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與他愉快的上司們 #路人的王牌 #聯合番外
魔王X路人聯合高中|年齡操作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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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入校】
早上十點,距離上課時間,已經過了兩小時。
聯合高中三年A班,路壬同學,今天一如既往睡過頭了。
他站在圍牆邊,從書包裡拿出準備好的麻繩,麻繩前端有一個籃球大小的套圈,他對準圍牆上的尖刺,熟門熟路地準備攀爬進牆。
路壬俐落甩上繩索,就在套圈即將套住尖刺時——一道黑色身影從牆內翻出來,於是套圈就這樣套進了來者頭上……
路壬定睛一看,從牆內翻出來的是一隻黑色的豹。
活生生的豹。
黑豹若無其事地舔爪,彷彿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項圈」並不存在。
路壬尷尬地想:好險是動物,不然套到同學頭上就麻煩了……
等等,不對、為什麼學校會有豹?!
02【黑豹】
「魔王陛下!」急切中帶有怒氣的聲音響起,一個白髮少年從校門口急匆匆地直奔而來。
路壬注意到黑豹僵了下,紅色瞳孔微縮,似乎很怕衝過來的人。
馴獸師?是說這隻豹叫「魔王陛下」啊?好中二。
白髮少年指著黑豹罵道:「您又想翹課了?」
黑豹把頭甩到一邊,露出一副「你管得著?」的表情。
白髮少年看向路壬,連忙點頭致謝:「您好,我是藍天,非常謝謝您幫忙抓到陛下!我們先回去上課了。」
於是名為藍天的同學抓起繩子,把黑豹牽走了……
路壬站在原地,表情有些複雜。
這時,褲袋裡的手機響起。
路壬接起電話,另一端傳來滔滔不絕的碎唸:「老闆!您還沒起床嗎?已經中午了,快點來學校!您這樣怎麼對得起付學費供您上學的老大?遵守校規是學生的基本義務,我們應當循規蹈矩……(以下省略五百字)」
路壬沉默許久,以往總是直接掛斷電話的他,難得地給予了回覆——
「那個,阿明,我們學校可以帶豹上學嗎?」
03【瘋魔】
路壬趁著下課時間進入教室,郝浩明立刻湊過來,一手接下書包,另一手遞上愛心便當,「老闆,您是不是睡糊塗了?怎麼可能有人帶豹上學?」
路壬陷入沉思,望向走廊,這時,一名高大英俊的黑髮少年經過窗前,眼熟的紅色瞳孔,夾帶著一絲睥睨眾人的冷傲……
「啊!就是那隻豹!我就說我沒看錯!」路壬猛然從座位上站起,指向走廊的黑髮少年。
郝浩明露出驚恐的表情,「老闆?那是人啊!」
完了,老闆這不是睡糊塗,是瘋了。
路壬嘖嘖搖頭,「阿明,哪有人的眼睛是紅色?」
「現在很流行變色片(有色隱形眼鏡)啊!是您跟不上流行了。」
「你這個到現在還用木桶洗澡的人沒資格說我。」
「你怎麼知道我用木桶洗澡?!」郝浩明震驚得連敬語都忘了。
「現在知道了,我就想家裡的木桶是怎麼回事。」
「……」
「總之,我一定要揪出那隻豹的真實身份!」
郝浩明看著興致勃勃的路壬,偷偷低頭快速打簡訊:「江大哥,你拍攝結束了嗎?快點回來上學吧,老闆思念成疾,快瘋了。」
04【江準】
江準,聯合高中校草,同時也是現今最年輕的影帝,活躍於電影圈和名牌代言。
由於這次電影場景在紐約,因此他向學校請假一個月,遠赴國外。
當江準歷經一輪拍攝,早上七點看見跨國簡訊時,不禁眉目溫和。
向來敬業的江準頭一次對導演要求,希望能提前一週回國。
導演對江準的演技很放心,按照他一場又一場零失誤的拍攝進度,提前一週不成問題。導演見淡漠寡言的江準難得地喜上眉梢,打趣道:「怎麼了?女朋友想你了?」
江準莞爾,「同學瘋了。」
導演:「……」為什麼這麼高興?!
05【跟蹤】
在聯合高中之中,路壬同學的跟蹤技術一流,如果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整整一個禮拜,路壬天天尾隨那名黑髮紅眼的少年,不僅打聽到對方的姓名、班級、學號,甚至就連對方幾點進校、午餐時間的動向、下午幾點翹課,全捉摸得一清二楚。
儘管路壬跟蹤技術再高超,那名叫作黑修的學弟似乎都能察覺他的尾隨,只是沒有理會。
路壬想,肉食動物的機警性果然與眾不同!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一起上學、午餐時間離開校外買肯德基、下午翹課到網咖打遊戲……
當藍天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網咖裡的黑修時,路壬正坐在黑修旁邊,兩人連線組隊,殺得敵方片甲不留。
最後畫面跳出「YOU WIN!」的字樣,兩人還默契擊掌叫好,儼然變成一對好哥們。
藍天無語:「陛下,您在這裡幹嘛?」一起摸魚的人怎麼變多了?
藍天身後是憂心匆匆的郝浩明,他同樣為了找老闆才跟過來,而郝浩明身後,是剛下飛機就被拉來找人的江準。
江準:「……」說好的思念成疾?
06【學弟】
雙方互報身份,總算是有所知悉。
黑修和藍天是二年A班的學生,而路壬、江準和郝浩明則是三年A班。
路壬用力拍了拍黑修的背,言語中滿是調笑:「學弟!以後就多關照啦!」
黑修冷冷一瞥,「我比你大三百歲。」
路壬面色不變,「什麼智商?三百年都還沒畢業?」
黑修:「……」
07【魔法】
路壬:「對了,為什麼你能變成豹?」
「老闆!」郝浩明沒想到路壬還沒放棄這個荒唐的想法,為了避免氣氛尷尬,他趕緊出來打圓場,訕笑道:「抱歉啊,我們老闆最近有點奇怪……」
黑修一臉鄙視,「因為我會魔法,不然?」這很難猜嗎?智障?
「陛下!」輪到藍天急喊道:「抱歉,我們陛下怪怪的……」
說完,藍天和郝浩明互相對視,頓時感覺到一抹熟悉,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
藍天把黑修拉到一旁,「您不是說要隱藏身份,體驗人界的高中生活?現在曝光了,該怎麼辦啊!」
兩人轉頭看向路壬,路壬正拉著江準的手把玩,漫不在意地呵呵笑道:「叫『魔王陛下』,又說自己會『魔法』?果然很中二。」
黑修黑著臉,「天天,聯合高中有幾個學生?」
藍天「嗯?」了一聲,「五千八百七十一個啊。」他為了陛下的安危,開學前已經一一檢查過所有學生名冊!
黑修:「那消失一兩個也無所謂吧。」
「……」有所謂啦!
08【高中生活】
藍天:「請您別轉移話題,您自己說想體驗高中生活,萬一造成人界動亂……」
黑修:「不是因為我想。」
藍天:「嗯?」
黑修撇過頭,「你不是沒上高中嗎?」
藍天一愣,「是啊,我那時候從軍了……」說完,藍天忽然意識到黑修的言下之意,黑修是為了讓他體驗高中生活,而不是為了自己。
藍天感動道:「陛下……」
「嗯,所以我翹課了,你回去上課吧。」
「我要的不是這種生活!!!」這跟在魔界抓翹班的魔王有什麼兩樣!
09【消失】
隔天,路壬想起昨天的騷動,不禁嘖嘖。
「那個二年級的是怎麼回事啊?沒大沒小,真讓人火大,白髮那個可愛多了……」
江準若無其事地抄著筆記,「需要我讓他消失嗎?」
路壬:「……你從哪學來這種話?」江準雖然少言,但向來風度翩翩,可不是這種黑道份子的風格。
江準掏出《霸道黑幫愛上我》的劇本,看來是最近新接下的電影,上面還有許多註記。
路壬笑瞇了眼,指尖搔了搔對方的刀削似的下巴,「如果我真的要你讓他消失,你要怎麼做啊?那個紅眼的看起來不好惹。」
江準不為所動,「我是說矮的那個。」
路壬:「???」
於此同時,沒人注意到旁邊密切關注江校草並豎耳傾聽的同學們,一個個露出了陰狠的表情,立志要為偶像實現心願……
10【被消失】
藍天是聯合高中學生會的書記。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接下這個職務,明明在魔王宮擔任侍衛長兼王后已經夠忙碌了。
但身為學生會長的路西法先生指派,他只能照做。
不過,他也不明白,為何已經擔任天界主席的路西法先生還要做學生會長?!路西法先生都不用休息嗎?果然不一般啊!
藍天秉持著欽佩尊敬的心走向學生會,一路上經過了布告欄。
突然發覺不對,轉頭一看,布告欄海報底下的學生會成員名單,自己的名字全被簽字筆塗黑。
藍天:「……」誰在惡作劇?!
此時江校草護衛隊正得意洋洋地拿著簽字筆四處讓藍天「被消失」……
11【會長】
會長路西法溫和道:「最近學校怎麼樣?」
由於天界事務繁忙,路西法上一週請假不在學校,臨走前委託藍天協助管理校內。
藍天搖頭嘆氣:「陛下的身份曝光了。」
路西法:「學員安全呢?」
藍天:「為了防止外人入侵,我們在圍牆邊加裝防盜尖刺,但陛下還是翹課了。」
路西法:「食品衛生呢?」
藍天:「陛下上次帶了肯德基進校,引起全班騷動,現在學生們正在連署讓肯德基進駐校內。」
路西法微笑一陣,問:「除了黑修以外的事呢?」
藍天:「除了陛下以外一切安好。」
12【模仿】
路西法拍手定案:「那就讓黑修獻出人頭吧。」
藍天:「路西法先生?!」
路西法:「呵呵,開玩笑的,我只是模仿罷了,有人寄了這封信。」
路西法從學生投訴箱裡抽出一封信,上頭是用報紙剪貼的信件,寫著「黑修,獻出人頭!六月一號,下午五點,骨靈街不見不散」。
藍天驚恐:「這不是恐嚇信嗎?!」
13【決鬥】
六月一號,下午五點,骨靈路。
路壬站在路口,看著不遠處黑修雙手插著褲袋,乘風走來。
路壬咧嘴一笑,「不錯,你讀懂了。」
黑修哼笑:「有意思。」
接著兩人轉身踏進骨靈路網咖。
當兩人在遊戲裡戰得你死我活的時候,藍天衝進網咖。
「你們都給我回去上課啊啊啊!」
14【僕人】
來者不只是藍天,還有江準。
江準沒看路壬,平靜地與黑修對視。
令人不寒而慄的兩道威壓無聲較勁,黑修不悅地皺眉,對路壬說道:「管好你的僕人。」
他已經許久沒遇見這種大不敬的人類,就連路壬也不敢對他有這種敵意。(殊不知路壬只是把他當作有趣,當然沒有敵意。)
藍天無語,「人家只是同學。」這裡是學校不是魔王宮!
黑修挑眉,「一直默默跟隨,無微不至的保護,一副生死與共的樣子,不是僕人是什麼?」
江準沉默。
路壬看見江準臉色,訝異道:「你在高興什麼?」
15【同類】
藍天愣了愣,沒想到人界學校裡也會有這種忠心的僕人!
他對江準頓覺親切備至,覺得自己應當加強學習,將陛下伺候妥當。
藍天開始觀察江準對待「主人」的一舉一動。
路壬邊打遊戲邊吃餅乾,吃得滿手碎末。
江準將路壬從座椅上抱起,用濕紙巾擦拭他的手指,修長的指節覆上路壬的手背,交叉扣住他的指尖,逼得路壬五指大張,連同指縫根部也仔細清潔。
路壬似乎相當習慣,任由他動作,同時使喚道:「我這關打不過啊,快幫我。」
江準頷首,坐下,將路壬放在自己大腿上,雙手從背後環抱似的覆住他的手掌,引導他操作。
「……」這不是僕人該做的事吧?!
藍天臉色爆紅。
16【情侶】
藍天糾結了整整三天,終於忍不住在某個下課時間,衝到高年級的教室。
又見江準坐在座位,路壬坐在江準身上。
難道江學長是椅子變的?
藍天甩去腦中荒唐的想法,顫巍巍地問道:「你們,是一對?」
路壬晃著腳丫,「你說坐大腿?這很正常吧?」
路壬回頭一指,藍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班上許多男生們疊坐大腿,開玩笑地互相攻擊下體,不僅如此,女生們也手牽手一同上廁所。
藍天仔細想想,自己班上也是這樣,看來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路壬又道:「而且那邊還有一個更誇張的。」
藍天疑惑地看過去,第七排第五個座位,路西法正把渚司推倒,剝開他的制服。
「路西法先生!!!」
17【檢查】
路西法道:「我是在替他檢查服儀。」
渚司一臉不耐煩,「我也搞不懂啊,我的領帶哪裡繫錯了?這傢伙說我違規,我就說你自己來繫。」
江準看向路壬。
路壬挑眉,「怎麼?我也繫錯了?」
江準搖頭,「你永遠是對的。」
路壬:「那你幹嘛看我?」
「因為可惜。」
路壬頓了頓,失笑。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領子,「整齊嗎?我看還不夠。」
路壬一把扯掉領帶,將另一端遞給江準,歪頭笑道:「看誰繫得整齊?」
江準二話不說,接下挑戰。
藍天:「……」我怎麼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鐘響了,藍天早已提前離開,三年A班的導師進門。
「今天,我們班上有一位轉學生……」
轉學生白契司踏進門,便看見全班男同學互坐大腿,女同學手牽手,還有兩對男同學被壓在書桌上衣衫不整。
白契司:「……」
一定是他進教室的方式不對。
18【白契司】
轉學生引起三年A班一陣騷動。
同學甲:「都三年級了怎麼還會有轉學生?」
同學乙:「劇情需要你不要多問!」
白契司無視底下的交頭接耳,逕自在黑板上寫下三個大字。
「白契司」
隨即又補上三個字。
「性向:女」
班上一片茫然。為什麼要特地備註?
19【直男】
經過白契司簡短的自我介紹,大多人已經了解他喜好重機,擅長拳擊,確實是十分直男。
至於特地備註的性向,有人猜測是公開徵女友!
全班女同學都瘋了,她們班上不僅有江校草,現在又來了一個外國混血兒,不只身材極好,據說還是職業模特兒!
由於身高緣故,老師將白契司安排在最後一排座位。
白契司經過座位間,身上瀰漫一抹清幽的香氣,彷彿天然男性淡香精,令人不禁著迷。
沿路有人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扯住了白契司的褲子。
白契司不耐煩地甩開,似乎早已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有了一個,很快又有另一個,忍不住扯住他的襯衫。
下一個扯住他的書包。
又下一個揪住他的手臂。
「滾開!」白契司抬手要擋,結果沒抓穩,書包落在地上,裡頭的物品散落一地。
手機砸地,螢幕自動亮起。
畫面上是白契司的照片。
放自拍照不稀奇,頂多自戀了點,但重點是,那張自拍照穿著粉紅色貓耳裝。
同學們瞬間露出古怪的眼神,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白契司臉色漲紅,急迫道:「聽我解釋,桌布是我爸偷換的!衣服也是他騙我穿的!」
……爸爸?
同學們露出更加古怪的眼神。
20【爸爸】
意想不到的,有人出面解圍。
「他爸我認識。」江準說道。
白契司一愣,看著開口的少年,「你是.....江準?」
原來,他們小時候見過面,兩人是遠房親戚。
江校草親口認證這一層關係,爆炸性的新聞讓眾人忘了剛才的插曲,熱烈地詢問兩人的八卦。
直到導師催趕著上課,騷動才漸漸平息。
下課時間。
伴隨著鐘聲響起的,還有校內廣播。
「白契司小朋友,你的午餐已經準備好了,你爸爸要你一分鐘內到保健室,要不然時間過了會發生什麼事,他是一概不負責。」
白契司頓時臉僵,轉身拔腿狂奔,「老子怎麼知道校醫室在哪!」
被留下的同學:「……」重點是這個嗎?!
21【保健室】
校醫白黎微笑看著進門的四名同學。
「我只叫兒子,怎麼大家都來了?」
除了氣喘吁吁的白契司以外,跟過來的還有路壬、江準以及郝浩明。
路壬聳聳肩,「聽說你是江準的親戚?我好奇。」
白黎親切道:「兒子能認識這麼多好朋友,我備感欣慰,只是因為兒子喜好特殊,便當只有這一個,對各位同學不好意思了。」
白黎拿出一個粉紅色Hello Kitty造型餐盒,攤開飯盒,裡頭布滿粉色香鬆。
又是粉紅貓……三人同時看向白契司。
「他騙你們!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白契司氣得臉紅脖子粗。
22【戀愛】
藍天聽說最近高年級似乎盛傳公布性向。
好幾名學長姐公開徵友,不論男女、男男或女女,校內逐漸興起一股戀愛風氣。
藍天不能認同,嚴肅板起小臉,感嘆道:「不管性向怎樣,怎麼能在學校談戀愛呢?應該專心求學,不能早戀……」
藍天一面說著,一面從書包裡掏出愛妻便當,放到黑修面前。
黑修從書包裡拿出兩瓶飲料,一瓶扔給藍天。
等兩人吃完,黑修說:「這次輪到我洗。」說完便疊起兩人的餐盒,起身走到後走廊洗碗。
在一旁默默看著的同學們不約而同地想:這已經不是談戀愛了,是結婚。
23【考試】
藍天從一個月前就對黑修反覆叮嚀:「六月二十二號是期末考,那天請您一定要準時到校。」
每當藍天這麼說,黑修總是不理不睬,直到六月二十二號這天到來。
黑修出奇地提早到校,甚至成為全班第一個進教室的人。
黑修把書包扔在座位上,面色不顯,心中得意,默默等待著藍天進教室。
他在腦中想像對方喜不自禁的表情,唇角不自覺勾起,接著,突然被人從背後拍了拍肩膀。
黑修蹙眉回頭,身後站著不認識的人。
素未謀面的同學小聲道:「那個……同學,你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黑修是個路癡。
路癡不分國界,無論在人界還是魔界,都是路癡。
24【才藝競賽】
這天,學生會開會。
藍天:「對了,路西法先生,接下來是全年級的學藝競賽吧?去年三年A班表演話劇,因為江學長的關係,人潮爆滿,差點把禮堂的地板踩裂,今年是不是該準備防範措施?」
路西法轉動鋼筆,「不用,今年我把場地挪了。」
不愧是英明的路西法先生!
藍天:「場地改去哪了?」
路西法:「小O蛋,收費的。」
要變成演唱會?!
25【競賽當天】
今年的才藝競賽改了場地,即將在著名舞台小O蛋表演,這是許多明星曾經登台演出的場地,因此讓極具責任感的藍天備感壓力。
藍天抓緊黑修的衣袖,緊張道:「黑修,雖然我們班表演的是『魔王與他的龍部下們』,應該是我們擅長的題材,但萬一表現不好怎麼辦?」
藍天原以為黑修不會搭理他,畢竟黑修對於表演嗤之以鼻,要不是自己再三央求,黑修甚至不打算參加。
沒想到,黑修伸手,摟住他的肩,「有我在,怕什麼?」
藍天一愣,感動不已。
說得也是,黑修雖然總是不管事,但每次一有大事,他總是第一個出面來扛。
終於到了上場時刻。
所有人登台,這時,黑修單手一揮,天空破開大洞,一條巨龍直接從空中飛下,吐著火球,躍上舞台。
底下群眾群起激動:「哇!是龍耶!」
藍天:啊啊啊啊完蛋了啊!混蛋魔王!
26【評價】
「你看了今年二年A般的表演了嗎?超逼真的!」
「對啊、對啊!那個特效太厲害了!」
「聽說前排搖滾區還有差點被龍的火噴到的感覺!超刺激!」
表演大受好評。
27【運動會】
路壬看著聯合高中運動會邀請函,整張臉皺起。
「才藝表演完就運動會,想累死人啊?」他翻看上面的地址,「而且,為什麼連運動會也在小O蛋舉辦?」
運動會當天。
三年級一百公尺男子組比賽開始,一群三年級生在臨時搭建的操場上邁步狂奔。
江準遙遙領先,即將步向終點。
四周全是震耳欲聾的尖叫,甚至還有無數LED燈舉牌,閃耀的字體寫著:「江準!江準!我們愛你!」
場內座無虛席,不只校內學生,還有超過半數以上的校外人士,因為門口有一個售票亭。
據說,主辦這場運動會的該屆學生會,達成了十多年來無人能及的成就。
進帳金額突破三千萬。
校長眉開眼笑,握手致謝路西法。
路西法:「您客氣了,這是我份內的事。」
校長竟比路西法更加恭敬,「您千萬別這麼說,路先生,您願意進來敝校是我們的榮幸,今年我們也會遵照您的旨意,多加關照渚先生……」
28【慶功宴】
學生會長路西法辦了一場慶功宴,邀請江準全班。
路西法:「謝謝學長們盡心演出,為我們學生會帶來不少收益,由我代為敬你們一杯。」
所有人一起敬了一杯柳橙汁。
路壬:「我就說運動會怎麼在小O蛋!果然有陰謀啊。」
路西法笑道:「引您不快,我很抱歉。」
「誰說不高興了?」路壬笑得狡猾,「賺錢了,怎麼不高興?不分錢嗎?」
「抱歉,那是學校資產。」路西法客氣道:「不過,確實有給江影帝的酬勞。」
說完,路西法轉身離開,隨後整班同學跟著他走了,許久都沒有回來。
包廂內剩下路壬和江準。
路壬:「……人呢?不會逃了吧?」
江準低頭傳簡訊,收件人是路西法,內容是:「收到了。」
29【小偷】
隔天。
路西法到學生會室,很快察覺不對勁。
他開啟一旁的保險櫃,錢一分沒少,只少了一些東西——運動會當天拍攝的江準寫真照。
原本預計年底發售,肯定能再創不小的收益,但現在那些照片消失無蹤。
路西法看見保險櫃裡還放著一張小小的紙條。
「這點東西就當作報酬了。——路壬」
路西法莞爾。
紙條底下還有一份牛皮紙袋。
路西法打開紙袋,發現裡頭全是渚司運動會上的照片,是當時自己私下委託攝影師拍攝,跟著江準的照片一起拍下的。
而這些照片並沒有被取走,全被留了下來。
路西法真心實意地笑了。
30【畢業旅行】
今天是三年級的畢業旅行。
車上,江準特別沉默。
路壬戳了戳他的手臂,「喂,你怎麼了?」
雖然江準平時就寡言,但不至於不發一語。
江準搖頭,繼續沉默。
路壬鬧他一會,見人沒反應,漸漸感到無聊想睡,靠著江準睡著了。
原本圍著江準貢獻零食的同學們也跟著安靜下來,各自回到位子上,不敢繼續吵鬧,生怕打擾。
江準終於落得清淨,繼續思考——路壬的睡衣會是什麼款式?
31【房間】
旅行所住的飯店是四人一間。
路壬、江準、郝浩明和白契司同一間。
房內有兩張雙人床。
路壬進門便把背包隨意甩到一張床上,郝浩明自然地跟過去,打算坐上那張床,沒想到另一個背包從後面飛過來,也落在床上。
是江準的背包。
郝浩明滿臉問號。
32【洗澡】
路壬在洗澡,江準等了一會,站起身,說要去便利商店。
郝浩明有些意外,因為向來淡定的江大哥,似乎有一絲急不可耐。
當江準從便利商店買冷飲回來時,路壬正好從浴室走出來。
路壬穿著過於寬大的T恤,與嬌小的身板不符,上衣變成洋裝似的,下擺剛好落在大腿。
路壬抬眼看江準,臉色粉潤,圓眸泛著剛出浴的氤氳,「哦,你回來啦?你剛才不在,我忘記帶睡衣了,隨便拿你一件衣服穿,你不介意吧?」
江準心想,這遠比他想像得美好太多。
33【睡衣】
輪到白契司清洗。
很快的,水聲停了,下一秒,浴室內傳來兵荒馬亂的聲音。
過了很久,高大的少年掩著臉走出來。
穿著一身粉紅色貓咪睡衣。
所有人:「……」
白契司:「媽的,我的衣服被調包了,是我爸搞的!真的!」
34【旅程】
畢業旅行相當愉快,眾人共度了許多美好的回憶,卻無法掩蓋即將別離的感傷。
路壬坐在欄杆邊緣,眺望遠處的高山,低聲道:「要畢業了啊……之後不同學校,很難再經常見面了吧?」
他的聲音隨風而逝,轉頭又滿是笑臉,彷彿不曾說過任何話,難能可見的感傷稍縱即逝,埋藏在笑聲中。
江準卻沒有裝作沒聽見。
他從口袋撈出一條銀鏈,掛在路壬脖子上。
路壬挑起半邊眉,「紀念品?」
他摸了摸綴飾,發現不是老套的觀光景點造型品,而是一把鑰匙。
江準說:「我們一起住。」
結束共同的旅程,走向彼此下一段人生。
35【畢業】
藍天看著校內行事曆,感慨道:「三年級要畢業了吧?以後還能見到路學長他們嗎?我們畢業後也會回到魔界,只會更遙遠......」
黑修一邊翻著漫畫月刊,一邊道:「你是第一天知道三年級會畢業?」
藍天反駁道:「知道歸知道,但還是會難過啊!你不是也和路學長聊得很來嗎?你都不覺得可惜?」
黑修吸著巧克力保久乳,「人類不就是那樣?」
「你永遠不會懂!」藍天怒極,搶過保久乳,猛地扔到他頭上,「還有,你也是人類啦!」
藍天即使爆氣也不忘吐槽。
黑修被保久乳砸得有點懵,心想:好險喝完了......
36【青春】
藍天和黑修吵架了。
應該說,藍天單方面的冷戰。
他們整整四天沒有說話,藍天對黑修視若無睹,向來坐在第一排的好學生藍天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回頭去看他的魔王陛下。
他性格倔強,平時雖然好脾氣,若是吵架,一旦認定自己沒錯,便會堅決不認輸。
第五天的時候,藍天發現桌上放著一個別緻的黑盒子。
藍天疑惑地拆開,裡頭是一支手機。
藍天從來不曾擁有手機,因為長期待在魔界,不需要人界的通訊工具。雖然小時候是和妹妹住在人界,但由於經濟拮据,連三餐溫飽都有困難,更不可能擁有這類奢侈品。
藍天略感新奇地打開手機,發現手機已經被人開機了,畫面直接跳出LINE的群組。
群組成員有路壬、江準等人,群組聊天內容裡貼著一則影片。
藍天點開影片,跳出的是路壬搭著江準的肩,路壬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喂?開始拍了嗎?黑修你這傢伙,知道我的演出費有多高嗎?」
郝浩明在一旁出聲吐槽:「沒有江影帝高。」
「小藍天,看到了嗎?人還活著,畢業還是可以聯繫啊,就用手機找我吧!」
藍天鼻酸,轉瞬破涕為笑。
所有人輪番對藍天說話,這則極具紀念意義的影片,將在青春最鮮明的一刻,永久保存他們的友誼。
在影片的尾聲,渚司從畫面一角探出頭,和藍天揮手道別:「是啊,天天!我們會想你的!後會有期啊!」
等等,不是,你會跟我們一起回魔界的吧?!
藍天看完影片,雙眼通紅得像兔子,低頭發送訊息。
他笨拙地一字字輸入回應,寫了長達三百字的留言,佔據整個視窗。其中正正經經地感謝學長們的費心,期盼各位鴻圖高展,展翅翱翔......
按下送出後,藍天仔細檢查自己有沒有打錯字。
但他先注意到不是錯字,是自己的LINE名稱。
名字不是「藍天」,而是——
「男朋友」
藍天愕然,跳出群組聊天頁面,想檢查是不是系統出問題。他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修改名稱的地方,同時發現自己的好友欄只有一位好友,那唯一的好友,照片是黑修的側臉,名稱卻不是「黑修」,而是——
「你男朋友」
藍天握緊手機,差點把新手機捏扁,在心中仰天大吼:可惡!混蛋魔王又耍我!要是我妹加我好友怎麼辦啊啊啊!
藍天猛地回頭,發現黑修不在座位上。
他立刻問隔壁同學:「黑修呢?」
「喔,你這五天你都沒回頭看他吧?他已經翹課五天啦。」
「......」混蛋魔王啊啊啊!
END.
封面:軍蔣
標題設計:高橋麵包
謝謝兩個好朋朋合作讓它變得好美好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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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罷工日記](個人拙見)
沒想到罷工真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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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幾日輪班坐在我的公司運航大樓大門前、工會搭起的棚子底下,有時輪到夜班還要準備蓆子睡在柏油路面上(相當新奇的經驗),風吹日曬雨淋偶爾蟑螂襲擊,對比一邊公司那棟灰色大樓內的看似如常(但我知道裡面所有內勤人員一定為我們的事情忙炸鍋了),心底總是有一縷怪奇:我究竟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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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地,早班想睡起不來最不想進的公司、長班前難以跨出家門好想留在家最不想進的公司、年度複訓考試壓力太大想就此消失不見最不想進的公司⋯⋯,就這樣聳立在眼前卻就是想進也不能進。我們在一個層面上已經變成相互憎恨的仇敵似的,不再是從前對外形象營造出的「家人」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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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外界「不爽不要做」的聲浪質疑,我必須很誠實地說,以台灣的物價水準而言,我的薪資水平的確相對高及穩定,人才會喊出這樣的幹話(真的是幹話,因為很幹自己做牛做馬賺得比空姐少,她們還膽敢罷工)。但氣憤之餘,往深一層想,「不爽不要做」其實是薪水較我低的人的對於難以翻轉階級的深深無力感;亦是薪水較我高的人對我們職業的一種隱晦鄙視,認為我們的能力就是只值這樣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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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世間正義,很直白地說,就是關於資源分配的公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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酋長是神的化身,帶領族人打贏另一個部落,分配戰爭成果的時候,自然最好的東西、最美的姬妾,要分給酋長,其他勇士按照割下敵人的頭顱數來決定拿多拿少——這是原始社會的資源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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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選拔模範生到教育局領獎、接受表揚。除了考量該生的學業狀況,人品性格、家庭背景(是否在困苦環境下依舊孜孜不倦)、甚至是人際關係都會被納入評估之中。進到現代社會,除了「成績」這樣直接的證據以外,我們逐漸開始重視一些難以數值衡量的人性品德,期待有「完人」現世——這是我們脫離動物本性,啟蒙過後的資源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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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為身心障礙人士保留的停車位、補助、費用減免,是為補足他們先天或後天造成的社會不適性,卻依舊尊重及肯定他們身為人的價值,所給出的平衡優待;位於城市精華地段的古蹟是否要為了蓋億萬豪宅而拆遷;為保育台灣原生種動植物,比如雲豹好了,政府該投入多少經費致力復育,還是反正不關我事應該把錢拿來大家發大財⋯⋯這些所有,都是資源分配,也就是公義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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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的是,現代科技還無法令我們感知到他人的疼痛,即使醫生問我一到十分幾分痛,我說五分,隔壁的病患也說五分,但我面有糾結,他卻看起來老神在在,我們也無法跨職業別地說因為我比護理師(大家最愛鼓吹他們才該罷工)還累、還辛苦、還血汗,所以我罷工。因為跨職業別本來就無法比較,就像我們沒有人可以衡量是踢足球累、還是打籃球累,是長跑累、還是短跑累;而職業的薪資計算標準即使和身體操勞相關,卻不是絕對。各產業別的薪水計算有其神秘廣大的市場供需原理(單位產值、勞動力再生成本、隱形的心理成本、物價高低、員工學養基礎⋯⋯),一般勞工僅能依循常識,及最簡單的和同產業從業人員的比較,來獲知自己是否有遭到剝削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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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在為自己的工作爭取任何權益的時候,和別的產業,比如大眾呼喊最該罷工的醫護人員,其實根本沒有比較的立論點,因為本就建立在不同的基礎上。我們每個人,都只能為自己的權益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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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某論壇底下一篇發表對於我們罷工心得的文章回覆中,看到一位護理師留言,由於該心得的結論亦是:「妳們怎麼不去跟比妳們累的人比,醫護人才該罷工吧!」護理師似乎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職業一直被拿出來鼓吹比較,便留言道:「我們的產業特殊不能罷工已經很可憐了,拜託不要再拿我們出來說嘴,不希望我們那麼辛苦,麻煩病人自己提升素養或是家屬動手幫忙,不要因為醫療廉價就把我們當傭人使喚。真的是累到每天都在祈禱健保倒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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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人都以「不爽不要做」做為就職與否的唯一標準,其實也掉入了這座過勞之島雇主最愛的邏輯誤區,只要雇主尚且找得到人力替代,勞工就成免洗筷,我們誰也沒辦法更好,只能比爛。即便勞工在工作中培養出經驗與價值,老闆只要一句「不爽不要做」,勞工就被一二三木頭人,只能定格或是砍掉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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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會將求職美化成自由市場機制,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勞工有能力就該自己移動到更優待的地方,不然就等著被淘汰。但若是我們的勞動力被自由市場機制化了,全面廢除勞動基準法,各位請以自己的本事博得雇主喜愛,會發生什麼事?沒有保障的最低工資、沒有限制的最高工時,除非這是一座佛心之島,時薪三十、四十幹不幹?隔壁公司時薪二十五,老闆已經佛心來著⋯⋯就會發生這種遑論勞權,根本連人權也談不上的事,勞工的自由是假自由,人或許也會為了生存而愈發輕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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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勞資關係中,勞工本就是相對弱勢的一方。若勞工認為自己遭到不公對待的唯一選擇只有「不爽不要做」,我們是否也等於給了老闆無限秀下限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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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由主義浪潮橫掃的現代,我們尚且保留勞基法、環境保護法、文化資產保存法⋯⋯,不希望一些也許對於絕對利益、絕對自由無益的事物消失,就是我們對身為「人」這件事有深刻的反思。所以我們會以理性去探討公義、會希望心裡難以言喻的惻隱能被重視。且勞動基準法居然稱為「基準」,就該僅是我們社會公約待人處事的底線,沒有違法只是剛好而已,願意多給的才能算是真正對勞工價值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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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如今有多少雇主以自己「沒有違法」為樂、為人人都該謝主隆恩的依據,我想各位勞工應該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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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不能接受我們的訴求,將我們貼上貪婪標籤。在此我想以我同時身為空服員及工會會員,投下罷工贊成票、實際加入罷工行動,闡述個人對整起事件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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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想先將八大訴求粗分為三組:薪資組、飛安組、管理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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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錢最難,我們就先從難的來處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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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薪資組有關的訴求有三:人人琅琅上口也是公司緊咬不放的日支費一百五合流禁搭便車、國定假日出勤兩倍薪、除有語言需求航班外,各航班派遣外籍組員人數不超過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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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質疑工會這一百五十元是怎麼算出來的。我身為一介沒有金融財經背景、數學程度到二元一次方程式就舉手投降的勞工,還真不知道這是怎麼算出來的。但是,我至少會用計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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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們和台灣另一間國際航空公司的友人私下比較,我的公司和友航空服員的薪水,一個月至少可以差到一至兩萬,而且職級越高差距越大。相信存有「不爽不要做」之心的人在這裡會炮轟一句:有能力就跳槽啊!
我考過友航,我的許多同事也考過。而自我的公司開航以來,從來沒有友航空服員跳槽過來我的公司,我們過去友航的人倒是不少。往年我的公司在友航招考空服員的日子,總要排上大量待命人力,因為去考的人實在太多。幸好友航的人力資源變動率小(福利較佳之故),一年頂多悠悠地招個一期,有時還不招。而我們完訓上線後需與公司簽訂至少三年契約,沒有做完即離職要罰款十五至二十萬,所以我們私下時常玩笑說我的公司表面是航空公司,實則是空服員補習班,替其他航空公司訓練好了收補習費(罰款)再送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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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的是,我沒有考上友航。但這代表我能力比較差嗎?我想實則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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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籍空服員遴選標準除了多益五百五十分及身高一百六十公分以外,基本沒有具體的其他事項可以參考。我有位同事天生菸酒嗓,長相甜美但一開口像昨晚去錢櫃唱歌徹夜未歸,照樣神秘地考上。且我的公司屢屢獲獎怎麼解釋?雖然這是所有部門上下齊心的結果,不只是空服員,不過不能否認我們也確實傾盡了自己一份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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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許多旅客說,不知道為什麼,一上你們的飛機就能馬上有回家的感覺。所謂的「家」,絕對不是靠形式顯擺出來,而是因為有令人安心的人在身邊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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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公司主管在協商會議上主打「日支費是餐旅費」的說詞,問:是哪一站的吃飯錢讓妳們覺得不夠用?比如紐約、巴黎物價較高,看似釋出善意說願意逐站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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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空服員的薪資計算方法基本分為兩種:一種是像我的公司及友航一樣,除了底薪、飛時加給(以實際的飛行時數計算一個小時多少錢,像是便利商店打工的時薪一樣),以及俗稱吃飯錢的日支費(我的公司從報到時間算錢到降落後一小時,一小時九十元新台幣;友航從飛機引擎開算到引擎關,一小時五鎂。我的公司的計算方式每趟會較友航多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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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是如新加坡、香港、中東的航空公司所採用的,一樣有底薪、飛時加給,但日支費卻是實際在每個外站發放當地貨幣,依入住的飯店餐點一餐多少錢、停留期間能吃到幾餐,來計算核發多少餐費現金。這種方式的日支費就實在是吃飯錢了。但若上述航空公司的底薪、飛時加給和國籍航空一樣的話,這些空服員的薪水還會比我們少上許多,但我們都知道他們的薪水又較我們更高,其貓膩就在於這些外國航空公司的飛時加給非常高,依職級不同,可以是國籍航空的兩到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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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兩種薪資計算方式沒有優勝劣敗,只要不虧待員工便好。但可以簡單得知國籍航空所使用的第一種,是比較簡單的方式,公司不用換錢承受各個外站的匯差、物價不同,每個月用統一標準把錢發下去,空服員自己到外站愛怎麼花就怎麼花。所以即便名目是日支費,這個吃飯錢卻實在是我們薪水的一部分。比較特殊的是,因為名目是日支費,所以這筆錢並不扣稅,國籍空服員的薪水中只有底薪和飛時加給會扣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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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的公司主管在協商會議中說「是哪一站的吃飯錢讓妳們覺得不夠用」時,本身就陷入了邏輯矛盾。且若是依各個外站不同調整日支費,那麼日支費高的航班一定會造成貪心公主們熱烈搶奪,對不飛長程航線的空服員來說更是極度不公。這樣主管的說詞又陷入了第二層矛盾,因為公司是以「同工不同酬」會影響機內士氣為由,反對「禁搭便車」條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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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弔詭的是,同工不同酬的現象早就在我的公司空服部門行之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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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從哪一年開始,經濟艙空服員開始接受短程航線的商務艙服務訓練,基本上有經濟艙半年以上資歷的空服員,都會被召回公司進行訓練。完成短程航線商務艙服務課程的經濟艙空服員,我們稱作CAE,在短程航線時就可以到商務艙去工作,不過只能負責外場,內場廚房還是要由真正的商務艙空服員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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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做的理由很直白就是用較便宜的經濟艙人力,去補較貴的商務艙人力。因為這些CAE並沒有因為多了一項技能而有較多的薪水,她們與真正的商務艙空服員之間薪資有落差,負責的又是較原來經濟艙更精細的服務內容,但一樣領經濟艙空服員的薪水,這種差異不啻是一種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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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的公司以擔心薪水不同會造成空服員團隊合作不佳為由,緊緊咬住無法接受禁搭便車條款之際,沒有想到的是,空服員們即使同工不同酬,還是團結地為公司屢創佳績,甚至團結到兩千多人寧可手牽手去罷工,整日沒薪水、睡路邊、接受各種謾罵也緊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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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公司真的這麼擔心影響士氣,反而應該加倍鼓勵我們趕快上車,而不是禁搭便車啊(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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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國定假日兩倍薪,與其說是又要效法友航,不如說是更好地增加我們上班的誘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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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空服員的工作性質特殊,有不能中斷的越洋航線,所以我們須與雇主簽訂勞基法84-1條。這法條也同時令我們不受勞基法對一般勞工例假、休假、最高工時⋯⋯的限制與保護,須另行與雇主約定這些內容。但我們在簽下這個約定書的時候,公司只是請我們簽名,卻沒有與我們「另行約定」,然後就裝傻當我們全盤接受國定假日沒有兩倍薪、工時可以全部超過十二小時這些一般勞工享有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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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假期是航空業最賺錢、亦是所有一線服務人員最操勞的時期。在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時刻還要工作雖是空服員都知悉的事實,但簽下了勞基法84-1條,並不代表公司不能以慰勞特殊時刻的辛勤為由,依舊照一般勞基法給我們兩倍薪資。況且,過去要是公司肯給我們談的機會,我相信所有空服員都會希望自己放棄與親朋好友相聚的時刻,能夠獲得一些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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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位同事自嘲某年過年期間剛好上班次數較多,被朋友笑是「搶錢」,因為一般民眾都以為我們過年上班能賺到較平時更多的錢。不過我們其實整個過年期間,只有除夕到初二上班能領到一個六百元的紅包,一天一個,三天都上就是最多一千八百元。端午連假、二二八連假⋯⋯不論連幾拉幾,則連個屁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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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在心裡天秤的激烈搖擺下,也不願請假好像自己沒有一點職業道德似的,所以選擇將自己的年假,擺在國定連續假日上。但在這類需要大量人力的國定連續假期,不是不能放年假,而是能放的人少之又少,要大半年以前就用大學時代搶熱門通識課之姿,起早趕晚地守在電腦前去搶那寥寥數個公司願意開放的名額。若開放搶假的時段正好在上班,則是連搶的一絲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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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有時情感價值大於實際薪資,我們會想乾脆請假算了。畢竟我們也是活生生的人,若是只以責任制為教條來規範我們在國定假日工作,誘因未免太小,也顯得是雇主過於冷漠了些(老闆們不能沒違法就高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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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機內還存有一種同工不同酬,這也是我最不願說的一項。不過為了解釋為何工會主張「除有語言需求航班外,各航班派遣外籍組員人數不超過兩人」這項訴求,我還是必須說明,在我的公司,日台泰越四種國籍的空服員,其實薪水會依所屬國籍的物價水平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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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司的空服員薪資高低,也是以日台泰越為順序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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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台籍空服員罷工後確實加了薪水,難保我的公司不會大量起用泰籍及越籍組員,變相打壓,使我們「看得到吃不到」,工會才會在加薪的訴求後一同綁入這項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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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知道原來我們空服員的薪水依國籍不同而有差別的時候,我其實很難過。除了薪水比台籍還高的日籍外,那些離鄉背井來台灣工作的泰籍及越籍,也做著和我完全相同的工作內容。雖然這是全球化沒有辦法避免的狀況,資本為了擴張會去尋找更便宜的成本,但當這些人的臉孔不再模糊,是實際和我一起並肩作戰的同事,還是會有些心疼油然而升,盼望世界大同、盼望至少人的價碼可以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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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想先來說最容易解釋的飛安組訴求:東京、北京、金邊、瀋陽、呼和浩特⋯⋯等九條易超時航班改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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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人會質疑為何飛安這項運輸業最重要的價值,在工會訴求中的佔比居然這麼低,只有八分之一,啐一句:貪婪,就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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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細細琢磨,飛安訴求佔比低其實是對我的公司的讚許,因為公司本來就將飛安把關地相當嚴密。若是知道我的公司空服員每年關於飛安的年度複訓有多令人頭皮發麻、演練飛機迫降的緊急逃生程序有多逼真,而空服員是守護飛安的最後一道防線,前頭還有機師、機務,及其他我不知道的公司同仁們的協力相助,就能明白我的公司在關乎飛安的每一個環節上都付出超然的努力,只剩這條易超時航班的漏網之魚還令我們無法做到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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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司提出給服勤易超時航班一趟一百五十元(是一「趟」一百五十元,來回算一趟)的飛安獎金,以及派自願的空服員包月專飛,且每月多給六至十天休假(咦,同工不同酬?)這樣的應對方案,會遭到工會拒絕,純然是因為我們將「追求安全,決不妥協」的核心價值,注入生命之中在貫徹之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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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於民間謠言四起說這根本是貪心公主想去東京過夜的陰謀(喔,誰不想去東京過夜),為了闢謠自清,工會也提出易超時航班帶兩組人上機工作,一組服勤去程,一組服勤回程,不過夜,這樣的替代方案,不過還是沒有和公司達成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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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經濟再差,世界競爭力排名還算是名列前茅,但勞權意識卻低落地如同第三世界。要不是我切身遭遇到這次罷工經驗,我其實也沒有機會去思考,在這樣政經高度發展的國度(我們同婚立法了耶),為何會有勞權低落這樣如同平行時空般的問題存在。之前我曾去旁聽的一場勞資協商會議上,討論易超時航班時,工會提出了光是一百零六、一百零七年度,我的公司航班超時就被檢舉超過一百二十次,罰鍰累計一百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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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去算了一下,光是令空服員在東京過夜,一年成本算下來,我的公司至少要支出一千五百萬。兩相權衡下,若你是雇主,是我的公司的老闆,兩年罰一百五十萬,讓員工冒著超時工作的風險;和一年至少支出一千五百萬,只為了不讓員工超時工作,你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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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開始罷工後,我和我的姐姐討論過一個雇主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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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姐最近自己開了公司,當了老闆,小心翼翼地走在創業維艱的道路上。她說:「我要是發現一個員工的能力很好,會很想將他留下來,他有自主的想法,讓我不用操心那麼多,我也信任他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但我同時也知道,一個能力好的人,沒有給他比較多的薪水,絕對留不住。這時候我會突然寧願選能力比較差,但我不用付出那麼多,而且好使喚沒有自己想法的人。因為利潤就是這樣,我要給別人還是給自己,這是我每天都在掙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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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當過老闆,很難設身處地去換位思考到姐姐的層面。我知道她選擇在這個時候和我說這樣的話,是在軟著暗示我,大有大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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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姐姐聊完後,我依舊去罷工,白天頂著烈日,夜晚傍著焦土。或許是因為時間的侵蝕,或許是因為外界的風向,我逐漸變得焦躁不安。我的胸中依舊哽著一口不願放棄的氣,可除了這口氣外,我什麼也吃不下,我因此削瘦到了夢寐以求的狀態,卻也快樂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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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我輪完罷工棚靜坐的班後走至客運站欲搭車回台北,罷工期間我們算是暫時與雇主解除了勞雇關係,當然不得搭公司交通車。不過,我還是認為我的公司有些過於斤斤計較的是,有同事在罷工開始後由洛杉磯飛回台北,一落地,機門開,公司派來的人就和才剛飛完一趟長班的她們說:「有工會的人在機場要收參與罷工的人的證件,證件被收了就要自己想辦法從機場搭車回家,不參與罷工的人才能搭公司派的交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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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趟洛杉磯的座艙長很保護學妹,回道:「我的組員才剛飛回來,大家都很累,怎麼有辦法馬上做決定?而且回來後每個人也都還有兩天的休假可以考慮要不要參與罷工。怎麼能不讓大家先進公司換衣服、拿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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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才解釋自己只是代為傳達公司的意思,沒有要大家當場決定。後來那一路她們壓根沒在機場遇見半個工會的人,這才搭上了公司的車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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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會的人有去機場倒是僅有一次。罷工剛開始的時候,機場的地勤人員因為航班大亂承受著旅客的壓力。有罷工空服員心生不捨發起去機場代替地勤與旅客道歉的活動,工會幹部要大家守在罷工棚就好,她們去。她們揹著請不要責怪地勤的牌子到機場,接著被批為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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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黑的與白的似乎已經沒個準則,在這整個罷工的故事裡,我時常看見黑的變成白的,白的變成黑的。或許是我的眼睛和人長得不一樣吧,我陷入了一種哲學式的,你看見的黑不是我看見的黑,你眼裡的白不是我眼裡的白的考驗。我看見許多人連想都沒想便全盤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指鹿為馬,我突然發覺這樣的生活好輕鬆,比罷工輕鬆許多,那麼我坐在這裡幹嘛?我又陷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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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走去客運站的路上,站在馬路的一側等紅燈時,遠遠看見另一頭站著一位公司的學姐。即便是罷工期間,學姐依舊謹守公司規範的儀禮,梳著漂亮而一絲不苟的法式包頭,身穿及膝而式樣優雅的A字長裙,及不露趾的低跟包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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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著棒球帽,視線被遮蔽,只要頭不轉向她的方向,可以完全假裝沒看見,何況這是公司外、是罷工期間。而且,我是有點怕學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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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結束後,我還是舉起了右手,向著學姐揮了揮。學姐笑容燦然與我回打了招呼,我突然胸中那口氣鬆動了些,明白了自己的倔強從何而來。學姐是出了名地對工作要求的學姐,若以姐姐的話說,就是那種會讓老闆想要留下來的而陷入放利兩難的好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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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公義的本質是資源的分配,那麼一個人情操的高低、一個社會文明的程度,乃至於企業明明是為了營利而生,人卻會在意資本獲得的手段、在意企業有無盡到社會責任回饋世間,是因為我們對於至善還有期待。所以我們不會暴虐地修一條法要比爾蓋茲必須將自己資產的百分之九十拿出來發給窮人,卻會期望他是情願拿出自己資產的百分之九十去做對的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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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摸學姐行來的路徑,她應該是住在公司附近步行而來。住公司附近、對工作有十分地要求,我們自然會將她連結到是「公司派」。畢竟此人的大半青春、花漾年華、生活樣貌、談吐思想,該已經和這間公司連成像呼吸與空氣的共生關係,她該是最愛也最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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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像她的前半生,年輕可愛的時候,有人豔羨似地輕輕簇擁著她,道:「妳該去考空姐。」在對世界的渠道相對封閉的早些年代,她也曾懷疑是否這樣的自己就能站上國際的舞台。然而嘴上硬著說只是試一試、最終面試階段卻緊張到手心不止地冒汗,她才發覺自己很在意。熬過了訓練的嚴謹、熬過了職場的高壓、熬過了身體一再地生病、甚至熬過了公司生意不好隨時可能被不當裁員的恐懼,她用驚人的韌性撐住了自己、也撐住了經驗的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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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新來的學妹稱她作「鬼」,她有些無奈笑笑,不知該怨還是該氣,心說妳們不知道我對妳們有多網開一面。然後她不禁想自己為什麼撐到了現在,還買了房子背了貸款,肩上多駝了一座雷峰塔似的令自己再難離開。而後她才領悟原來自己為人有些老派,她不想做太跳躍、創意的、沒有規範的事,這不是古板,而是匠人一樣,在日復一日近似於無的微小修正上釀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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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虔誠地割下一塊心頭肉獻祭予一份職業,她想通了以後愈發敬重自己,然後像是鞠躬盡瘁最後一次做好四菜一湯就欲離婚的家庭主婦,悉心妝點自己,昂首罷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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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收到一位相熟的機長私訊,說這罷工期間上班,空服員配置無法按照正常,大多都是較資淺的學妹,他從駕駛艙打電話到後頭,沒人聽得懂他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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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怎麼能做好前後艙良好溝通?」他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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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氣沒人給你打咖啡吧。」我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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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這樣的玩笑話,我突地就明白他隱隱然的憂心不假,還有他暗藏在話語中的鼓勵:妳們不是免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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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世間人對我們存有這樣的誤解,摸摸鼻子也就算了;但若說是家的一個地方還存有這種心思,有家也歸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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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來說管理組:開放工會幹部參與人評會等懲處機制,並有發言權及表決權;開放勞工代表參與公司治理(就是之前被幹到爆的勞工董事);給予工會理監事、會員代表會務公假;變更空服員現有勞動條件與工作規則應先與本會協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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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會發現,其實訴求中最多的是關於我的公司的管理方法的改變。除了勞工代表參與公司治理這項爭議太大,且要尊重我的公司身為一完全的民營企業,關起門來的確可以「朕不給的,你不能要」。其他的,都是期待工會得以壯大制衡我的公司對空服員的一種有些羞辱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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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說這是工會的陰謀,是想煽動空服員而後爭權奪利的手段,我自己聽了都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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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幾日看著都是自己空服員的工會幹部們,有的要帶活動鞏固靜坐空服員焦躁的心、有的整理物資跑腿訂便當、有的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站上高台要站到公司願意出來協商(不過被我們自己空服員們勸退了,太危險,不要這麼賣命)、有的製作懶人包開記者會發新聞稿⋯⋯。許多人譏笑我們毫無謀略可言、反應太慢、看不懂在幹嘛,我才明白這樣的諷刺反而是一種激賞,面對龐大的資方,我們手無寸鐵,只能盡量有樣學樣、有什麼做什麼,杜甫石壕吏中的老嫗般,請從吏夜歸,猶得備晨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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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這是一場陰謀,我只能說這個陰謀太累太深太龐大,不如回去洗洗睡了隔天向公司報到復飛來得輕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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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突然發覺那些對我們憤怒的地勤、內勤人員、一開始就沒有加入工會的、罷工行動真的開始了回去上班的,其實是看得最清明的人。他們實在明白這個世間運作的現實,知道不要雞蛋碰石頭,知道要偎在高牆下才能獲得最好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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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服員是只有女生的部門的緣故,所以在這間父權的公司裡備受歧視。當人嘲笑說我們怎麼可以拿血尿蕁麻疹內分泌失調尿道炎中耳炎爆痘爛臉失眠肌腱炎⋯⋯當作抗爭的理由的時候,我想問,若是身體都出狀況了還不能要求改變,那麼要到什麼程度才能要求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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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幸運,是個身體還算承受得住這份工作的人,除了剛進公司第二年,曾有一度內分泌失調,耳下至下顎處密密麻麻長滿了不是痘子但紅紅一點一點的東西;還有因為時常感冒上班,每次都會引發中耳炎,即便感冒好了,半個月一邊的耳朵都會像浸泡在水裡一般聽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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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人會問,生病為什麼不好好休息,硬要上班身體搞壞要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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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病請假很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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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感冒都要到公司核可的大型醫院去拿「診斷證明」,想多休兩天還要拜託醫生寫「宜休養幾日」,連生理假都要到醫院拿證明,被公司刁難一次、再被醫生嘲諷開這種證明前所未聞一次(不過這不怪醫生,因為這種證明大概放眼全台只有我的公司需要而已),有時即便身體不堪負荷,也會想說算了乾脆去上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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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制度設計明顯就是在最大化壓榨空服員的單位產值,我必須承認,管理階層真是聰明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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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我去公司上班的路上出車禍,所幸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及筋骨,但兩腳膝蓋大面積擦傷,需要每天換藥包紮,傷口結痂走路會痛,當然也不能穿絲襪。我問醫生我多久能好,醫生說每個人復原時間不一定,我說我必須開證明需要休息多久,不然公司不會讓我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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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可以斷言妳多久能好,我就是神醫了,我不能開這種證明。」醫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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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至少給我一個至少的時間,如果還沒好,我再來醫院開,拜託。」我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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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兩腳膝蓋都包得像要去打排球穿護膝一樣,就算醫生不給開證明,相信有眼睛的人都會要我休息先別上班了。不過我的公司奇妙之處就在於,即便是外觀上明顯的傷病,只要沒有按照請假規定,還是麻煩去服勤。有同事去拔智齒不慎臉腫了兩倍大,不好意思要請假就是要證明;有同事眼睛發炎化不了眼妝 ,那妳可以擦口紅;有同事失聲開不了口,那妳不要講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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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後來開給我兩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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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禮拜後,我可以緩緩走路,但傷口還沒痊癒,還包著紗布,公司評估了一下,說妳還不能上機就來公司打雜。我被分配到了替空服員辦證件的部門,護照、台胞證、美國簽證。裡頭的課員們都對我很好,知道我不是專業的只會讓我做些簡單的文書處理、抄寫影印,令我從一開始的有些怨恨(為什麼不讓我在家好好休息),到後來也因為這些溫暖的內勤同事,最終傷癒要回去空中時還有些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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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位學姐,工作以來一天假都不請,連母親病危都極力調班換班並懇求公司核放特休整整全勤了九年(她說謝謝很多同事願意幫忙)。後來母親過世,她卻累壞了身體而不自知。一日,穿戴好制服裝備,突然一陣尿意,進簡報室前先去了趟廁所,低頭一看,卻在胯間望見一片血紅,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血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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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目驚心的身體警訊,令她終於肯面對健康的臨界點,不再勉強自己。但已經將近報到時間了,公司規定的請假時間是報到前三個小時,她向公司請示自己的狀況,事出突然,能不能臨時請病假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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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只是說,用一貫的制式的口吻,請病假可以,但不在規定的時間內,後續會有懲處,自行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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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捨不得自己的全勤紀錄、也不願就這樣被記了一個警告還是申誡的明明自己沒有犯錯,回家後,她想起了現在尚在母親百日,而自己還有一天喪假可以用,便致電公司:「那我改請喪假可不可以?我不是請假慣犯,這次真的是突發狀況,請看看我的請假紀錄。」學姐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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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血尿怎麼可以請喪假?」接電話的那頭說,還是一貫的制式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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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被公司約談,要她寫報告,請她「成熟理性」地面對。並告訴她,念在她九年全勤的紀錄,公司能將那天病假視為一般病假,免除請假不合規定的懲處,不過還是不能改為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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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有些羞憤的約談結束後,她搭電梯,下樓。等電梯時,一位聽見她與主管對話的內勤同事過來,悄悄在她耳邊說:「學姐,講白一點,喪假已經是大老二了,他們怎麽還敢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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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請假方式施行良久,才終於在近幾年改為較為人性的方式,只要一般診所的收據即可請假(感謝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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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工第一天,看著許多內勤同事衝出來對著我們賤人、婊子地叫罵,我覺得難過,也十分不解(不過幸好沒有看到我認識的內勤同事),甚至有人成立了網路社團,裡頭充滿各種針對空服員酸澀不堪的言語。令我發覺平行時空的問題不只存在台灣社會,也存在於我的公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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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身為專業經理人的朋友提醒我,製造對立也是一種管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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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門之間的猜疑與嫉恨,能夠形成一種強大的互相監督的網路,管理者不需另外成立監控部門,就能以相當低廉的成本收割對立之後互揭瘡疤的果實。管理者也能收束權力,形成至高無上的權威。好處絕不全體適用,因為賜給誰什麼都是恩典,因為總要令人有點眼紅;責罰就要連坐,令系統中的人人心惶惶,永遠懸在一種驚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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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輕蔑地回朋友說你小說看太多,可有時發現的一點小線索又會令我不禁往這個方向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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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上述社團看見一則地勤同仁的留言,大意是在說公司已經對空服員很好了,什麼都給我們,我們憑什麼罷工。地勤同仁舉例空服員的鞋子襪子都由公司提供、下班有專派的公司交通車可以坐,而他們即便和我們穿著同樣的制服,鞋襪卻沒有補助,從機場下班時還要碰碰運氣搭空服員的便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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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留言我相當詫異,想起自己從前還覺得公司對待地勤更優渥,戴眼鏡、戴牙套都不用像空服員一樣需經過申請審查,而明明我們是穿著同一套制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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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社團裡還有許多公司同仁放上自己參加各種公司餐會、慶祝會、運動會的照片。我看著螢幕裡的喧騰熱鬧,總有一種冷宮妃子聽見宮裡慶典的絲竹鑼鼓之聲,自己卻清冷寂寞不在行列的幽微心酸。一般空服員若是被邀請去參加公司的這種聚會,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去端盤子當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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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自己工作近九年,的確沒有參加過我的公司的什麼活動。還記得剛上線的時候,知道公司有運動會,還興奮地有些期待空服部門會不會派人去參加呢,我喜歡運動,也喜歡在遊戲中有點競爭的感覺。然而空服員僅是一人發放一件大會T恤,就算是在這個活動中盡了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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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代表公司飛向世界,回來後,進公司換便服、放行李,就算是銀貨兩訖。接到公司電話不是抓飛,就是有客訴請儘速回覆。不飛的日子進入公司,不是約談,就是訓練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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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我的公司終於有首批空服員做滿二十五年退休,這在空服員間是不得了的大事。然而在偌大的整個企業,也是人微言輕如一縷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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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許多人如此愛戀我的公司的言論,我很嫉妒,因為他們定是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備受了公司的珍惜才能那樣振振有詞。然而他們又覺得公司早已把什麼都給我們了、然而一個內勤實習生可以大言不慚要我們回家做媽媽的寶貝(同事表示:我不單是我媽的寶貝,還是我阿嬤的金孫)⋯⋯,我太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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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的陰鷙令我只能牽緊身邊的同事,只有她們眼裡還留有一片澄澈,無關黑白,就是單純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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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我的公司一位高層在媒體面前哭訴,沒有工作不辛苦,這些空服員好歹都是大學生了,怎麼還不懂呢。我們這些大學生,再怎麼愚蠢,也弄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罷工行動,充分顯示我們的自我進步能力非常強啊,這樣的員工才能令公司Proud到全世界不是嗎(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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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高層真正知道我們的工作辛苦,為何沒從想過要如何改善勞動條件,而是在外狂打我們是幸福企業這樣背道而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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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一點如另一位高層直接承認就是威權及專制不也很好嗎(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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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又說,感謝所有願意和他站在一起的地勤、內勤人員。看到此,我希望高層是真正地珍惜這些願意為你加班的員工。至少,鞋子、襪子、交通車,不要虧待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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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在罷工棚,有相熟的學妹心中很有疑慮來找我聊聊。她說,她怕再不回去,會被公司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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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呼吸一口氣,想了想我的公司對待空服員一慣的作風、想了想罷工至今公司的態度,我真的沒辦法有自信地告訴她,不會的,在法律的保障下,如果是公司要懲罰我們甚至開除我們,他們才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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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語帶保留地說:「如果妳回去了,留在這個棚子裡的人越少,那麼最後公司要想辦法處理我們的時候,他們所能用的手段就越狠,因為罷工的人數越少,他們越好開刀。如果棚子裡的人夠多,公司要動手段就越難,人數越多,本來就越難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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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罷工都開始了,我們都還恐懼地感到打壓渺小。我們要促成這場罷工有多麼地困難,尤其在台灣這個工會組成率不到10%的國度、在我的公司這樣業界出名高壓管理的地方。我失眠了好幾個夜晚,就算不是輪夜班要睡在罷工棚的日子,躺著床吹著冷氣都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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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罷工後的協商當中,我的公司連最基本的「不秋後算帳決議」,至少恢復員工福利票的權益都不是很願意。要知道,這張員工福利票在航空公司的員工之間暱稱為「乞丐票」,因為機上有空位才能搭,不如一般人想像的那樣輕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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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上空位沒賣出去,以便宜價格賣給員工這樣的事都猶豫再三,我的公司在罷工開始後放出的各式狀似溫馨的「回家吧」宣言,不禁令人腦內顛覆。或許「回家吧」只是做給媒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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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幾日在罷工棚中,看著許多學姐妹自發性地擔負起很多事,收三寶、收垃圾⋯⋯,甚至是辦理領回三寶的程序,大家時常習慣性地使用原先在機上會用的語言,交接組、cross check、safety check、go that way go that door⋯⋯,好像我們都還在機上工作一樣,令人感到可愛之餘,也總默默令我鼻酸,大家天真地還奉這份工作為圭臬,不願忘了所有曾經烙印在身上的一切訓練,期望就算外人無解,這樣激烈的舉動也能喚起我的公司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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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向來只把工作當工作,是糊口的工具,說是我的天職什麼的太唬爛。可是罷工開始以來,我卻反常地想回去、想再和這些學姐妹們一起做我們慣常做的那些呼吸成自然,但還是會令人煩躁的事(我們工作真的很累啊)。 我感覺我身邊的這些人的心意好珍貴,在獲得我的公司真正的回應重視之後,我們才能不把自己當奴才,不是因為害怕而磨損自己的身心,是因為被珍視而願意貢獻自己的一切;不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是完整而成熟的尊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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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的文章中,因為放了我的公司與世界上最豪奢航空公司的薪資比較而被許多人提醒,應該注意兩地工作條件及物價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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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補充中東航空公司的飛行狀況:中東由於地理環境炎熱,為了避暑,許多飛機的起降時間都在早上八到十點或是凌晨一到三點的極早或極晚、一杯珍奶加一份炒飯或煎餅就要台幣八百、月飛時往往破百甚至到一百六十小時、和我們一樣快閃美澳24小時,及一人拉一台如果放滿可以重達百斤的餐車⋯⋯,寫到這裡我愈發慶幸自己身在一個可以合法罷工的地方,因為在中東組工會是犯法的行為,可以被抓去牢裡關(謝謝中東航空姐的資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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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必須注意的誤會是,我們從沒要和世界上最豪奢航公司一樣的薪水(當然如果有也很好啊),放出比較圖是希望這樣的落差可以提點眾人,為什麼我們上不去?為什麼台灣的勞資環境一直停滯不前?為什麼能合法組工會卻組成率這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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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訴求中雖然喊出了日支費一百五的價碼,卻從來沒有要好要滿(讓我破個三位數一百零五也是可以嘛),在我的公司高層後來向工會提出的新六大方案中,關於薪資的部分大打折扣,工會會員們含著眼淚也是同意,只能說,沒見過罷這麼久還這麼溫柔的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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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文章附圖為我的公司學妹與一位年資相當友航同仁的薪資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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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妹當月飛時為90.43小時,友航同仁為88.58小時。兩人年資都是五年,但我的公司學妹已經是商務艙空服員的職位,而友航同仁因為友航人力結構較穩定,所以還是一般空服員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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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妹的月薪為77,513;友航同仁為94,817。我用計算機算了一下若我們的日支費提升到每小時一百五十元,的確是接近到友航的程度了。而我的公司提出的新六大方案,與薪資有關的只有每趟短班含過夜班加飛安獎金三百元;長班每趟加飛安獎金五百元。而我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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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是貪婪的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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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你必須先有承受如此心理壓力的勇氣,才有資格說我們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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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工結束了,我心目中最高貴的公主們,明天我們機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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