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是粉紅色的札記 之 5】
〈路德城遊〉
昔日住在柏林，偶爾會到附近的路德城「威登堡」（Wittenberg）退修，一個多小時的火車，一年大概去一兩次，感覺就像香港人往長洲一樣。剛巧這次住在德國中部，鄰近另一個路德城，決定週末一家人租一輛車逛逛走走。
早上出發，高速公路過後是一段頗長的鄉村路，短途穿州過省後終於到達艾斯萊本（Eisleben）。艾斯萊本的全名叫「路德城艾斯萊本」（Lutherstadt Eisleben），因為它是路德的出生、洗禮、臨終前最後一次講道、逝世的地方。不消說，上述每一件事都成為了名勝或博物館——當然少不了市中心廣場豎立的偉大路德銅像。
不過，雖然艾斯萊本被「路德效應」深深籠罩着，它仍然離不開一種鄉村味道。全市只有兩萬多人。沒有繁榮的商店，活躍中的也不多。街道幾乎沒有人，只有間中路過的遊客。我想，若不是五百年前有一個叫路德的人在這裏出生，這裏仍然只是一個蕭條的村落。整個市鎮充滿宗教改革的陰影——我說它是陰影，因為在神聖的氣氛中卻滲出絲絲的不協調感——幾位染髮的德國青年結集在教堂門外，坐着，拿着手機玩 Pokémon Go（路德臨終講道的教堂自然成為Pokémon Go 的補給站）。每當有朝聖的基督徒遊客走過，他們都會無言的注視，感覺有點不忿與無奈。「你們這班基督徒，快離開我的地方！」他們感覺要說這句話似的。這一代對信仰沒有興趣的青年，從小被「困在」這路德之城，大概對「任何有關路德的事物」都感到非常厭倦了吧。
離開艾斯萊本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繼續開車南下往艾爾福特（Erfurt）。艾爾福特是路德昔日讀大學的地方，更是他後來當修道士的地方。路德的父母是沒有受過任何教育的農民，兒子卻讀上大學（後來更成為博士），很了不起的。昔日天主教的奧古斯丁修道院今日已改建成更正教的修道院。我們趕得上參加修道院的黃昏禱告會（Abendgebet）。人數不少，約有三十人，大部分是中年人。兩歲的女兒與我們一起拿着蠟燭唱頌、禱告、沉澱與深省。
回程的時候，我們特意開車到附近的「路德石路」（Luthersteinweg）。這是我最渴望到達的地方。1505年7月2日，廿二歲的路德從這條回家路上遇見暴風雨，一個可怕的閃電改變路德的一生。從此，路德放棄修讀法律，並於7月17日到奧古斯丁修道院回應召命。路旁的紀念石碑除了記載當時路德的禱文，旁邊更刻上一句拉丁文：ex thuringia lux，意思是「從圖林根而來的光」。1505年的一道閃光，不僅改變路德的生命，更改變了德國與整個世界。
生命短暫，黑暗漫長，我問香港之光復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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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韋安
二零一六年八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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