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紙鈔般鐵青的臉龐
抵達犯罪現場的人大都表情僵硬。被害者的家人和朋友們、警察廳的聽證監查室行政警察、轄區警察、鑑識人員、管理室職員和警衛等⋯⋯在同一天聚集到同一個場所的所有人,表情都一樣陰沉、淒涼。像我們這些為了清理血漬痕跡而到場的清潔人員,在前往現場的途中,或許都在車裡天南地北地閒聊,臉上表情柔和開朗,但當我們雙手提著裝備越過警戒線的瞬間,臉部表情就會像用不飽和脂肪酸的動物油炸過一樣僵硬。
現場的血變黑凝固,就像雷陣雨過後路旁的水坑一樣,呈現長長的橢圓形。四面牆壁上濺滿了血滴,室內空氣也截然不同。與因為孤獨死而長期閒置的地方相比,雖然沒有什麼難聞的氣味,但就像不成文的規定一樣,不管是誰一進入犯罪現場,都會對透著狠毒殘酷的空氣保持沉默。血淋淋慘不忍睹的現場,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沒有慈悲。
一般透過新聞報導了解案件或事故的普通市民可能不太清楚,為了保護因犯罪而受到不當傷害的人,流血傷害案件的現場通常會提供特殊清潔支援。過去主要由各地方檢察廳所屬的犯罪受害者支援中心負責,現在則由警察廳人權保護專員主管,全國各地的警察局參與執行。自大韓民國建國以來,檢察機關和警察機關一直在從屬關係中拉鋸,不相上下。現在隨著時代氛圍的變化,在人權服務方面也互不相讓。但對我們清潔人員來說,不管是哪個單位委託的,都沒有理由說三道四,也不能偏袒哪一方。記得有一次,我到某地方警察廳的聽證監查室,當時負責案件的警官曾試探性地問我:「最近檢方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我只能答非所問,敷衍帶過。
「我們啊,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的工作罷了。」
委託者不管是警察還是檢察官,無論是信奉上帝還是供奉佛祖,我們都只是為了在現場清除一個個小小的血跡,把不知何時會被想起的噩夢種子清除掉罷了。不留下任何瑣碎的痕跡,進行完美的清掃,這就是我們這種從事特殊清潔的人最自豪的事。
湊巧的是,被委託的犯罪現場,大部分都是與金錢有關的殺人和傷害致死案件,偶爾也會接到清理性犯罪或約會暴力犯罪現場的委託。由檢方和警方協助接洽,我們提供一般人無法處理的殘酷現場清掃服務。在現場趴在地板上刮掉鮮血凝固後變得黑黝黝的痕跡時,總會讓人不自覺地想:「除了金錢,大概沒有別的東西會將人的感情完全推翻、動搖、瓦解啊!」也許錢在電腦、計算機上只是個數字,在現實生活中只是切成一定大小的薄紙片,但它就像能逼迫人坦白的惡符咒一樣,在它面前,無數人跪倒在地,毫不掩飾自己低劣的真心。
我負責打掃過的現場,很多是因為錢的問題,與配偶或直系親屬發生衝突、爭吵而釀成不幸的案件。殺害親屬的案件通常會成為社會焦點,更不能輕忽人權服務的援助。而越是那類案件的現場,就越需要我們。
弟弟刺死哥哥、丈夫掐死妻子、丈夫打死了妻子的姐姐。雖然因珍貴的緣分而成為家人,但一旦牽涉到金錢,家人也會變成仇人。因為要錢而殺人、因為沒錢被看不起而殺人、因為借錢不還而殺人。
悲觀主義哲學家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連一向為自己刮鬍子的理髮師也不信任,懷疑某天他會拿剃刀劃了自己的喉嚨。如果他看到那樣的現場,肯定會獲得更多自信,「看吧,這世界就是如此無情,一點希望都沒有」。在那種現場,受害者家屬往往就是加害者的家屬,因此在現場最好不要說出任何安慰的話語。我們除了詢問打掃範圍以外,多半都保持沉默,集中精力工作。
今天因為各種理由來到犯罪現場,帶著嚴肅表情、保持沉默的人們,離開這裡各自回家,和家人一起吃完晚飯,拖著疲憊的身軀躺在床上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如果夢神摩耳甫斯(Morpheus) 能出現,希望他能像媽媽一樣,在夢裡俯視著我們的臉說「哎喲,忘掉惡夢吧」,整夜哼著搖籃曲,輕撫我們的頭髮。
「若說我從上帝那裡得到什麼恩寵的話,那就是忘卻。從告解室出來的瞬間,我能輕易忘記教友們傾訴的那些困難、悔恨和心煩意亂的故事。有些神父沒能做到這一點,會因為壓力而痛苦不堪。我希望無論何時都可以不帶偏見,和前來告解的教友們再次見面。」
一名為了度過安息年的神父,搬到山裡住在用石牆圍起來的屋子,他在為訪客送上手沖咖啡時說了這段話。神將「忘卻」做為恩寵賜予人,當時我不太理解為什麼是恩寵。後來,輾轉全國各地見到許多因錢而破碎的家庭,我想比起像萬元紙鈔上有著鐵青臉龐的神,我更願意追隨能忘卻一切的神。
希望恩寵今晚也能來到我們身邊。比起面無表情的冷漠,囉囉嗦嗦、會一陣青一陣紅的臉龐更為溫暖親切。祈禱大家有些事也能忘卻。
今天因為各種理由來到犯罪現場,帶著嚴肅表情、保持沉默的人們,離開這裡各自回家,和家人一起吃完晚飯,拖著疲憊的身軀躺在床上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註
希臘神話中出現的夢之神,他的兄弟佛貝托爾和芳塔索斯以動物或事物的形象出現在夢裡,而摩耳甫斯能以長相、聲音、走路、習慣都一模一樣的人類形象出現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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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我是遺物整理師》
作者: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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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好:
這篇摘文,我猜對朋友們來說,大概又更沉重了。熟人犯罪,這是很常見的一種狀況。即便面對至親,也可以痛下殺手。
我常常說,家人之間能有表面和平就好。這種說法,以這篇摘文為背景,就更清楚「表面和平」的價值了。
而且我說實話,很多關係,反而是對「關係一定要很好」,產生了執著,產生了高度的期待,忽略了現實,忽略了人的情緒也會有陰晴圓缺的流轉,而導致關係的挫敗。整個世界與社會的層層壓力,最後都可能落在關係裡化現,這一點我們要保持覺知。
家人相處,能不出惡言,就是成就。
「生與死就像硬幣的兩面,只有單面是不成立的,在死者離開人世的地方,其實會更鮮明地展現他的生活與存在。」
死亡如果是終點,從終點回頭看來時路,有些體會可以異常清晰。生命的美好其實隨手可得,即使悲傷也能有美感,也許透過死亡為濾鏡,我們可以在同樣的生活裡看見不同的風景。
祝願您,能以「表面和平」為一種生活方式,感受因此帶來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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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借錢三規定 在 我是台灣人.台灣是咱的國家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與放高利貸少年交流】
你跟高利貸借10萬,他只給你9萬,而你要在短期間內(不到一個月) 還錢,大概就要還13萬!借9萬還13萬,術語叫「九出十三歸」。
高利貸小哥打來:已經到了?我回答:我要5-6分鐘才到。
他:阿姨在哪裡我可以過去找你。
我告訴小哥位置,過沒多久一部黑色車開來。
上前問候,裡面是一位皮膚黑,表情有惡煞看起來似黑幫小兄弟。
我:「我是黃阿姨」!他驚詫莫名!
我問說:你剛剛有打電話給我嗎?
他:沒有!「不好意思,我認錯人!」
(約過二分鐘)。一部車開過來停下。
上前問候,我:「是斯文嗎?」
駕駛座的他:對。我:「我要上車嗎?」
他:錢直接交給我就好。我:「因為要點一下。」
他:好。
我開後座門入內(只他一人,他斯文樣,一點都不像黑道小兄弟兇惡樣,左手刺青)。
我帶著笑聲:阿!生意好嗎?
他:你是她?
我:我是她阿姨。
他:媽媽那邊的!
我:她媽媽拜把。
我笑說:我問你生意好不好?有業績壓力嗎?老實講!
他:多多少少。
我:你有老闆嗎?
他:有阿。
我:「所以你們要做業績!」「其實我也很能了解,你們做這一行的辛苦,還要擔風險,這個錢是老闆拿出來的嗎?我朋友是去借二分放五分。」
他:這是我們自己的,不是跟人家借來放的。
我:你們利息有點高(想跟他談少付點高利息)。
他:這也沒辦法,我們就是靠這些吃穿。
我:「你們有薪水嗎?」
他:有阿!一個月才四萬元。
我:你們怎麼抽?
他:怎麼抽,我就不方便說。
我:我有朋友也做這一行,做的很辛苦,也被倒,所以我覺得很辛苦。
他:我們職業就是做這個,考量會比較多。你說那個二分的,離太遠,乾脆就不要接。
(眼前這位年輕男孩,手肘雖刺青,感覺他憨厚,跟他沒距離)
我:我在想尾款利息可以少付嗎?(還是想講講看)
他:因為已經拖那麼多天了!
我問說:我世姪女借4萬(實拿3萬),利息一個月付6000!已經付幾次利息?
他:兩三次。
我:這樣問會不會不好?
他:沒事啦,大家有什麼就提出來講,這沒什麼眉角阿,因為當初她有跟我說,一個時間就會還。
我:所以你才會借她。
他:講真的啦,你說,10天4500元誰擋ㄟ條?!
我:你也是有同理心的,如果你去借。
他:我哪裡來10天4500元的錢啊!一個月我就要生13500元出來!
我:你好有同理心。
他:但是很多人會被這個尬死,是他們自己的問題,講真的,我們不可能跟他們說,你今天借多少,甚麼時候還我,假如大姊你有困難,來找我幫忙,你來跟我借錢,我還跟你說10天內一定要還我喔,我相信你也借不下去,像這種話都是借款自己口中講出來的,我們不可能這樣,你都甘苦來借錢,我們又要限制你幾天後全部歸還,這是我們本業,照憑、照走,你說幾天內要還,拿不出來,那是你的問題。
我:「但是都沒壓縮米(預留空間あそび)?最後一次利息少算點!」
他:我們規定就是這樣,如果今天這筆錢,是我自己的,我沒差,不過我們要交給公司上頭,我有我們困難地方
(知道沒談少付利息空間,先捨,換話題)
我:那你打算做這行多久?給自己一個期許,大概做到什麼時候?
他:「因為我也少少的在存錢,當然存了些錢也是做投資,投資方面我這個人比較保守,比較不會投資偏門的….」
(他也知道什麼是偏,感覺他有未來性)
「…可能投資一些餐飲,…」
我:這樣很讚ㄋㄟ,你有這麼正向想法好棒喔。
他:我比較不喜歡,錢來的快,花得也快。
我:對啦。
他:我們做這個其實也看多了,我十幾歲出來外面跟人家混。
我:你現在幾歲?
他: 25歲。
我:你擱少年,未來擱光明。
他:十幾歲就在外面混,一開始接觸到陣頭,人會走偏,幾乎都是陣頭,是一個跳板,陣頭圈子裡亂,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廟會你看都是黑道,看廟越大間有名,香油錢都很可觀的。你看顏清標為什麼一直坐著,媽祖周邊商品賺的都是他們的,不然哪有法度弄一個法人財團? 哪來億來億去利潤!
我拉回話題,我:「其實現在疫情,很多行業都受到波及,有的企業都倒了,有的留職、停薪,都很辛苦。」
他:像鞋廠寶成,都一個月多7天假。
我:疫情規定你多休假,我看到蠻苦的。
我從袋子裡拿出兩個裝好的口罩。送他。他想笑,我覺得送你口罩很重要,這個有意義,請你記得口罩,記得我(他笑得很可愛)。
我:很多人在這次武漢疫情中,生命被帶走,無論你多有錢,也躲不過這個病毒,他賺再多錢也用不到,我把口罩送給你,照顧好自己。
他笑得很單純、開心,他收下:謝謝。
我:我世姪女的借據是什麼?(他拿出給我看)
他:你看她寫的6萬元。
我:可以看一下她的字嗎?
他:可以,他緊拿在手上不放(很有警覺性,其實我只是要確認)。
他:我可能拿到錢,才能給你。
我:她名子簽在哪裡?我沒看到。
他指世姪女筆跡給我看(我老花,只能看個大概)。
他:你看後面借3萬,因為我們本票都寫雙倍,沒什麼問題。我有跟他說:票寫多少不重要,反正你跟我借多少,就還我多少!(大概是為了借錢拖久,準備加進去的利息空間)。
他:我有聽說,她爸爸是大安幫的。
我:你老大是誰?
他:我們是南部的,聽我口音就知道了。
我:很親切,你是那裡的。
他:下港三民區那裏。
我驚呼:高雄!你講三民我就知道是高雄。不錯喔,高雄人很親切。
他:你是幫世姪女處理。
我:她不敢讓爸媽知道這件事,她爸爸不喜歡高利貸。
他:他爸爸是不喜歡借還是?
我:他爸爸不喜歡去這一行,因為他爸爸很重義氣,幫人家忙去酒家、酒店都不收人家錢,自己花錢,他覺得人家都已經很需要這筆錢,你還賺這樣的錢!你賺這樣的錢,到時候還是會有另外一個方式不見,他爸爸就是很有情義的人,只好找我幫忙。
他:每個人賺錢方法不一樣,我們這一行最簡單、最快。
我:覺得身體還是比較重要,有時打個電話給爸爸、媽媽。
他:我明天要回去。
我高興了一下:你要去罷韓喔!
他:要阿,我要回去罷韓,我是高雄囝仔啊。
我:水啊,水啊,這水水水!
他:我一定要回去投。
我:我剛剛去撐香港保護傘。
他搖頭嘆息:大陸真是(不知如何說起)。
我:現在香港處境,我都常常流淚。我接說:「水阿,回去罷韓,真讚。」
他:真正騙高雄人,騙太慘!6/6號過他可以睡到中午,我們全部專程回去投。
我:水阿,台灣有你們這些年輕人,會變不一樣的天,韓國瑜那句恁爸等你,中了人家心,多謝你講這句話,看到你真面目,給你睡飽一點。
他:他還在騙,今天如果是韓國瑜,台灣疫情不不知會怎樣慘,他還想讓武漢人來,高雄人就反(覂pieŋ`) 了,還要開放健保,瘋了!
我:如果這次罷韓沒過,他又風神起來,中國又拱他,台灣又亂的。
他:這次一定要把他拔起來。
我:但是高雄有黑道在挺。他:大家都覂了。
我:是嗎?
他:你說的是外省掛那邊,左營外省那邊,那邊叫親藍,那邊是眷村,都是眷村的混混,都那些而己。我們往南這邊,靠鄉下往台南那邊,左營靠海之前是海軍、陸軍休息,左營海軍都是一些老竽阿,那邊有個果貿社區,也有果菜市場,裡面眷村國宅住老農民,都那區在挺而已。
我:但是他會蓋牌,有人擔心被做記號,不敢去領票。
他:沒票沒差,雙證件、印章帶去就好,之前總統選舉都說過,沒通知單沒關係,我有一個客戶,她是韓鐵粉,她先生支持蔡英文,她先生把她戶口遷到台南,叫她回去台南投,她開自助餐,我都去那邊吃飯,她都看「中視」,我想靠邀在聽這個,我轉民視。她問我是不是支持蔡英文的,我說對。一開始我還不知道她支持韓國瑜。我說對阿,「中視」都在播韓國瑜,不高興耶。後來我同事去,她跟同事說,那個斯文的,搶我偶像韓國瑜!
我:真有趣。
利息付完。我問:你們需要和老大去酒家、舞廳應酬?
他:我們公司自己有招待所。
我:所以你們不用很辛苦喝酒。他:就算喝也沒關係,在招待所。
我:你這樣身體會不會?
他:都是放假時候才喝,上班不能這樣玩,我們早上10點就要起床。我們老闆會在群組出聲,我們沒出聲就落屎阿,我們靠這個起來。
我:有虧損到嗎?
他:沒虧到,虧到應該都收了。真的要做,這不可能虧。我們不是放款這麼簡單,也要看客人是自己住,後面沒人,我們也不會借錢給他,要看他後面有東西嗎?不是你來就借你,公司有公司的規矩,你沒身分證,或身分證剛辦的,我們不會給的,就算你家多有錢,我們也不會給的,身分證是基本,連身分證都沒,不會借給你,像手機繳不起,也不會給,基本手機費都繳不起,怎麼會借你,這一行有很多眉角,我學二-三年才出來接客人。第一-二年都收錢而已,跟客人溝通,第二年開始才漸漸跟客人接觸,老闆丟客戶地址,OK我就過去訪,狀況家人什麼的,大概需要多少錢?要做什麼用?這都要了解。
我:你們住在老闆的地方?
他:老闆找地方給我們住,不用付房租,連車保養都是公司的。
我:我的意思是,我姊他們生活方式,過的日子不正常,有的年紀很輕,大腸癌生病!
(他剛好電話進來,送貨的。他:新竹貨運,警衛可代收)
他:我寄東西給爸爸媽媽。母親節帶我母阿去吃老乾杯花1萬多元,沒辦法!我18歲就出來。
我:你也很多心歷路程。
他:有嗎?小漢愛𨑨迌,十幾歲不愛回家,後來來台北,漸漸回去家裡,看家人真的老了,爸爸一年比一年瘦,之前還有鮪魚肚,現在都消縮不見了,老爸本身肝不好。他在做球(簽賭),常常人家半夜打來要下注,美國那邊在打,我們這邊是半夜。長期肝不好。
我:這樣他把身體弄得很辛苦,我的意思是說,身體如果沒好好照顧,很年輕就帶著尿袋。
他:可能長期生活不正常,我們是沒有啦,最晚2點就睡,我們1-2點睡,10點才起床,我們最少有6-7小時。
我:生活作息算正常。他:週末我們就多睡。
我:好啦,跟你談很開心,我也了解這一行的辛苦。
他:有好有壞,我們這一行也有不好的,他們做法更偏,我們那天說拖幾天算了,還有罰更兇一天罰一千,我們還好,罰一成。世姪女前面有正常繳,超過時間我能要收幾百塊,最主要是我們要趕快把本金收回來,有人聽到罰金就趕快還,我們也是話術而已。
我:其實你們也會將心比心。
他:我知道你也想趕快還,但是我也有壓力。用另外一種方式跟他說,有的客人很皮,時間到了,覺得隨便啦,你又不會怎樣,會覺得你人太好了,他們會軟土深掘,得寸進尺。
我:聊起,才了解這一行辛苦。他:我們這行,不是全部都不好的。
我:我覺得斯文,你以後會有很好前途,離開這一行,我們人到某一個層次會想走另一行,是很自然的。他:我大概35到40歲,盡量可以在30-32結婚。那時做兩三年再跳脫,或存到錢、位子更高不用出面,錢就可以進來。
我:你自己會把錢安排好?有的賺柳柳花柳柳。
他:我自己也很省,沒什麼花費,我愛騎車、愛改車,我有在玩偉士牌。
我:不錯啊,那不是不好的事。他:我酒也很少喝,不吃檳榔,菸一天抽一兩根。我:讚阿,足標準ㄟ,嫁給你,一定很幸福。他:去酒店,我也沒興趣,去也沒意義。
我:我真的好希望,以後我們可以聯絡。記得黃阿姨送你兩個口罩 (下車說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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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酒店工作快一年了,如果還在當公關的話,最近全面停業、沒有收入,我一定會很慌,不知道該怎麼辦吧?突然間失業,不是每個人都有老本可以吃。
其實所謂的酒店小姐、酒店公關,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不是每個都是被騙或是家裡欠錢,當然有的人是無法脫身,但也不全然如此。有的想要賺錢開店或買房子,也有高學歷的,想要存錢出國留學,甚至還跟客人聊量子力學。至於我為什麼會去當酒店公關?得要從318運動,我被趕出家門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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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是外省深藍家庭,從小我家就會參加元旦升旗;如果班上有人支持民進黨,我就會跟他吵架。小時候沒有想那麼多,對於國民黨過去的惡行,也沒有太多認識,覺得有些人會被抓,一定都是因為做壞事犯法啊。第一次跟家裡起衝突,是因為我交了女朋友。
我國、高中都是讀女校,有次女朋友送我回家,我們在樓下摟摟抱抱,剛好被我爸看到,他把我打得跟豬頭一樣。因為交了女友,所以從高中時代我就參加同志遊行,也跟朋友一起去反核;後來318運動佔領立法院,我一直待在那邊,認識很多朋友、接觸到很多過去學校沒有教的歷史,讓我的價值觀徹底翻轉。也是在立法院,交了第一個男朋友。
那年掃墓,我因為參加318運動,被整個家族圍勦。我爸沒有給我時間收拾東西,他直接從我手上拿走家裡鑰匙,當做沒有我這個女兒一般,把我踢出家門。當時因為也快要被二一,我索性辦了休學、住到朋友家,靠著在補習班打工的收入過生活,一邊繼續參加各種社運活動,反核、護樹、聲援韓國關廠工人。
在成為酒店公關之前,我也曾在動物醫院當助理、在飲料店打工。從飲料店離職之後,有家「化妝品」公司從人力銀行網頁看到我的履歷,叫我去面試,說是一個按摩師的職缺。上了三次課,一起上課的三個人只剩下我還留下來,跟我說隔天可以上班,我才知道那是一家理容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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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只有按摩,沒有喝酒。上班時間是晚上八點到早上六點,沒有客人的時候,就穿著小禮服、高跟鞋在休息室休息,客人來了就換穿脫鞋,端著臉盆、熱毛巾還有嬰兒油,去幫客人按摩。第一天上班,就有客人問說可不可以幫他打手槍?我說可是我們門口就有寫說是做純的耶,客人說妳怎麼這麼傻,總之我就說我不會啦。
後來是按到手酸了,加上陪喝酒錢比較多,我才沒有再按摩。其實,要閃客人毛手毛腳,也是有方法的,例如手伸過來就把他的手握住、十指緊扣,或是摟著他。我還記得有次我被框出去,照說出場只能去看電影、KTV這樣的公共場所,但那次客人直接開車來,說先上車再說,然後就直接開去薇閣。沒有人教,怎麼辦?他要我我陪他洗泡泡浴,我說不要,就在旁邊看他洗;洗完躺在床上,我也離他遠遠的。他大概是覺得無趣,很快就把我送回去,再換一個小姐。
我在第一家酒店只待了四個月。那時候傻傻的,被騙簽一個合約,老闆每個月扣一萬元,說是幫我們存錢,其實就是要我們至少待滿半年。當時一天工作10個小時,一個月只休息6天,還不能自己選擇要休哪一天。只要遲到,還要自掏腰包買遲到那節的費用,我因為很累、常遲到,也因此經常被扣錢。最後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情人節活動,得要自己花錢買三套禮服,還被要求業績未達標就要買自己的節數。因為沒有坐滿半年,我只能放棄被扣的四萬元。
後來我的室友,也是之前一起參加社運的朋友,從少爺轉作酒店經紀,就再介紹我去另一家酒店工作。有經紀人的差別就是,勞動條件會有人幫妳談好,如果店家沒有照規矩來,經紀人也會出面處理。例如,一樣要自己花錢買禮服,我就可以挑自己喜歡的款式。
我前前後後、斷斷續續,大約在酒店工作有兩年,最長的待一年左右、最短的大概一個禮拜。一開始我也不會聊天,倒酒的時候還會發抖,不過我在店裡算是清純氣質型,所以客人也知道我話不多啦,而且後來我也越來越會哄客人,甚至也有不少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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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客人分成兄弟客跟商務客。也有不少小姐被騙啦,後來才知道對方有老婆小孩,也有的被騙財騙色,以為對方有錢,結果反過頭來一直借錢的。而我的追求者呢,有塑膠工廠小開、百貨行政、攝影助理,也有兄弟。
框出場分成大框、小框和外全,外全一次就要快兩萬,有次又是情人節活動禁休,剛好我很想參加一個朋友的追思會,那個百貨行政就幫我框了外全,但不用陪他;還有一次我失眠很累,他也是幫我框了外全在家休息。他好像幫我框了三次外全的樣子,可是他有老婆小孩,我也沒辦法跟他在一起啦。
真正有交往的是一個兄弟。他很帥很有氣質,唱歌很好聽,而且他很溫柔,會幫我撐傘、幫我剝蝦(雖然我不吃蝦)。我很想要跟他有未來,也願意當他兩個小孩的媽媽,但這段感情只維持了兩個月左右,他就因為販毒入獄,從此失聯。兩個月後,有個客人說有辦法讓我見到他,約好要一起去見我男友那天下午大概四點多,他說他媽媽過世,他的卡被鎖了,要我借他三萬。第二次,他說闖紅燈要交保,又是好幾萬。當下雖然會懷疑,但一方面我實在很想見到我男友,而且我想要真誠待人、選擇相信。就這樣借了他十一萬,後來他也失聯,才知道他根本不認識我男友。
之後,我因為酒喝太多身體太差,離開酒店工作。有個朋友的朋友,在開地下錢莊,說可以幫我把錢討回來,他要我去幫他工作,一個月薪水五萬元。結果呢?我工作了一個月,跟著他到處跑,不但沒有拿到薪水,他還騙我說他去應酬被下藥,欠了一大筆錢,跟我借了幾萬塊,說很謝謝我、一定會報答我,結果也消失不見了。
我在酒店雖然賺了不少錢,但都沒有存到錢。被騙的就十幾萬了,之前在林森北路租房子,一個月就兩萬二起跳;之前念書只念了兩年,學貸就欠了二十萬,我一個月還五千,到現在都還沒還完。回想起來,之前真的沒有什麼金錢概念,搭計程車花錢、吃吃喝喝花錢,有時候叫個UberEats就五、六百。現在在哥哥嫂嫂的超商打工,一個月賺得錢可能還不到以前一個禮拜賺的,還要被客人罵,但我也不會想再回去酒店就是了,實在沒辦法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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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因為酒店全面停業,也沒有紓困,朋友們有在連署,要求政府提出配套措施,還有號召同業組織工會,畢竟特種行業也是一種職業,還是要有工會才有保障。現在很多人轉到地下,變成客人看照片然後外派去KTV,這樣好像也沒有比較安全,而且比起夜市、捷運或電影院,人跟人的距離更近,恐怕比酒店更危險。我是覺得,除了酒店全面停業,政府還是可以有些配套作法,例如客人實名制、出入量體溫、消毒、戴口罩,或是規定包廂人數、社交距離。
要說在酒店學到什麼?我覺得以前我比較公主病,有話都直說、需要被哄;現在變得比較柔和,也會哄人。現在偶爾會回家,我發現,我爸其實也就是一個需要被哄的老男人,像是他說燥熱睡不著,我就問他有沒有去看醫生?他就滿開心的。
我會建議去酒店工作的女生,要知道自己在幹嘛、目標是什麼。上酒店的客人,要記住你是在消費,買的就是一個商品,不是真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