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文章：情人誓言
結婚裡的誓言，都有一個起始開頭，「不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將永遠在你身旁做你的妻子，永遠愛你。」小時候的我，這句話視為情感成功的目的—「有人可以讓我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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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愛我一輩子？
「不會。」
交往的第一天，寫浪漫文字的我居然這麼潑冷水的誠實告訴他。
這幾年的環境和經歷，讓我意識到想當浪漫的人，必須是要先認清現實。學會人性現實的規則之後，還能激起想像，才能當個待人生如夢、浪漫的人。
愛能夠一輩子不變嗎？不，愛是每個人內心自由意識的選擇，會改變，會轉移，也會消逝。
每天生活每件事，都能改變一個人的思想和心脈，所以能夠被敘述成愛的生活情境當然不會只有一種，相愛，永遠不會是當初認識的那種愛、炙熱的愛、北鼻的愛。真實的愛裡，除了情慾激情之外，還有信任、接受、理解、祝福，當然也包含傷害、背叛、謊言。
但這不是消極，也不是不信任愛情，而是發現當初以為「狂熱的著迷」就是愛，那種單純清澄的愛，在某些經歷之後，是能夠變成了現實利誘、變成了信任寄託，或是變成安全滿足。日子久了，人們對於情感的掌控力是渺小的，愛的方向不再只有單向的「我愛你」。會發現，自己以及身邊每個人開始對於「愛」有了各自不同解釋的故事和定義。
「那妳要嫁給我嗎？」
░「哎唷，那個女生最愛的還是這個男生的錢啦。」
這句話像是早餐店阿姨的帥哥美女語言一樣，每個人都會聽過。先姑且不評論兩性在社會中的角色刻板印象，但這句話，會不會不見得是不對的呢？
我曾和一位事業成就高的中年男士對話過，這個人長相乾淨、有禮貌，內在也不跋扈或是膚淺，不過他非常專注在工作上。聊過幾次之後，知道他的老婆是一位日常「如果我不在精品樓層，就是在往百貨公司的路上。」的典型精品收藏狂，對於工作、或是任何疊加個人深度的議題及刊物完全沒有興趣。周遭的朋友總在背後裡討論：「其實他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
當提到這件事，他回覆我：「其實我都知道大家怎麼討論我們，但不重要。」
那時年紀正值無時無刻充滿偶像劇的小女孩，想像他接下來會說的話一定是什麼「在別人眼中的她是怎麼樣，不重要，我覺得她最好，最重要。」浪漫又令人想立刻投入粉紅色泡泡泳池。後來他回我：「因為我適合這樣的愛。」
░每個人對於完美感情的定義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我是一個無法全心投入感情的人，妳知道嗎？雖然我擁有自己的事業，但對我來說，經營關係真的好難，而且我沒有興趣研究感情哲學，這是我的弱點。選擇她作為伴侶，是因為我總是很容易逗她開心，如同妳知道的，她只要買到一個限量的包包，她就可以開心一整個禮拜。對我來說，弄一個這樣的名牌包沒什麼困難的。她善良又愛美，陪我出入活動也很懂得禮貌。哈哈哈，妳聽起來會不會覺得很悲悽？
不過這是我的選擇，她真的很適合我。」
我才知道，每個人在愛裡，都是脆弱及赤裸的。在愛裡，每個人的定義和需求是不一樣的。
「或許我們之所以在這裡，是為了描述：房屋、橋樑、噴泉、大門、鋪石、果樹、窗戶…要以比它們本身所夢想更濃烈的方式，來描述他們。」- 里爾克，〈輓歌久〉
我在讀語言和人類認知的文字時，不小心墜入這句話裡。是呀，不管是哪種語言，每個人的大腦只能夠理解內容中的部分訊息，語言只是幫助我們粗略分辨事件的類別，而不是真實。在中文的世界，是有「藍色」和「綠色」的分別，但納瓦霍人卻把藍、綠，只用一個字表達。雖然這些在物理學家眼裡，會告訴你，其實沒有什麼明確的顏色分別。
我們經由學習語言，從文字裡認識世界，定義數字「一」為單項事物，但是一片雲、一支筆、一頭乳牛，真實的質量卻不同，那「一」代表的「一」不僅僅只有我們比喻出來，能夠理解的假象。更何況是複雜的愛呢？
以前小小年紀會寫出一段長長的「什麼是愛我的舉動」，就像待辦清單一樣，以為遵照著這些條件確認伴侶還愛我，就萬無一失，不會再經歷傷痛。直到現在，會理解完美的愛情，並不是沒有爭吵、憤怒、孤獨或背叛。我們會隨著生活經歷，在關係裡累積情感厚度，又或者因為際遇，重新對於人生議題會有突破性的思考角度。
所以就算是再善良、再好的人、或是再愛我的人，每個人都不會以當初相識一樣的愛，愛對方一輩子。
░我願意。
結婚裡的誓言，都有一個起始開頭，「不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將永遠在你身旁做你的妻子，永遠愛你。」小時候的我，這句話視為情感成功的目的—「有人可以讓我這樣說」。
不過，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這裡的「愛」只有一個字，但卻代表兩個人這麼長時間的愛。現在看起來這個承諾，有點不真實。因為我們都知道，當自己面對真正信任一個愛自己的人，不會有承諾的對話。就像我們不會問媽媽：「媽，你會愛我一輩子嗎？」
完美的感情，不是因為說了多少好聽的話，做了多少浪漫的事，因為相同的行為，都會因為時間改變性質。「我喜歡吃的布丁，可能明年就不喜歡吃了。所以不需要一直買布丁給我吃。」所以，什麼是完美的感情？
是雙方都，「我願意」。
#wanchi寫情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