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經常念佛的好處
(一) 無論男女老幼,經常口念阿彌陀佛,你會心地善良,思想平靜,杜絕一切邪念。
(二) 經常念佛,你會身體健康,顏色光澤,氣力充盛,心情快樂,氣息平和,各種疾病原則上不會再侵害于你,小毛小病也很快就會消失。
(三) 經常念佛,你不會再斤斤計較各種利害得失,不會再人為制造人際關系的緊張,不會因憤怒而傷元氣。
(四) 經常念佛,一切惡鬼、羅剎、夜叉皆不能侵害于你;毒蛇、毒藥、皆不能傷害于你。
(五) 經常念佛,可遠離各種是非場合,以及水火、車禍、歹徒、牢獄、刀兵等一切災禍。
(六) 經常念佛,你的善良本性將成為言行主導,即使先前所作壞事(十惡不赦除外),也可在念佛後得到減輕或消滅。
(七) 經常念佛,你會心里坦然,白天淡然處理各種事務,夜間睡眠香甜,可避免失眠及惡夢。
(八) 經常念佛,知道順應自然規律,不會有非分之想,不會去強加于人,于是所作之事都會吉利,真正做到心想事成。
(九) 經常念佛,你會常常有感恩之心,明白世事複雜,一切隨緣,你會知道佛法無邊,光明普照,于是潛心向佛,熱愛生命,熱愛生活。
(十) 在你臨終時,心里無恐怖無畏懼,視死如歸,無痛苦,無遺憾。因而往生到極樂世界。
———————————————
◉❀ 念誦 「南無阿彌陀佛」 名號
的十種功德利益 ❀◉
若有人受持阿彌陀佛名號,現世就當獲得十種功德利益:
♦一、日夜恆常得到諸天大力神將及其眷屬隱形守護。
♦二、恆常得到二十五位大菩薩如觀世音等以及其他一切菩薩恆常隨形守護。
♦三、恆常為十方諸佛日夜保護憐念,阿彌陀佛常放光明,攝受此念佛人。
♦四、一切餓鬼、若夜叉、羅剎等都不能傷害,一切毒蛇、毒龍等都不能傷害。
♦五、一切水難、火難、冤家盜賊、刀箭、牢獄、枷鎖、橫死、枉死,全都不會遭受。
♦六、以前所造作的罪業,全都消滅,所造的殺業,免除命債,因為被殺者承蒙殺者的修行功德迴向獲得解脫,不再有糾纏討命之事。
♦七、晚上做夢都是正直的好夢,或者又夢見阿彌陀佛殊勝美妙的色身。
♦八、心中恆常歡喜,臉色光潤,氣力充足旺盛,所作的事情悉皆吉利。
♦九、常能得到一切世間的人民恭敬、供養、禮拜,如同恭敬佛一樣。
♦十、壽命終結之時,心中沒有恐怖畏懼,佛號正念現前,能夠見到阿彌陀佛以及諸位菩薩聖眾,手執金剛蓮台,接引往生西方淨土,於彼土盡未來際,恆享殊勝美妙之快樂。
#念佛之人
有二十五位護法菩薩
日夜不斷的照顧你、守護你
一、#觀世音菩薩
他代表慈悲,眼耳(等六根)並用,救苦尋聲。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有沒有觀世音菩薩?有啊!當我們內心有什麼牢騷、煩惱,不說出來難受時,怎 麼辦?你得找個地方或是找個人傾訴、發洩吧?也許你不需要他給你出什麼注意,聽著就行,說完了,心裡也痛快了!那個肯放下手裡事的人,願意把耳朵借給你用 的人,善於側耳傾聽的人就是觀世音菩薩啊!
二、#大勢至菩薩
他代表智慧。在我們有困惑迷茫時,他為我們指點迷津,破迷開悟,用智慧化解無明,這樣的人不就是大勢至菩薩嗎?可能他就在人堆裡隱藏著,也可能他在一段經文或是一個小故事裡,還可能他是一隻可愛的小動物,無論是他或是它,也許都會給我們一個啟示。
三、#藥王菩薩
他善於為眾生治病。或許他是一位能救死扶傷、妙手回春的外科醫生,或許他是一位善於解決我們心理疾病的心理醫生。或許他就是三五角錢就能搞定的藥物。
吃藥看病我們都要想到這是佛力加持和安排,信心之中真的就會得到佛力加持。那個在我們生病時無微不至、日夜相伴、無私照顧我們的父母、丈夫、妻 子、兒女等等家親眷屬或者是保姆,就是藥王菩薩的化身,護持我們的身體保持健康,您說佛菩薩天天都在眼前,怎麼能看不見呢?
疾病也是藥王菩薩,提醒我們心態出問題了,提醒我們生命無常,提醒我們珍惜生命,提醒我們及早修道學佛。
四、#藥上菩薩
一切藥物以佛法為上,既能治療我們的身病,又能拔除我們貪嗔癡的心毒。那個幫助我們解決生死大病的善知識,就是藥上菩薩的化身啊!一切身病來源於心,心病還需心藥醫,最好的大夫就是自己,佛法雖好,念頭還要靠自己去轉變,心念轉了,一切都在轉。所以我們要做藥上菩薩,隨時觀照心念的穢淨。
五、#普賢菩薩
來到一家商店、飯店或是乘坐一架飛機,那個對我們彬彬有禮、噓寒問暖的先生或是小姐,難道不是普賢菩薩嗎?那個深入到貧困災區、關注老人和孤兒的人,難道不是普賢菩薩嗎?
六、#法自在菩薩
於一切法而得自在,沒有煩惱。常常到垃圾堆裡撿東西吃,撿衣服穿,不嫌髒,也不嫌破舊,如獲至寶的人,我們把這樣的法自在菩薩看成是流浪 者。常常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地笑的孩子,身體殘疾仍然頑強自立地生活,談笑風生,我們不知道這樣的人是否就是法自在菩薩。
七、#師子吼菩薩
常常給我們一頓棒喝、對我們大發雷霆的人就是獅子吼菩薩;山崩海嘯、地震洪水、四季輪迴這些是自然界的獅子吼菩薩,這位菩薩讓我們從顛倒輪迴的夢中猛然驚醒,我要出離火海,娑婆世界斯有何樂?願往生,願往生,佛救我,佛必定救我!多謝對方慈悲地喚醒了我,不吼我哪裡醒的過來?感恩獅子吼菩薩!
八、#陀羅尼菩薩
能總攝憶持無量佛法而不忘失之念慧力,謂之陀羅尼。生生世世不肯放過我們的怨親債主,對我們的仇恨念念不忘,如影隨形,逼著我們不得不走進佛門,尋求解決的辦法;不能不靠佛力,為我們化解怨仇;不得不控制自己不能亂發脾氣。沒有這些陀羅尼菩薩,我們能成就道業嗎?
九、#虛空藏菩薩
把虛空的一切都能包容在內心當中。那個心量很大,總是原諒我們的不敬、不孝、不順的雙親或是我們說了什麼話錯怪別人,而不計前嫌、一如既往的愛人、朋友、陌生人,或是你怎樣打罵我都不肯離家的小狗,都是虛空藏菩薩。我們放大心量的同時和當下,就是虛空藏菩薩。
十、#佛藏菩薩
佛法是寶藏,看到佛藏菩薩這個名號,就是提醒我們常常念佛念法念僧。我們的自性就含藏一切佛法,要向內去求,可以說人人都是佛藏菩薩,還要向外去參學,開發本有的寶藏。
十一、#德藏菩薩
眾生見到佛像不由自主地就磕頭作揖,這是佛菩薩內在威德的感召。南無阿彌陀佛被尊稱為萬德洪名,具足一切德能德行。我們能稱念這句名號也 是佛的功德力的感召。我們稱念名號即是領受佛的恩德,培植自己的功福德德,再把佛的功德迴向給眾生,讓一切眾生都能成就自己的善根福德,念佛成佛。
十二、#金藏菩薩
金是稀有珍貴,所謂金藏菩薩就是我們的善知識。善知識難遇啊!遇到了,我們就要以對佛的恭敬心來對待善知識,這樣就會得到和佛一樣的加持和護念,成就道業。
十三、#金剛藏菩薩
金剛能破萬物,而不被萬物所破,威力無窮的金剛藏菩薩能幫助我們破魔見佛,破除一切邪知邪見,把我們真善仁的偽裝都揭露出來,讓我們看到自身貪嗔癡,也看到自己的佛性。
十四、#山海慧菩薩
智慧像山一樣高大、像海一樣深廣的菩薩。
十五、#光明王菩薩
讓我們破除一切無明煩惱,讓內心充滿光明的大菩薩。
十六、#華嚴王菩薩
心量廣大、神通無礙、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大菩薩。
十七、#眾寶王菩薩
所在之處,珍寶從地而湧的大菩薩。想想如果我們居住的地方離大型超市或者市場很近,這也是眾寶王菩薩為我們提供的方便。佛法僧三寶哪個不是眾寶王菩薩的化身?自性三寶哪個不是我們本自具足?
十八、#月光王菩薩
月光很柔和,亮而不熱,隨順自然而變幻圓缺。這也體現了恆順眾生的特性。看到月光,我們也可以從中學到佛法以及為人處世的藝術,希望我們都來做慈悲、柔軟、相好光明的大菩薩。
十九、#日照王菩薩
光明萬丈神通非凡的大菩薩。我們念佛人有一分熱就發一分光,像日照王菩薩一樣,毫無保留地為眾生服務,體現佛菩薩的奉獻精神。
二十、#三昧王菩薩
三昧,意為正定,指的是心不散亂,專心於一處。三昧王菩薩是不但自己是戒定慧具足的大菩薩,而且也能幫助我們念佛人時常持有戒定慧。我們念佛,佛號本身就是三昧王。
二十一、#定自在王菩薩
心地清淨有定力、遊戲自在的大菩薩。這位菩薩提醒我們要想常歡喜自在,專一才能得定,因此雜修不如專修受益大,要一門深入。
二十二、#大自在王菩薩
於一切萬物不生貪著,為我所用,不為其所役,常樂我淨,又常能使我們擺脫心靈的束縛,充滿法喜,歡樂自在的菩薩。
二十三、#白象王菩薩
威猛無比,力大無窮的大菩薩。他能夠常常以四兩撥千斤的智慧幫我們開闢荊棘,分擔重負。
二十四、#大威德王菩薩
有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居士供養其錢財等物品,不為所動,不貪不戀,來去自如。這就是大威德菩薩的化身,為我們眾生做榜樣。
二十五、#無邊身菩薩
化身無數,隨緣隨機地教化眾生。在網絡上,這樣的在家出家菩薩以他們的智慧,通過文字或聲音或形象廣為大眾講法,即使未曾親自見到,但是也間接受益了,護持這些菩薩的人也同樣是無變身菩薩的化身。
其實這二十五位菩薩都是阿彌陀佛的化身。如果眾生對阿彌陀佛這句名號聞即生信,深信不疑,佛就不需要為我們講二十五位菩薩了,既然說肯定就是為增長我們對佛的信心。我們心念的力量是不可思議的,對佛有信心就能變現出佛菩薩的百千萬億化身;對神有信心,就有善神護佑;對人有信心,就有善人相助。
對佛的信心可以轉為自信,對人說法有底氣,有錢沒錢活著都有志氣,遇上煩心事兒能把心量放寬盡量不生氣,出門辦事待人接物都能和和氣氣,這多好!
我們念佛人接受佛的救度,隨緣為他人講解念佛的道理,當下也是阿彌陀佛的化身,也是二十五位菩薩的化身,願您我他都來做阿彌陀佛,都來做阿彌陀佛派來的大菩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請常念 四字 #阿彌陀佛
或 六字 #南無阿彌陀佛
♦老實念佛 念佛成佛♦
❂ 請常念 ❂
❀ ✿ 南無阿彌陀佛 ✿ ❀
念四字 #阿彌陀佛 或
念六字 #南無阿彌陀佛 皆可
老實念佛 ❀ 念佛成佛 ❀
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南無阿彌陀佛卍
你 在 我 四季 裡 仍 生生 不 息 在 羅智強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懷鄉文集《靠岸》第八章 心中的山
山說 雲動鳥動人動
總要有些什麼不動
才會讓旋轉飛舞的你們
找得到家
~隱地,《山說》。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有一座山。一座可以標的的山;一座可以仰望的山;一座可以依靠的山;一座可以指引回家之路的山。
那怕跋山涉水,攀山越嶺,那怕背山帶水,迴山轉路,那是座心中的山,矗立在故鄉的那一端,無論你離了多遠,回頭仍能望見那疊嶺層巒的蒼翠;無論你離了多久,它仍能在夢裡回到眼前,一如你未曾遠離。
那麼,對父親來說,一個在17歲時,隨著國軍從大陳島撤退到台灣的漁民之子,那座仍時時在夢裡呼喚的不動之山在哪呢?那座可以指引返鄉之路的山,究竟是什麼樣的山呢?在那段天翻地覆、顚沛流離的戰亂年代,豈止是雲動、鳥動、人動,除了不動的島和遺留的記憶,整個世界都在移動,年少的父親,只能帶著滿腔的愁苦,揮別了他的出生地-大陳島,飄洋過海,隨軍來到台灣,重新面對不確定的未來。
光陰如白馬過隙,一甲子的歲月,倏忽而逝,垂垂老矣的父親,不知何故,經常在夢裡回到那座出生之島,慈祥的曾祖母、操作船帆的祖父、背他上學的長工、通風報信的海盜、私塾的老師、青梅竹馬的玩伴,一一在夢境裡迴旋流轉;而壯闊的落日景色、夜空的滿天星斗、海面的皎潔月光、波光粼粼的海上如搖籃般輕輕飄盪的竹筏舢船,一幕幕、一景景,竟格外清晰地在每晚的夢境呈現,父親在山嶺、林間、溪徑、海濱,以及狂風呼嘯的風裡,奮力奔跑、盡情跳躍,最後,他遠遠望見一處山崖上,有棟二層建築的樓房,在落日的餘暉中,映出悠長的影子,那正是父親的家,無論雲動、鳥動、人動,無論天搖地動、地裂山崩,那個家始終紋風不動,夜夜在父親的夢裡,靜靜與父親對望著,人世的滄海,歲月的桑田,都被摒除到夢境之外了。
原來,那個家,正是父親心中的那座山。
父親在上大陳島的家,就座落靠海的小山崖上,推開向南的前門,在眼前展開的,是一片碧藍的海洋,雲朵悠閒地飄過,浪花拍擊著海岸,千帆點點,海風陣陣,帶著鹹味的空氣,隨著呼吸,充填在父親的胸臆之間,時不時挑動著父親思鄉的情懷。
站在山崖往前眺望,與上大陳島僅一水之隔的下大陳島,以臥龍之姿,橫陳在藍色的海面上,披覆一身蒼鬱的林木,呑吐著日月的風華。散佈在周圍大大小小的島礁,日復一日數落著潮汐,發出喧騰的聲音,獨獨這島,卻像入定之僧,又像沈睡了千年的龍,無論朝代多少更迭,抑或人事如何變遷,總也喚不醒,這座從天上遺落人間的仙島。
「那是一間二層樓、石牆瓦頂的獨棟樓房,以台灣的算法,一層大約有八十坪吧!二層就差不多一百六十坪。當初改建時,很多木料和花崗石,都還是從大陸專程運來的。」父親回憶說:「我們家門前還有一塊很大的曬穀場,不論是曬穀、醃魚、曬鰻魚乾、做大陳年糕,一年四季,總見長輩和長工們,在這塊地上穿梭忙碌。」
在當時的上大陳島,像這樣二層樓的房子,以現代人的評價,可謂是超級「豪宅」了,因為大部分居民住的都是石頭堆砌、茅草覆頂的簡陋平房,絕少有蓋到二層樓的房子。然而這座在當時人眼中的大宅邸,全家人所分配到的住居空間,卻不寬綽,不只是因為曾祖父母、祖父母、父親以及父親三個姊妹、四個弟弟,一家十來口都住在裡面;而宅內大半空間,還得要用來堆放草穀、各種農漁具、搗米的石臼、釀酒的罈子、醃製的魚菜等等;尤當國共戰事緊迫時,羅家這棟踞高面海的二層樓房,更成了後來國軍借住、設指揮所的最佳選擇。
「剛開始是游擊隊,也就是反共救國軍來我們家借住。」父親說。
1949年前後,國民黨戰事失利,國民政府撤遷台灣,部分國軍兵力佈署於舟山群島、大陳列島等江浙沿岸島嶼,有一些地方的游擊隊組織,配合國軍軍事活動,襲擾共軍。
祖父羅啓明和一些游擊隊的頭目熟識,每當他們來大陳島進行補給休整時,熱情好客的祖父,便主動邀請他們暫住在家中,祖父總是把一樓的客廳讓出來,十多位游擊隊員便在客廳打地鋪,並且由祖母負責打理他們的飲食起居。
1950年4月,海南島淪陷,5月,中共第三野戰軍對浙江舟山群島發動總攻,在喪失制空權的12萬國軍被迫撤離舟山群島,而其中一部分的軍隊,就轉進到大陳島。
此時的大陳島,成了國軍在浙江沿海的唯一據點,戰略位置更為突顯。1951年6月,胡宗南被派來大陳島,任「江浙反共救國軍總指揮」,翌年,國民政府在大陳島設立「浙江省政府」,胡宗南親任省長,國軍正規軍第67軍也調防大陳島,於是這個總面積僅15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島,軍民合計人口竟達36000人之譜,幾乎是1:1的比例。由於軍營宿舍不足,島上家家戶戶,幾乎都分配軍士官兵借住,整島重要的地理位置,也都架起砲台、拉起鐵絲網、構築防禦工事,在可能被搶灘的海岸,甚至還埋下地雷,處處皆見荷槍實彈的士兵巡邏守衛,一股戰爭即將爆發的肅殺氛圍,籠罩了整個大陳島。
自從國軍主導了整個大陳島的防務,羅家的「豪宅」再次被相中徵用。
「游擊隊每次來家裡,也只借住一樓的客廳,一樓的房間還是我們使用,而且為時不久,國軍則把整個一樓都佔用了,包括我在一樓的房間也讓出來,全家人都被趕到二樓住。」父親說:「但和游擊隊十幾個人在家裡打地鋪不同的是,國軍進駐家裡的,只有五、六個似乎是重要軍職的軍官,他們還在一樓做了簡易的隔間,既充當宿合,也當做辦公廳使用。」
父親因當時正值年少,眼見家裡被軍官長期佔用一事,非常氣憤,加上一家十來個人擠在二樓,生活起居難免會發生聲響,而小孩子打鬧嘻笑,也會發出擾人噪音,住一樓的軍官若覺吵雜,還會生氣罵人。有一次,父親實在氣不過,便把二樓的樓板撬開了一個洞,故意把二樓的灰塵與垃圾掃進洞裡,弄得一樓烏煙瘴氣。
「你幹什麼這樣?」樓下的一位軍官被父親的舉動惹惱,大聲喝斥。
「那你幹什麼佔我們的家?」父親反嗆回去。
那位軍官大概不想和小孩子計較,也就沒多說什麼,只是氣呼呼地走到房外抽菸去了。
其實軍官佔住家門的日子,也不全然只有衝突面,一來住久了也就熟了;二來,不高興也不能怎麼樣,只能彼此包容,努力和平共處。
於是隨著共處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父親漸漸調適自己的心態,開始能從正面的角度來看待家被佔用的事。
「有幾位軍官對我其實也不錯,他們住進家裡來以後,也帶來了一些新鮮有趣的事物,許多東西,像我這種封閉在小島上的小土包子,一輩子都沒看過。」父親說。
有位軍官就在他的房間裡放了一台留聲機,經常播放優美的音樂,或者男音、女音唱著流行歌曲,父親對這個「會自己唱歌」的機器,感到驚奇不已,他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轉盤,放進一張圓片,然後讓一根針札著這個轉動的圓盤,盒頂上釀了金屬大喇叭花的東西,就會唱出好聽的歌。
那位軍官曾經耐心地向父親說明留聲機會唱歌的原理,但不管怎麼解釋,父親就像鴨子聽雷一樣,完全無法理解,只當這台機器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多年以後,父親到了台灣,曾有一段時間,他到台北打了三年的零工,雖然沒存多少錢,卻硬生生買了一台留聲機,日日把玩觀賞,這幾近他人生中最奢侈的出手,就是少年時對留聲機存在的新奇印象,有很大的關連。
而另一樣讓父親覺得像是外星球產物的,就是腳踏車。
「叔叔,這是什麼東西?」父親第一次見到停在家門的腳踏車時,忍不住好奇心,詢問一旁的軍官。
「這是腳踏車,可以騎著它到處走!像騎馬一樣!」軍官笑答。
「你騙我,這東西只有二個輪子,一坐上去就會倒,立都立不直,怎麼可能騎著它到處走?」父親不相信軍官的話。
「那我騎給你看吧!」家門口是一個偌大的曬穀場,軍官立刻跨上腳踏車,在曬穀場繞起圈子。
父親看得瞠目結舌,他不明白,是怎麼樣的機械原理,讓只有二個輪子的車保持平衡?這種驚訝的心情,等同於我們現今若在路上遇見變型金鋼一樣的驚異吧!
軍官本想讓父親學騎看看,但年少的父親,根本就不敢碰觸這個像機械怪獸的東西,直到後來去了台灣,才終於學會騎腳踏車。
「還有一次,我在削地瓜時,不小心把手指上的一大片肉削去了,當場血流如注,痛得不得了,當時住在家裡的醫務官,立刻用碘酒幫我消毒包紮!」父親歷數記憶中的往事:「那時候,不只國軍來到島上,也來了一些美軍。他們開山挖路,協助國軍構築防禦工事。」
在當時,美國確實有以「西方公司」的名義,協防大陳島。在上大陳島,美軍駕駛開山機到處挖山開路,羅家有一大片田,從山頂到海邊,是一梯一層的梯形田,那是曾祖父羅洪亮費了多年心力開墾出來的,美軍開山機在山頂拓路時,大堆大堆的爛泥亂石都往山下推落,一整個壓壞了這片從曾祖父時代就開墾出來的農田,後來家裡再無人力進行整田,只能任其荒廢。
「不像台灣現在,什麼事都可以抗議,什麼事都要求補償,那時候,田地被壓壞會很心疼,也很生氣,但淳樸的民眾,也只能默不作聲地概括承受。」父親嘆息。
美軍有時還會駕駛運補機在島上空投白米、彈藥、醫療用品等物資,其實當時海上運補並沒有問題,這些空投任務,可能只是為了訓練所需,只是空投的物資滿天飛拋,時而壓毀農作物、砸壞室外的生活器具以及民家的屋頂,像羅家的屋頂,就曾被美軍的空投箱子,砸破一個大洞,嚇壞一屋子的人。
不過,這些空投的物資,帶來給島上居民的,並非全是壞事,父親的兩個弟弟,有一次就檢到一整箱機關槍子彈,二個人把整箱彈藥抬到美軍基地,換了一堆糖果回來,開心極了。
有時候,小朋友非常調皮,撿到子彈並沒有送還,而是把子彈的彈頭拔出,將火藥倒在地上,累聚成小塔狀,點火看它轟然爆燒,像過年放煙火一樣。也有一些米糧在空投時括破了包裝,白米散落一地,看到的老百姓會一擁而上,爭相撿拾地上米粒,回家熬粥,一家人吃一頓噴香的米飯,在當時窮困的大陳島,可是件奢華的事。
父親娓娓道來和大陳島駐軍互動的往事,說到興起,雙手不斷在空中比劃飛舞,而他左手食指上,一個隆起的疤瘤清晰可見,那正是當年父親在削地瓜削傷的手指,醫務官幫他止血包紮後,仍留下終生的疤痕。
這個在父親左手食指上隆起疤痕,約莫一公分長寬,像顆時光膠囊一樣,依附著父親的手指,每當父親打開這顆膠囊,年少的回憶如江河湧出,恍如昨日般,歷歷在目,點滴心頭。
這幾位軍官在羅家一直住到1955年2月大陳島撤退。
「他們終於離開了這個家,只是,我們也離開了。」父親說。
「那棟二層樓房的家,後來怎麼樣了?」我問父親。
「不知道,我沒回去大陳島過,但聽曾回去的老鄉說,那房子已經被拆掉,什麼都沒留下了。」父親落寞地說。
樓房雖然拆了,記憶仍在;人雖然離了,島卻屹立不搖,而父親的心中之山,猶然佇立上大陳島的那片山崖上,並時時在父親的夢裡呼喚著,指引回鄉的路。
你 在 我 四季 裡 仍 生生 不 息 在 羅智強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懷鄉文集《靠岸》第八章 心中的山
山說 雲動鳥動人動
總要有些什麼不動
才會讓旋轉飛舞的你們
找得到家
~隱地,《山說》。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有一座山。一座可以標的的山;一座可以仰望的山;一座可以依靠的山;一座可以指引回家之路的山。
那怕跋山涉水,攀山越嶺,那怕背山帶水,迴山轉路,那是座心中的山,矗立在故鄉的那一端,無論你離了多遠,回頭仍能望見那疊嶺層巒的蒼翠;無論你離了多久,它仍能在夢裡回到眼前,一如你未曾遠離。
那麼,對父親來說,一個在17歲時,隨著國軍從大陳島撤退到台灣的漁民之子,那座仍時時在夢裡呼喚的不動之山在哪呢?那座可以指引返鄉之路的山,究竟是什麼樣的山呢?在那段天翻地覆、顚沛流離的戰亂年代,豈止是雲動、鳥動、人動,除了不動的島和遺留的記憶,整個世界都在移動,年少的父親,只能帶著滿腔的愁苦,揮別了他的出生地-大陳島,飄洋過海,隨軍來到台灣,重新面對不確定的未來。
光陰如白馬過隙,一甲子的歲月,倏忽而逝,垂垂老矣的父親,不知何故,經常在夢裡回到那座出生之島,慈祥的曾祖母、操作船帆的祖父、背他上學的長工、通風報信的海盜、私塾的老師、青梅竹馬的玩伴,一一在夢境裡迴旋流轉;而壯闊的落日景色、夜空的滿天星斗、海面的皎潔月光、波光粼粼的海上如搖籃般輕輕飄盪的竹筏舢船,一幕幕、一景景,竟格外清晰地在每晚的夢境呈現,父親在山嶺、林間、溪徑、海濱,以及狂風呼嘯的風裡,奮力奔跑、盡情跳躍,最後,他遠遠望見一處山崖上,有棟二層建築的樓房,在落日的餘暉中,映出悠長的影子,那正是父親的家,無論雲動、鳥動、人動,無論天搖地動、地裂山崩,那個家始終紋風不動,夜夜在父親的夢裡,靜靜與父親對望著,人世的滄海,歲月的桑田,都被摒除到夢境之外了。
原來,那個家,正是父親心中的那座山。
父親在上大陳島的家,就座落靠海的小山崖上,推開向南的前門,在眼前展開的,是一片碧藍的海洋,雲朵悠閒地飄過,浪花拍擊著海岸,千帆點點,海風陣陣,帶著鹹味的空氣,隨著呼吸,充填在父親的胸臆之間,時不時挑動著父親思鄉的情懷。
站在山崖往前眺望,與上大陳島僅一水之隔的下大陳島,以臥龍之姿,橫陳在藍色的海面上,披覆一身蒼鬱的林木,呑吐著日月的風華。散佈在周圍大大小小的島礁,日復一日數落著潮汐,發出喧騰的聲音,獨獨這島,卻像入定之僧,又像沈睡了千年的龍,無論朝代多少更迭,抑或人事如何變遷,總也喚不醒,這座從天上遺落人間的仙島。
「那是一間二層樓、石牆瓦頂的獨棟樓房,以台灣的算法,一層大約有八十坪吧!二層就差不多一百六十坪。當初改建時,很多木料和花崗石,都還是從大陸專程運來的。」父親回憶說:「我們家門前還有一塊很大的曬穀場,不論是曬穀、醃魚、曬鰻魚乾、做大陳年糕,一年四季,總見長輩和長工們,在這塊地上穿梭忙碌。」
在當時的上大陳島,像這樣二層樓的房子,以現代人的評價,可謂是超級「豪宅」了,因為大部分居民住的都是石頭堆砌、茅草覆頂的簡陋平房,絕少有蓋到二層樓的房子。然而這座在當時人眼中的大宅邸,全家人所分配到的住居空間,卻不寬綽,不只是因為曾祖父母、祖父母、父親以及父親三個姊妹、四個弟弟,一家十來口都住在裡面;而宅內大半空間,還得要用來堆放草穀、各種農漁具、搗米的石臼、釀酒的罈子、醃製的魚菜等等;尤當國共戰事緊迫時,羅家這棟踞高面海的二層樓房,更成了後來國軍借住、設指揮所的最佳選擇。
「剛開始是游擊隊,也就是反共救國軍來我們家借住。」父親說。
1949年前後,國民黨戰事失利,國民政府撤遷台灣,部分國軍兵力佈署於舟山群島、大陳列島等江浙沿岸島嶼,有一些地方的游擊隊組織,配合國軍軍事活動,襲擾共軍。
祖父羅啓明和一些游擊隊的頭目熟識,每當他們來大陳島進行補給休整時,熱情好客的祖父,便主動邀請他們暫住在家中,祖父總是把一樓的客廳讓出來,十多位游擊隊員便在客廳打地鋪,並且由祖母負責打理他們的飲食起居。
1950年4月,海南島淪陷,5月,中共第三野戰軍對浙江舟山群島發動總攻,在喪失制空權的12萬國軍被迫撤離舟山群島,而其中一部分的軍隊,就轉進到大陳島。
此時的大陳島,成了國軍在浙江沿海的唯一據點,戰略位置更為突顯。1951年6月,胡宗南被派來大陳島,任「江浙反共救國軍總指揮」,翌年,國民政府在大陳島設立「浙江省政府」,胡宗南親任省長,國軍正規軍第67軍也調防大陳島,於是這個總面積僅15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島,軍民合計人口竟達36000人之譜,幾乎是1:1的比例。由於軍營宿舍不足,島上家家戶戶,幾乎都分配軍士官兵借住,整島重要的地理位置,也都架起砲台、拉起鐵絲網、構築防禦工事,在可能被搶灘的海岸,甚至還埋下地雷,處處皆見荷槍實彈的士兵巡邏守衛,一股戰爭即將爆發的肅殺氛圍,籠罩了整個大陳島。
自從國軍主導了整個大陳島的防務,羅家的「豪宅」再次被相中徵用。
「游擊隊每次來家裡,也只借住一樓的客廳,一樓的房間還是我們使用,而且為時不久,國軍則把整個一樓都佔用了,包括我在一樓的房間也讓出來,全家人都被趕到二樓住。」父親說:「但和游擊隊十幾個人在家裡打地鋪不同的是,國軍進駐家裡的,只有五、六個似乎是重要軍職的軍官,他們還在一樓做了簡易的隔間,既充當宿合,也當做辦公廳使用。」
父親因當時正值年少,眼見家裡被軍官長期佔用一事,非常氣憤,加上一家十來個人擠在二樓,生活起居難免會發生聲響,而小孩子打鬧嘻笑,也會發出擾人噪音,住一樓的軍官若覺吵雜,還會生氣罵人。有一次,父親實在氣不過,便把二樓的樓板撬開了一個洞,故意把二樓的灰塵與垃圾掃進洞裡,弄得一樓烏煙瘴氣。
「你幹什麼這樣?」樓下的一位軍官被父親的舉動惹惱,大聲喝斥。
「那你幹什麼佔我們的家?」父親反嗆回去。
那位軍官大概不想和小孩子計較,也就沒多說什麼,只是氣呼呼地走到房外抽菸去了。
其實軍官佔住家門的日子,也不全然只有衝突面,一來住久了也就熟了;二來,不高興也不能怎麼樣,只能彼此包容,努力和平共處。
於是隨著共處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父親漸漸調適自己的心態,開始能從正面的角度來看待家被佔用的事。
「有幾位軍官對我其實也不錯,他們住進家裡來以後,也帶來了一些新鮮有趣的事物,許多東西,像我這種封閉在小島上的小土包子,一輩子都沒看過。」父親說。
有位軍官就在他的房間裡放了一台留聲機,經常播放優美的音樂,或者男音、女音唱著流行歌曲,父親對這個「會自己唱歌」的機器,感到驚奇不已,他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轉盤,放進一張圓片,然後讓一根針札著這個轉動的圓盤,盒頂上釀了金屬大喇叭花的東西,就會唱出好聽的歌。
那位軍官曾經耐心地向父親說明留聲機會唱歌的原理,但不管怎麼解釋,父親就像鴨子聽雷一樣,完全無法理解,只當這台機器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多年以後,父親到了台灣,曾有一段時間,他到台北打了三年的零工,雖然沒存多少錢,卻硬生生買了一台留聲機,日日把玩觀賞,這幾近他人生中最奢侈的出手,就是少年時對留聲機存在的新奇印象,有很大的關連。
而另一樣讓父親覺得像是外星球產物的,就是腳踏車。
「叔叔,這是什麼東西?」父親第一次見到停在家門的腳踏車時,忍不住好奇心,詢問一旁的軍官。
「這是腳踏車,可以騎著它到處走!像騎馬一樣!」軍官笑答。
「你騙我,這東西只有二個輪子,一坐上去就會倒,立都立不直,怎麼可能騎著它到處走?」父親不相信軍官的話。
「那我騎給你看吧!」家門口是一個偌大的曬穀場,軍官立刻跨上腳踏車,在曬穀場繞起圈子。
父親看得瞠目結舌,他不明白,是怎麼樣的機械原理,讓只有二個輪子的車保持平衡?這種驚訝的心情,等同於我們現今若在路上遇見變型金鋼一樣的驚異吧!
軍官本想讓父親學騎看看,但年少的父親,根本就不敢碰觸這個像機械怪獸的東西,直到後來去了台灣,才終於學會騎腳踏車。
「還有一次,我在削地瓜時,不小心把手指上的一大片肉削去了,當場血流如注,痛得不得了,當時住在家裡的醫務官,立刻用碘酒幫我消毒包紮!」父親歷數記憶中的往事:「那時候,不只國軍來到島上,也來了一些美軍。他們開山挖路,協助國軍構築防禦工事。」
在當時,美國確實有以「西方公司」的名義,協防大陳島。在上大陳島,美軍駕駛開山機到處挖山開路,羅家有一大片田,從山頂到海邊,是一梯一層的梯形田,那是曾祖父羅洪亮費了多年心力開墾出來的,美軍開山機在山頂拓路時,大堆大堆的爛泥亂石都往山下推落,一整個壓壞了這片從曾祖父時代就開墾出來的農田,後來家裡再無人力進行整田,只能任其荒廢。
「不像台灣現在,什麼事都可以抗議,什麼事都要求補償,那時候,田地被壓壞會很心疼,也很生氣,但淳樸的民眾,也只能默不作聲地概括承受。」父親嘆息。
美軍有時還會駕駛運補機在島上空投白米、彈藥、醫療用品等物資,其實當時海上運補並沒有問題,這些空投任務,可能只是為了訓練所需,只是空投的物資滿天飛拋,時而壓毀農作物、砸壞室外的生活器具以及民家的屋頂,像羅家的屋頂,就曾被美軍的空投箱子,砸破一個大洞,嚇壞一屋子的人。
不過,這些空投的物資,帶來給島上居民的,並非全是壞事,父親的兩個弟弟,有一次就檢到一整箱機關槍子彈,二個人把整箱彈藥抬到美軍基地,換了一堆糖果回來,開心極了。
有時候,小朋友非常調皮,撿到子彈並沒有送還,而是把子彈的彈頭拔出,將火藥倒在地上,累聚成小塔狀,點火看它轟然爆燒,像過年放煙火一樣。也有一些米糧在空投時括破了包裝,白米散落一地,看到的老百姓會一擁而上,爭相撿拾地上米粒,回家熬粥,一家人吃一頓噴香的米飯,在當時窮困的大陳島,可是件奢華的事。
父親娓娓道來和大陳島駐軍互動的往事,說到興起,雙手不斷在空中比劃飛舞,而他左手食指上,一個隆起的疤瘤清晰可見,那正是當年父親在削地瓜削傷的手指,醫務官幫他止血包紮後,仍留下終生的疤痕。
這個在父親左手食指上隆起疤痕,約莫一公分長寬,像顆時光膠囊一樣,依附著父親的手指,每當父親打開這顆膠囊,年少的回憶如江河湧出,恍如昨日般,歷歷在目,點滴心頭。
這幾位軍官在羅家一直住到1955年2月大陳島撤退。
「他們終於離開了這個家,只是,我們也離開了。」父親說。
「那棟二層樓房的家,後來怎麼樣了?」我問父親。
「不知道,我沒回去大陳島過,但聽曾回去的老鄉說,那房子已經被拆掉,什麼都沒留下了。」父親落寞地說。
樓房雖然拆了,記憶仍在;人雖然離了,島卻屹立不搖,而父親的心中之山,猶然佇立上大陳島的那片山崖上,並時時在父親的夢裡呼喚著,指引回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