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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你愛我嗎?
酒醒了,昨晚的憤怒和不甘也變得平淡,生氣,也需要有對象,對於一個已經不在的人生氣,只是生悶氣,愈生愈氣。
但無疑這晚之後,我對葉曉如的想念沒有以前這樣多,讓我不禁要想,這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凡事也有目的,特別是葉曉如這樣的人,從來也不只為好玩,她做的每件事也總有原因,每個挑戰都總有她想達到的目的,自第三個測試起,我便開始思考到底她在整個挑戰的目的是什麼?
想我再愛上她?想我忘記她?還是其他?
前幾個挑戰,她一直都讓我獨自面對生活,但她讓我選擇的三個可選挑戰,從她的表情和話語看,這三個挑戰應該和以往不同,她讓我選,是她也不知道這三個挑戰對我來說是好還是壞,她在猶豫,她在掙扎……
就連岑佩兒也跟我說:「這三個挑戰你不用太勉強自己,曉如說了,你隨時放棄也可以,就算你接受了,中途不想繼續也可以,所有東西也不會影響最終你得到遺產的資格。」
聽罷我大概可以猜到一個大概,這三個挑戰應該很痛,痛得連她們兩個也認為,可以跳過,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痛,可以有多痛?失去一個妻子的痛,應該已經是頂點了吧……
但比起一剎那的失去……
原來一直以來的冷淡對待,似有還無的夫妻關係,這更痛吧?這可是一直持續的痛,痛分很多種,一剎那的痛,再痛也會好的;而持續的痛,傷口永遠不會癒合,即使最後麻木,也是習慣了痛,不管便不覺得什麼,但一按下去才發現,痛口早已腐爛,感染了,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如果曉如沒有離開,只會更痛吧……
我很想知道,她還能讓我痛成怎樣?也許痛才讓我感覺到,我還活著。
這次的短片真的很短……
「章少崇,這次挑戰你需要答我一個問題,而這問題我不下問過你數十次吧……你有多愛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把答案寫下來,三天後你會得到我的答案,無論你寫的是什麼也好,這關你看完答案便算你過關了。」
你有多愛我……這問題的確在不同時間點,她也會問我,我曾經答過的答案也有很多,以我記憶……我曾經答過……
很愛很愛;
一生中最愛;
用盡全力地愛;
無可取代的愛……
每次她聽完,都會說,就這?還有沒有?顯然她並不滿意我所有的答案,隔一陣子她又會再問,而我一次比一次更沒耐性去答,就算我不停的忖摸她想要的答案,有多愛,這問題應該比起老婆和老媽掉下海更令男人苦惱。
問十個男人,應該有九個也答不上什麼,愛,本來就是難以估量,有多愛?一至一百分的愛,就算你答一百,也不能令女人滿意,也許連愛情作家也有不同的演譯,在我而言,只是誰說得好聽而已,是答案令對方感到驚喜?是答案有誠意感動到她?
但問題是,她說她有答案,她不在了,不能再搬龍門,那曉如肯定有一個答案,而她想我知道這個答案,我要做的,是盡量答到她的答案,愈接近的話愈好,不然……愈差得遠,便會愈痛苦。
為此,我特別買了一本小本子來將我認為對曉如的愛寫下……
什麼是愛?這是我第一句寫下的。
而對葉曉如的愛又是什麼?
我愛她什麼?
那倒要說回當初認識她的一天,那是一場朋友的聚會,葉曉如她剛剛失戀了,猶記得第一眼看到她時,她正站在卡拉ok房間裡的枱上,拿著咪正在唱歌,唱的是《我懷念的》,應該喝了不少,臉紅眼矇,她看到我進門時,她立即大叫:「哦!來了來了!我知道他就是你們想要介紹給我的男生吧!我早說了!我!不!用!本小姐要找男人多的是,那需要你們來參一腳!但看了看,樣子還是蠻老實的……來,你叫什麼名字?給本小姐笑一笑吧!」
坦白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更是有點宅的男人,唱歌也不常唱,更何況要看到這樣驚人的場面,我呆住了沒有回答什麼。
葉曉如跳了下來,衝到我面前遞出了手說:「葉曉如,未請教?」
看到我還是呆住了,她拉了了我的手搖了兩下重覆:「葉曉如,未請教?」
「呃……我叫章少崇,多多指教。」
坦白說,這第一印象就是這女生的酒品很差,但比起其他女生,葉曉如能給我一種特別的感覺,像我這樣的一個普通公務員,我可以預見我的一生只是工作,休息,結婚生孩子,消費去旅行等等,但有了葉曉如,這一切都變得未知,跟她在一起,將來是一個謎,因為你不知道明天她會有什麼壞主意。
對於她的飄忽和難以觸摸,我口說不喜歡,但心底裡還是蠻開心的,也許我愛她的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因為未知的好奇吧。
可是未知在戀愛中會令人著迷,但在婚姻和生活上,這種未知同時帶來不少困擾,當你每天辛苦工作回家時還是對應葉曉如突發的事情,真的會有點累。
還記得有一年結婚周年紀念,她約了我去吃飯,但地點她一直都未決定,然後當天我問了好幾次到底要去哪裡吃,但她卻說到我下班再說,那天我有幾個地點要去,我想安排好行程,不會走來走去,最後她決定的地方卻是我在早上去過的地方,然後我要開車跑十幾公里回去一個今早到過的地方,這讓我感到很浪費時間。
到了地點後,我已經沒有什麼好面色,她一開腔便說:「哎呀,章先生你面色是生氣了吧?」
我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餐牌,她再問:「你覺得今天的我有什麼不同嗎?」
「化了妝吧,頭髮也有弄過。」我冷冷的答。
「既然你有一個這樣好看的老婆,為什麼你總是看著餐牌而不看我啊?」
「因為今天我開車開得很累,這地方我本來可以只來一次,但偏偏你不告訴我今天的行程,最後我要多跑幾十公里,這不是很無謂嗎?你是作家,你很自由,時間對於你來說是享受,但我下班的時間卻是休息的時間,這明明可以一早說的事,為什麼要拖到最後一刻你才說呢?」
這番說話不應該在結婚周年說,但我還是忍不住的發了一次脾氣。
「我問你,今天是什麼日子?」
「結婚周年,還有什麼?」
「既然是結婚周年,你有什麼慶祝活動嗎?」
「……」
「要是你問我為什麼這樣遲去答覆你,不是我不知道答案,而是我在等你,雖然我知道很低可能,我以為你會準備一個很難忘的結婚周年給我,但你一問再問,還是要我約你你才留意的那種,所以我在最後一刻,知道根本沒有驚喜時,才將自己準備好的計劃拿出來!
怎麼樣?章先生?我這解釋你滿意嗎?那幾十公里的車程,比起我一直的期待和等待,你覺得那一方更令人傷感?」
這一個理由……很合理,也很正常,如果以一個道歉去完結這件事,然後好好慶祝本來應該是最好的結局,可是……我偏偏……
「你以為我很閒嗎?我每天工作這樣忙,為的是什麼?為的是這一個家,結婚和供樓也要錢,為了掙錢,我這工作你以為我很喜歡嗎?為了上位,我做了多少不喜歡的事,受到多少委屈我又要一一跟你細數嗎?你還好,你寫你的東西,活在你的世界,有我為你護航,我就是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為什麼你仍然要我在這壓力下承擔更多?難道你安排就有問題嗎?結婚周年你也有份,我安排又好,你安排也好,也是我們兩個人的節日,為什麼總是要我先付出?這段結婚你就只會享受嗎?難不成我去享受舒舒服服的一天,真的這樣奢侈嗎?」
這番話也許觸及到曉如的神經……
「好,你忙,我安排又如何?你不是已經坐在這裡了嗎?我訂的枱,一個月前訂的,看,這禮物是我為你而買的,好,那你呢?請問這屬於『我們』的日子,你準備了什麼?禮物?以前你都會給我寫信,今年有嗎?為什麼沒有?是因為你為這家付出很多,所以就連寫幾百字的時間和心機也沒有了嗎?
章少崇,藉口來的,以前你做到,現在你做不到,我唯一可以解釋的是,你沒有以前那樣愛我,你減退了,以前的那個你,是在工作中犧牲了嗎?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我為了我,可是我從來沒有要求你做這樣多工作的事,富有富過,窮有窮過,我有嫌過嗎?
愛情和麵包,我要選麵包的話,大可以不選你,我為什麼會寫作,就是因為我對麵包的需要不是這樣大,物質方面我要的不多,我要的,是一個愛我的人,一個我愛的人;我要的,是一份有趣的工作。一份我覺得有趣的工作。
我愛你啊,但你,還是一如以往的愛我嗎?你答我,你愛我什麼?章少崇你答我,你愛我什麼啊?你連你愛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有多愛我,你又答得出來嗎?」
回憶起這段往事,令我再一次想起,這次的難關,這也是在你的預計之內嗎?
葉曉如……難怪你可以讓我跳過這關卡,因為這問題真的很難答……
或者,我真的沒有以前那樣愛你了……
在一段婚姻,要是出現了這種情緒,也只能閉上口,裝作天下太平。
結婚後,兩個人定了下來,認定了大家,這是婚姻帶給彼此的安穩,但後遺症便是因為知道對方不會離開,也就傲慢了,也就放肆了,當然沒有初相識時的那種濃濃的愛。
我在心中知道,我好像沒有以前愛她了,柴米油鹽的事已經夠煩了。
生活習慣的不同,讓我們疏遠了很多,葉曉如她的作息很奇怪,因為她是自由職業者,她最喜歡晚上工作,她說那種氛圍讓她更有效率,但作為朝九晚六的公務員,我十二點便一定要睡,她卻是剛剛開始她的晚上。
就這種生活作息時間我們吵過無數次,基本上我回家,煮飯吃飯洗澡做家務後,便差不上要上床睡覺了,和葉曉如聊天的時間不多,只有周末才會有多一點時間在一起,到後期……我們可以回家只說兩三句話,我回來了,我洗澡了,我睡覺了。
在床上我會想,這是不是每對夫妻也會經歷的,是正常的?
正常的嗎?這張雙人床,彼此背對背睡,像是在這個空間內互相尋找自己的空間一樣。
硬是要說的話,我跟葉曉如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緣份把我們拉到一起。
這次的挑戰,我回想起這樣多年發生過,有關於愛這回事的事,我希望可以找到我愛曉如的原因,但一直想,我愈想,只覺得自己原來並不是很愛她。
真的很可笑,明明因為愛而走一起,因為愛而結婚,卻因為結婚而慢慢沒這樣愛。
為了答這條愛什麼的問題,我跟身邊已婚的朋友打探過各種答案,原來對男人來說,這真是很難的問題,愛,一定愛,但愛什麼又好像說不出口,更甚的是,有人會說,結婚就是相處,就是感情,還說什麼愛不愛,要愛,那便不要結婚好了。
到底,結婚是不是會磨滅愛?
那本小本子,厚厚的一百多頁,我只是寫下了,我愛妳三個字,其餘一片空白。
到了既定的日子,我接過了岑佩兒的一個盒子,也是蠻大的,裡面好像放了很多東西,還有幾本記事簿和一條片段。
「老公,你愛我嗎?我知道,你一定會說愛。
再笨的男人也會答愛,我相信你不笨,你只是迷失了,你像是愈來愈不懂去表達愛。
作為愛情小說家,我自稱,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明白什麼叫愛,偏偏我卻像是擁有不到那種濃濃的愛,我跟你沒有經歷過太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像平常的夫妻一樣,相遇、相知、相愛、相處、相別。
什麼是愛?有答案嗎?基本上是沒有的,從來沒有人能道出一種絕對的愛,或者愛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同,就連李清照、張愛玲、三毛都說不出來,何況我這個藉藉無名的小作者。
還好,對你的愛,我還是很清楚的。
對你來說,什麼是愛?我想我大概也猜得到,或者是很理論性,很鮮明,很清晰,能應用到各個層面的東西對你或者男人來說才是愛吧。
問了你這樣多次,我也沒有給過你答案,因為我想你能自己找到答案,而且我很清楚,以你性格,我給你說你也不會聽入耳。
你應該知道這三個可選挑戰,我沒期望過你會憑自己的力量過得了,所以才是可選,才是沒有懲罰,你接受了這挑戰,我的心情蠻複雜的,這對你來說,一定不容易,但我亦希望,你能從中得到些什麼……
章少祟,雖然我一直問你愛我什麼,但我很清楚,你真的真的很愛我……
有時候,不是要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才叫愛,現實中沒有太多可歌可泣的愛,只有每天的日常……
這本記愛簿,你好好收藏吧,很多女人有小器簿,記仇簿,說實話,不開心的東西,很易記在腦海,還要特別的記下來,太可怕了;相反,一點一滴的愛,才是最容易忘記的,亦是最有價值的。
章少崇,看看你有多愛我吧。」
片段播完後,岑佩兒推了一本記事簿到我身前,一本平平無奇黑事記事簿,從封面上看不出什麼,直到打開記事簿的第一頁,那是我們的一張合照,一張由別人捕捉到的一瞬間,我們兩個人笑得很開心,笑到依偎在一起,相片下是曉如寫的一句話:這就是我認為的幸福。
愛的檔案-001
章少崇,你的愛很奇怪,你並不是很浪漫的人,但有時做的事,卻讓我感受到一點點笨笨的愛,我是個很善忘的人,所以我打算從今天起,記下你對我的這種奇怪的愛。
上星期,我跟你吵過架,說你小便時弄得四周都是,然後這幾天我發現你竟然坐著小便,我沒有說,也沒有提,但沒說沒提不等於我看不到,除了放下,你還坐下了,你真的很傻,也真的很愛我,老公,謝謝你。
愛的檔案-004
今日你用了我的面膜,因為我用了覺得有點敏感,我說買了就丟很浪費,想勉強用完,但你說你用就可以,我另外買一些不會敏感的面膜,或者你是不想浪費,但看到你用時,我真的有點小感動,我犯的錯,你替我買單。
愛的檔案-015
每次開車送我去一個地方後,我都知道你會等我完全消失在你眼中才會離開,還記得以前我們剛剛一起,你送我到地鐵站時,也會目送我走了你才會走開,今天的你未必是想多看我幾眼,或者不捨,但至少,這個習慣的源由,我還記得。
愛的檔案-021
我不吃芹菜芫荽,你買外賣給我的時候,其實我也會很小心眼的看你有沒有幫我走芹菜芫荽,今天你有,雖然比較上五次你也會忘記一次,但也是個很不錯的比例了,我期望有一天,你會完完全全的記得,老公,謝謝你。
愛的檔案-028
今晚我在書桌上不小心睡著了,三點多的時候我醒了,看到身上有一張被子,看來你醒來的時候也有看過我,然後我進房時看到你睡得像豬一樣,我偷偷的親了你一口,嘻。
愛的檔案-032
章少崇你很乖,你終於會在日用品用完前買了,剛剛跟你行超市時你會記得買,雖然平時也是我處理的,但看到你也會參與時,整件事會變得不同,你的進步,我是會看到的,但我總覺得跟你說了的話,你會開心,但也變得太露骨,或者我不是個懂得讚賞的人,總是令我有點尷尬,這或者就是我的缺點吧。
愛的檔案-046
你對我笑了一下,是很真誠的那種愛的微笑,其實我蠻喜歡你看著我笑的,這讓我覺得自己在你心目中是開心的。
愛的檔案-053
辛苦你了老公,今天要你陪我去行山,沒有鍛鍊的你總是在喘氣,我知道你不喜歡,也沒有能力去行,但你也陪著我,但有一點你可以改善的,就是將你不好的情緒收藏起來,反正都來了,沒有必要去將感覺弄得不好吧,可是這就是你,不懂女人的你,唉,也罷,辛苦你。
愛的檔案-066
昨天我病了,老公你煲了白粥給我,雖然真的是白粥,一點味也沒有,但是我也很欣賞你連夜煲得綿綿的粥,可以的話,加點瘦肉和瑤柱吧……整天都說自己廚藝了得,病人也需要好吃的你知不知道,說是的,你整天也說你煮東西很不錯,我真想有天你會用心的煮一餐給我吃好不好!
愛的檔案-098
老公,不要哭,就算發生什麼時也不要哭好不好,哭也是因為愛,但我真的不捨得你哭……兩個人選擇走一起,總有一天會分別,總有一個要先走,還好,現在中獎的是我。
我先走,起碼我會給你留下一點什麼,我亦不需要承受太多傷痛,死亡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面對愛的人死亡吧。
沒事的,我們會一起走得更遠,愛可以治療一切,你就是我最好的藥。
愛的檔案-112
昨晚我知道你哭了,我聽得到,我知道你很擔心我,但是也許哭是一種釋放,有一個人願意為自己哭,真的很幸福,雖然你口中不浪漫,但你心底的在乎,我都有看到,都有感受到,我會好的。
愛的檔案-123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老公,或者我們真的很大機會要分開了……從你眼中的愛意,我知道自己情況或者比我想像中差,你哭後的眼,是水汪汪的,騙不了人。
如果愛要這樣痛的話,我寧願你不愛我。
愛一個人,只希望對方快樂,如果愛我是如此的痛,我希望你不要再愛我了……
愛的檔案-131
我的冷漠,讓你生氣了吧,我知道你很著緊我,我知道你很愛我,但你不要怪我對你如此的狠心,我只是想你舒服一點……
愛的檔案-149
最近執起筆也有點難受,不要怪我寫字如此的醜,我不知道這愛的檔案會有多少個號碼,最近我把所有事都看過一次,原來你真的很愛我,原諒我為你設計的難關,我走了,你應該很難受,希望這一切也會讓你過得好一點……
我知道我有點自私,我想讓你一直都愛著我,我想我走了,你也會愛我。
老公,愛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同的,對我來說,所有對對方的付出,也是愛,就算是上廁所你讓著我,也是愛,因為這是一種犧牲,一種忍耐,一種妥協,我需要的,是這種很小很小的愛,集合在一起便是很誇張的愛了。
每次我問你愛我什麼,你也說不清,我希望你可以知道,你很愛我,只是你不懂表達而已。
老公,多謝你一直以來的愛,我愛你,葉曉如真的很愛章少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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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愛有重量,這一本普通記事簿的愛,沉重得讓我無法動彈,每一件事,我也有印象,但對我來說,這是愛嗎?我沒有嘗試去用這些行為去表達愛,但原來在曉如眼中,這一切都是愛,她都會為之珍惜,甚至害怕忘記而寫下來。
岑佩兒為我遞上紙巾,我想我這一副邊笑邊哭我模樣,確實是很奇怪,我笑自己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不夠愛曉如,原來我不是不愛她,而是我不懂愛;原來不需要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只需要平平淡淡的日常。
哭卻是我發現曉如她比我想像中愛我,因為,只有愛一個人,才會在這些日常得人人也會做的事中,感到愛。
這一關,我過了,但我卻沒有任何喜悅,只是陷進了無窮無盡的自責,比起行山肉體上的痛,這種悲痛原來痛一百倍,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在抽動,一直的抽著……
我再望向自己寫下的那本記事簿,我才發現一直以來,愛一直存在,只是我沒有好好的去感受,明明大家經歷著相同的事,自己卻沒有好好去珍惜。
曉如啊,雖然你覺得我很愛你,但我現在看來,我覺得……我覺得……我應該可以做得比以前更好,給你更多的愛,給你更多的快樂,給你更多的回憶……
喂啊!我愛你啊!葉曉如!我真的真的很愛你啊!!!!你知道嗎!我其實……真的真的……很愛你……
只是,我大男人,我自卑,我害羞,我倔強,一直以來,我總是讓自己刻板起來,我一直強調自己是個不解風情,十分平庸的公務員……也許我坦白一點,放下一點,就可以讓你感到愛,在你生病的時候,不,在你沒有病之前,我就可以讓你快樂一點,或者這樣的不同,便會讓癌細胞被深深埋藏……
這結局也許就會不一樣,至少,也未至於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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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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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柱神完結了嗎 在 黃偉民粉絲交流俱樂部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20190827 黃偉民易經講堂
香港瀰漫著一片白色恐怖:
大集團開始交人;
說了一句「香港人加油」的飛機師要離職;
工會領袖被炒;
領事館禁止香港員工北上公幹;
港人回大陸過關要交出手機,公開內容,逐圖逐貼解釋,交待有否參加過遊行示威;
看更轉大廈出入密碼,不讓住戶回家;
滿街智能燈柱,和大陸看齊,監控著我們出入日常;
梁振英在網上設計了一類表格信,呼籲家長投訴老師,某年某月某日在某課堂,老師說了與該科目無關的時事內容,要校長跟進處理;
林林總總,令香港的氣壓很低。
香港人,最怕失去工作,政府就由這裡反攻吧!
林鄭對這場逆權抗爭一直態度輕佻,不正面面對,全權交由警隊處理。所以,是警方每日開記招,講述香港管治失控的現況。
她的如意算盤,是由警察、黑社會、大陸爛鬼,合力打殘勇武派;嚇退和理非;臥武插贓嫁禍示威者,抹黑學生年輕人,讓市民憎厭他們搞亂日常生活,影響民生;
隨時叫停地鐵,讓市民出入不便,示威人士撤退無門。再讓無委任證無編號蒙面無後顧之憂的警員,封鎖現場,為所欲為。
捱到九月初開學,年輕人要回校上課,衣食奔波的中產要保住份工;沒有年輕熱血,其他在網上罵兩句,又忙於安排去日本旅行……
五項訴求,一概不理,暑假過後,香港回復忙碌。
但香港已經沒有回頭路。
九月九日美國國會復會,將會通過香港人權及民主法案。
這場抗爭,掀動了文明世界的關注。美國民主共和兩黨的議員,參眾兩院的議長,正副總統,所有重量級的美國政客,都高調表態支持香港人對抗北京。
有了這條香港人權法,美國國會便可以正式過問香港的人權狀況,和民主政制發展,旦否符合《中英聯合聲明》的「一國兩制,港人治港」原則。他們的武器,就是取消《香港關係法》和獨立關稅區。
沒有了《香港關係法》的香港,便等同於惠州、東莞、江門等一般中國大陸城市。
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不是北京規劃出來的,是英國制度、地緣政治、歷史巧合等因素發展出來的。
九七回歸,世界不信任北京,能管治一個文明現代化城市。《中英聯合聲明》簽訂,世界不信任中共會遵守。1993年,美國有了這條《香港關係法》,表示相信香港在九七後能如常的運作,可信的法庭,人和資金自由的進出,一國兩制,港人治港。美國信,世界便信。
所以,享受有別於一般大陸城市的特權,獨立關稅,自由兌換美元。
今日香港,人民幣可以兌換港幣,港幣又可以自由兌換美元,人民幣才有意義。
一旦失去《香港關係法》,港幣和美元脫鉤,人民幣便要反映它的本身實際價值了。多少人民幣才換一美元?廿三元?廿五元?還是根本唔值錢?
跟著凍結中共美元資產,拒絕結算中共美元交易……
大陸最缺乏的能源和食糧,再用什麼去購買?
一箱箱貨櫃的人民幣去巴西、阿根廷買大豆?屆時不單大陸人沒得食,豬都沒得食。
豬無豬糧,養豬業便崩潰了。豬肉短缺,社會便開始亂了。
所以,美國拿著這條《香港關係法》,就是扣著北京咽喉。沒有香港,大陸什麼都不是。
美國通過了這條《香港人權和民主法》之後,美國對香港的重大政策,就有否決權,亦會監察著雙普選的政制發展。
中共當然不願意和美國共管香港,所以,又彈舊調,說準備萬一便用深圳取代香港。
深圳?是深圳!
四十年來,不斷重覆這個謊言,中央要打造多少個香港,上海取代香港,前海,大灣區計劃,諸如此類。
你在這邊吹牛,那邊印度突然吞併克什米爾。
克什米爾地處一帶一路中關鍵地段中巴走廊的部份。這時候突然出事,當然是配合中美貿易戰而來。
一帶一路斷了中巴走廊,即是整個投資泡湯了。這個時候,美國對中國貨的懲罰性關稅在升級。
糾纏了一年的貿易戰,讓特朗普發現了北京的死穴。
劉鶴是現代李鴻章,是代表習近平來割地賠款求和的,但每次劉鶴答應了的條件,北京都無法兌諾。
反反覆覆,跟這宗新聞都跟得頭昏腦脹。
習近平急於完事,但他權力不是當年慈禧。
慈禧代表整體特權階層滿人的利益,反對一切改變,求和保持現狀。習的求和,中南海卻有一股勢力在反對,令到劉鶴這個李鴻章走來走去毫無寸進。
元老們反對向美帝跪低。
因為他們知道,跪低也沒用,美帝不會放過你。但習有苦自己知,不跪低那有條件以牙還牙?
所以,北戴河會議之後,他走了一轉敦煌拜佛。
他的心不安,求如來幫他安住。
一帶一路搞到一鑊粥,貿易戰一年無起色,現在還來個《香港關係法》的危機。特朗普見中共又走內鬥老路,當然更不會將貿易戰速速完結,配合今次天降一張香港牌,他知道,習那有本錢連香港都輸掉?
幫北京搞出個大頭佛的林鄭,在FB說:
大家都累了,對話找出路,好嗎?
當然不好,香港人要普選,不要對話,更不要和你對話。
香港有普選,選出自己的特首,就不會有你這種行政長官。沒有你這種行政長官,就不會縱容「無後顧之憂」的警察對市民施暴。有普選選出真正代表香港市民的立法會議員,立法會才是真正的人民議會,監察政府的胡作非為。
這又是基本法白紙黑字寫著的,是《中英聯合聲明》保證的一國兩制港人治港的精神。
那出路很明顯,和你有什麼好對話?
香港不可能融入大陸,香港這兩個多月的流血抗爭,大陸人只能目瞪口呆。
香港人害怕失去的,大陸人從未擁有過。
所以,大陸人唔明香港人爭取啲乜?
《莊子》有一則寓言:
野雞偶爾走入村,見到一隻籠中的家雞。
家雞問:你在忙什麼?
野雞說:十步找一粟,百步才找到山溪喝一口水,搵食啊,而且不一定順利的!
家雞驕傲地說:我在籠中,每日有人定時送水送粟,不用煩的,你看我羽毛多漂亮!
野雞頭也不回地說:我還是自由自在,找水找粟的好。
1974年4月10日,鄧小平在聯合國發言:
中國現在不稱霸,將來也不做超級大國。
如果有朝一日,變了顏色,變成了一個超級大國,也在世界上稱王稱霸,到處欺負人家,剝削人家。那麼,世界人民就應當給中國戴上一頂社會帝國主義的帽子,就應當揭露它,反對它,並同中國人民一道,打倒它。
香港人現正回應鄧小平當年的呼籲,也令世界人民注視老鄧當年的預言。
習近平討厭鄧小平,也是這個原因。他不能宣諸於口,不敢否定鄧小平的改革開放,唯有將老毛捧出來,借老毛反鄧。
毛鄧兩條路線,也就是紅專之爭,是中共根本的矛盾,幾十年來的鬥爭。
鄧小平的實際主義才會反共走資,習近平打起紅旗,呼籲年輕人大學生再次下鄉,體驗生活。
那很好,先捉拿多倫多那群揸法拉利大搖五星旗搗亂香港人示威的貪官權貴子孫,回陝北山區下鄉倒屎餵豬。賣掉加拿大毫宅,燒掉美加澳護照,回國大煉鋼。
習的智囊想想,誰跟你的紅旗走?
政治領袖都希望人民信服,又忠又敬,又在社會積極起勁,但如何能做到?
《論語》為政篇:
哀公問曰:
何為則民服?
孔子對曰:
舉直錯諸枉,則民服。
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季康子問:
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
子曰:臨之以莊,則敬。
孝慈,則忠。
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孔子是魯國人,魯國的諸侯魯哀公,問孔子,怎樣才能使老百姓心服呢?
這個「服」字,有兩層意義,霸道政治,是令人不敢反抗的服從。王道政治,是追求人民的心悅誠服。權力使人服是霸道,道德使人服是王道。
孔子答魯哀公,提拔正直的人,把狂妄曲邪的人棄置一邊,不僅直者服,即使枉者也服。風氣一成,那些本來曲邪的人都漸漸變成正直,因為,喜直惡枉,本來就是人心共有的美德。
如果相反,舉枉錯諸直,提拔曲邪的人,或用人唯親,打擊正直的人,百姓就自然不服了。
道理淺白簡單,但政治領袖,又通常都做不到。
跟著,魯國的權臣季康子又問孔子,點樣令到人民對你又忠,又敬,又自動自覺的努力呢?
孔子對權臣,沒有對哀公的客氣,直接告訴他,靠空洞的宣傳愚民政策是沒有用的。
對人民,騙得一時,騙不了一世。對老百姓,領袖自己內心先有莊,莊嚴正直的情操,即首先要尊重自己,我們說的自重,百姓自然會對你恭敬。
然後,孝慈,對人民,像對自己的父母子女,孝是對上,慈是對下,將人民當作家人,孝其老,慈其幼,為政者付出真感情,一定會收到忠的回報。
舉善,即獎勵提倡善的好的人民,不是形式,大勳章那些,是誠懇的獎勵出色的人民;然後教不能,對那些平凡不出色的,教他,給他機會。無論叻還是唔叻的,都有機會,那百姓自然受感化,社會上互相努力。大家都找到自己的位置。
中共最大的罪惡,就是斬斷中華文化的血脈,幾十年下來,用動物本能生存,上上下下全民發錢寒,互不信任,互相計算,自私自利,不了解儒家提倡兼善天下的崇高價值和抱負。人要有義利之辨,不是只計算個人得失。
大陸人不明白孔門心法是中共之惡,但林鄭在香港長大,有機會讀孔孟之書,課程中有中華文化,她又自許菁英,但對孔門學問,明顯完全不通,禍人禍港,只是考試成績好,明顯無讀書。
https://youtu.be/BdMavCot7CM
九柱神完結了嗎 在 區諾軒 Au Nok-hin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忘記了是七還是八年前,有一次為朋友接待一個德國人,正好是在六四那一天。我就讀的浸大,有歐洲研究系,分法文和德文兩個專科,就讀的同學需要額外多一年時間畢業,那一年就是要到法國或德國實習,因此總會認識到一些德法的朋友。在大學我有緣認識一些讀歐研的朋友,那年六四,一位以前讀德研的同學忽然有事,臨時要我代為照顧一位路過香港探望他的一位十八九歲德國青年。我帶他去旺角廣東道的街市看紙紮舖和活雞檔,去油麻地果欄嘗試跟他解說香港的黑社會,再上金山郊野公園示範馬騮如何搶百佳膠袋。到了傍晚,我跟他說:不好意思,我要去一個集會,你自由活動吧。他問起原由,我話那是紀念北京天安門屠殺,而政治這回事,大部份人都不太有興趣,不能強迫你跟我去。他卻說他有興趣,而有點出奇地,我以為要為他解說一番,反而他主動對我說:六四對我們德國人很重要,正因為發生過六四,東德那邊才不敢在人群衝過柏林圍牆時開槍。就這樣我帶了他到維園,外國人好像不太耐熱,但也沒有嚷著要先走,一直留到晚會所有程序完結,之後還帶他到SOGO對面廿四小時的上海舖食粢飯豆漿。現在回想起這件微不足道的往事,發現對當下的討論有重大意義──這位德國青年沒有因為晚會高喊「建設民主中國」的口號,就認為他的參與已經妨礙了德國的民主進程或解決德國其他社會問題的進度,而且他反而認為一場離自身本土甚遠,自己與身邊的人都沒有親身經歷的屠殺,其實關係自身民族的興衰。
曾幾何時,我以為悼念六四的文章已經不必再寫,因為再寫也無法超越兩篇宏文的高度──分別是李怡2009年的蘋果日報社論〈香港人孤獨地延續六四記憶〉,以及梁文道也是在六四廿周年所撰的〈我們守護記憶,直到最後一人〉。李怡當日寫道:「我們曾有過一段與中國大陸不同的歷史,使我們可以在自由的空氣中,關注和支持中國向民主自由的體制奮進,我們有過楊衢雲、孫中山、黃花岡烈士,他們都在香港醞釀革命,我們為抗日戰爭輸血,為反對國民黨專政的共產黨人掩護,今天,我們也會義無反顧地支持內地的愛國民主運動,不管時間有多長,不管代價多大,我們也會讓支持民主的薪火相傳。這是香港人的人格。……有沒有勝算,有沒有利益,甚至有沒有效果,都不是香港人考慮的。從一百多年前楊衢雲時代至今,香港人就沒有考慮過這些。除了那幾個不是流着香港血的小丑。」梁文道則說:「明明香港是個自由港,但它卻以說不出口的理由拒絕別人入境;明明香港的傳媒不受政治管控,但卻有雜誌如《君子》這樣臨時抽稿,把『不敢忘記六四』的封面專題硬生生變成可悲復可笑的『不敢忘記郭富城』;明明有那麼多人曾經熱血沸騰涕淚縱橫,今天他們卻有口難言,甚至主動修改自己的記憶。看,為了銷毀和掩理六四的記憶,他們要費多大的勁。為了這個記憶;港式的犬儒主義被調動了,『唯策略論』主導的歷史虛無主義也出場了;他們甚至不惜自毀長城,要我們否定自己當年至為單純的愛國赤誠,換上以曾蔭權為代表的那種金錢愛國論(它的邏輯是誰讓我發財我就愛誰)。所以記憶六四已經不再只是記憶的事了,它還是一連串的抗爭與對決。它對抗言論空間的縮窄,與出入境的管制,它還要對抗一連串違背理性的思考方式與一系列否定道德共識的價值主張。在這個意義上,記住或者遺忘六四,還真成了一個大是大非的抉擇。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因為《國殤之柱》的創作者高志活第一次被拒入境是條新聞,現在我們卻開始習慣成自然;以前有人叫我們『放下歷史包袱向前看』會使我們憤怒莫名,現在這種論調卻早已見怪不怪。也許有一天,還會有更多個陳一諤、呂智偉和曾蔭權出來鼓吹那種虛無犬儒的價值觀;也許有一天,六四不只不得『平反』,甚至根本灰飛煙滅于時光的垃圾場中;也許有一天,我們真的會變成大多數人眼中的瘋狂先知,並且一個個老去,一個個凋零,所有記得六四的全都整代人整代人地消失。即使到了那一天,再也不是為了起到什麼實際作用,而是單單因為這個記憶本身就是道德的,我們香港人,我們這群記憶的守護者也還將如此記住,直至最後一人。」事實上這兩篇文章毫不過時,文章當中已經超越時空回應今天諸多「本土派」的所謂論點。只是,當今的學生領袖直言,他們已經有近年各次本土抗爭運動,作為他們的政治啟蒙,再不需要出席一個「行禮如儀」的維園晚會,作為他們參與政治的出發點。好。我即管談談大家一起經歷的「政治啟蒙」。
兩年前的雨傘運動,有兩個非常接近開槍鎮壓的關口。第一次是九二八當晚,第二次是十月二日群眾包圍特首辦,而警方已將橡膠子彈運往現場,形勢促使中大、港大兩位校長到現場呼籲學生及群眾冷靜。最後,林鄭陪同梁振英見記者,表示願意與學生對話,局勢才逐漸緩和。梁振英想不想開槍殺香港人?以他未當政之時已想出動防暴隊,我百分之一兆肯定他會竭盡所能實現這個宏願。但我們也很清楚,開槍殺人這個決定權,不會在他手上;他必須請示中共政治局七常委,甚至習近平本人。有什麼理由會令到習近平與一眾中央領導拒絕簽下開槍殺人的批文?第一,當然是因為香港人的和平抗爭。吃了八十七枚催淚彈,一個垃圾桶也沒有起火,一塊商戶的櫥窗玻璃也沒有打破,那有開槍「平暴」的藉口。而另一言之成理的原因,就是六四的教訓。習近平不是鄧小平,沒有指揮大軍殺敵千萬的經驗,不會像鄧小平一樣,認為殺千幾個學生沒有什麼大不了。「再次開槍殺學生」這個歷史責任,看來是因為前車可鑑,所以習近平還是不敢擔起。
另一方面,在九二八發射催淚彈後,甚至熱血公民謠傳警察已經開槍之後,在場的市民不單沒有退縮,而且有更多市民趕至灣仔地鐵站口,試圖突破防線湧向金鐘支援。十月二日晚,我其中一個whatsapp群組在討論金鐘現場的情況,我還記得當時有這樣的對話:
「情況不尋常,男的來,女的回去。」
「有細路的都回去。」
「已準備出橡膠子彈,射中唔死都可能殘廢。」
「能呼籲撤退嗎?」
「無人會肯撤。唯有像當年木樨地一樣,為學生頂得多少就多少。」
一說木樨地這個例子,我們這一輩八十後都很清楚當中含義。八九六四凌晨,天安門不是死傷最慘烈的地方,群眾為阻擋從長安街殺入廣場的屠城部隊,在木樨地堵截,為學生爭取時間撤離,所以木樨地那裏尤其死傷枕藉。2001年,我有位朋友到北京,經過木樨地,在街角的牆上,還能夠親手觸摸到那些子彈孔。說到這裏,大家應該很清楚我想說的結論,北京不敢下令開槍鎮壓雨傘運動,市民冒死上街支援佔領現場的同學,令當今自詡本土的年青人享有一番「屬於自己的抗爭經歷」作為政治啟蒙,這全是拜八九六四的亡魂所賜。否則,說得刻薄一點,如果年青人當日面對的是開槍鎮壓的畫面,那番體會就不再是政治啟蒙,而是給同伴收屍的經驗,或是背著滿身鮮血的同伴,跑去律敦治醫院的經驗,和嘗試將同伴的腸臟塞回腹腔的經驗。如果經歷過這些,還有多少人會在家歎著冷氣,上facebook悠閒地講「勇武」?
現在有人講「蝗蟲」,講「地獄鬼國」,講「支那人」無可救藥,但偏偏在八九年的時候,我們卻看到中國人良心的頂峰。當年大陸許多人不計成敗,全力支持學生,不計個人可能付上自由和生命的代價,結果遭到無情的鎮壓。我們還未知道幾多人像李旺陽一樣,只為嘗試挺直腰骨,而在黑獄中坐穿牢底,寂寂無聞。正正是因為良心沒有回報,還換來更痛苦的餘生,一般人旁觀李旺陽等六四英魂的苦難,心智稍有不堅者,就很容易搖到鐘擺的另一端:反正這是賞惡罰善的瘋狂世界,就把心一橫做衣冠禽獸好了──所以才逐漸演變成無廉恥、無底線、無原則的「強國支那」,來香港搶奶粉搶資源,構成本土派口中壓逼香港族群的生存空間、威脅「香港人」生存的大敵。但無獨有偶,雨傘運動過後,本土和勇武的興起,其實和「強國支那」的演化如出一轍。在所謂「勇武本土」口中,和平抗爭得不到即時的「回報」,竟然就等同於講良心就一定會「蝕底」,所以不擇手段也好,無底線抗爭也好,贏得不要臉也好過沒有任何「成果」。用最自利的態度看待香港的社會和政治問題。擁抱這些想法的人,其實與他們誓不兩立的「強國支那」,血管內根本流著相同的DNA。
更令人疑惑的,就是過去某些令人的尊敬的評論家,例如李怡先生和練乙錚先生,似是出於維護年青人的心態,將「本土、港獨和勇武」三者加以綑綁,講成一派「敢教日月換新天」的革命思潮。首先,若然真正愛惜年青人,何以鼓勵他們為這個荒謬絕倫的時代、無恥之極的梁振英,而受到傷害,甚至犠牲性命?再者,莫說「民族國家」的理論已經是十九世紀的化石,港府無法維護港人的自主和尊嚴,港人對之失望頂透,大概也只與當年德國人對威瑪共和的失望相去不遠。部份德國人開始相信問題不是來自德國人本身,而選擇相信某個人所說,是因為「外來的」猶太人。身為飽學之士,歷盡世情,應知太陽底下無新事,這種以暴力排外與自私自利為綱的所謂「本土思潮」,已比亞視還要過氣,與「新」或「年青」絲亳沾不上邊。他們不僅沒有循循善誘,使年青人了解希特拉是如何興起,還為不斷製造似是而非的觀點,方便他們如鸚鵡學舌地指摘別人悼念六四,難道為了得到年輕人的認同,就是散播混亂、自相矛盾的價值也在所不惜?
正如一位我尊敬的網絡作家譚棨禧先生所言,「而這座城巿的族群仇恨語言,焦慮和絕望,正慢慢榨取了青年了解的耐性,輾碎了他們的好奇心。因此,我們要反對的不是青年代表,不是中港區隔,更不是港獨思潮。而是讓人短視,讓人急攻近利,失去同理心的焦躁感。我們要爭論的也不是悼念與否,或六四有甚麼意義,而是生者和死者能夠如何相處,香港人和中國人可以如何相處,人和人應該如何相處。」生而為人,後有家,再有國,楊照先生也說過,政治是建基於人與人之間的信賴,如何做人、如何處世,應該就是那些前輩所應負上的指導責任。現在的勇武本土派,至今從沒有回應過一個問題:假設全香港人都要建國,香港人應不應該接受別國人民的援助?如果只得香港人孤軍奮戰,這些勇武本土派,尤其他們當中的幾位「教主」、「皇上」、「國師」,又做好了多少犠牲的決心和準備?如果你希望得到別人援手,你是否也應該在別人困頓的時候扶持一把?這就是做人處世最基本的道理。先不談當今香港人當中,會否出現一兩個勇者,能夠像丁子霖教授一般堅毅,王維林先生一般勇武,像胡佳、譚作人和浦志強一般,隨時準備好要付上失去自由、骨肉分離的代價,你不過一年當中只花一兩個小時到維園點點燭光,讀讀他們的新聞,給他們一個like, 精神上支持他們繼續與共產黨鬥,如何會對香港的「建國大業」構成致命的打擊?
莫說要策略地令到中共後庭失火、國內大亂,現在勇武本土派在網上到處樹敵,以攻擊六四悼念者和其他政見不同人士為樂,又如何團結全港與之一起「建國」?歷史不會說謊,但會冷笑,偏偏香港歷史上最團結的日子,正正是1989年的4、5、6月。根據浸大前輩許澤流老師的憶述,當年同學們到樂富的文具舖,購買大量紙筆用作書寫大字報,老闆一箱一箱的抬出來,堅拒收錢。同學為了突破內地的新聞封鎖,每日收集所有報章,運到啟德機場,在離境大堂到處尋找準備返回大陸的旅客,託他們把消息帶到大陸。每次同學抱著報紙前往啟德機場,的士司機接載往返,也是堅持分文不收。香港人就是曾經團結到這種地步,是一場正正式式的全民運動,而香港當年不過500萬人,卻幾乎可以改寫當時全球人口第一大國,以至是全世界的命運。香港人曾經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若我們再次擁有這種力量,自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要建國,當非難事。但偏偏終日在鍵盤上剔剔搭搭聒噪,嚷著要建國的人,卻只不斷叫香港人和年輕一代,遺忘這種力量,遺忘香港的偉大。究竟誰是賣港賊?
說到底,悼念六四就是彰顯香港自由的價值,今日已經有人要聲討我們去維園悼念六四,他朝這些人真的建立了「香港國」,又豈會忍得住不用比中共更兇暴的手段,打壓我們這些到維園悼念的人?今年的六四,已不是意識形態不同或學術論爭,當中也沒有客氣不客氣的問題,因為已是香港價值生死存亡的一戰。「六四,維園見」不單是過去式的悼念,而是在犬儒與沉淪中,拯救我城的最後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