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最近常見的「同島一命」標語,源自於馬祖列島的防衛嗎?
這個激勵人心的標語,如何自1976年起在戰地政務時期的馬祖出現,可以參考這篇文章➡️
🌊🌊🌊【同島一命:冷戰馬祖記憶,與疫情下的「文化逆輸入」】
※ 文:劉亦,台大社會系畢業,現就讀台大台灣文學研究所,母系家族來自西莒島田沃村。
https://opinion.udn.com/opinion/story/10124/5475658
最近疫情緊繃,政府與媒體不斷高呼「同島一命」,團結抗疫。也許有些人能從字句的壯懷激烈中嗅出它的戰爭氣息,也許有些人受到電視劇《國際橋牌社》觸及,隱隱約約記得有「同島一命,死裡求生」的關鍵句。那你知道這個標語的出處嗎?你知道這個「島」,原本是指馬祖列島嗎?
身處軍事前線的馬祖
正如《國際橋牌社》第二季的時間背景座落在1996年,台澎金馬首次總統直選,引發中國強烈不滿。所謂文攻武嚇所言不虛,解放軍朝台灣外海發射了數枚飛彈,並進行兩棲登陸演習,威嚇意味濃厚,一時間台海戰雲密布。
當時謠言頻頻,聲稱中國即將佔領台灣離島,其中又以馬祖的東西兩莒為最。該劇場景之一的高登島也隸屬馬祖,面積更小,距離中國更近,可謂前線的前線,至今仍是軍事管制區,一般人很難進入。在飛彈危機期間,才剛剛在1992年解除戰地政務的這幾座島,又重新被武裝起來,回到隨時迎接戰爭的準備。
回顧歷史,「同島一命」這個詞在1976年首度見於報端。馬祖因身處兩岸的軍事前線,籠罩在嚴苛的戰地政務體制之下,島上所有居民都被捲進戰備狀態中,例如燈火管制,全境宵禁,入夜禁止跨村移動;和台灣的貨幣流通與人員進出也受管制,儼然另一國度。此外,全島不分男女,一律編進民防組織,負有軍事支援的義務。
據《馬祖日報》載,1976年5月27日,在南竿的津沙村進行了由民眾組織成的自衛戰鬥演習,演習結束後,司令官兼主任委員——也就是軍政一元體系下馬祖的最高決策者——梁鳳彩將軍強調「軍民同島一命」的意義:「老弱婦孺必須熟悉疏散與掩蔽,年青人就必須熟練戰鬥技能。」
在那左右,「同島一命」的標語就如雨後春筍,在馬祖列島的四鄉五島冒出。至今都還能看到的包括:
🔺東莒猛沃港:軍令如山、軍紀似鐵、同島一命
🔺西莒菜浦澳:同島一命、奮戰到底
🔺南竿津沙軍事訓練基地旁:軍民一家、同島一命
從標語見歷史
同樣是標語,內容也是大有學問。若你乘風破浪,搭船來到馬祖,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南竿福澳港上方的「枕戈待旦」,意指以武器當枕,兢兢業業,等待天明。於1958年蔣介石巡視馬祖時親筆題下,嘉勉「雄峙臺海」的戰地英雄。
剛開始退守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以「反共」為職志,認為中共是蘇聯的鷹犬,因此殺氣騰騰,一起算帳,要「殺朱拔毛」「反共抗俄」。到1960年代末期中蘇交惡,兩國在邊界發生武裝衝突「珍寶島事件」,此後反共與抗俄脫鉤,口號與標語漸漸只剩反共。
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中華民國展開「中華文化復興運動」反制,你革除、我就要復興,藉此分庭抗禮,標語也從善如流,「復興中華文化」。
1971年,原本稱作「東犬」「西犬」的兩座島,為了昭示「毋忘在莒」的精神,改名為莒光鄉,成為今天的「東莒」「西莒」。毋忘在莒是春秋戰國的典故,齊國受燕國連攻重挫,最後只剩下兩座城池,遂以莒城為反攻基地,五年艱苦卓絕後終於逆轉勝,收復了失土。
最著名的「毋忘在莒」當然在金門的太武山。但在馬祖東引島的二重山,面海的峭壁上也被發現有毋忘在莒四個大字,東西兩犬也用改名鐫刻了歷史,戰地島嶼處處是「反攻與收復」的象徵。
整個1970年代,中華民國的國際地位搖搖欲墜,歷經退出聯合國、雪崩式斷交,最後於1979年「中」美斷交達到巔峰。國際局勢不利,一連串的外交挫敗,讓「莊敬自強,處變不驚」成了外在環境驚滔駭浪,自我鼓舞的信心口號。
為標語鑄造新的意義
「同島一命」號召的是不分身分(軍民)、不分地域(同島)一體對抗外敵。時移世易,不僅電視劇重新召喚它進入大眾視野,當下大疫蔓延的艱難處境,確實讓人想起那段風雨飄搖,眾志成城的日子。
爬梳過往,可以說這句擲地有聲的標語,是道地的馬祖產物。馬祖作為離島,向來只有文化輸入的份,這次能夠「文化逆輸入」,從海陬一隅傳播到我國全境,讓冷戰時代的肅殺標語重新復甦,並且鑄造新的意義,召喚國人萬眾一心,馬祖人也感到與有榮焉。
🌊🌊🌊
【延伸閱讀】
壓浪:同島一命(黃開洋)
https://kaiyang.info/a-laung/tongdaoyiming/
中華文化復興運動 時間 在 良室商行( Swallow 燕子老傢俱 )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良室商行來講古:
今天要來介紹台灣一家出版商:臺灣商務印書館-王雲五先生
民國十年先生經其中國公學學生胡適之推薦出任『商務印書館編譯所所長』自是與商務結不解緣。
—摘自王雲五先生哀思錄
臺灣商務印書館,簡稱臺灣商務或商務印書,是一家臺灣的出版零售業者,其前身是1947年10月在臺灣臺北市設立的「商務印書館臺灣分館」。1964年,原商務印書館總經理王雲五出任臺灣商務印書館董事長,並訂定新出版藍圖,重視巨部古籍叢書的印行、重版書籍以及新舊書籍參錯的《人人文庫》。古籍印行無著作權限制,可免去許多成本,同時呼應中華文化復興運動,故成為當時出版主流。
王雲五先生的一生最為人所稱道者,有下列幾方面:
一.雲五先生幾乎未受過正規學校教育,他的國民身分證學歷欄記錄的是「識字」,他全憑自修而成為學問淵博的學者,他在國立政治大學任教,指導許多博士論文,當時被人們尊稱為「博士之父」。所以雲五先生可說是苦學自修成功的榜樣。
二.雲五先生主持商務印書館達四十年之久,商務印書館是現代中國出版界的先鋒和重鎮,商務印書館能居於現代中國出版界的領導地位,雲五先生實功不可沒,所以雲五先生可算是中國出版界的拓墾英雄。
三.四角號碼檢字法為雲五先生揚名中外的發明,在電腦尚未出現以前,四角號碼乃是中文檢索最方便而有效的方法,不僅許多字典使用,國家檔案亦多採用四角號碼來檢索。
四.雲五先生創作了「中外圖書統一分類法」,又致力推動圖書館事業,晚年並創設「雲五圖書館」,故可知雲五先生對中國的圖書館事業貢獻卓著。
五.雲五先生是臺灣率先推動文化基金會的開路先鋒,今日在臺灣的文化基金會甚多,實不應忘記雲五先生開啟風氣的功勞。
(資料取自王雲五先生紀念館)
看這早期的貼字排版,想著在電腦普及之前,真是太不可思議!我們收藏了一些照片及文字資料,也收藏了這個歷史故事!歡迎有興趣來訪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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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 · 島嶼】是三「粒、顆、個」蘋果?語言學家何萬順破解看似廢話的「分類詞」
分類詞是個宛如闌尾般,無功能、無意義的冗詞嗎?何萬順整合前人研究成果,加上自己全面調查了全球七千多種語言,目前發現一共有519個語言具備分類詞,包含我們使用的臺灣華語。如果分類詞果真無用,那這些語言為什麼要發展出分類詞?
一切語言的秘密,都從質問最平凡無奇、理所當然的細節開始。政治大學語言學研究所特聘教授何萬順的出手,直指語言中的「分類詞」(classifier)。什麼是分類詞?用一個小學程度的中英翻譯說明:three是「三」,books是「書」,three books呢?為什麼不是「三書」,而是「三本書」?這憑空冒出的「本」,就是語言學上的分類詞。其他例子還包括五顆蘋果的「顆」、兩張桌子的「張」等等。
分類詞潛藏在我們每天運用自如的語言裡,但我們很少注意到它扮演的角色,甚至未曾意識到它的存在。實際上,在絕大多數的日常言談中,分類詞也的確無關宏旨。何萬順教授啟用語言學的顯微鏡,聚焦再放大,讓分類詞貫串連結了人類心智、數理邏輯、語言生成的機制、以及台灣語言與政治,再到世界語言史等主題,揭示分類詞和語言的奧秘。
量詞是必須,分類詞是廢話
語言學上,分類詞不同於一般較常聽到的量詞。何萬順的研究重點之一,正是想確立一條區辨分類詞和量詞的理論界線,如果要用一句話總結,那就是──「量詞是必要的,分類詞是廢話。」何萬順笑著說。
分類詞在語意表達上堪稱無用之物,其實說也好、不說也罷。何萬順喜歡拿這個聖經故事為例:「五餅二魚餵飽五千人」,白話來說,就是「五張餅、兩條魚,餵飽五千個人」,兩個句子只差在分類詞的有無,但意涵一模一樣、不增不減。至於量詞可就有紮紮實實的語意了,譬如:三「雙」筷子、五「包」衛生紙的「雙」和「包」一旦省略,說話者便無法順利表達心中所想的物品數量。
中文使用者不容易區別分類詞和量詞,是因為它們在語法上佔據相同的位置,都在「數詞之後、名詞之前(三__蘋果)」。不僅如此,何萬順更發現它們都能對應到數學的乘法關係,用更簡潔的式子表達:三雙筷子是3 x 2 x 筷子,三本書則是3 x 1 x 書。
兩者的差別在於,分類詞的乘法意涵再怎麼樣都只能是「乘一」,而在數學上「乘一」完全可以省略。分類詞無法描述「一」之外的數量,說了等於沒說,這就是分類詞和量詞的不同之處。何萬順結論道,分類詞的定義,就是它的乘法屬性「必然是乘一」;如果語意不是必然乘一,則屬於量詞。也因此,分類詞後面只能接可數名詞,其他林林總總的情況都算是量詞。
語言歷史中的偶然產物
這麼說來,分類詞不就是宛如闌尾般的存在,一個無功能、無意義的冗詞?何萬順整合多位前人的研究成果,加上自己全面調查了全球七千多種語言,目前發現一共有519個語言具備分類詞,其中也包含我們使用的台灣華語(Taiwan Mandarin)。如果分類詞果真無用,這些語言為什麼要發展出分類詞?
詞如其名,傳統的語言學家認為分類詞的功能,在於為名詞分類:指涉圓形的物體才能用「顆」、長條狀物體才能用「條」,這也是分類詞的名稱由來。但在何萬順看來,這個說法未免過於簡化。他認為分類的功能並沒有必要性,應該是分類詞在語言演變過程中,偶然衍生的副作用。
何萬順指出,分類詞的誕生起初可能只為了講求語言節奏的一致性,用於填補音韻的空缺。譬如說,三籃蘋果、三箱蘋果、三斤蘋果的三和蘋果之間都有一個音節;這時如果又說三蘋果,就會造成不太協調的感覺,而填上一個空詞,便能達到音韻的一致性。這個空詞不能有語意,只能是可省略的乘一,像是「個」或「顆」。
接下來,分類詞系統成形的第二部曲,可以說是微妙有趣的橋段。當人們創造了一個空詞,意義便開始逐漸注入。「語言中只要有聲響,人就很難不給他語意。」何萬順說:「那麼,該為數詞和名詞中間的這聲音賦予什麼意義呢?如果我先把後面要講的東西給你提點一下,東西是圓的就說顆、長的就說根、動物就說隻,這就造成一個很好的語意分散效果:透過分類詞彰顯後面這樣東西的某項特徵,先給你一個語意的範圍,也降低你理解的壓力,不必每個詞都聽得清清楚楚,才知道我在講什麼。」
何萬順幽默舉例說:「如果有朋友跟你聊天,說他今天去逛街買了三頂⋯⋯,就算你沒聽到後面是什麼物品,都大概能猜出是帽子,而不是轎子。」這是分類詞和量詞的另一項區辨標準,分類詞能凸顯、提示後頭名詞某項內建的本質特徵(inherent property);量詞卻不必和後面名詞的物件特徵有所關聯。被裝成一「包」的東西,沒有什麼共通的本質特徵,但用「隻」當分類詞的必定是動物。於是,分類詞在偶然間具備了提示、分類的功能,但這並非最初創造它的目的。
語言與數學的相通與應用
「分類詞」和「量詞」的分析,有什麼理論或實用的價值呢?何萬順點出,由於分類詞和量詞都奠基於乘法關係,它們共同呈現了人類心智一個基本的特徵,那就是算術能力和語言能力的相輔相成,他說:「這呼應了Chomsky的生成語法理論,即人類的語言中內建mathematical property,有數學的特徵在裡面。」
也因此,這些分析可能對教學應用有所助益。數學畢竟是全世界共通的語言,如果透過乘法的邏輯介紹分類詞,將有助於母語中缺乏分類詞(如英文)的語言學習者,瞭解分類詞的運用方式。
另一方面,何萬順猜想反過來的應用方向或許也可行:「在教導孩童乘法時,先從日常語言中的量詞、分類詞切入,告訴孩童你早就知道乘法是怎麼一回事了,有助於建立學習信心。」這些應用都奠基於相同的理論基礎,算術、語言能力的相互關聯。
分類詞的單一起源?
分類詞乍看無用、瑣碎,卻成了何萬順進一步探索亞太地區語言分佈與傳播史的線索。就像地球科學家透過地層沉積物窺見地球的歷史,何萬順遍尋世界上具有分類詞系統的語言,經過一番分析後,提出了「世界語言中分類詞的單一起源假設」。
何萬順攤開自行製作的分類詞語言世界地圖,發現全球519個分類詞語言大多集中在亞太地區。可是,分類詞在語言功能上實在非屬必要,為什麼還會出現那麼多分類詞語言?於是他有天突發奇想認為:「分類詞會不會原本只在一個地方發生?接下來的擴張就好像一顆石頭擲到水池裡,啵,引起的漣漪。」經過層層嚴謹的證據蒐集、推敲與論證過程,他目前相信歐亞大陸的分類詞起源於北方漢語,而後逐漸往四處蔓延。
台灣華語獨特、豐富的分類詞系統
許多擁有分類詞的語言,不僅把這乍看無用的詞類給留了下來,還變出各種花樣來表達「乘一」,台灣華語便是之一。根據單一起源假設,台灣華語的分類詞系統應該也是發源於北方漢語,往南一路散播,由漢人移民飄洋過海帶來並日漸生根。但時至今日,台灣華語的分類詞系統卻在華語語系中一枝獨秀,蘊藏有上百個分類詞,比當今中國北方、南方的華語方言都還要豐富許多(北京土話常用的分類詞不過十來個)。這背後的緣由,就要從台灣獨特的歷史脈絡說起。
國民政府遷台後,蔣介石力推去日本化及中國化教育,並於六○年代推動「中華文化復興運動」,亦在日治時期教育政策的基礎上實施了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同一時間,中國深陷在中國共產黨文化大革命所帶來的水深火熱和文明浩劫當中。
就在這重視古典文言文學、教育普及的制度背景下,多數台灣民眾學會了華語三千年以來的分類詞系統,並運用在日常的對話和書寫中。這些分類詞也注入台灣文學的發展,讓作家能運用更精緻、細膩的語彙帶出音韻和準確度的美感。歷史際遇的差異,讓台灣華語相較於中國,保存了更為豐富的分類詞。
除了官方因素,台灣民間各族群語言的交織匯流,更進一步豐富了台灣華語的分類詞系統。何萬順談到一次在深圳演講的親身經驗說:「當時一名學生舉手,說他們從不講什麼三顆、三粒蘋果,只講三個蘋果。」現場調查後,何萬順驚訝地發現真是如此,同時使用「個」、「顆」、「粒」似乎是台灣特殊的語言現象。他回頭分析:「台灣人可以說三個蘋果,因為『個』是最普通、一定可說的。說三顆蘋果就稍微文雅一點,我們可以在華文文學裡看到顆,天上一顆星星,就比一個星星更有文學性。」
至於粒呢?何萬順說:「把「粒」的用法擴大到比砂子更大的東西,則是受台語的影響,例如,saⁿ-lia̍p si-kue(三粒西瓜)。台語沒有『顆』,是國民黨帶來了『顆』。而現在台灣華語中『粒』的用法,就是外省第二代和本省第二代一起到學校上課時,互動溝通下共同創造出來的。他們上課學了『顆』,下課學了『粒』。」
換言之,台灣華語的分類詞系統之所以如此豐富,是同時兼容了一般用法、文言文學教育、以及各族群語言交匯的結果。在「三」和「蘋果」之間,「個」、「顆」、「粒」等分類詞都是可以互換,甚至可以省略的廢話,翻譯成英文也都是three apples;但這些「廢話」卻輝映著台灣政治、族群、語言、與教育政策相互交纏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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