說什麼呢?我可聽不懂。
」
「我也沒期望你能聽懂,但是容我提醒一句,就算是神明也是會看祈求者的本意,不
是收了祭品就會辦事的。」
「區區一個基督徒也敢提祭拜?」
「廢話,上帝比神明難搞多了,要不要成全全看祂規劃,就算禱告有不是事事答應的
。」司書沒好氣地抱怨道,語氣相當穩定:「而且這才是我該問你的吧?芥川,你祈求的東
西得到了嗎?」
「……亨。」
這次就不再回答他了,芥川快步走過,不一會兒便遠離了司書的視線範圍。這時中野
從另一條街道走出來,正好瞧見志賀和司書,主動上前打招呼:「司書工作辛苦了……阿
、志賀先生也在阿?」
「也、也就是路上碰巧遇上,還沒來得及跟司書打招呼呢。」志賀還沒怎麼從剛剛的
偷窺中回過神來,笑得有些尷尬:「司書先生今天在忙什麼阿?第一次看見是由其他人代
班,大家都嚇一跳啊。」
「也沒作甚麼,顧好你的淨化工作就好……痛痛痛!」
「司書你又來不要!又逃避對話阿!既然你把大家當作同伴了怎麼就是不願說實話呢
!」
「可是我不想讓文豪捲進這些事情來啊……那些人沒有義務一起背負這些事情。」
「不能這樣說,人麼本來就是要互相幫忙才會成為同伴的,而且你自己不是支撐不下
去了嗎?」
「呃……
「唉唉好了啦,捏小力一點、司書先生個性比較悶大家都能體諒這件事。」志賀被眼
前的景象給逗笑了,接著轉過來看向司書:「不過我也想知道司書先生的計畫,好歹也是
你轉生出來的文豪,有甚麼地方是我能幫你的嗎?」
「這、我、我……」
「有甚麼不方便說的?」
「沒有,只是怕說出來你們會不高興。」
司書嚇了一跳,緊張連話都說得支離破碎的:「其實也不是甚麼大工程……只是我最
近在趕結界建築,因為怕淨化結界會連你們也加以排除,所以在早上分送的點心裡做了一
點記號。」
「哈?那堆蛋糕跟餅乾?」
「沒沒有任何傷害!過了一周就會解除效果,目的也只是讓結界分個敵我而已!」
「這樣阿……聽起來很安全,為什麼之前都不說呢?」
「……因為之前和你們鬧得很僵,我不敢、也沒自信能和你們好好說話。」
誰讓我是這麼容易惹人厭的人。
司書苦惱的表情說明了一切事。
沒想到志賀笑出來,伸手揉亂司書的頭髮,舉動比中野還親暱。
「這麼正經八百的幹嘛阿?沒有人會討厭你的!你可是我們的司書唉?」@
第十六章
「喂?阿,是芥川阿。」
「......」
「很抱歉阿,最近真的太忙了,沒辦法見面。」
「......。」
「你能理解阿?太好了,幾乎每個認識的人都說我在作夢呢,聽見你的支持真的是相
當開心,之後有機會的話再約吧,我先掛電話了-」
從夢裡醒來,芥川看見窗外的陽光,心情低落的想把天上的太陽給扯下來。
最近這幾個禮拜,芥川不斷處在陣痛的循環中,頭痛時有時無、雖然是不至於影響生
活,但是卻讓他不得安眠。
或許是為了因應現狀,最近芥川屢屢夢見生前的記憶,有時是發生過的事,但更多的
事和寬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夢的劇情和記憶沒有多大差別,平平淡淡的開始也平平淡淡
的結束。
也是,這就是令我最費神的故事了,不必再多添加甚麼。
沒關係的,這次不一樣。
芥川深深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起身去換衣服了。
「真的是十分感謝您的配合......嗚噗。」島琦剛和咖啡店的小姐說到一半,馬上被
甩上的門打臉,害他整個人往後坐倒,跌坐在街道上被一堆路人圍觀自己的狼狽模樣。
島崎摸摸鼻子,拍去身上的灰塵後愣頭愣腦地走開。之前田山花袋在這間咖啡店中認
識一個非常可愛的女侍,天天來店裡點咖啡,但是怎麼都要不到電話。
上次和田山一起被踢出來後,島崎眼見好友一厥不振、鎮日如喪失模樣,最後打算幫
忙一下。仗著身材矮小臉蛋可愛,島崎很快就打進女侍的交友圈,然後開始想辦法打聽她
的電話號碼。
雖然很痛,但是能幫上花袋就太好了。島崎翻看手冊的電話號碼十分開心的這麼想著
,並且憑著記憶試圖從根本不熟悉而且距離有點遠的商店街走回圖書館。
這時,在他所熟悉的道路旁出現一座從未見過的巨大鳥居,就豎立在大馬路上。雖然
是鳥居的樣子,但是這座鳥居卻是黑色的,上頭也沒綁注連繩就像是什麼異族文化的裝飾
品似的。這座鳥居比旁邊的建築物還要高,行人從底下進進出出、卻沒有任何人抬頭看它
一眼。島崎注視,被好奇心驅使的他懷著興奮感,在看著這座鳥居的情況下走了進去,轉
眼間便來到陌生的地方,和以往走過的道路不同,這裡的路牌完全是用沒見過的文字寫成
的。
恩?現代也會有這種地方嗎?島崎疑惑著,但周遭的未知事物大大勾起他的求知欲,
讓這個天然呆莫名地展開冒險。時值下午,天邊剛剛泛起金黃微暗的光線,讓街道上的建
築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起來。雖然還是白天,但是路上的行人卻和一般人類不太一樣,
奇裝異服、有些走路姿勢怪異的,從窗戶反射的影像還能瞥見真面目為鳥首或獸足之類的
模樣,此外路邊也開始出現一些蒙面占卜師、拉著巨大拉車的小販等等奇妙的怪人。
當島崎走過某間掛著骷髏頭與蜥蜴乾的陰暗店鋪時,旁邊突然傳來尖細的呼喊,一個
獐頭鼠目的小販朝他揮手,想辦法要引起島崎的注意:「客人!對,就是那位客人!客人
是第一次來到轉貨街嗎?」
島崎轉過頭來,走向小販,好奇道:「這裡是哪裡啊?」
「這裡是下界與現界的交匯口呢,因為有很多人會在這裡擺攤而聞名,往左走的話就
可以回去現界,再持續深入的話就是下界的範圍了。」那小販摩娑著雙手,努力抑制不要
盯著人的書看:「因為是少數現界與下界能共處的地方,這而可是聚集不少好東西呢,客
人有興趣看看嗎?」
「商品?可是我沒帶錢啊?」
「不不不,交易不一定用錢,只要是雙方滿意的東西就可以了。老實說吧,小的其實
對您手上的那本書比較有興趣呢,能讓小的用一件商品來交換嗎?」
島崎愣了一下,最後才反應過來那小販在看著自己的本體。他馬上搖搖頭,呆呆地說
:「這很重要、不能給你,而且我對你的商品沒有興趣。」
「唉唉客人別說的這麼絕嘛,不然你說說喜歡什麼東西!小的這裡一定都有!只要用
那本書來交換。」
「我沒有喜歡的東西.....啊,如果能讓我取財的話,借你看看也沒關係。」
取材?第一次遇上這種要求,小販先是愣了一下,最後才點頭如搗蒜:「原來是要情
報阿?行!借來看看也好,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謝謝,首先能跟我說說下界是什麼呢?」
「就是和現界不太一樣的地方。怎麼說呢?下界住著很多妖怪與鬼魂,有很多地方必
須依賴法術才能進入,是妖怪或仙人長年居住的地方.....啊,就像是人類常說的天堂或
地獄吧?」
「天堂?那不是人死後才會去的地方嗎?」
「不一樣啊,人死後魂魄就直接進入轉生了,除非是惹毛妖怪被報復的魂飛魄散、或
者是家庭裡有人共上神主牌才會以神明的身分繼續留著,下界的人魂本來就不多。阿,這
樣說起來,您是圖書館的人吧?下界就像是書本世界那樣的的東西啦!」
「書?」
「怎麼不可能知道呢?幾年前下界出現一塊和現界混在一起的交接點,因為力量十分
混亂又容易汙染心靈,沒甚麼妖怪會靠近那裏。後來有聽說現界有派妖怪來清理那個地方
,可惜都看不到什麼成效阿.....」
書的世界?交會點?
聽見一些熟悉的詞,島崎想起了帝國圖書館,以及淨化書籍的工作,想著要不要告訴
司書這裡的情報。
有空吧,等回去再說。
「說到這裡,客人您可以把書本借我了嗎?方才您可是答應過我了呢。」
那名小販這麼要求,卻預料不到島崎當場拔腿就跑,速度快到像隻兔子於草原上逃命
一般,手中的書也變成弓箭、快速擊落那些追上來的小怪。就在剛剛島崎嘗試讓自己進入
戰鬥狀態,果然和有礙書一樣,一進入這個狀態身體素質便是現世的好幾倍。
眼見抓不著,小販以及其他圍觀的路人紛紛露出妖怪原型,大呼小叫的追在島崎身後
。而島崎也謹記著到手的資訊,直直朝著前方準備回到現世。
正當鳥居就近在眼前時,突然有東西絆倒島崎,他糊裡糊塗地回過頭去看當下忍不住
睜大眼睛。
原本還能見到建築與行人的街道全部被吞食了,一團漆黑的物體在遠方緩緩蠕動,高
聳入雲、宛如一座小山,而那團物體不斷分支出樹枝狀的觸手伸向天際,也在地表蔓延
3--此時就有一隻觸手捉住他的腳,那上頭滾著氣泡,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直到的快喘不過氣來,島崎這才真的驚惶,並且開始遮住鼻子避免吸入太多毒氣。
因為光是聞到一點,他就開始被侵蝕了。
不是吧?怎麼可能?!
島崎驚嚇到不行,死命掙扎卻沒有效果,完全不敢回頭看到底有甚麼東西正要包圍過
來來,只聽見像是有幾千萬隻蟲子追擊的聲音,讓他整個人背擊一陣發涼。
這時,突然有陣風捲著不知名的花瓣一下子衝散了惡臭,同時島崎也被這陣風給遮去
了視線,一時之間看不清眼前的狀況。
但是腳上的束縛不見了,後方傳來退潮的聲音,接著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便消失了。
身上除了受到一點侵蝕外甚麼傷都沒有,而他就處在離圖書館三公尺外的小巷子裡,鳥居
、妖怪、下界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走向大馬路,德田正好從大門出來,不解問到:「島崎?怎麼這麼狼狽的樣子阿?」
「.....我要找司書,大事不妙。」
第十七章
數日,三月二十五號正好是島崎的生日,今天自然主義以及他生前的好友全聚集到食
堂,給主人公大肆慶祝一番,吵吵鬧鬧的跟一群高中生沒兩樣。
也不知道是誰先起頭的,每次只要有人過生日,文豪生前的友人就會買蛋糕和禮物來
慶祝,就算是交友圈沒那麼廣泛的人,其他稍微有些關係的同事也會糾團去喝酒甚麼的。
這次島崎雖然還是和平常一樣呆愣,但從他努力表達的言語中還是能感覺到他很開心。
「-讓我想起三月初你生日時鬧得多轟動阿,圖書館從白天慶祝到晚上,司書還不得
不放我們一天假呢。」菊池寬十分欣慰地笑說,回過頭來卻發現芥川沒有跟上來,嚇得他
回頭去找,這才找到在路旁長椅上打瞌睡的青年。
「喂,在這種地方也能睡阿?龍!」
「恩恩?寬?我怎麼了嗎?」
「走到一半睡著了啦,你最近是怎麼了,老這樣昏迷不醒的。」
「沒睡好......(呵欠)......而且總覺得春天比冬天還好睡......」
「你也該從冬眠模式切換回來了吧?醒醒,公園快到了。」
「好......」
芥川迷迷糊糊地應聲,在菊池寬半推半拽下緩慢前進。
再過幾天就是花季了,菊池寬和芥川授命於附近公園看好賞花地點,到時候會在過來
派人占位子。賞花可以說是全國性的活動,明明還沒到花開最繁盛的時間,公園裡已經出
現不少賞花的遊客,氣氛相當愉快。兩人在途中經過一條商店街,正值花季,也有不少店
家打著花季名號進行促銷,或是趁機販賣賞花用品之類的。
人都經過了,菊池寬也就順帶去採買了些日常用品,從老闆那裏拿到兩張抽獎券。似
乎是整條商店街聯合舉辦的活動,在出口處有個抽獎的小攤子,密封的紙箱裝著彩球,獎
項從衛生紙到雙人機票都有。
菊池寬瞥了一眼抽獎項目,看見不少喜歡的獎項,忍不住興致勃勃的拉著芥川往抽獎
的攤子走過去:
「沒想到現在居然也有這種促銷方法阿?一起去抽抽看吧。」
「我對這種事情沒麼興趣.....啊阿寬,不要這樣子拉!和服會扯鬆的。」
「廢話,拉你當然是為了讓你來抽阿,難得有你可以大展身手的機會呢。」菊池寬笑
鬧說道,把兩張抽獎票遞給芥川,「都由你來抽吧,你的手氣比我好,肯定能抽到很好的
獎品的。」
「我又不是時時刻刻運氣都這麼好的,而且這不是寬買東西時拿到的嗎?應該讓寬來
使用才對。」芥川皺起眉頭,表情相當不贊同:「而且萬一抽到體積大又不好處裡的東西
,寬你別又怪罪到我身上喔。」
「怎麼可能阿?而且跟龍拚運氣,這種事我真的有點壓力大...........以往都是龍
有奇怪的運氣嘛。」
「阿-真過分,說的我好像妖怪似的,我們不是好友嗎?老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分高下
我會生氣喔。」
「誰讓你人生贏家嘛,而且我只是想發揮最大利益。」
「聽你在那邊胡說,不然我們一人抽一張,到時候再看看獎品要怎麼處理。」
「唉?喂!龍!排隊要在這邊排,別傻傻地衝過去阿!」
菊池寬罵罵勒哩的拖著芥川回到隊伍中,讓他排在自己前面。隊伍不長,一下子就輪
到他們倆,芥川抽到一次安慰獎,在菊池寬伸手想要探進箱子時突如其來的問了一句:「
寬,你有想要抽到的獎品嗎?」
「我?我什麼東西都可以啊,幹嘛這樣問?」
「因為我想分到好一點的獎品嘛!你覺得機票如何?」
「喂喂,抽中那種東西我們也用不了吧?工作這麼趕你還想出去玩啊?」
「總要有點目標阿,不然抽獎就沒意義了嘛。」芥川這麼說到,笑笑,但不知為何讓
菊池寬也有些毛骨悚然:「放心吧,寬一定能抽到最喜歡的東西的。」
放心甚麼阿?龍這傢伙......為了壓抑心中的不安,菊池寬轉身背對芥川開始抽獎,
在箱中摸索同時因為剛才的問題而有心神不寧。
獎品的話抽機票太誇張了,但是抽到安慰獎又讓人覺得划不來,既然商店街都把行銷
做出來了,那當然是要抽到價格購回本又好處理的東西啊,像是食物或是酒之類的-
嗶--
尖銳的警鈴聲突然放大,佔據所有感官,同時菊池寬也被一陣腐爛的惡臭給包圍了,
無色無息、就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奪走他所有的呼吸空間。當菊池寬失去知覺全憑本能在
行動時,他指尖剛碰上箱中的塑膠球,馬上就感到一陣觸電般的刺痛,迫使他趕緊把手抽
出來,動作大的連桌上的東西一跳。同時有顆彩球隨著他的動作飛出來,跳上桌面穩穩停
住。
是顆深藍色的球,對應到色碼是清酒一升裝。
「恭喜中獎!五號獎項開出來了-」
服務人員搖著手搖鈴歡欣鼓舞地祝賀著菊池寬,一旁的人也鼓掌恭喜,芥川也在那些
人當中。然而菊池寬卻愈發暈眩,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服務人員手中接下獎品的,當
他搖搖晃晃地離開攤位上時,芥川在他後頭小跑步跟上,擔憂搭上菊池寬的肩膀:「寬?
你沒事吧?」
「.......」
「回個話啊?寬,不要這樣嚇我,一點也不好笑啊-」
「-不甘你的事!」
菊池寬下意識推開芥川的手,和他相據一公尺遠後,突然能好好呼吸了。
為,為什麼?
會有這種反應,菊池寬自己也相當驚訝,但是也開始對方才出現的怪異現象給嚇到了
。警鈴、惡臭,以及奪走他理智的頭痛雖然消失了,但是驟升的體溫與心跳卻不斷告訴他
剛才的症狀不是錯覺。大口喘氣一陣後,菊池寬漸漸回過神來,這才想起自己幹了什麼事
。當他一對上芥川有些單調的眼神時,愧疚感瞬間爆棚,連連道歉只差沒下跪了:「我、
我剛剛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剛才究竟是怎麼了-」
「.....沒關係的,都幾年的好友了,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氣的。」在聽見道歉後,芥
川又恢復笑容,比驚惶失措的菊池寬更像個局外人:「但是你難得對我動手阿,有點傷心
呢。」
「呃、不、不然我想個辦法賠償.....」
「說賠償太過分了,阿,這樣吧,明天下午三點我們約在常去的那家茶屋吃點心,可
以嘛?」
「下午三點?別特意選在有排班的時候阿。」
「偶爾一兩次沒關係吧?何必在意司書的工作呢?」
「不行!你別讓司書難做人阿喂!」
菊池寬斬釘截鐵地拒絕,又碎念一陣後才說要換時間,讓他自己想想發言哪裡有問題
。
芥川只是靜靜聽著,有時報以微笑。
後來菊池寬因故和芥川暫別,一會兒再回到原位時,芥川已經不見了,手機多了一封
他傳來的簡訊,說是臨時有事要菊池寬自己先回去。
龍這是幹嘛阿?說不見就不見的.....菊池寬有些小小不滿,最後也只能任他過去,
自己走回圖書館。當他穿過廣大的庭院,回到建築物裡面時,卻發現圖書館裡十分安靜、
沒有半點聲音。
愚人節惡作劇?不對,今天又不是四月一號。雖然不安,菊池寬姑且還是喊了一聲,
想看看會不會有人回應。
大門應聲關上,眼前的風景像是被人用顏料塗上、變成廢墟空屋的模樣,似乎是間樓
中樓構造的房屋。漆黑的汙泥從破窗、二樓階梯上不斷傾瀉而出,朝著菊池寬圍了過來,
如同活著的生命一般。汙泥中浮現一張張扭曲變形的臉,呼著如血一般的鐵銹味,僅以表
情與行動來表達自身的不甘。而芥川就走在汙泥中,面帶微笑、從二樓房間走出來。
菊池寬早就放棄思考,無比驚惶的想開門逃出去,沒想到那扇門和假的一樣文風不動
,不管他怎麼拽怎麼敲都沒有反映,就連聲音也沒有。接著圍在腳邊的泥突然竄起,將菊
池寬整個固定到牆上。
「寬?為什麼背對著我?」
芥川柔和的聲音穿過耳旁,他的手撫上菊池寬的肩膀,就和他們往昔要好的時候一樣
。
「這才是我要問的吧?這些是什麼東西?放開我!」
「不行喔,因為放開你的話,寬又不曉得要跑到哪裡去了,這次我是不會放手的。」
隨著芥川的話,那些汙泥不僅是壓制雙手,同時也固定住菊池寬的雙腳。雖然情況相
當危急,但看在芥川似乎還能溝通,菊池寬決定是是先交談看看:「好、好了拉,都被你
綁成這樣了我還能跑到哪裡去啊?龍,能跟我說說這些東西是什麼嗎?我可不記得文豪能
辦到這種事。」
「這些?這些是屍體喔,被我吃掉的妖怪屍體。」
「哈、哈!?你說什麼?」
「為何驚訝呢?普通人不也是以其他生命為食嗎?如今這些已經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了
?請不用慌張。」芥川稍稍鬆手,再看見菊池寬轉過身來看向自己時,冒出純真如孩童的
笑容:「現在我已經是大妖怪了,可以像這樣創造幻覺捉住你了呢,再等一下喔,等到我
把其他人都吃掉了,就沒有東西能妨礙我們了。」
「不要鬧!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放開我!」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汙泥分支出去,封上所有門窗,讓室內變的伸手不見五指、也讓外面看不見裡面的狀
況。於黑暗中菊池寬失去視覺,只能感覺到芥川冰涼的手指撫上頸項,慢慢扶起自己的臉
。
『人們總說我是文壇裡的星星,但是這些名聲完全不能幫助我得到你。我不想要說再
見了,今後我們一直一直、再一起吧?不論是身處在天堂、或者是地獄。」
汙泥發出驚人的哭喊,其中有個聲音異常響亮,若是司書在場一定能聽得出來是誰。
原本打算祈求的緣切神,如今也成了芥川的食糧。
一下子就被包覆起來,菊池寬整個人陷入汙泥當中,被深不見的血味給遮去所有感官
。
芥川看著他喜歡的人,看著他造成的場面,自己也主動陷進汙泥中,在消失之前吻上
菊池寬的唇。
隨著入夜,無數黑影於燈光下顯形,如同送葬隊伍緩慢地前往圖書館,縱使半開的櫻
樹飄落無數的花瓣也無法阻止他們的腳步。
混著花瓣的風在廢屋門外環繞,距離司書抵達還有十分鐘。
「吶吶,安吾!織田!我從芥川老師那裏拿到簽名了喔!而且還是簽在初版書上,超
棒的對吧!」
那天傍晚太宰喜孜孜地拿著一本舊書,獻寶似的亮給好友看。幾天前拿到簽名後,他
樂的整夜睡不著覺,死死守著那本書不讓其他人沾上半點指紋,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想到要
和朋友炫耀。
早就知道好友的習性,那兩人只有對視一眼,接著安吾才有些哭笑不得地問起:「芥
川先生也知道簽名是什麼意思喔?太宰,不會是你跟他講解的吧?」
「沒禮貌!芥川老師當然知道這些事啊!他還在書上寫了給我的話呢。」太宰抗議著
,在提起芥川時又興奮的停不下心跳:「一開始我還以為像他那樣高貴又完美的大人物對
我看不上眼呢,沒想到芥川老師超親切的、一點架子也沒有!不愧是我崇拜的老師!」
「喂喂,被佐藤先生聽見他會傷心的啊,你這吃裡扒外的不良學生。」織田笑罵,拉
著太宰就準備往食堂走去:「今天隔壁那家店的特餐有咖哩喔,趕快去吃飯吧,咱肚子餓
了阿。」
「不、不要拉我!這麼重要的書不能帶去店裡阿!會沾上污漬的。阿、還要順便拿味
素呢。」
「又來!為什麼你老愛在料理中加那種調味料阿?連咖哩的味道都蓋不過去了。」
「當然是因為好吃啊!不要小瞧味素阿。」
太宰嘻嘻哈哈地跟上織田的腳步,手上緊緊攢著那本附有簽名的書。?口跟在兩人身
後卻在室內聽見不可能會有的警鈴聲。
他及時拉了兩人後退,眼前沉重的書櫃應聲倒下,就壓在他們原本應該走上的途徑中
。
第十七章
「喂!你們兩個沒事吧?」
「怎麼回事啊?」
被巨響引來的眾人紛紛衝過來圍觀,因為這次的意外而嚇得目瞪口呆。太宰腿軟跌坐
在地上,而織田則是驚訝的連連飆髒話。
「啥鬼?這幹啥阿!兇手是誰!」
「不知道,剛剛可沒有人站在書櫃前。」?口自己也心有餘悸,在拉起太宰時語氣不
是很確定:「剛才似乎有個奇怪的警鈴聲,圖書館裡有警鈴這種東西嗎?」
「沒有吧?不過我剛剛也聽見那個奇怪的聲音了。」
「圖書館.....怎麼了?」
「不會吧?.....」
正當氣氛相當詭譎時,地面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連書櫃上的書都震倒了誰都不會認
為是錯覺。窗外蒼白的陽光炫素暗了下來,讓大夥手忙腳亂的開始尋找電燈開關,因應突
然變成黑夜的天色。
就在電燈亮起、室內恢復光明時,外頭這時下起了這個時節根本不會有的、連景色與
聲音都被抹去的大雨。
大夥驚愕的把視線轉到窗外,雨水打在屋頂,音量大的隔絕外頭的聲響,但是還是可
以聽見庭園傳來怪異的動物叫聲,狼嚎、雀鳴、烏鴉嘎嘎叫傳遍整個夜空,像是刻意對裏
頭的人叫囂似的。圖書館大門早就在下起雨時被附近的文豪給關上了,省的雨水潑進來。
但是那些聲音不停刮著耳膜,分外清晰。
接著大門那裏就出現爪子刨抓門板的聲音,同時還有黑影貼上緊閉的玻璃窗,慘叫尖
銳的快刮破耳膜。
「-哇哇哇哇司書先生館長先生救命啊!」
「誰先去給館長打個電話!司書先生不在圖書館裡!救命!」
「電話不通!媽的破爛東西-」
@ 「我不想死!對不起我不該到處欠錢-」 「吵死了!慌成這樣成何體統,通通安靜一點!」這時,貓從大門下的貓門爬進來,炱憎迨W的水珠後就朝著眾人吼一嗓子,頓時控制住整個場面。接著他又要求一名文豪替L撐傘,他要趕去中庭一趟。互相推擠一番,最後志賀猜拳輸了,才收下傘和手電筒被推X去。 雨勢盛大成水幕,剛走出一步整件長褲就被潑溼了,撐傘基本上是沒甚麼作用的。然蚇艅拑M持續朝著中央前進,在手電筒的光線下身上的毛皮濕潤的發亮,他來到那株不死薽e,令人相當意外的是,不死樹就算在這般暴雨與黑暗中,還能隱隱發光。 貓脫離傘
的範圍,只輕觸了一下樹苗,瞬間光芒倍增,金色花紋從根部延伸出來、像
是原株的根ㄧ般不斷延展。無聲無息,花紋隱沒入有光的地方,在黑暗中更顯得明亮,就
算遇上障礙物了也能延伸上去,獨獨迴避文豪與貓之類的生物,不知不覺中眼前所有事物
都被附上了花紋,變成相當奇異的美景。
『敵我生物反應辨認』
『規則再改寫』
『物理影響降低至三十』
『新增屏障』
『精神與現實感應遮斷』
..................
........
這時,不死樹的周圍突然浮現這些金色文字,密密麻麻的圍繞在四周、不斷堆疊到天
際,如同加速成長中的大樹。這些字逐漸聚合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座巴別塔,沒有給人走
上去的階梯。貓抬頭仰望漸漸變小的雨勢,毫不在乎的踩在那如同樹根一般的花紋上:「
呼,幸好那些殘渣頂多操縱天氣而已,若是降下天火的話,大概整個城鎮都會遭殃吧?」
驚愕地望著眼前的風景,志賀連話都說不好了,結結巴巴、字句斷成詞語:「貓,圖
書館裡什麼、時候出現.....」
「從一開始司書設置的東西就是這個,AuguriesofInnocence,志賀,你現在應該可
以召喚武器了。」
「唉?我可沒進有礙書,怎麼可能召喚武器阿?」
「不要吵!試試看,我得驗收結果。」
「好、好啦,等我一下.....唉唉唉?」
見到自己的劍出現在手裡後,志賀這才閉上嘴。貓相當滿意的點點頭,接著繼續解釋
:「這才是煉金術士的拿手好戲,現在這裡是司書管轄的世界了。在這司書給你們設下的
結界裡,這個區域他可以自由制定規則,今後就算在人間了,只要結界豎起,你們也可以
召喚出自己的武器戰鬥。現在是處在隔離與保護的狀態下,假如外頭那些東西真攻破的防
禦的話,到時候就必須要依賴你們了。」
「殘渣、結界.....司書是怎麼辦到這些事的?」
「他對城鎮上的樹進行轉化,讓樹進行光合作用時產生的一部分能量能轉移到不死樹
上,另外也將這些樹當作陣眼成為結界的一部分。至於我說的怨氣是什麼,你不會抬頭看
看?」
隨著貓這麼說道,隨之而來的的是鋪天蓋地的鼓翅聲,在夜空下不斷有鳥類飛過,每
隻鳥類的身上都有一部分霧化或者是缺陷的地方,這還只是小部份的怨氣。絕大多數的都
是些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掠過天際,其他還在屋裡的文豪則在窗口見到不斷有野獸逐一浮
現在庭院裡,佔據著草皮,沒有一隻敢站在道路上。
接著四周樹木開始唱著歌,隨著歌聲不斷搖曳,妖怪群也跟著詞曲在和聲,卻因為嗓
音太過詭異而變的吵雜。在怪誕的歌聲中有兩個人互相扶持著,從大門那裏走了進來,似
乎因為受傷而行動緩慢。
『黒い鉄格子の中で
私は生まれてきたんだ
悪意の代償を願え
望むがままにお前に
さあ与えよう正義を
壊して 壊される前に
因果の代償を払い
報いよ 名もなき怪物
』
在雨停下時,中野和司書同時回到圖書館中,剛踏進圖書館時司書就支撐不住倒下,
就連中野也來不及扶助他。
所有人驚訝地圍了上來,但在見到司書從懷裡翻出一本書時頓時又鬧哄哄的。那是菊
池寬作為武器的初版書,對他們而言是如同本體那樣重要的存在。
「司書,菊池呢?你對他做了什麼!」最先發難的是吉川,在司書被其他人扶持起來
前大聲嚷嚷著,接著就被其他好友給架住了。司書左手拿著那本書交到吉川手上,語氣相
當虛弱:「我讓他先以書的樣子休息,在清除掉被污染的地方後他連人身都維持不了,之
後進補修室就會回復原狀的。」
「少騙人了!你給我說清楚!」
「要說清楚的話也可以,我先說現在可是我的世界,力道不好控制喔?」
司書這麼說著,伸出發黑的右手,現場頓時爆出一陣嗡鳴,不斷有畫面灌進每個人的
腦袋中,同時還有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啊啊啊-』
『好吵啊,果然要吃完順帶割掉喉嚨的?』『好痛好痛啊!』『喔呀?沒了心臟也能
存活嗎?』
『救命』
『好恐怖、誰快來-』『怪物!』
『都是你!』
『不要,放過我!』『咿咿咿咿咿!-』
『真噁心的味道,吃了這個真的能增加力量嗎?』
最後說完這句話時,芥川俯視的臉停格在原味,染上血漬的手指與領巾讓他顯得更加
妖豔。
見到這些影像,吉川、不,所有文豪都愣在原地,遲遲不明白自己看見什麼證據。而
司書則是跪坐在原地休息,黑斑延展上脖子前就被他自己抑制住了。喘息夠了,他脫下自
己的眼鏡交到中野手上,拜託他收好。
「好了,該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中野你等等別讓其他人離開圖書館,假如有個萬一
的話,這層屏障還能保護你們三小時到事後打電話給館長過不久他大概就會帶維護部隊過
來清理你們要乖乖聽館長跟貓的話阿。」
「司書先生?司書先生要作甚麼?」
宮澤賢治想要跟上去,卻被中野給攔下來。司書回過頭,望向他底下的文豪揮揮手說
聲沒事。
「沒事的,也就是跟你們一樣以自己所知、自己的作品進行戰鬥而已。」
轟隆作響的巨大腳步聲,街燈隨著那隻巨大的怪物接近逐一熄滅,那是一個勉強保持
著人形的漆黑巨人,有兩層樓那麼高,每踩一步便會留下巨大的爛泥腳印,鮮紅的雙眼轉
向圖書館。它咆嘯了起來
『問問你們自己,你們是誰。』
一名半邊身體烏黑的男子從圖書館走出來,七抹影子自他身後展開、起身,變成七名
戴著面具、年齡身分不一的人形那是他筆下的角色。其中一名人形搭上他的肩,見著眼前
的巨人吹了聲口哨:「沒救了,頭兒你想找的人意識大概碎成粉末,在那裏面無法整合吧
。」
「那是他的問題,不是我的。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好好好,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是別太勉強了。」
人形這麼說,這時,那名巨人突然又放大好幾倍,加快腳步朝著男子前進。
「貪婪。」
語音落,一名人形化做更為巨大的黑龍,一腳把巨人給踩散成一堆汙泥。
『
御伽話(フェアリーテール)は さっき死んだみたい
童話般的故事似乎在剛剛死去
煉瓦の病棟でうまく歌えなくて
紅磚瓦的古老醫院怎麼也無法歌唱
霧に煙る夜 浮かべ赤い月
在煙霧繚繞的夜晚浮現一顆鮮紅的月
ほらみて 私を
看啊看著我吧
目を逸らさないで
不要別開你的視線
』
汙泥退去,重組成正常男性的大小,下一秒便出現在男子面前。
「憤怒。」
人形舉刀,擋下汙泥的拳頭,甚至將他絆倒在地上。
『
黒い鉄格子の中で
在漆黑的鐵柵欄中我就這麼出生了
私は生まれてきたんだ
期望那些惡意能付出代價
悪意の代償を願え 望むがままにお前に
懷著這些願望我向你開口
さあ与えよう正義を
就讓我們來給予這些人正義吧
壊して 壊される前に
破壞吧在被破壞之前
因果の代償を払い
償還那些因果代價
共に行こう 名前のない怪物
一同前行吧無名的怪物
』
再次散落,這次汙泥避過男子和那七名人形,分裂成蜿蜒的小河往其後方的建築侵入
。
「色慾。」
「碰」的一聲,汙泥遇上一堵透明牆,散著狐尾的麗人笑盈盈地踩踏上去。
『
耳鳴りがしてる
耳鳴持續著
鉄条網うるさくって
鐵絲網喧囂著
思い出せないの あの日の旋律
已想不起來了那一天的旋律
雨はまだ止まない
雨依舊沒有停止
何にも見えないの
甚麼都看不見
ほらみて こんなに大きくなったの
快看啊 存於心中的那傢伙 已變得如此龐大了喔
』
多個聲音齊聲怒吼,突然破出一道大浪,朝著一行人吞噬而去。
「忌妒。」
人形突然盡數化成漆黑的水流,反將汙泥包圍起來,飄上半空成一團不停流動的球體
。
『
黒い雨 降らせこの空
黑色的雨從這天空降下
私は望まれないもの
我是不被期望的東西
ひび割れたノイローゼ
清脆分裂的精神官能症
愛す同罪の傍観者達に
向我們所愛的卻同罪的旁觀者們
さあ今ふるえ正義を
來吧正義在顫抖
消せない傷を抱きしめて この身体を受け入れ
擁抱無法癒合的傷痕
共に行こう 名前のない怪物
一同前行吧無名的怪物
』
球體在掙扎極度,想擺脫反被浸染的下場。
「暴食。」
人形鑽進球體裡,水球突然整個散開來,下了一場漆黑的雨。
『ああ
神ハ告ゲル 真ノ世界ヲ
啊啊 神宣告了真實的世界』
落下的雨重新聚集起來,回到地上,變成一個個沒有五官的人,誰也分不出是誰。那
些人紛紛看向男子。
「傲慢。」
人形瞥了他們一眼,視線掃過那些漆黑的人,無形的壓力迫使它們跪下。
『 在漆黑的鐵柵欄中我就這麼出生了
期望那些惡意能付出代價
懷著這些願望我向你開口
就讓我們來給予這些人正義吧
破壞吧在被破壞之前
償還那些因果代價
接受報應吧無名的怪物
黑色的雨從這天空降下
我是不被期望的東西
清脆分裂的精神官能症
向我們所愛的卻同罪的旁觀者們
來吧正義在顫抖
擁抱無法癒合的傷痕
接受這副身軀
一同前行吧無名的怪物
』
最後一個人在司書耳邊說了些什麼,在歌聲消失的同時他們也回到司書的影子裡,司
書走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名陰影。
漆黑的外殼破碎,其他人變回生前的模樣,空洞的黑色眼睛紛紛看向那唯一沒有變回
來的人。
司書深深嘆了口氣。
參考,翻譯自網路
Psychopass ed
第十七章
咚咚咚咚,停在草地上的妖怪開始發出各種聲音,種類不同。唯一的共同點是飽含著
憤怒,縱使地上的金色花紋突然變成牢籠隔絕他們也是一樣,原先為一體的妖怪是最躁動
的一群,空洞的雙眼裡卻充滿怒火想盡辦法要突破那層阻隔
無視那些妖怪的反應,司書低頭看向那個仍跪著的犯人,眼睛鮮紅但是沒有焦距,茫
然無知的盯著地板看。
司書拿出手機,黑著半張臉,朗讀事先存好的段落。
『某個陰沉的冬日黃昏。我坐在橫須發車上行列二等車廂的角落,無聊地等待著發車
的汽笛聲音。早就點亮電燈的車廂內,很難得的除了我以外沒有別的乘客。看著窗外,昏
暗的月台上也罕見地見不到送行的人影,唯有被關在籠裡的一隻小狗,偶爾傳來悲戚的吠
聲.......』
伴著這般沉穩的朗讀聲,那人包覆在外表的黑色也慢慢變淡,芥川回復原本的樣貌,
卻是滿身烏黑的字跡、寫著諸般咒罵,他自己本身也衣衫破爛,一隻眼還留著血淚,滿身
傷口狼狽地像隻流浪狗。他注視著司書,呆呆說了句:「.....蜜柑?」
「對,幸好你還記得自己的作品,不然我得當場重新轉生你。」
司書收起手機,此時那些妖怪,開始發出些字句,諸如殺了他、不准之類的單詞,男
女老少的音軌都有,但是時間點完全不在一處,聽起來十分可笑。
「寬呢?」芥川這樣呆呆地問,司書不管他的問題,開始他的審問:「你知道你自己
做了什麼嗎?」
「我甚麼都沒做。」
「還想狡辯嗎?我可是搜查到你殺害這地妖怪的證據了,需要我把證人叫來?」
「那些能稱為人嗎?不過就是些連人身都沒有的小妖怪。」
「小妖怪?那也是生命,只是生存方式與我們不同而已。你對傷害這種行為毫無悔意
嗎?」
「那又算什麼呢?誰不是吞吃著其他生命過活呢?我也是為了祈求喔。」
「但是因為你的行為,圖書館裡的其他文豪屢屢傳出意外,你不在意嗎?」
「那些人?那些人跟我無關,我只是想要跟寬永遠再一起而已,我只是祈求這件事而
已。」
「就算你快害死他了也沒關係?」
「人都有一死!明明是你擅自轉生了我!是你的錯,是你隨隨便便把我從睡夢中吵醒
的!不要把錯都怪到我身上!」芥川吼得聲嘶力竭,沒想到司書只是皺起眉頭,語氣變得
更加疲倦。
「就算你這樣做,菊池寬也不會是你的,任何人都不會是另一人的所有物。」
這句話一下子衝破芥川僅剩的理智,在他身後的、以及圍觀的妖怪臉上都浮現人臉的
笑容,嘻笑著芥川此刻狼狽的模樣。而當事人則是盡全力反駁司書的任何問題,就算這樣
只會讓自己更加難看。
「不要把過錯都推到我頭上,不是我的錯。」
「是嗎?我最後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那名緣切神已經被你吃乾淨了。」
「沒有,那不是我做的,我沒有!」
「你差點殺了谷崎,連我都想當作食物,那天在巷子裡堵我的就是你吧?」
「不是我的錯、都是你不好,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你怎麼會懂我的心情!」
我只是不想再分開了!我只是想吃掉寬,想讓他成為我的一部分、這樣卑劣的我。
芥川氣得連人形都維持不住,從他腳底不斷湧出黑色的爛泥包圍住他和司書兩人,傷
痕熱辣辣的、卻無法阻止他的失態。
從生前到死後,芥川一直苦惱著他與菊池的不同。在旁人眼裡他或許是個不世出的天
才,但是寬的身旁永遠聚集著其他人,寬不是自己專屬的朋友。
每一天每一日,他厭惡著容易自卑憂傷的自己,對陽光又受歡迎的寬既羨慕又忌妒。
寬是他生命中的光,但是他卻因為光而時常灼傷。
我喜歡寬,不,我不喜歡受傷的感覺,是他的錯嗎?一定又是我的錯。我想永遠跟他
在一起,但是我卻因為他的離去而痛苦,我討厭他。不對,寬他甚麼都沒做,寬做他自己
就好了。
我討厭的是,我自己。
直到最後都沒有哭出來,芥川跪坐在地上卷縮成一團。司書面對著這樣的芥川,往他
腦袋上就是一拳。
「別發神經了,要處罰的話回去再說。」
芥川腦袋一片混亂,還沒反應過來司書說了甚麼時,四周的陰影與怨恨頓時爆出驚人
的怒吼,充滿殺意的目光全聚集到司書身上,但是誰都無法越雷池一步。
「不准!」
「兇手!」
「叛徒!壞人!」
原本的笑臉面具全變成怒容,尖聲怒吼著無數咒罵。但是司書還是彎下腰來,向那個
跪在地上的男子伸手。
芥川閉上眼睛,還等著他應有的處決:
「......是我的錯。」
「再說吧,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寫悔過書,過度被動的我也跟你同罪。」說到這裡,司
書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以帶有羨慕的眼光說到:「而且還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去,夏目先生
、太宰、堀辰雄......菊池寬也是。」
寬
在聽見最後一個名字,芥川愣了愣,慢慢伸出手來握住眼前的手。
「弓銃負責掩護,我先去把司書跟芥川先生帶回來。」
「小心不要越線-嗚啊啊啊好噁心啊這東西!」
在司書勸回芥川後,圖書館裡的其他人總算出來幫忙扶持兩人回來。但是司書的精神
很明顯的不行了,界限正一點一點地被破壞ff-
那些妖怪光是能踏進半隻爪子就興奮地開始大吼,所有妖怪都誓言要向圖書館宣戰。當司
書在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腳一軟,把芥川推給其他人後直接倒下,落入中野的懷抱裡。
中野慢慢扶著司書坐下,自己也蹲下來和司書平視:「司書,辛苦你了,接下來的事就交
給我們吧。」
司書先是一驚,「什、什麼。」
「淨化城市啊,司書這些日子忙的就是這些事吧?貓剛剛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
了。」北原平靜的表示,這下司書可是震驚的完全清醒過來,正要質疑時卻沒想到自己連
站立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看著貓跳回地面,走到自己面前。
環視一圈,貓看著被其他文豪攔住的司書,十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這是為你好
,再獨自作戰下去,你會死。」
「文豪連可供轉生的魂魄都沒有!貓,你答應過不會插手這事的。」
「可我也沒辦法看著你自尋死路!教導你已經很煩了,我不想再來一個新人重新教起
!」
「就算這樣那也是我的選擇,怎麼可能讓其他人來支付我的代價--」司書大吼,喊
到一半就因為沒氣而連連咳嗽起來,緩了好一陣子都喘不過來。
這就是煉金術的代價之一,在進行轉換時施術者也要支付一部分代價作為能量,每個
人付上的代價都不同,有可能是運氣、健康也有可能是一部分的精神力。因此具有煉金術
天賦的人若是不打算使用的話,通常會以手術來抑制,避免損害人體。
一開始司書的目標只是保護圖書館、以及圖書館裡的文豪,藉由城鎮底下的靈脈來進
行人鬼分道,免得這些妖怪把文豪當作餌食。但是政府對煉金術的掌控十分嚴格,他也沒
預料到芥川居然學會吞食妖怪來進化自己的力量,這幾天若不是有中野顧著施力過度暈過
去的自己,司書早上了社會版新聞。
擅自轉生死者已是禁忌,他不想再讓他們這樣隨便消耗生命。
開口還想要抗議,司書眼前一黑,離暈過去只差一步了。其他人焦急歸焦急,但是在
全員到齊的狀況下比一開始炸鍋的狀況好的多了,北原乾脆把自己的書塞到司書手上,俯
視這個快過勞死的年輕人。
「好了,不過就是需要我們幫忙?都認識多久了還這麼認生。」
「你們.....真的了解煉金術嗎?這是獻祭,.....。」
「有差嗎?反正我們早就獻祭給文學了,而且我們也相信司書先生絕對能保護我們的
。」
「需要我們就直說嘛,反正諒你這爛好人脾氣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我、我願意幫忙司書!」
「我也是!」
越來越多人發出聲援,還幫忙拉起了司書讓他能夠重新站立起來。司書看著他們、看
著這些他原先無法直視的神明,如今全變為關懷著他的人,原先高高築起的牆終於垮了下
來。
接著他重新帶回自己的眼鏡,指尖輕觸其中一位文豪,卻使在場所有人分解點點光芒
,漂浮在半空,最後變成文字。那些字句源自文豪生前的作品,文豪的靈魂圍繞著司書,
是與他相聯結的精神。司書開口半吟半唱著詩句,那些靈魂開始藉由他、以自己的作品為
祭、為武器,反過來淨化那些壟罩在圖書館街道整座城市的怨恨。
這幾個月以來,司書一直想著究竟要用哪首作品來安撫這些怨靈。他不擅長寫詩,使
用館內文豪的作品又恐有偏頗的嫌疑,國外的文學他又有語言上的隔閡,沒辦法像母語一
樣打從心底感動。連自己都無法感動的詩歌,怎麼可能安撫受傷的心靈?結果他選擇某個
遊戲的插曲,真結局為人類全滅,主角所斬殺的敵人才是人類,而我們只是無知的魔王。
這樣悲傷的故事卻有第二代,似人卻非人的主角繼承人的一切,存活下來。
就算扭曲,也要把這心情傳遞出去。
司書高歌著未知的語言,自身也隱沒進光點之中
Too good to be true
Love I've never known
Can this all be real?
Or willyou fade like all other dreams
I never be lieved I would find
A love like this before
I've waited so long in the dark
For my light to come
Now, your eachout your hand to me
And lightup my heart and soul
I know what to do
I will follow you
Take your hand and your light willlead meon
那天晚上,人們過了一個平靜的夜晚。
但是有不少人在夢中聽見歌聲,有巨大的樹木從地裡長出來,突破柏油,樹根穿過街
道,包覆住地上的怨靈,以此為養分不斷向上延展,直到將天際都遮蔽了。原本黑暗中的
躁動逐漸平靜下來,天邊浮現晨曦,陽光再度回到大地上。
所有人抬頭仰望。
最終章
事件之後,司書治好受汙染的菊池寬和芥川,兩人在彼此表露心意經過一連串的爭吵
與思考,最終還是重歸舊好。
那年春天賞花會芥川參加了,但是在結束後馬上就被司書送去當前館的圖書館志工一
個月,掃地、拖地、排書等等重工作一個不缺,還派島崎等等與他不合的文豪不定時探班
-省的又有誰在探望時忍不住幫忙他把工作完成了,從根本上解決芥川的瑪莉蘇屬性。
但是司書沒有參加賞花會。
是日晴朗,雖然還帶著一絲涼意,但是陽光卻強烈的讓人忍不住脫掉外套。司書抱著
棉被發著低燒,又因為熱而忍不住開著電風扇直吹。
失眠、過勞,再加上被邪氣侵蝕,司書在上繳完報告後很乾脆的病倒了,渾身軟綿綿
的好像血管裡塞著棉花似的。假如是昏昏沉沉的發著高燒就算了,但是他現在意識卻分外
清晰,在眺望春日明媚的景色時顯得更加鬱悶。
從五樓跳下去不曉得死亡率高不高?不過在那前我要先有體力爬上去才行……..倒在
床上無所事事,司書連翻書的興致都沒了,閉上眼睛抵抗身體上的不適。
這時,原本還在遠處的花香稍稍變濃,有人的腳步聲穿過新改造的紙門,走進屋裡,
伸手拂上自己的額頭:「司書,身體還不舒服嗎?要不要再拜託森先生看看。」
司書稍稍睜開眼睛,瞥見中野擔憂的臉,後頭還還跟著童話組的兩個小朋友,啞著嗓
子勉強開口:「你們怎麼沒去賞花會?」
「人太多了吶,剛剛?口先生還跑出來阻止中原先生打架呢,反正我們也欣賞夠了,
就回來照顧司書。」
宮澤一邊回答,一邊碎念著司書不要拿電風扇對頭直吹,把塑膠袋裡的運動飲料跟果
凍拿了出來。新美則是將一束櫻花插進床頭櫃上的水瓶,說是希望司書也能看看櫻花。接
著他像是想起有東西還沒買,拉著宮澤又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或許是因為有些人聲的關係,司書緊繃的精神稍稍放鬆下來,居然開始在打呵欠。中
野就坐在床尾,探頭看向司書,淡色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飄落下來:
「我可以留下來陪你嗎?就在旁邊看書而已,不會吵到你的。
「這…..我是沒關係,但是中野不想去賞花了?」
「我比較擔心司書的狀況,明明是相當舒適的春日,卻只能窩在病床上相當可惜呢。
」中野一邊說道,翻開剛才搬來的書閱讀:「對了,夏目先生要我幫忙帶話,他說十分感
謝司書。了芥川一命。」
「那只是我的職責而已。話說之後芥川他們的恢復狀況如何?」
「十分健康喔,森先生檢查過了,沒有大礙的。」
「沒事就好,你們的精神和現在的身體是綁在一起的,出了甚麼問題比人類還要麻煩
。」
「沒那麼誇張啦,不過司書都不會介意嗎?之前還被芥川先生欺負的那麼兇,為何能
不計前嫌的就助他呢?」
「只是剛好有那個力量給他一點教訓罷了,老實說,若是在其他地方遇上像芥川這種
人的話,我大概會馬上辭職吧?」司書把臉埋進枕頭,語氣很軟、不見平時的威嚴氣勢:
「外面社會比這裡複雜多了,假如我是在外頭招惹到芥川這樣等級的壞人的話,我大概就
只能站著挨打…..毫無溝通能力的我只能躲來當公務員阿。」
「之後再多訓練不就行了?不過司書上任前有受過什麼特別教育嗎?為什麼知道如何
淨化怨氣呢。
「……看小說學到的吧?」
「唉?」
「因為我完全沒受過甚麼驅魔訓練之類的,唯一會的東西就是鍊金術,乾脆照我想像
中的方法來淨化。以前看小說上寫的若是要安撫怨靈的話必須要獻出祭品才能進行溝通,
所以我就想說用文墨之類的鍊成祭品文之類的不曉得有沒有用……」
「唉唉唉?所以司書那天晚上是第一次自己-」
「怎麼可能一個人啊?若不是有你們的幫助,我連開頭都架設不起來呢。幸好過程相
當順利呢,就跟我小說上寫的一樣。」
「亂來!」
「來不及了。」
瞧見司書的鬼臉,中野似乎有些明白那些半成品說的話了。
其實先前司書剛倒下的時候,館長和貓都有來探望過,在痛罵司書胡搞的同時也有提
到過一些起初他考試的結果。那時候司書的筆試與實作成績相當出色,但是在面試上卻差
一點被刷下來,因為司書有嚴重的社交障礙,若是在陌生的場合的話會自動虛線化,努力
不引起別人的注意,被其他人碰觸到還會出現相當畏縮的反應,讓主考官一開始還以為司
書是個懦弱膽小的類型。
「誰知道他媽的這貨比誰都無視規則,還他媽的心軟,處決就可以解決的事還拚了命
的要維護犯人名聲,硬把人救回來,不是說會守則咧!」
「但是,他還是好好完成他的任務-」
「閉嘴!就算是正經的陰陽家也不會像他一樣拔整個城市的邪氣!還他媽的不看場合
地點說拔就拔!」
「反正結果好不就好了?規矩本來就不是拿來遵守的,是拿來利用的。」
「司書!」
「你閉嘴!在我輔導下目前可沒人殉職過,在我調職前不准死!不然我做鬼都會來找你聽
到沒有!」
…….希望是貓先生憂慮太多。中野這麼想,卻也沒膽子開口說出來,他遞了條毛巾
給司書擦汗,在他休息時補了一句:「不過也真幸好能平安落幕啊,司書願意保下芥川先
生的性命真的太好了呢。」
「那是當然的吧?芥川是很多人的中心啊,他死了的話會牽連到很多人。」
「唉?」
「不是嗎?就算鬧出了這麼大的事,現在他還能受到原諒,就代表著他對很多人相當
重要吧?」司書翻身面對牆壁不,再回過頭看向外頭:「雖然知道這只是我的猜測……,
但是我有點羨慕。」
中野聽見這些話,很想安慰幾句,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安慰起。
但在下一刻,司書室裡凝結的氣息馬上就被打破了。
「司書!怎麼一個人窩在房間裡啊?出來喝酒-」明顯喝茫了的中原帶著酒瓶提著便
當從面相中庭的窗口爬進來了,跟在他後頭的事來不及抓人的白燁派、以及很多很多都在
賞花會上鬧瘋了的傢伙。
「恩?沒想到中庭自己就有優美的櫻花了嘛。」
「中原先生請不要這樣!司書先生還病著呢!」
「喝酒喝酒!春宵一刻值千金、咯!」
「不是那樣用的吧…..啊,司書桑,這是食堂給我們做的賞花便當喔一起來吃吧。
「司書精神不錯嘛,要不要也來盤將棋放鬆一下。」
人群聚集了起來,在起鬨聲中所有人都聚集到中庭賞花去了。春華燦爛,專屬於這個
季節的祭典尚未結束,文豪們狂歡時亦掛記著管理員,務求以熱鬧驅散孤寂的冬日。誰都
不會被拋棄,正如司書對他們承認過的。
司書和中野被眼前的景象嚇愣,相視過後,卻一同笑了出來。
春季.清明時雨.完
「辛辛苦苦的創作卻被人打回票,這樣你甘心嗎?」
「.....出版社也是有公司要顧,當然有權利拒絕我。」司書下意識迴避對面的眼神
,「沒關係的,反正我也習慣失敗了。」
但是當司書回來時,圖書館裡非但沒有平息下來的樣子,反倒是越晚越熱鬧,才到傍
晚就出現好酒的成員開始準備歡迎酒會。
......我怎麼記得這裡好像也算是戰場前線?司書完全沒力氣吐槽了,留下一句要收
拾好就自己上樓了,今天發生太多事他想回去休息。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剛推開司書室的門,他就見到那個主角、一個高大修長的男子站
在窗邊抽菸,夾著菸的手指細白修長,就算是彈彈菸灰、動作也是優雅的不可思議。
「......我的房間禁菸,就算要抽也請給我開窗。」司書完全不打算給芥川面子,念
了一句便走過去,繞過他身旁推開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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