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讀過小說的前提之下,想於第一時間將《推拿》電影中所有出場人物的臉孔與關係全數摸透是相當困難的,就連一些訪談內容也將角色錯置,王大夫、沙復明、張宗琪、小馬、小孔、都紅、金嫣、泰來等人的複雜糾葛確實並非導演意圖讓觀眾接收到的首要訊息,因此可以說,畢飛宇妙筆生花地為讀者建構出一個無異於正常人的七彩世界,面對命運,每個人都是盲人;婁燁則透過聲音與影像的張力帶領我們瞬間墜入沒有光明的國度,從旁白為盲視覺展開,化繁為簡將圍繞著推拿中心發生的一切梳理成幾個核心人物的慾望以及感情,正因他們獨鍾小馬,獨鍾這個體制外的存在,也特別給予小馬不同於原著的另一種溫柔關懷與溫柔結局。
「對面走過來一個人,撞上了叫做愛情,對面開過來一輛車,撞上了叫做車禍,可惜車與車總是撞,人與人卻總是讓。」
故事始於小馬,也終於小馬,他們在看不見的世界裡追尋一份看得見的愛情,推拿必須有力道,情慾必須有力道,深沉的壓抑也必須有力道,而如此強烈視覺衝擊的力道是文字無法具象的。在畢飛宇一視同仁的故事裡,我看見了盲人生活的隔閡與孤獨,婁燁洋溢文人浪漫的故事裡則看見了盲人之間的連結與陪伴,相較於所謂的健全人,他們對慾望的探索更加自然,發乎情止乎禮的道德約束更加沉重,沙復明自幼發憤苦讀,領略其中的黃金屋與顏如玉,身不由己受主流世界掌控,彼此忍讓,彼此錯過,所以例如金嫣、沙復明,他們愛上了想像裡的愛情,小孔、王大夫、都紅,他們知道愛情應有愛情的形狀,然而體制外的小馬,在格格不入的狹小空間裡設法突破限制,不願認命地追尋屬於自己的答案。
婁燁精心打造出的盲視覺尤其驚人,宛若燈光關上的剎那,宛若隱形眼鏡剝離的時刻,視線搖晃感異常強烈,瞳孔徹底失焦,目光所及盡是逐漸模糊放大的光暈,不但營造出視覺上也營造出心理狀態的混亂無措,小馬的失明是後天的,他經歷過兩個世界,經歷過殺死自己的過程,所以與先天的盲人不同在於他只是失去與原本世界的連結,之後的人生是苦盡甘來還是萬劫不復,端看穿越煉獄的途中撞上了什麼,那就是命運,命運牽引著抱殘守缺的靈魂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雖說電影不及小說的完整性,那是改編作品必定會面臨的取捨,卻直擊人心地以相似注視牢牢抓住故事精隨,透過雨、風鈴、舞蹈、詩文意象延伸文學的哀傷與美感,就像爐子上的一鍋鴛鴦鍋,畢飛宇是紅湯,婁燁是白湯,從同一株火焰竄起,滾出各自的味覺衝擊。李碧華說,眼為情苗,心為欲種,即使看不見,無論是喜是悲,是哭是笑,情緒依然毫無阻攔狠狠從眼睛裡跳出,飛蛾撲火般跳出了銀幕,來到我們面前,撞破黑暗,尋找光明。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蔭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 ─〈如果有來生〉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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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頑石的還魂滄桑歷盡的釋然
看非常林奕華<賈寶玉>
文字:李晏如 圖片提供:非常林奕華劇團
《賈寶玉》是非常林奕華劇團廿週年及香港歌手何韻詩出道十週年的紀念作,去年十月首演。 香港鬼才女編劇黃詠詩安排的情節從「還魂」概念出發,讓紅樓劇終後的賈寶玉,在回到太虛幻境後決定重遊故地,在對一切無能為力的前提下,再經歷一次大觀園的種種。 而林奕華則在每一場中加入「顛覆」,將原著文本轉移至現代語境。
燈還未暗,十二名女子便魚貫出場。 她們身著單純剪裁的舒適衣褲,在空無一物的巨大倉庫中赤著腳追打笑鬧。
忽然,其中一個先說起了一則關於顯赫世族的故事,其他人便開始連串的追問「再之前呢」。 於是一切像是按下倒帶快轉鍵,那些家府盛衰與少年少女的感情糾葛,全被置於綿綿無盡的時間滄河中,化為一栗的荒涼悲痛,在十二名女子的遊戲中被疾速虛淡下去,成了可供戲謔玩笑的曾經。
瞬間,故事回到了開頭,女媧煉石補天,獨剩一顆頑石未用。 頑石自知無才補天而鬱悶,修練為神瑛侍者,決心入凡走一遭。 念及澆灌之恩的絳珠仙草,亦追隨而去,欲用一生還淚。 據說這落至塵世的頑石就出生在此一豪門世家,得有一名,稱為「賈寶玉」。
倉庫底端高聳厚重的大門此時緩緩滑開,門外是不斷飄落的皚皚白雪與茫茫大地。 何詩一襲白衣隻身站在雪中,背光走進舞台---這是林奕華《賈寶玉》的開場,一齣三小時間雪落不止的舞台劇。
何韻詩演賈寶玉天時地利人和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氏族文化內涵考據,寫滿流離世情, 滲透滄桑歷史。 情鍾改編古典的導演林奕華,四大名著之中最愛即是紅樓。 《賈寶玉》是非常林奕華劇團廿週年及香港歌手何韻詩出道十週年的紀念作,去年十月首演,夏季時宣傳已撲天蓋地。 主題曲《癡情司》MV裡演員們仿達文西名畫《最後的晚餐》結構坐置長桌邊上,居中的何韻詩在時間凝格的十二金釵座間凝眉獨唱,映襯桌上繁花,已可預見劇情走向。
在林奕華的觀點裡,《紅樓夢》是書,「賈寶玉」是人,兩者背後存在相異的概念可供探討。 由何韻詩飾演賈寶玉,則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巧妙緣果。 早在2009年的《男人與女人》中,林奕華就安排何韻詩與林依晨在一段簡短的折子戲中分飾寶黛。 他在何韻詩身上看到一種彼得潘氣質、一種「中性」的永遠青春,與大觀園淪為失樂園前「拒絕長大」的賈寶玉不謀而合。 故當何韻詩提出以《賈寶玉》作為出道十週年紀念演出的主題時,即使時間極其緊縮,林奕華還是答應製作。
結果,該戲在港造成巨大成功,開演至今廿九場全部滿座,首輪前十場在開賣四十五分鐘內門票即告售罄,創下香港舞台劇新紀錄,大陸九城的巡迴也已於三月底開跑。
鬼才編劇黃詠詩讓賈寶玉還魂來顛覆在林奕華的名著改編劇場中,《賈寶玉》大約以劇情編排結構最令人注目。 常年慣於與固定編劇合作的林奕華,這次首回與香港鬼才年輕女編劇黃詠詩合作。 黃詠詩擅以黑色觀點與輕薄幽默側寫香港文化,她的加入不僅有效掌握戲劇篇幅與節奏,令戲雖長但不至蕪冗,也以簡單大眾的語言切換顧全該戲商業性上的普及度。
黃詠詩的祖父是道士,家族事業就是與鬼神「打交道」。 一個相信人死後十天會回家的傳統,讓她從「還魂」概念想到讓紅樓劇終後的賈寶玉,在回到太虛幻境後決定重遊故地,在對一切無能為力的前提下,再經歷一次大觀園的種種。
以「黛玉進府到寶玉出家」此段易跟隨的傳統戲劇框架作為主線,林奕華在每一場中加入「顛覆」,將原著文本轉至現代語境。 在賈寶玉真正「了悟」自己的生命課題的同時,觀眾也得以在輪轉的不同視點中,從各個角度切入看戲。 於是,〈寶玉被笞〉一段變為寶玉教訓賈政,〈大婚〉一景寶玉掀開紅巾,看到的竟是黛玉。 從視點的轉移,提升出人對倫理自我與傳統、慾望與理想的自我詰問。
《賈寶玉》的舞台,是一石器所製的高聳荒涼倉庫。 除了呼應多數英文譯本中紅樓 "chamber"(隔離密室)的意象,也傳達一種過渡性、與世相絕、無時間流動的夢境空間感。 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門外白茫茫安靜大地的一角,十二金釵的美好記憶只是過客,賈寶玉自己則是被抽離而出的觀眾之一。
在近乎空台的舞台上,十二金釵從序場中赤腳嬉鬧,到隨著劇情演進,漸漸穿上跟鞋、薄紗長裙、風衣及現代上班套裝,象微女性成長與社會化的過程。 她們在劇初將特殊物件從復古皮箱中拿出,劇末抄家時慌亂收拾皮箱奔走,箱中裝的盡是塵世記憶及身外之物。 而賈寶玉從純白披風褲裝登場,到重遊時初以灰色系英式男孩風格打扮,到最終身著全黑西裝目睹悲劇發生,顯示的是成長的沉重與束縛。
「非傳統」十二金釵伴寶玉嬉戲一生
此外,林奕華在《賈寶玉》中,也展現了出色的空間運用與調度。 他邀編舞家伍宇烈擔任動作設計,欲將此戲化為一場「說話的芭蕾舞劇」。 他展現早期作品風格,在劇中加入大量肢體佐配旁白,用動作編排統合原初的戲劇概念和黃詠詩活潑的語言結構,呈現具足舞蹈性質的劇場,也讓大量的對白更為活潑容易下嚥。 由於賈寶玉心目中希望能與金釵們玩一輩子的遊戲,林奕華也在劇中加入不少教室、下上課鈴聲、課後遊戲等兒時意象,以此為基底設計每場戲的樣貌型態。 整場戲,就是一出以舞蹈作為潛流的"play"。
至於林奕華作品中時常出現、讓不同演員紛說同一角色台詞的手法,在《賈寶玉》也貫穿頭尾。 這種「分身」的使用形式,讓十二金釵變成一個整體、一個精神。 演員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並非特定角色的重要性,可賦與角色更豐富多面的情感並培養同理心,演出時不會想著如何讓單一角色成立,而是如何讓戲成立。 其中不少誇張的大尺度戲謔表演,和如幽魂般時常無言環繞在台側的黛玉,則提供一種布萊希特式的疏離效果,在與傳統角色形像對立的新貌中,讓觀眾有另外省思的角度。
最耐人尋味的是,傳統官方的十二金釵人選,在劇中被置換為原著中十二位對寶玉影響最深遠的人物。 從賈政、琪官,到賈寶玉本身,成為一出名副其實、全女演出的「紅樓」(古時朱門閨女住處) 夢 (若從賈寶玉角度來看,這是個多麼「乾淨」的台)。 藝人何韻詩的中性形象,和她自言「香港樂壇中十年來在赤誠與現實間的拉扯心情」,也在在讓她的參與,為戲打開一種童心與世故、商業與藝術、父權與女性、古代與現今的多重辯證想像空間。 選角本身,即創造一種先天的戲劇衝突性優勢。
占全戲多數的台灣演員、自稱「三又二分之一個台灣人」的林奕華,加上港味十足的黃詠詩,和適度調和兩種特質的領銜何韻詩,有了《紅樓夢》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描寫文本作為文化底床,在戲中似乎也展露出一種綜合台港文化的風味。 香港文化的重娛與計算,台灣文化的包容和開放;廣東話的節奏強烈,普通話的溫婉深刻,兩種相異性格相加,創作上都找到恰如其分的位置。 這些種種,也許正是此戲的成功關鍵。
走進茫茫白雪帶著一份釋然
不同於《紅樓夢》原著的虛無哀淒,《賈寶玉》的結尾相對顯得樂觀。 黃詠詩安排一段獨白,將賈寶玉的被動,中和成何韻詩形象的正面與積極。 林奕華認為,他和何韻詩都有入世的覺悟和藝術家的悲觀,劇尾談的不是一種嘴巴上的勵志,而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走向光明。
「順從命運是因為必須體會那個過程。你可能在過程中從當下的抗拒轉為明白,而明白後才會真正跟你的人生發生關係。」林奕華這麼說:「這齣戲從同情出發,化為鼓勵,告訴觀眾,這場仗最終還是要靠你們自己打的。」
十六世紀的莎士比亞,在《暴風雨》劇本中,借用魔法師普羅斯裴洛(Prospero)之口說:「人不過是夢境的組成物,我們渺不足道的人生不過歸結於一場睡眠。」生於清代的曹雪芹有「東方莎翁」之稱,<紅樓夢>的序詩也題:「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悲喜千般同幻夢,古今一夢盡荒唐。」
這兩部古典名著都揭示了不同世紀國度中,空色兩面的哲學達觀,與同樣令人慨然的人生真相。《賈寶玉》一劇則在這種慨然中,提取出一種初心的本質作為放大重點,強調觀看世界的感悟態度和自我超越。 這一次,當舞台上賈寶玉再度步出倉庫,走進無涯白雪時,觀眾除了嘆息,可能還兼有份釋然。 畢竟答案與結果也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永遠是探尋和過程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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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佛劍再登場,雖然髮型隨時代有所改變,但這次登場「看起來」確實不同以往。除初
登場之外,大多數時間都是三先天一起出場,等級被拉垮得慘慘。這次完全是以超級先天
的規格和氣場演出,就連偶頭的慈悲帶殺眼神似乎也有回來。
那麼,那些年佛劍的黑歷史你最恨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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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我來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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