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是為了《大佛普拉斯》寫的,紀錄我心中的讚嘆。
這是一部用少數且雷同性高的角色來隱喻台灣現今一些層面常見的社會問題的電影,而且厲害的是,它隱喻的還真的有夠多的。
本篇會有非常多雷點,還沒看的請不要接下去看,當然如果你打死不看這部但又想知道我的心得的話,就點吧。
以下。號防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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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片黑白,只有兩個地方出現彩色。
一是土豆的機車,個人認為是純當笑點用的。
另一個就是行車記錄器,說明了片子的中心精神之一:有錢有權的人世界才是彩色的。
片子一開始就是一個很鳥的送葬儀隊,用很破爛的演奏技術在替人出殯,等於一開始就告訴你,你現在看到的畫面及裡面所有的人物,你不需要認識他們就知道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出身社會底層,而他們的未來跟正在做的送葬沒兩樣,他們的出身已經等於此生送葬了。
不信?
導演立刻在下一場戲用一顆主角之一菜埔被樂隊團長一腳踹飛的鏡頭告訴你,你非信不可。
他會一腳被團長踹飛,是因為菜埔在樂團裡擔任打鼓的角色,但他的鼓永遠不在節拍上。
菜埔的人生相較於後面出現的他的老闆啟文,根本等於在茍活而已,重點是社會地位沒比菜埔好到哪裡的樂團團長還能只因為一點小事就把人踹飛,仗著工作階級施與壓迫,暗示了同等人一樣在鬥爭的世態炎涼。
然後菜埔的媽媽連在衛生所要打個點滴還要被公務人員只想準時下班的腐敗體系打槍,所以下一幕他的母親雖然已經打上點滴,但人卻在菜埔的破爛機車上,母子兩在往回家的路上疾馳。
回家了也沒比較開心,家裡屋頂破了好多個洞,漏雨漏得非常嚴重,屋漏偏逢連夜雨就這樣活生生血淋淋拍給你看,重點是菜埔多麼認命地擦地、用爛臉盆接雨,他早已經接受這樣的人生。
接著出現的是另一個主角肚臍,他在已經當老闆的同學面前多麼抬不起頭,揀了一大堆回收品只「被施捨」了100塊,後來的對話還用120塊、150塊繼續羞辱,而跟菜埔一樣是社會最底層的肚臍連一點點反駁的能力都沒有。
這也是為什麼菜埔跟肚臍會是彼此非常少數的好友之一,與其說是臭味相投,不如說是同病相憐,只是他們彼此的憐,只透過「我們是朋友」這件事展現出來而已。
而當菜埔的老闆啟文,戲裡人稱Kevin,跟著副議長和一個身材曲線很迷人的秘書出現的時候,即使在同一個場合裡,社會的天秤就立刻傾倒,窮人跟有錢有勢的人之間的差距立見高低,就連名字都比較洋派高級。
但有錢有權的人有沒有為底層人做什麼?沒有。
他們爽他們的、玩他們的、所以政、商、宗教之間的權益糾葛與利益分配根本不是底層人能理解的東西,就更別說有玩一把的權利,因為當菜埔跟肚臍在為了爛電視壞了煩腦的時候,有錢的啟文載著年輕正妹在車上激烈的做愛。
而成功的老闆身邊圍繞的多半不會只有一個女人,於是曾經是啟文舊砲友的葉女士因為知道老闆太多秘密而被滅口,屍體就直接裝進啟文正在製作中的大佛像裡,大佛頭一夜之間就被啟文焊接完成,說明像葉女士一樣知道「社會高層人士」太多秘密的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死了可能連屍體都找不到。
而唯一一場政、商、宗三方同時聚集的戲,在林美秀飾演的師姐跟高議員、啟文三人之間的低級辯論中結束,說明了這三種人就算有了交集也只有利益交換而已,講的談的都是一些自以為好高級但其實很北七的東西,無料、低能、卻佔據了社會大多數的資源利益。
菜埔跟肚臍因為偷看啟文的行車紀錄器而發現了他殺掉葉女士的秘密,卻連報警都恐懼,只怕丟了工作。這不就是現代人不敢招惹高層人士只為求溫飽的最佳解釋。
好笑的是,他們兩個因為害怕隔天跑去求神問佛,卻得到一個完全沒有用的「好好過日子」的答案,下一場就被土豆帶去破爛的「中正廟」求圖心安,突兀又戲謔地說明了蔣中正這樣的人在台灣居然還有人在拜的奇特現象,而最巧妙的是,擔任中正廟「廟公」的土豆的叔叔,在最後竟然直接拒絕替菜埔跟肚臍「祭解」。
廟公拒絕的理由是「這種事,看人啦!」
這場戲我在心底驚呼地拍案叫絕!
簡直是把蔣中正帶來的國民黨在這幾十年統治期間所營造出來的「沒關係的人再怎麼拜託也沒用」發揮到了極致。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土豆騎著機車三貼載著菜埔跟肚臍,肚臍大罵「幹你娘咧!」罵得真是令人心稀微,沒權沒勢的人遇到困難求救無門時只剩下罵髒話發洩的功能。
「人生啊,三分靠作弊,七分靠後壁。」
肚臍這句話貫穿整部片,只是在片中靠作弊跟靠後壁的那些人都沒發現,甚至不認為他們正在作弊跟靠後壁。(看看連戰那種家庭)
片中還有個神秘的角色叫釋迦,他只有一句台詞「阿就繞一繞啊」,因為他的工作就是騎著腳踏車到處繞,而他繞了好多好多年,繞過的地方每個人都認識他,但他就只認識了肚臍這個朋友。這隱喻著社會上有一種人,表面上他跟很多人是朋友,因為大家都認識他,但他其實只跟沒利害關係的人作朋友。
但當朋友真的出事的時候,他並不會出手相助。
於是當肚臍騎著沒掛車牌的車子在揀資源回收,卻莫名其妙在很偏僻的地方被警察抓到而壓制在地上時,他只是在旁邊看。
而最後肚臍死了,釋迦捧他的斗、土豆捧照片、菜埔依然擔任那個完全打不在節拍上的鼓手,三場戲我看得其實有點難過,因為這說明了真正悲慘的人一但走了,來送行的寥寥無幾。
那個不算是彩蛋的彩蛋,用已經傾壞倒塌的啟文的工廠跟菜埔來做結尾。我不知道菜埔在倒掉的貨櫃屋裡翻出肚臍帶來給他的黃色書刊是不是一種對朋友的懷念,但我卻替他可憐。
原因是,已經倒塌廢棄的工廠說明了啟文不是因為殺人跑路不然就是被抓了,但菜埔是跟肚臍一起發現啟文殺人的人,而肚臍被劇情暗示他被啟文幹掉了,但啟文卻沒有殺掉菜埔。
因為菜埔沒了啟文給的工作,人生不知何去何從之外,還有他在啟文眼裡,連被殺的價值都沒有。
這部,真的是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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