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謠搖滾之父——現在,他當然多了一個新的頭銜,諾貝爾文學獎得主Bob Dylan, 生涯寫了將近400首詞。
驚人的數量,直接體現在份量上,由大塊文化出版的中譯本,分為七冊,拿在手裡,就像磚頭一樣重(這不是誇飾)。
在一月號《文訊》雜誌寫了一篇書評,貼在這裡。
〈用藍調和詩歌唱醒了一個時代—10首歌讀巴布.狄倫歌詩集〉
《巴布.狄倫歌詩集》並不是一本書的名字,它的英文書名《Bob Dylan, The Lyrics: 1961—2012》簡單向讀者交代了幾個關鍵字:巴布.狄倫、歌詞選集,以及它所跨越的年份。
《巴布.狄倫歌詩集》也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套叢書的集合,繁中譯本將它劃分為七冊,每一冊在線性的時間序列中相連(這意味大歷史之河),並以不同的創作時期為分野(這代表個人的轉型與探索)。是的,想料理狄倫學(Dylanology)這門繁複的、處處鑄下謎語的學科,非得這麼大費周章不可,尤其在狄倫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之後。
世人熟知的狄倫印象,是民謠歌手,是搖滾巨星,「作家」狄倫大抵只出過兩本書:1960年代摹仿垮世代風格,晦澀難解的小說《狼蛛》,以及發表於千禧年之初備受讚譽的回憶錄《搖滾記》。狄倫所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憑藉的仍是他的歌詞,或者說,歌詞中藏孕的詩意與想像力。
這套書集結了將近400首詞作,時間跨度從1961年狄倫發行首張專輯之前,延伸至2012年的晚近作品《暴風雨》。台灣的出版社邀集了詩人、學者與音樂人共同翻譯,期盼這七冊書能成為華人世界狄倫歌詞的最佳譯本。
要在短短數千字的規格內評論橫跨半世紀的歌詞,原先就不可能(另一個衍生問題是:我是要評論狄倫的詞本身呢?還是譯者的譯筆?),此外,在紙上「閱讀」歌詞也有其不適切性(倘若你是個從未聽過狄倫歌曲的讀者)。
比較實際的作法,是我拉出一條動線,它類似時間的廊道,有清晰的軌跡,讓人見證那個當初從明尼蘇達搭便車到紐約闖蕩的小伙子,如何穿透各種思潮的迴聲,遊走於不同的文化圈子,最終形塑出20世紀一面輝煌的心靈景觀。
這條廊道同時也收納了「時代的聲音」,即狄倫透過他自己的作品,替身處的各個時代拓印出的集體奮鬥、思索乃至於陷落。漫漫的時光中,新的聲光覆蓋上舊的,他的洞見和寓言,都在音樂休止處沖積成一片豐美的文字綠洲。
我精選了十首歌,它們是我理解狄倫的索引,也具備導讀的功能。
⚡️ 你是我繼續上路的原因(Don't Think Twice, It's All Right, 1963)
文學中有所謂的「行路文學」文類,音樂裡也有「行路歌謠」,以孕育狄倫的美國來說,行路歌謠可溯及山歌、草根民謠與源自南方各州的庶民音樂。〈別再多想,沒事了〉(Don't Think Twice, It's All Right)是歌者將踏上一條漫長孤寂的道路前(that long, lonesome road),和有緣無份的心上人別離的時刻,給自己的一次精神喊話:即使我在路的暗處,前方困頓難行,別多想,一切都會沒事的。
這首歌收錄於狄倫第二張專輯《自由不羈的巴布.狄倫》(The Freewheelin' Bob Dylan),那時,狄倫剛抵達紐約的藝文漩渦格林威治村,與長他幾歲的女友談著戀愛,〈別再多想,沒事了〉洋溢出的樂觀,是他彼時的心境寫照。
⚡️ 如果上帝在我們這一邊(With God On Our Side, 1964)
美國總統就職宣誓的典禮上,新任總統手按《聖經》,隨著首席大法官宣讀誓詞,最後一句便是:「我祈求上帝的保佑。」(So help me God)美國以基督教立國,宗教與道德是維護社會秩序的兩大支柱,而宗教與道德,向來是狄倫詞作中探討的主題。
〈上帝在我們這一邊〉(With God On Our Side)收錄於狄倫生涯最富政治意識的一張專輯《時代正在改變》(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時值民權運動方興未艾的燃點,狄倫在詞句間來回替換上帝的位置,有時祂與敵人(西班牙人、德國納粹)站在一起,有時又回到我們這一邊。
年紀輕輕的狄倫,世故老成地向人探問:什麼是正義?以上帝之名,是否惡也可以為善?
⚡️ 每個人都在做愛,就在荒蕪街(Desolation Row, 1965)
1960年代中期,狄倫「封印」了抗議歌手的形象,他戴上墨鏡,揹起電吉他,舞台上鋒芒畢露,轉型成一名搖滾歌手。《六十一號公路重遊》(Highway 61 Revisited)便是狄倫替吉他「接上電」(go electric)的產物,專輯中塞滿咆哮呼嘯的歌曲,唯獨收尾曲《荒蕪街》(Desolation Row)延續出道時的民謠語彙。我以為,這是狄倫刻意採用的編曲手法,如此,才能把那條街的故事說得完整,講得清楚。
《荒蕪街》長十一分鐘,比制式的三分鐘流行歌更有容量收納一長串的人物和奇想:莎士比亞筆下的羅密歐和奧菲麗亞,《聖經》裡的諾亞與撒馬利亞人,扮成羅賓漢的愛因斯坦,他們交相行走於荒蕪街,在那裡活了又死,死了又活。歌詞中有一句「我必須重新排列那些臉,再一一取上別的名號」(I had to rearrange their faces, and give them all another name)。
那條幽幽的荒蕪街,兩側貼滿浮浪者的臉。
⚡️ 星星不會墜落,去找點樂子(Goin' To Acapulco, 1967)
狄倫化身搖滾巨星的那幾年,有一支五人樂隊陪著他世界巡演,那支樂隊來自加拿大,當時名為The Hawks。1966年,狄倫騎摩托車時遭遇了一場車禍,逼使他暫離公眾視野,退回烏茲塔克的屋舍隱居、療養。
狄倫於是召來The Hawks(他們即將更名為The Band),陪他在地下室閉關寫歌,眾人洋洋灑灑Jam了一百多首,灌錄為傳說中的《地下室錄音帶》(The Basement Tapes),〈去阿卡普爾科〉(Goin' To Acapulco)是這段沉潛時期的產物。
阿卡普爾科是墨西哥的一座港市,以夜生活聞名。海港會引來水手,有水手上岸處就有妓女戶。「地下室」階段的狄倫不再文以載道(以現時的說法是:放下偶包),他在〈去阿卡普爾科〉換上一副輕鬆姿態,「她喜歡去巨大的地方,安頓在那裡等我靠近」(she likes to go to big places, and just set there waiting’ for me to come),明眼人都讀得出來,狄倫在暗示什麼。
⚡️ 愛只不過是個髒字(Love Is Just A Four-Letter Word, 1968)
狄倫初抵格林威治村,便與當時的民謠皇后(Queen Of Folk)瓊.拜亞相遇,1963年,兩人在金恩博士發起的「向華盛頓進軍」遊行中,一同上台演出,那是歷史性的一天—就在同一場遊行,金恩博士發表了震古鑠今的「我有一個夢」演說。
狄倫與拜亞的感情一如60年代的時局,起起伏伏。最早拜亞是狄倫的樂壇先進,很快地,狄倫的巨大名聲就淹沒了拜亞。1968年,拜亞錄製了一張全是狄倫作品的翻唱專輯《任何一個今日》(Any Day Now),包含一首狄倫本人未曾詮釋過的原創曲〈愛只不過是個髒字〉(Love Is Just A Four-Letter Word)。
「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了:愛只不過是個髒字」(there was nothing more absurd than that: love is just a four-letter word),錄音室裡,拜亞船過水無痕似地輕聲唱著。時至今日,狄倫從未在任何場合演唱過這首歌。
⚡️ 我自靈魂深處為你而寫(Tangled Up In Blue, 1975)
〈鬱結衷腸〉(Tangled Up In Blue)公認是整個70年代狄倫最好的一張專輯《血路斑斑》(Blood On The Tracks)的開場曲,也是狄倫做為一名「不可靠的敘事者」(Unreliable Narrator)集大成之作。歌裡,時間的概念消解了,昨日、今日、未來都幻化成一個浮想。
地域的限制也被打破,東岸、西岸、北方的林地、南方之城、布魯克林的蒙塔格街,美國各地處處是歌者搜索舊情人的所在。在那既被濃縮又無限拉長的時空中,狄倫安插了各種可能性,他在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之間轉換自如,也在「說的」與「唱的」之間自由擺盪(其實,你要說這是一首饒舌歌也沒有問題)。
「夜晚的咖啡館樂聲迴盪,革命在空中飄揚」(there was music in the cafés at night, and revolution in the air),狄倫如此形容地下室的同黨們。越戰結束的年代,他們藏身在那裡發出抒情的噪音。
⚡️ 魔鬼或上主,你得服事某個人(Gotta Serve Somebody, 1979)
狄倫是猶太人(另一位頗具資格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加拿大詩人歌手李歐納.柯恩同樣是猶太人),70年代晚期他受洗為基督徒,個人創作跟著宗教信仰而變動,帶來所謂的「宗教三部曲」,1979年的《慢行列車駛過來》(Slow Train Coming)正是第一部,專輯封面清楚出現了十字架。
雖然信的是神,狄倫比誰都知道他的歌是唱給世俗大眾聽的,他在〈你得服事某個人〉(Gotta Serve Somebody)創造了一種眾生平等(或者,眾生同樣精神匱乏)的世界觀,無論名醫或董事長、街頭太保或高官巡警、喝威士忌的或啃麵包的、打地舖的或睡彈簧床的,每個人都得服事某個人,向他告解,赦免自己的罪。
諸多人物角色中,包括用毒的性成癮搖滾樂手、叫Bobby的或叫Zimmy的,狄倫毫不避諱將自己置入這首歌的情節座標內,反正上主會保佑他的,他沒在怕。
⚡️ 活在政治掛帥的世界(Political World, 1989)
1989年,柏林圍牆倒塌,坦克車駛入天安門,冷戰告終,蘇聯即將解體。種種價值瓦解而待重新建立,狄倫彷彿大夢初醒似的,回到他擅長的政治歌曲領域,〈政治掛帥的世界〉(Political World)依他自己的說法是:「這幾乎像是〈上帝在我們這一邊〉的更新版本。」
狄倫用激烈的、帶著攻擊性的言語,拆解那政治掛帥的世界:愛沒有生存的空間、智慧被關進監獄裡、慈悲被除名流放、勇氣是很久以前的事。他這樣不留情面把現實端到世人眼前,要人好好逼視它,那股憤怒與憂心,直追出道時寫下的〈戰爭大師〉(Masters Of War)。
如今,時間又過了三十年,這世界變本加厲的,只剩政治。
⚡️ 人群很瘋狂,時代很奇怪(Things Have Changed, 2000)
〈今非昔比〉(Things Have Changed)是狄倫替電影《天才接班人》(Wonder Boys)譜寫的主題曲,電影主角是一名遇上寫作瓶頸的小說家(多麼熟悉的遭遇啊)。狄倫先到剪接室看了毛片,替歌曲準備寫作材料,後來完成的成品中,歌詞不無對電影的指射(譬如,他明白提到了好萊塢),由此我們可以理解,身為一個商業市場上的創作者,狄倫很清楚知道自己服務的對象是誰。
〈今非昔比〉發表於1997年的《遺忘的時光》(Time Out Of Mind)與2001年的《愛與盜竊》("Love And Theft")之間,正值世紀的交界,狄倫在歌中編織了一幅世紀末的圖像:「世界將會爆炸,如果聖經正確無誤。」「我站在絞刑台,隨時等待地獄大門洞開。」
整首歌的核心是這四句話:「人群很瘋狂,時代很奇怪。我曾經介意,然而今非昔比。」(People are crazy and times are strange. I used to care, but things have changed.)律動的韻腳中,狄倫冷眼旁觀著,他已經是過來人了,不會隨意掉入興奮的陷阱。
⚡️ 褪色的歌謠,沉入深藍的海底(Tempest, 2012)
2011年,狄倫在眾人千呼萬喚下首度來台演出,隔年,他發行生涯第三十五張錄音室專輯《暴風雨》(Tempest)。往後幾年,狄倫接續帶來另外三張專輯,卻都以翻唱曲目為主,因此存有一個可能性:《暴風雨》不無可能,會是狄倫最後一張以原創曲目為主的作品。
專輯同名曲〈暴風雨〉是一首長篇敘事詩,狄倫扮演一個老練的說書人,娓娓講述鐵達尼號沉船的故事(無獨有偶,《荒蕪街》也曾提到鐵達尼),狄倫在史實中融入他擅長的超現實意象:注滿淚水的酒吧、張開大門的宇宙、夢中下沉的船身。
「大船乘著海浪向前,航向一個預言中的黃金年代。」其實,狄倫自己也是一艘大船,一艘破冰的大船,打破了民謠與搖滾的疆界,粉碎通俗歌謠和嚴肅文學的界線。他用文字構築出一座座迷宮,文體自成一個江湖。
曾有人問他:「你的歌都關於什麼呢?」狄倫給了一個很狄倫式的回答:「哦!我的歌啊,有些關於四分鐘,有些關於五分鐘,還有一些,無論你相信與否,關於十一或十二分鐘。」
是啊,別忘了,狄倫文字的質地再好,負載的思想再精純,那畢竟是歌詞,與歌曲一體雙生。放在紙上閱讀,只得其一半,想完全潛入那條時間光廊,被狄倫的「聲音」醍醐灌頂,你仍得用聽的。
(註:文內歌詞中譯,取自馬世芳、陳黎、張芬齡、葉覓覓、崔舜華、蔡琳森、曾珍珍、余三奇、楊嘉的譯作)
不過是大夢一場空歌詞 在 偽學術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一起寫吧]重新解構童話背後的隱喻,以「2017年真人版《美女與野獸》電影」為例 / 魏宏量
.
#強烈爆雷 #小心服用
.
時間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很多事,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童話卡通翻拍成歌劇電影。童話依舊是童話,故事內容甚至幾乎沒變,但是,我們變了。變的,是我們。能從中找出隱喻和現實人生的酸甜苦辣。
.
這部片的基本劇情,是這樣發展的:首先,它交代了野獸之所以被咒的原因。他的高傲自大、膚淺勢利,使他冒犯了法力高強的女巫。女巫詛咒王子和他的侍者們,並使得深愛他們的人遺忘他們。他們自此忘了陽光的耀眼與溫暖、雪地的澄淨與潔白。只能耽溺於緬懷過往的榮光。但,諷刺的給予他們一個造化弄人的破除方式:「除非野獸能愛人且被愛」。若再加上劇中其後的對話,我們可以看見其第一個隱喻就是在說「若不能被感動、愛人、被愛和奉獻…少了這些人性,人和野獸、廢物又有什麼不同?」。處於中心的城堡如此,位處邊緣的鄉村、貝兒成長的地方,也受其影響。人們的生活彷彿受了什麼限制一般,流於市井小民、販夫走卒們於熙熙攘攘的街頭巷尾,做小買賣、打獵、洗衣、哼唱、喝酒。但,女主角內心有個這小地方所容不下的大夢想:「見識外面廣大的世界」。但,她這個遠大的夢想,在人們眼中只是古怪而不切實際的癡人說夢。她不時也抱怨人們盡看她外表的氣質,卻不對她內在的想法感興趣。後來,她也說出「希望被了解」的深刻渴望。這,基本上也是許多受出身所限、不甘平凡、不甘隱沒於茫茫人海的人們心中的獨白。但是外在世界依然告別你:「你並不特別。」
.
我們一時之間似乎會想責怪此地『窮鄉僻壤』。但,若直到我們看完全劇之後,再回頭而論,便會諒解:因為鄉村的村民也因和城堡的侍者有關係而牽連受詛咒,被剝奪了過去所傾心深愛的事物、感性和記憶,所以才變得這麼平板無味,甚至易怒殘暴。但,貝兒和她的父親,是因為並非本地人,而是後來才從巴黎搬家過來的,所以反而才是唯一「正常」的人。而他們父女倆卻一直被村民指責「不正常(精神異常)」。這,才更是諷刺所在。多數主流強勢也不等於就是正確唯一。世事從沒那麼絕對。悠久存在也不必定就合理唯一。雖然一時「形勢比人強」,但是非對錯仍需審之於已心。若有必要也得有「人雖千萬吾往矣」的勇氣,被討厭、去離群、去叛逆,為自己而戰、替自己平反,之後又會發現「原來,我不是一個人」。而,多數人,只是恐懼,害怕接受不熟悉的新事物。幸好,我們如今已知道,在俗世間仍有最簡單的救贖:「想像力」。有了它,能同理、能諒解、能關懷、能開放、能傾聽、能治癒、能創意、能多元、能建設。然而,在過去,多數人只是漸漸遺失了它,而自此走上現實悲劇。我們輕信眼前所見的表像,忘記野獸不必然邪惡、戰爭英雄也不能代表正義,美女更不一定就得無能為力、等待救援。
.
接著加斯頓登場。他基本上就是個地痞流氓階級、土豪、軍閥形象的人。過去曾有過軍旅經驗,獲得上尉頭銜。除了軍功,狩獵者的身份和英勇事蹟,也讓他在地方上有了地位和權威。所以,他並非一無所有。除了一幫跟班之外(個人英雄崇拜下的專制指揮體系,並不存在共同價值導向的夥伴關係),也不乏愛慕的女性。但,在他眼中,那些都是庸脂俗粉,而貝兒卻總是那麼清新脫俗。除了搏殺能力之外,在性格力量上,他擁有夸夸其談、危言聳聽、激起人們憂患意識的「街頭演說家」式的渲染口才。但,在人格而言,他先是價值觀被低俗粗鄙的獵戶出身所限,其後又因受從軍參戰的經歷所扭曲,染上強取豪奪的野蠻習性。認為「強權即是公理」。做為觀眾的我們,之所以看他愈來愈壞的原因:一方面是,在理由上,他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有怨」,並且「由愛生恨」;二方面是,他始終貫徹那種徹頭徹尾的現實、咄咄逼人。至於,那些村民,只是被那邪惡的他所煽動、操控的烏合之眾。但,即使是像同他這類的人,若讓我們換部背景,那他就是《投名狀》裡的趙二虎那類角色。這類人就是在動亂時代裡,亦軍亦匪、喊著「搶錢,搶糧,搶娘們」的環境中成長的,水準自然不高。而,幹這行、混髒事,往往也是這類人唯一出頭的舞台和宿命。不過,或許,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內在,也都有體驗過他所代表的這股力量。那就是-「對理想窮追猛打的『現實』」。
.
雖然過程曲折離奇,但後來的發展是:貝兒就像很多鄉土劇裡嫁入豪門的『鄰家女孩』一樣,在得人疼愛、廣結善緣和身份特殊的關係,受到各種禮遇和優待,滿足了好奇心、拓展了眼界。(把她拿來跟其他真實世界存在的人相比,或許不太公平。那,就拿同樣是迪士尼的公主來比較好了:她的出身,沒「灰姑娘」那麼低下。父親至少還健在,而且是個多才多藝、情理兼具的畫家兼工匠。所以也使得她的個性不像灰姑娘那麼自憐和拜金,也比較自信、勇敢和獨立。)誰知道,這一嫁,簡直堪稱「侯門一入深似海」。她得以見識像《紅樓夢》裡賈府那般「封建貴族」的精製品味和奢華生活。甚至在賢良機智的家僕們好言相勸之下,放下成見,試圖發現一些野獸不為人知的過去。但,這些物質仍然留不住她。她仍縱身一躍、駕馬而去。
.
故事的轉折點即在此:雪夜裡,狼群一湧而上,撲向貝兒。而野獸及時出現,打退了狼群、救了貝兒。隱喻在於,野獸雖有脾氣上的粗暴,但比起外面那些『危險的狼』、無賴、強暴犯、人口販子…還是有一定文明水準的。小鄉村外面的世界,除了虛華的城堡之外,還有更多在廝殺、搶奪的野蠻角落和現實生活。此外,當野獸願意不顧自身安危、以寡擊眾,即證明其本性非惡。但,更重要的是在野獸遍體鱗傷之際,貝兒不僅起了憐憫、改觀看待,甚至付諸行動,不畏寒冷將外套蓋在野獸身上。她在當下放棄了逃走的唯一機會,將自己的馬匹用來托運受傷的野獸。那句「我需要你幫我個忙,(這句話之前,省略了「我願意幫你」),你得先讓自己站起來。」是一句多麼恰當傳神的話。關切背後的態度是「陪伴、協助,但又不剝奪其獨立自主的意願和責任」。她完全沒有考慮、盤算「值不值得?」的問題,她只在當下自問「應該不應該?」。而,她選擇了比較無私、有愛的那個聲音。若『惡』的面貌總是捉摸不定,那眼前的言行,我們直觀可知其本質就是『善』。甚至,那走回城堡的背影,則也有幾分患難鴛鴦、互相扶持的味道。
.
回到城堡之後,貝兒和家僕們一同照顧受傷的野獸。之後,在一個意外的情況下,野獸接下了貝兒正在默誦的詩詞。意外的開啟了兩人的共同興趣。貝兒不再只是擁有美貌的竊賊之女,野獸有不再只是粗暴、小氣的野獸領主。他們也漸漸開始一同了解彼此的過去和缺憾。事實是,身世再顯赫、外表再出眾的人,童年都難免也有其缺憾。此時,我們看待野獸的眼光,從《金瓶梅》的西門慶變成了《紅樓夢》的賈寶玉。他早年的荒誕生活,來自那位不堪喪偶之痛而耽溺酒色來麻痺自我的父親和缺乏母愛的童年環境所影響、扭曲。或許,多少是伊底帕斯情結。一段來自破碎家庭的殘缺成長史,養成的價值觀偏差。但,由於其本質並不壞,所以能贏得家僕們的忠誠。在他決定還給貝兒自行選擇去留的自由時,即使大家都知道,這幾乎是自我放棄了最後機會。但,他們看待主人的神情仍是「雖遺憾卻敬佩,而沒有責怪和怨言」。因為這是一個高尚的決定。是野獸在感受過那無須倚仗權勢、卻由衷而發的「愛」以後,便能將自己犧牲奉獻出去而做的決定。他找到生命的意義和堅強面對絕望的理由。無須像過去一樣誇口主宰自己的命運,卻已成為了此刻自己內在國度的王者。這個轉變,做為野獸在劇中的一種反省和贖罪的過程。卻也是很多同類人們,在主觀上沒意願、客觀上沒條件去體驗的。透過這本傑作的大文豪之筆,用故事為芸芸眾生們開釋,帶來內心的療癒和啟迪。我必須說,這個部份,讓我覺得它跟《派特的幸福劇本》背後的寓意非常相似。兩個受苦於過去而各自殘缺的人,相遇,走到了一起。即使旁人並不看好,仍相知相惜。最後,他們用自己滿足向世人證明了「幸福,是一種選擇」。
.
其實,在結局轉變為喜劇落幕之前的一刻,貝兒趴在野獸身上哭泣。是整部劇中,最接近「真實世界」的時刻。因為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唯一會看到的,就只有一位哭泣的女人、空蕩蕩的大房子,以及裡面散落一地的破敗古董。所以這也可以讓我們回到故事的起點、原著作者創作靈感的起源。「如果,野獸沒有轉生、甦醒?又或者,甚至,從來沒有魔咒呢?」那,或許,是作者某一次走過鄉間的大宅邸,結識了一位患有精神病的寡婦。她避世霜居,只有滿屋子的古董遺物陪伴她,維持丈夫生前一手教她的生活品味。那些家具是她生活的夥伴,她對待它們的態度,宛如相信「萬物皆有神靈」。宛如隔絕在玻璃罐內已然凋謝的玫瑰枯枝。但是,作家實在無法接受,為什麼上天要降下這樣的苦難給這位女士。他想以憐憫的眼光,賜與這一切一個意義和理由,救贖這麼個委屈的生命。於是,他創造出了女巫、詛咒、野獸和救贖。使讀者和觀眾們,在欣賞後得以稍稍喚起麻木已久的憐憫和人性。看待眼前現世人生的苦難眾生。而劇作配樂歌詞中那句「換個角度欣賞,故事可以有不同結局」正是最好的詮釋。
.
除了原著之外,不論在當年迪士尼童話動畫或如今的真人電影,在畫面表現的技術層面上。我認為可以算是「既有傳承,也有創新」的。傳承的原因,在於它仍舊保有某些象徵和表現手法上的『陳腔濫調』(這樣的使用,並不是錯誤,只是泛濫了。當然,也正是因為有效、合理,才會人人都在用而泛濫。)例如,在女巫解除詛咒時,那個氣象大變、烏雲散去、陽光漸臨,城堡由灰黑變潔白,屋簷上的惡魔石雕幻化為黃金天使……再再是運用白與黑、光明和陰暗去做二元的對比,去強調正與邪、善與惡等內心的轉變。而讓劇調從悲劇起頭,喜劇收尾。也讓觀眾放下緊繃的神經、自責的罪惡感,享受其企盼已久的圓滿和完整感。雖然,它有這些陳腔濫調的部份,但其也有一項創新,不只是大膽突破,更可以說是對我們當今這個「地球村」時代的新價值標誌。它呈現在此電影演員們的種族與膚色的多元上。由於受原著中描寫的時代、地域和階級所限,即使導演和編劇團隊主張「忠於呈現原著意思」的版本,大概也不會有人責怪他們。但是,他們沒有。他們偏要讓它多元、讓它更貼近當今這個多元平權的新世紀的價值。其實,想來又有何不可呢?這樣一種『開放』,讓不同國家和民族的傳統文化精典,能夠更為普及和廣擴,並透過『再製』從中獲得生生不息的創新能量和更豐富的意涵,不也很好?而,這,就是它之所以「2017」的原因。
.
此外,相信在這個「後設、評論」的最後階段裡,總還有更多更多的專家學者們,可以從服飾、造型的角度做藝術與「美學」上的流變介紹和評析。或者以生產方式的轉變的那種「大歷史」式的角度,分析人類文明從農業和王權,走向工業和知識菁英的近代時期,其典範的轉移,就是如何彰顯在本書作者為兩位青年男性命運安排的夾敘夾議上面。開發的理想、道德和知識,取代了原始的慾望、本能和蠻勇,贏得這場社會價值主導權的爭奪戰。又或者,以其人際關係的權利義務、習俗、禮儀、語法、腔調、音調,進而討論歐洲人特有的世襲社會中的「階級符碼」的社會學、人類學論述。但,這些都超出了我擅長的範圍了,所以就把它們留給更專業的人吧。
不過是大夢一場空歌詞 在 Takki Wong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講真,我以前覺得歌詞係應該一聽就知講乜,所以一向都唔覺得要有詞譯,但我今次填扶手堅係用心填,堅係想佢成為一首出街嘅歌,無論係比日月系定係俾其他歌手,
做中式歌不嬲係一大夢想,向爸爸媽媽致敬,我係被中樂養大嘅!
之前其實《破鏡》係中式arrangement ,但嗰時出合輯有其他歌手做中式所以無奈放棄。
今次我打咗好長嘅詞譯俾亞Vee ,
哈哈,超扮嘢😜。
希望佢知道點解我成日三更半夜喺喥改嘢,仲要send俾佢嘈住佢瞓覺。
「新年都未有芳華,
二月初驚見草芽。
白雪卻嫌春色晚,
故穿庭樹作飛花」-\-\ 韓愈
新年已經來到,然而卻還沒有看到芬芳的鮮花,直到二月里,才驚喜地發現草兒萌發了綠芽。
白雪似乎耐不住這春天的姍姍來遲,竟紛紛揚揚,在庭前的樹木間灑下一片飛花。
凡花
普通的花
冬天落下了的花,
在地上等著樹長出新的花兒。
春天來到白雪便會消失,
然而它沒有害怕,
還很期待春天的到來;
地上落下的花也沒有怨恨,
也不會妒忌新的花兒,
自己快死去,
卻很期待看到新生命的誕生,
對生命依然充滿希望。
這裡指主角曾經很深愛前度,
受傷後雖然仍然掛念前度,
但期待有新戀情,
只是身邊那人剛巧不是自己鍾愛的,只是扶手。
主角知道愛情像花開花落、像飄雪,也像列車,每年、每天都一樣,舊的過去,明年會再降臨。
黃梁一夢
【釋義】:黃米飯尚未蒸熟,一場好夢已經做醒。原比喻人生虛幻。後比喻不能實現的夢想。
寧化飛灰,不作浮塵。
浴火重生
傳說中,鳯凰是人世間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它就要背負着積累於人世間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麗的终结換取人世的祥和與幸福。同樣在肉體經受了巨大的痛苦後它們才能得以更美好的軀體得以重生。
宋詞 :◎宋·蘇軾《水调歌頭》詞
我欲乘風而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釋義】:瓊:美玉;宇:房屋。指月中宮殿,仙界樓臺。也形容富麗堂皇的建築物。
仙宮瓊樓玉宇,光明潔淨,
沒有塵世的污垢。
但是那𥚃沒有親人,
讓人感到「高處不勝寒」。
無永遠的他 - 沒有永遠生存的人類 ,永遠太遠,誰都曾經擁有誰;最後誰都要離開誰,愛著就好,有天終要棄扶手等待真正的愛情。
扶手 (暫時比較update嘅Version)
作曲 : 若琪
填詞 : 若琪
編:李端嫻
A1
前路有飄雪遍地嫌春色晚
落花 在等 凡花
車箱𥚃 很擠擁 他很遠 回憶很重
陪著你 冷若雪霜
A2
鄰座的一對對情侶 極陶醉
避過它 合著眼裝作疲累
黃梁夢化飛灰 煙火𥚃瓦解空虛心碎
浴火重生
B
每班快車 既定時間
像抱擁有著時限
舊愛每一位經過
偷走那時光不飛返
尾班快車 滿座乘客
未有座位空出
不過不能折返
唯有握緊你 避過那急彎
才可結疤
A3
同樣的跟你去熱吻 像餘震
下了班 舊路已不再行近
瓊樓玉宇之中 即使冷暖
都不感興奮 重覆殘忍
B2
每班快車 既定時間
像抱擁有著時限
舊愛每一位經過
短得似曇花一息間
尾班快車 每日無間
伴侶換多幾位
相愛不敵時間
而我早心淡 迷上你好嗎
蒙起雙眼
無永遠的他 快樂即使剎那
再不怕
扶手 demo Facebook version
話說日月系懶有型想首首demo都交片,
順便練埋歌,咁我嗰日又覺得自己好污wale ,就咁帶頂帽就出去,所以Vee就叫我帶佢個頭盔。😂
寫呢個題材,係因為某日我搭地鐵,前面嗰位人兄成個身挨住咗我前面條扶手,喺無扶手用而差啲仆親嗰一剎那諗到嘅。
身邊好多人喺失戀後都「無咗八番食住三番」搵個扶手拉住,療吓傷先,起碼唔再跌倒。
其實同一個唔夠愛嘅人一齊,真係好浪費時間,又阻住自己搵個好嘅,何必啫?
人哋又慘🐷🐷你又慘!
我仲偷偷地將爸爸嗰名用諧音放咗落去歌詞𥚃面,你哋估佢叫咩名?
P.S. 唔准再挨住扶手咁無公德心!!
P.S.2 我話要做中式、佢話要做日式,
有無少少feel先。😆
扶手 (暫時比較update嘅Version)
作曲 : 若琪
填詞 : 若琪
編:李端嫻
A1
前路有飄雪遍地嫌春色晚
落花 在等 凡花
車箱𥚃 很擠擁 他很遠 回憶很重
陪著你 冷若雪霜
A2
鄰座的一對對情侶 極陶醉
避過它 合著眼裝作疲累
黃梁夢化飛灰 煙火𥚃瓦解空虛心碎
浴火重生
B
每班快車 既定時間 像抱擁有著時限
舊愛每一位經過 偷走那時光不飛返
尾班快車 滿座乘客
未有座位空出 不過不能折返
唯有握緊你 避過那急彎 才可結疤
A3
同樣的跟你去熱吻 像餘震
下了班 舊路已不再行近
瓊樓玉宇之中 即使冷暖
都不感興奮 重覆殘忍
B2
每班快車 既定時間 像抱擁有著時限
舊愛每一位經過 短得似曇花一息間
尾班快車 每日無間
伴侶換多幾位 相愛不敵時間
而我早心淡 迷上你好嗎 蒙起雙眼
無永遠的他 快樂即使剎那 再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