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展覽開幕 - 關於燈光的人生第一份正職工作 |
今天是法國大罷工的黑色星期二，也就是各種公共運輸全面癱瘓最嚴重的一天，市中心的廣場、車站到處都有抗議的人潮。而就是今天，我們參與的一個展覽，在十萬八千里的里昂郊區即將開展。於是我只好再度留守巴黎負責照顧女兒，外子想辦法南下參加展覽開幕。
這個展覽是法國藝術家Eugène Villon的孫女將畫作全數捐給市政府的常態展，我們負責規劃整個展覽的文字內容、展場設計、多媒體影音⋯等等。市政府去年發出標案，我們開始規劃設計，然後政府再發一標工程執行，到上個月底布展才將近完工。
下圖是外子上個月底去現場監工傳給我的照片，他說他一直擔心的畫作照明竟然意外的好，他這話讓我遠在巴黎忍不住白眼翻到天際。拜託，我可曾經在照明設計公司工作過的好嗎？而且當初繪圖和做標案照明規範的時候，我還去煩我以前的同事問東問西，現在展場照明效果很好並不意外。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的人生規劃是在台灣工作二年，確認自己想要進修的專業和方向再出國唸書。當時相較於其他同學往建築或室內設計發展，我在104網站上看到一個建築照明設計公司的徵才廣告。我還記得自己當時心裡歡呼了一聲，原來有這種行業！我華崗藝校三年主修副修的都是舞台燈光設計，現在又可以再做燈光設計，而且是和建築結合！
我人生的第一個面試非常緊張，自己什麼都不會，完全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問題。只想到要是老闆問我希望待遇多少，我該怎麼回答？我問我母親，剛好那天晚間新聞說應屆畢業生薪水二萬八千五，我母親就說：「那妳就說二萬八千五吧！」
我的老闆是台灣照明設計的大師，面試時我非常緊張，放在膝蓋上的文件一直掉、我一直撿。老闆看了看我的履歷表問：「妳的英文程度很好，是小時候在國外長大？」啊？！那是因為104網站上只有「很好」和「不好」二個選擇，我不是不好，就只好勾選很好。老闆說：「沒關係，英文程度以後工作就知道了。那妳希望的待遇呢？」我按照媽媽說的，二萬八千五。老闆瞪大了眼睛，說：「好吧，那就這樣，我們公司每年會調薪，之後會再加薪。」
後來每次我想到這個面試的場景就覺得好笑，自己年輕時的緊張和無知，聽媽媽的話要求比零用錢多一點的薪水讓面試我的老闆睜大了眼，然後跟我說過試用期會幫我加薪。
上班後沒多久，我和負責帶我的同事就發生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是當時正在興建的台北真理堂的照明設計案。老闆當時非常的生氣，他跟我說：「我不管妳花多少時間，妳去把冷陰極管是什麼搞懂，然後給其他同事上課！」後來我利用上班前的時間去參觀工廠，了解冷陰極管和霓虹燈管，還有相對應的電壓問題⋯⋯等，雖然最後我沒有給其他同事上課，卻成了公司最了解這種燈具技術性問題的人。
我畢業的時候，也是草莓族這個詞剛出來的時候，所以我應該算第一屆的草莓族。你問我怎麼知道？因為某天中午休息時，老闆看報看到一半說：「現在的大學畢業生是草莓族，你們是草莓族嗎？」那時我們有三個大學畢業生。
當時我無感自己是草莓族，不過是公司年齡最小的員工。某天中午一位最資深的前輩，她看著自己醫院藥袋上的年齡說：「想不到我大學畢業後在公司工作到現在都31歲了。」我當時覺得，30歲離我好遠啊！而我老闆卻說：「30一過，時間就過得很快，一下就來到40了。」這句話，我現在是點頭如搗蒜。
在一群都是女性員工的公司，我也是有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過年紀最小的好處就是，我常常下午四點趁老闆不在的時候撥打內線，問大家要不要一起訂珍奶鹽酥雞當下午茶，一些小事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就化解了，老闆對我的下午茶內線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在我上班的這二年間，我還迷上了衝浪，週末去宜蘭衝浪就算了，還跟人家週三早上去金山衝早浪。衝完浪再開車趕回市中心上班，雖然上班沒有遲到，但是玩心很重的年紀。和另一位喜好攀岩的同事，可以說是下班時間一到就不見人影的員工。
這麼愛玩的性格在一間嚴謹又有效率的公司，我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後來想想大學畢業的第一份工作真的影響很大。因為我老闆的實事求是和嚴謹，改變了我年輕人吊兒郎當的態度。他要我不管花多少時間都要把問題搞懂，是我至今仍保有的工作習慣。以前一起工作的同事，也成了至今都還有聯絡的朋友，當初在巴黎生女兒時，老闆娘還特別放二位資深同事的假，讓她們遠赴巴黎來看我。
今天開幕的展覽，讓我想起自己人生中的這段時間。其實我的個性並不適合當一位規律的上班族，我當時中午常常和另一位同事到大樓的頂樓抽菸，覺得自己是一隻籠中鳥。後來柏林的工作再次證明我是一個無法每天同一時間起床、搭同一班車、到同一個地方上班的人。不過這些經驗，都累積成現在的自己。
寫完這篇文章，我另一半也趕上開往里昂的火車了，希望他晚上回得了家，車次不會取消。
（下圖：施工中的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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