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影片是民歌手包美聖於1980年演唱的《那一盆火》之MV,詞曲作者為侯德健,若將此歌與侯德健於1978年創作的《龍的傳人》比較,會發現兩者的旋律與節奏極為神似。
MV前半段在臺北市萬華區廣州街與環河南路口的黃氏大宗祠(江夏種德堂)拍攝,而後半段的拍攝地點則是廣州街與西園路口的艋舺龍山寺;龍山寺裡的景物與今時比較相去不大,最大的差異是現在的艋舺龍山寺已經不能燒紙錢了,而且從2017年6月開始,為了環保與人們的健康,實施減香(信眾全程只需持一炷香參拜),只開放一個香爐供信眾使用。
1958年出生於台中,天秤座的包美聖,於1977年就讀台大歷史系時,參加新格唱片舉辦的第一屆「金韻獎」歌唱比賽,獲得優勝並獲新格唱片簽約推出個人專輯,當時年僅19歲的包美聖以精靈似的清亮音色且富童趣的獨特嗓音見長,深受聽眾的喜愛,因其歌聲辨識度極高,而成為眾多民歌手中極具代表性的一位。包美聖於大學畢業後沒多久便與學長陳安斌結婚,並一同赴美深造,從此遠離歌壇,沒有再推出新的音樂作品。
包美聖在1978至1981短短三年多裡,一共出了四張個人專輯,包括1978年的《包美聖之歌》、1979年的《長空下的獨白》、1980年的《那一盆火》,以及1981年的《樵歌》。
1978年7月發行的《包美聖之歌》以清新的創作歌謠建構專輯基本調性。侯德健所寫的《捉泥鰍》,在當年極為走紅,不管大人或是小孩都能哼唱兩句。創作大將邱晨在這張專輯裡發表了《看我聽我》及《你在日落深處等我》兩首歌曲,是包美聖廣為人知的成名曲。古典詩詞的重新創作是民歌時期的一種常見曲風類型,而這張專輯裡就有三首這類型的歌曲,包括源自白雲遺音、由華麗絲譜曲的《喜只喜的今宵夜》,引自宋詞的陸游《釵頭鳳》,以及由郭芝苑譜曲的張繼七言絕句《楓橋夜泊》,這三首歌曲均將往日難以親近的艱澀詩句,重新以民謠披上一層平民的新綠外衣。《你來》透過大幅度轉調的方式,描繪濃郁的懷鄉之情,令人印象深刻。而《成長(悟於19)》則是包美聖就讀台大時,寫給同學有關青春記事的小品,這首曲子也是她個人第一次發表的創作。
《包美聖之歌》專輯裡的一段歌者簡介:
包美聖,她是台大歷史系四年級的學生,純真而又充滿耐人咀嚼的深度,平時她除了彈得一手好吉它及鋼琴之外,譜曲、填詞更是她的另一項才情。基於她那愈掘愈深的音樂才華,我們決定出這張唱片,獻給所有愛好校園音樂的朋友!
在這張唱片的12首歌中,我們能體會到一個女孩在成長歲月中的種種心路歷程…
從《捉泥鰍》、《悟於19》、《風箏》到《你在日落深處等我》,包美聖唱的不再是零星的感觸,而是在成長的歷程中,你我都曾有過成串的回憶與憧憬。
藉著歌聲的流曳,在淡淡的旋律之中,期盼您來共享那片難以忘懷的日子!
出版於1981年的《樵歌》,是包美聖赴美深造前的最後一張唱片、也是其所有出版過唱片中,製作最為成熟的一張;此張專輯的詞曲作者,均為一時之選。專輯同名歌曲是擅長書寫中國風味歌曲的靳鐵章之力作,靳鐵章寫給黃大城唱的《漁唱》是其對於寄情天地神往之情的首部曲,而《樵歌》則是其對於隱士生活熱切渴望的再次抒發,至於兩者間的對話,則總結於天水樂集所出版《李建復專輯》中的《漁樵問答》一曲。
賴西安和戴志行所寫的《竹姿》,透過磅礴的絃樂前導與合聲氣勢,以及管鐘的鋪陳,勾勒出贈別離鄉遊子的殷切叮嚀。而作家小野的弟弟-近人的詞作,則多樣化的描述了彼時大學學子的生活感懷:包括遙想母愛的《媽媽的信》、描寫畢業情懷的《又是六月》、服役時於營區的信筆隨想《捕蝶》,以及負笈離鄉的心情寫照《陽關迭》等作品。
除了上述歌曲,洪光達、馬兆駿這對組合的抒情曲《如果沒有》,亦是專輯中的重要作品。而民歌手李建復、鍾麗莉與黃韻玲,也都在這張專輯裡發表了作品,特別是黃韻玲的《第二個夢》:以兩段式的轉調,盤旋出對夢中國度的嚮往,是頗富巧思的曲式安排。而專輯裡最值得一提的,是包美聖自己創作的一首爵士曲風《給小女生》。另外,由蘇來為胡適的詞譜曲的《秘魔崖月夜》亦是另一佳作。
當時新格旗下的民歌手,如譚荃中、吳明華、蘇來、王新蓮、楊芳儀等,也在這張唱片裡支援合聲,此為民歌時代唱片裡常見的作法:彼此支援協助,共同完成音樂的理想;特別是《竹姿》一曲的合聲表現,可仔細的聆聽。
關於包美聖:
從小在台中長大,包美聖是家裡最小的么女,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都很疼她。父親本在航空公司工作,已退休;母親是小學教員。包美聖在唸書的時候,一放假就往家裡跑,哪怕是再短的假期。高中畢業,聯考考完之後,有個漫長的假期,包美聖喜歡吃綠豆湯。怕燒乾了它,又不想盯著爐子看,於是順手拿起了哥哥的吉他,自己隨便的摸索著,加上哥哥同學的指點,就那麼自得其樂的度過了暑假。
那時候唱歌也沒什麼選擇,以歌本上找得到的美國民謠為主,包媽媽回憶,包美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躺在床上聽她教唱《綠島小夜曲》,這個情景至今仍記憶猶新。包美聖剛學會吉他的時候,常在廚房樓梯口彈吉他,跟母親一起大唱《梅花》,真是一幅天倫樂。
在快過完19歲的1977年4、5月間,包美聖完成了她第一首創作曲《悟於十九》,這首曲子後來改名《成長》,收錄在她的第一張唱片中。
雖然參加金韻獎使她變得有名,也灌了唱片,但包美聖並不打算從此走上唱歌的路,她認為自己能用一種課餘的態度,來面對唱歌是很幸運的,家裡全讓她自己做主,只希望她不要公開去餐廳演唱。包美聖只是個愛唱歌的女孩,不為名不為利,他相信只有這樣,唱歌才不會構成負擔。
有一次,學校辦時事分析的演講,去的同學很少;第二次在同一地點有演唱會,人山人海。包美聖因此很是感慨。有那麼多人喜歡聽中文歌是好的,但是現在的大學生是不是也該多關心世局一些呢?
個性比較好靜的包美聖,在學生時代喜歡看電影、郊遊,也喜歡到山上走走(可不是辛辛苦苦地去爬山)。她最怕在人多的地方逛街,那簡直是找罪受。她也喜歡跟好朋友一起談天、唱歌。因為金韻獎讓她成了名人,令她常常得參加音樂會的演出,在取捨方面無法隨心所欲,有時並不很想去的也得去,有時為了怕嗓子不好而不敢吃辣椒;雖然都是小事,也都是困擾。有的人可以一邊做事一邊聽音樂,但是包美聖每次聽音樂都十分專注,她喜歡抒情的曲子,對於楊弦非常佩服,也欣賞他早期的作品。
在灌第一張唱片時,包美聖完全沒有經驗,要她唱什麼就唱什麼。這次第二張,她可以自己拿了些主意,因為到底經過了那麼些日子,她也長大了一些,更知道怎樣愛惜自己的羽毛了。她選歌的原則一是好聽、二是動人,一首歌詞固然重要,旋律也仍然要緊,她絕不會因為光是詞好就接受,因為沒有好曲子,光有好詞,那詞的好就表現不出來了。
包美聖和《捉泥鰍》的作者侯德健,小時候是住在同一個村子裡長大的,有一次演唱會上,兩人先後都唱了這首《捉泥鰍》,味道很不同,一個真是大哥哥的樣子,一個是央求大哥哥帶著去捉泥鰍的小妹妹,很有意思。
包美聖唱歌只因為自己喜歡唱歌,她最不喜歡被人利用,不相干的活動她是不去參加的,她認為:「唱歌是很單純的事,絕不要把它弄複雜了。」這種態度也許是對的。本來嘛,能讓自己快樂,又能讓別人快樂不就夠了?
1977年,她以自己的原創歌曲《成長(悟於十九)》參賽,獲得第一屆金韻獎創作組優勝獎(當時的冠軍是陳明韶)。那一年她十九歲,就讀於台大歷史系。之後,在金韻獎紀念合輯中以一首《小茉莉》為歌迷熟知,又因創作才華而引人注目。打鐵趁熱,新格唱片於1978年為她推出第一張個人專輯《包美聖之歌》,裡面收錄了多首個人原創曲,以及侯德健與邱晨的處女作。為《捉泥鰍》錄音時,她忍不住哭了,不是因為被這首歌感動,而是因為太像兒歌,讓她感覺很沒面子;在製作人的軟硬兼施下,她成為該曲的首唱,意想不到地廣受歡迎。兒時,她和《捉泥鰍》的創作者侯德健住同一個村子,上同一間幼稚園,但並不熟悉,沒想到長大後卻因民歌而再次結緣。
包美聖與其他民歌手一起因民歌而留下青春歲月中單純美好的感動。其間,喜歡集郵的她與學長(台大集郵社社長)陳安斌相戀,兩人在1980年包美聖大學畢業後不久便結婚,隨後一起前往美國加州深造。在離開歌壇前,包美聖共出了四張專輯,不到一年就是一張,屬於相當高產的民歌手。當時她的先生在美國攻讀工程博士學位,她就在旅行社打工。1987年,美國股市崩盤,直接影響到夫婦二人的證券投資,但這次失敗的經驗,卻讓陳安斌興起「以電腦代替人腦進行理財決策」的研究課題。1991年,夫婦倆回到台灣,定居新竹,經過幾年的研究,幾經艱辛獲得投資,最終成立寶基資訊公司。創業初期,掛名總顧問的陳安斌事事親為,擔任總經理的她也從基本行政事務做起,如今,「寶基資訊」在台灣高科技領域擁有非常好的口碑,吸引不少國外著名高科技公司參股,賺取了億計的豐厚利潤。現在的她仍在公司擔任顧問,二子一女也都長大成人,家庭生活幸福美滿。
在「民歌三十」系列紀念活動中,淡出歌壇後將近25年,未曾以歌手身份公開露面的包美聖,於2004年答應重回舞台,在「好民歌」演唱會上與大家重逢,最讓她高興的是見到了二十多年沒見面的陳明韶。憶起當年,她說:「以前我們唱歌,不必化妝,也沒打歌服,大家聚在一起跟同學會一樣,對我來說,那就像是學生的活動,所以我從不覺得自己加入過歌壇,也沒有所謂的退出。」
包美聖的自述:
對我來說,以前對於民歌的投入可以說是「無心插柳」,並沒有特別去耕耘。
當時的「民歌」幾乎沒有一點商業氣息,印象中大家都很單純,當然,也有人很響往歌手生涯。而我是很隨性的,跟整個民歌界的人也不是很熟絡。那時我在台大唸書,唱歌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活動,常常是到各個校園演唱,唱完我就趕快回學校,因為我是還要約會的。另一方面,我並不喜歡那種錄音、錄影的生活,時間很難控制,常常弄到很晚。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大家錄影錄到清晨,然後一起去永和豆漿,接著王夢麟說要送我回宿舍,他騎著重型鐵車在還沒拓寬的新生南路上,簡直在飆車,我覺得有趣,又覺得很擔心。萬一出了事,清晨一對男女,人家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當時唱過的歌中印象最深的是《小茉莉》、《那一盆火》,都是唱片公司拿給我唱的。從現在倒回去看,我覺得唱《小茉莉》時是我聲音最乾淨的時候,給我簡單、純潔的一點懷念。還有一首《捉泥鰍》,也不知為什麼大家就是覺得很清新,出乎意料的紅了。
那時在大學裡面,同寢室的好友向我分享了一個交友的經驗,剛好雙方的人我都認識,我就抱著「我唱給你聽,再唱給他聽」的心情,寫了《成長(悟於十九)》這首歌,「告訴你們問題其實沒有這麼嚴重」,而其實就是一個醒悟的感覺。
同時,《成長(悟於十九)》這首歌,也記錄著我19歲加入了民歌的行列。成為民歌手的一員,我只短暫佇足了三年多就離開了台灣。短短三年裡,與其他的歌手們快樂、隨性、自在地唱遍了各大專院校,沒有包裝,以自然的面貌、年輕的我們,或唱或譜,留下了許許多多生命中甜蜜而豐富的感動。
離開時,我小心翼翼地把民歌手短暫卻深刻的回憶,放在我心中一個甜蜜的位置,熱切地迎向生命中為人妻、為人母、在異鄉的新角色,遙遙欣賞著後繼許許多多才華洋溢的歌手們更熱情、更專業地投入民歌的行列,也藉著一首又一首的好歌稍解思鄉之情。回台後,偶或聽見尋找我的聲音,我雖然沒有回應,但是內心是感動的,畢竟,能被人放在美好的回憶中,是一種幸福。
《那一盆火》
詞曲:侯德建
唱:包美聖
大年夜的歌聲在遠遠地唱 冷冷的北風緊緊地吹
我總是癡癡地看著那 輕輕的紙灰慢慢地飛
曾經是爺爺點著的火 曾經是爹爹交給了我
分不清究竟為什麼 愛上這熊熊的一盆火
熊熊的香火在狠狠地燒 層層的紙錢金黃地敲
敲響了我的相思調 甜甜遠遠的相思調
別問我唱的什麼調 其實你心裡全知道
敲敲胸中鏽了的弦 輕輕地唱你的相思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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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時代我也常去美麗華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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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有三家二輪戲院,分別是:永和戲院、福和戲院和美麗華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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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戲院距離我住的地方較遠,所以最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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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和戲院國小時還會全班帶去看電影,例如《老師,斯卡也答》或是《陳益興老師》等。福和戲院有三件事讓我印象特別深刻,一,小時候電影分級制度不嚴格,我在福和戲院看了香港鬼片《猛鬼出籠》,從此對香港鬼片留下「好~恐~怖~」的陰影(男主角洗臉,洗一洗居然把臉皮洗掉了...);二,蔡明亮導演拍攝《不散》,來到福和戲院取景,我和山羊鬍是坐在戲院中的臨演之一;三,福和戲院看的《一本漫畫闖天涯2》(張衛健主演),是我記憶中唯一一次因為電影太難看而落荒而逃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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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美麗華戲院,陪伴我走過學生時期大量看片的年代(福和戲院以港台電影為主,美麗華以西洋片為主),高中時期的我、山羊鬍和另一名好友(River),常利用畫室練畫時間跑西門町或美麗華或MTV看電影(年輕時沒錢,午餐都吃蘋果麵包省錢看電影);美麗華一廳放兩片,換廳忘記要不要加收錢,隨時可以進場看片而且不用劃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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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麗華看過不少電影,有些片首輪看一次二輪再看一次,例如《屠夫的靈媒嬌妻》;也有電影爛到讓人印象深刻,例如《翻天覆地龍鳳配》;有些片讓人嚇得不敢亂喊名字,例如《腥風怒吼》;碰到喜歡的電影可以反覆觀賞,例如《紅粉聯盟》(但因為是兩片聯映,所以要撐過另一部沒那麼喜歡的電影時間);放映熱門片時,美麗華也是會塞滿觀眾,每次換場都要搶座位,要想搶到好位置,要不站在後方看片等換場,要不先去別廳看一小段,換場時再趕過來,印象中克林伊斯威特和梅姨合作的《麥迪遜之橋》就票房鼎盛,當時戲院擠滿福和國中的女學生,全場哭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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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的二輪戲院規則都大同小異,兩片聯映,通常是搭一部名氣較高的大片和一部名氣較小的作品,年輕時對雷利史考特導演不熟,也不認識吉娜戴維斯和蘇珊莎蘭登,以為《末路狂花》是沒啥名氣的B級片,一進戲院剛好接到電影結局,車子衝出大峽谷的畫面讓我和朋友有點嚇到,隨後,我在美麗華看了四次《末路狂花》,電影隔年獲得奧斯卡五項提名,影片重新回到台北首輪,我和朋友又衝去捧首輪的場(沒記錯的話是日新戲院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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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以前好愛電影,不用寫文章不用非要跟人分享什麼,就是看電影,讓自己溺在戲院中,跟著喜歡的作品又哭又笑,就算不喜歡的片,其實也不會太嫌棄;年紀大了之後,電影還是愛著,但因為部落格也因為臉書,總覺得看電影這件事,變得不那麼單純,也不那麼享受了(這樣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只要碰到喜歡的片,又會瞬間想起自己愛看電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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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王盛弘文章中提到美麗華有放過首輪片《割喉島》,這件事我也有印象,男主角當年有來台灣宣傳,電影在台灣的票房也不差,只是國外票房超慘,間接影響到吉娜戴維斯和導演雷尼哈林的好萊塢星途(兩人當時是夫妻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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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人的文章中讀到自己的青春
當我再一次站在美麗華戲院前,視線所及,已沒有了高喊著看我啊看我的布告、劇照與海報,端詳它的原貌我才發現,這是一座蓋得不知該說是土樓還是城堡的建築,通體髹漆成赭紅色,外牆上管線紛陳宛如皮膚底靜脈浮凸而出。
馬戲團已經走了,而帳篷被棄置於原地日曝雨淋那般地,老了舊了,煢然獨立。
我慢緩緩地繞著這座建築走了一圈,心裡有話想找人說,又走一圈,我想告訴遇到的不管哪個誰,三十年前我常在這裡看電影。說出這句話,讓我覺得自己也是個有故事的人,有點滄桑有點驕傲,天方夜譚那般地,可以一個晚上又一個晚上,說上一個故事又一個故事。
是十八歲那年,九月中旬一個傍晚,大哥領我搭野雞車北上。怕被取締,車子停在一橋之隔的三重,那時候還是市,三重市,一批批乘客轉搭小巴接駁,過了淡水河,在北門落車,乘259路公車到永和,那時候還是市,永和市,哥哥以月租兩千元,住在竹林路91巷48號頂樓加蓋。
隔天,我尾隨大哥自中正橋頭永和豆漿,沿竹林路往東,這是鴻源百貨,那是網溪國小,韓國街,市公所,哥哥一一點名,還與他租住永和市場二樓公寓的同學一起用了午餐。
竹林路盡頭,隔著福和路與永貞路相啣,繼續走下去,不久後我們穿過一處機車腳踏車愛怎麼停就怎麼停的穿堂,在住商混合的販厝圍夾下,龐然矗立一幢建築。這是美麗華戲院,哥哥說,我常來這裡看電影。
這是第一回我到美麗華,我們看的是《金臂人》。當脫衣舞孃黛安‧蓮恩幾乎不著寸縷地挑逗觀眾時,我僵在座位上,竭力保持不動聲色。跟自己的哥哥看這種戲,太讓人不知所措了。
《金臂人》裡,小鎮青年麥特‧狄倫懷著擲骰子絕技,跳上巴士到紙醉金迷芝加哥闖天下。賭場雇用他時,要他清空口袋,將紙鈔、硬幣統統裝進信封,賭場說,我只是替你保管,幫你把回老家的錢留著。夥伴也告誡狄倫,這是個花花世界,很容易讓人迷失,你很快就會看到了。一句句台詞都像在對我耳提面命。
後來,整整將近一年的重考生活,每個周末我多在美麗華度過;這座戲院專映二輪影片,五十元一張票可以看上兩部,看完若還想換廳繼續,將折價若干。
那幾年真是窮啊,搭公車常要提早幾站下車,走長長的路只為省下一段票;還曾在市公所斜對面一爿小書店發現一家出版社,剛成立的吧,裝幀怎能這麼美,但售價無法負擔,再三猶豫之下選了一本馮至的《山水》開口與老闆娘打商量:這家叫大雁的出版社,以後出的書我都想逐一買下,可以給我比較好的折扣嗎?沒談成。
直到上了大學,還常因為沒錢吃飯,用餐時間我便窩在床上,睡過一頓中飯或晚飯。到了月底,小虎常常問我,還有錢嗎?說著,掏出紙鈔給我。小虎是我的同班同學,好朋友,我永遠記得他說過的:我的記性不好,我只記快樂的事。
有一回實在餓得慌,跑回竹林路,哥哥不在,我將兩隻書桌抽屜整個地倒在蘋果綠地磚上,卻只發現幾枚遺落在角落的硬幣。離去時,遇到住隔壁的游文文,也不知我的臉上就寫著餓啊好餓或怎麼地,她沒多說什麼,硬塞給我一張紙鈔。我說我會儘快還你。游文文回我,不急不急,我再跟你哥哥要就好。
其實跟游文文也不算熟,上台北後哥哥把他的住處讓給我,自己住到中正橋頭永和豆漿後,一個公寓的客廳角落用塑膠拉門隔出來的,甚至不能稱之為房間的小隔間。我考上輔大搬進理二舍後,他才又回91巷頂加小屋子,課餘兼家教,打很多的工。
房東在頂樓隔了三個房間,除了我,還有一個讀復興商工的男孩永遠沒睡飽似地,話是沒聽他說過,但出入時甩門的勁道像剛被情人甩了狠狠洩憤一般,另一個較大的房間住著游文文,後來她的弟弟叫游俊義吧也來與她同住。投幣式公共電話擺在走廊上,很少有我的電話但常常是我接的電話,接了電話後,敲敲她的房門說電話喔。回房間,聽見她嘩啦嘩啦潺潺流水般的說話聲隔一扇門響著。
當我考上大學時,游文文送我一盒二十四色粉彩筆,我拿它畫了許多卡片送給朋友,用著用著我捨不得用完,還留著到現在。
游文文老家在宜蘭,搬離永和時我給過她聯絡地址吧,有個暑假她自東京寄來一張明信片,手撕畫是三隻猴子各遮住了眼睛、嘴巴、耳朵,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這是我最後一回接到她的音信。社群媒體這樣發達的今日,可惜我還是找她不到。
既然窮,怎麼還有錢看電影?那你告訴我吧,能有比二輪電影院更省錢更容易消磨時間的地方嗎?沒有電影,要怎麼排遣重考生活,那像溺在蛋液裡濕淋淋的雞雛怎麼啄也啄不破蛋殼的苦悶。
美麗華不畫位,我愛挑放映室下方位子坐,當燈光熄滅,耳際響起咑咑咑咑機器規律運轉聲,旋即為音響掩去,礟口般小洞射出一束白光,雞雛啄破蛋殼,看見了天光,光裡有灰塵微粒彷彿海底浮游生物載浮載沉。
電影是光影藝術,不用五顏六彩它也是電影,靜默無聲它還是電影,唯獨不能沒有光,光的技術,光的魔術。
大江健三郎為他那帶著殘疾來到世上的孩子,就取名為「光」。他曾在受訪時解釋,孩子出生時他正在讀一名法國哲學家的書,書上記載了一個因紐特人的寓言:當天地草創,一片闃黑,一隻烏鴉啄食撒落地面的豆子,每每不得其喙。烏鴉心想,如果有光就好了。就在牠這麼起心動念之際,黎明報到,世界在光裡鋪展開來。哲學家說,當你全心全意地期盼,你所護持的心願就將得以實現。
看著日漸恢復健康的孩子,大江健三郎明白了:他的困難就是人類的問題,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會朝設法解決問題的方向努力。這也是薩依德所說:這是人的問題,因此我相信,如果放上一段時間,就會在明亮的方向上看到解決的徵兆。
電影不自人生便自人性取材,就算故作跌宕起伏、顛沛流離,比較起來,人生還是艱難得多,人性更是複雜,投射在銀幕上的光影斷不能解決現實的困境,偶或有啟發,時或有暗示,多數時候卻連徵兆都未能夠顯影。人生大於電影,「就算沒有電影這狗屁,人生還是能繼續下去」,但是,它賜予了一段時光,一個半、兩個小時或更長的時間,觀眾被應許、被庇護,讓我們忘記現實的磨難。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劇,同聲高歌的神曲,排著長長隊伍循序買票進場的電影,通關密語一般,讓我們指認彼此,啊,原來你也在這裡。沉積岩似地,流行文化每每標誌了時代的記憶,然而當我主要以透過電視螢幕,播放自購的DVD或藍光的方式來觀看電影,也許一整個夏季我與伍迪‧艾倫為伍,下一個季節卻對金棕櫚獲獎名片目不轉睛,電影於我就只能是時間的亂針繡,不再像初上台北看的那一些,在時間座標上扎根,變成了鄉愁。
《比利小英雄》、《飛進未來》便是我永誌不渝的玫瑰花苞,結在我出門遠行的十八歲。
十九世紀的北歐,年邁父親帶著稚子比利,搭上自瑞典開往丹麥的慢船,他們的眼光投向遠方,畫破重重烏雲的是陽光,穿越年深日久的陰翳的,是希望,或對希望的想像;二十世紀美國郊區,少年賈許對著祖塔遊戲機許下心願,一覺醒來願望成真,他成了個三十歲的成年男人。一個是空間上,對新天地的展望,一個是時間上,對未來的嚮往。
可是,離開這裡,離開現在,就會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嗎?
銀幕上演的,雖是虛構的故事,觀眾卻投入自己的真心。報業大亨查爾斯‧凱恩終生記掛著兒時雪橇上刻的Rosebud,而我,念念不忘初上台北,在美麗華看的《比利小英雄》與《飛進未來》,那是因為,我在這兩部電影裡看到了自己。
日後,每隔幾年我便播放《比利小英雄》重看一回。在惡魔的天空下,這一雙父子面臨一次又一次難堪的挫敗,一場比利以一枚錢幣換取對智弱同伴的一頓毒打,場面十分慘烈,讓人皺起眉頭想別開臉去。比利是想嘗嘗權力的滋味,或只是發洩長期以來遭受欺凌的憤恨?身在底層的他只能對比他更弱勢的同伴下手。還好,還好當比利有機會緩和被奴役的命運時,他作下決定,決定不當管理階層的打手。他收拾行李,離開地主家,他要創造自己的命運,奔向全新的未來。
未來是什麼呢我們並不知道,但是未來總是令人期待。
至於《飛進未來》,終於在藍光時代我得以重看(如果你年紀夠大,而且不健忘的話,你會記得,這期間我們經歷了BETA/VHS、VCD、DVD,一路收集的影片又一路捨棄),唉,不過是部典型好萊塢電影嘛,但我仍然好有興致地看著。看賈許無法招架女友蘇珊有進一步承諾的要求時,小孩子一般嚷嚷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蘇珊問:什麼,你結婚了?賈許回她:蘇珊,我只是個孩子,我還沒準備好面對這一切,我只有十三歲。蘇珊:誰不是呢,我心裡也有一個害怕的小孩。賈許只能虛弱地說道:我真的只有十三歲……
我不是賈許,沒有祖塔許願機,無法蟲洞裡旅行,奔向三十歲又回到十三歲,我只能往前。然而我畢竟擅長於回顧,回顧,卻也是為了前行。
有一天,我便興起舊地重遊的念頭。搭捷運到頂溪站,租一輛uBike,蔡榮祖不召自來:背著行囊我要去流浪,要到很高很遠的地方。踩著踏板,我輕快哼著:帶著一點點行囊,和一點點惆悵,將過去所有煩惱都遺忘。穿越福和路後,是永貞路,很快地左手邊迎來福和國中,右手邊老公寓包夾中,就是美麗華了。這幢建築,單獨看它像城堡,若與圈圍著它的公寓畫歸成一個整體,則像土樓。
五月天,日光被阻擋在外,陰影底一片清寂,老公寓群背對著它,家庭餐館在通道旁置備了大桌,將菜肴裝盤後端到客席,一名男人悠緩吸著紙菸,鐵欄杆上栓一條癩皮狗,三個小孩趴地上玩遊戲,全像被消音了似地,小孩、狗、男人、廚師,他們動作著但不發出一點聲響。
我放慢腳步沿著建築繞了兩圈,攔住一名婦人,滄海桑田似地問出其實已經清楚答案的問題:啊,以前這裡是座戲院呢,什麼時候關門的?
婦人仔細思索後回我:關很久了,沒落了,沒有觀眾,應該有,有七八年了吧。這些我都知道,我還知道,它在一九八一年開幕,有六個廳,專門放映二輪片,九五年《割喉島》是僅有的一次播放首輪電影,九七年同一棟建築成立了一家商場(被塗銷文字的看板還像一頂帽子戴在樓頂),旋即倒閉,新世紀一○年美麗華縮小規模成只有兩個廳,當年九月十六日歇業迄今。婦人還說,這裡打算都更,但沒有什麼具體進展。
我告訴婦人,三十年前我常來這裡看電影。攔住她與她攀談其實為的就是說這句話,說出這句話讓我覺得自己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沿著建築又繞了一圈,看到入口一扇門上有張告示,「本棟樓內已無有價物品,請勿再入內行竊」,這反倒激起我的好奇,上前一步,試探地推了推門,出乎意料的是,喀喀什麼東西一疊碎裂聲中,兩扇門微啟一縫,趁沒人注意,再用力一推,側身,一片影子般地我閃進室內。
停佇在釘著劇照的玻璃櫥窗前,透明玻璃上倒映一名少年的臉孔,他轉動眼珠子,這個看過了,那個也看過了,心裡嘀咕著,怎麼還不換片?可是不看電影,又還能到哪裡去呢?最後選定了兩部片子。
撕票後走進放映廳,一股腦地,爆米花、滷味,各種食物加上地毯、座椅長年吸附的氣味混攪成一團朝我湧來。我挑了放映室下方的位子坐。片刻後,燈暗,別著小美冰淇淋字樣的簾幕緩緩往舞台兩旁撤退,光束射出,耳際傳來咑咑咑咑放映機運轉的低頻聲響,我抬眼,看見光束中有微塵浮動。
黎明報到,世界在光裡鋪展開來。
國歌前奏響起,觀眾懶懶地站起了身,歪歪斜斜地,不知有多麼不願意。三民主義,吾黨所宗,有人低聲跟唱,以建民國,以進大同。銀幕上軍容壯盛,十大建設如萬花筒一朵朵綻放。也有觀眾並不起身,坐座位上逕自抓著爆米花吃。是越來越常看見有人不理會唱國歌時必須立正的規矩了,還聽說有個地方首長剛發布過行政命令,說在他轄下,電影放映前不必播放國歌。
國歌唱畢,觀眾落座。緊接著幾個廣告短片後,一部巴士開進銀幕,奔馳在高速公路上,一會兒後鏡頭切換到車廂裡,懸在座椅上方的電視螢幕無聲播放著豬哥亮歌廳秀,兩名少年比肩而坐,較稚嫩的那個因為暈車,頭埋在塑膠袋裡嘔吐,眼看著情況趨緩,卻又一個噁心,較年長的那個趕緊輕輕拍他的背。
巴士開下交流道,靠邊,乘客被催促落車,馬上地又被趕上一輛輛九人座小巴。小巴陸續駛出,上高架橋,橋下流水倒映七彩燈光,染得少年蒼白的臉頰一下子紅一下子綠,跌進染缸似地自己全作不得主。抵達對岸時,先看到的是高架橋旁一排老舊建築,牆上斑斑駁駁好大的字寫著中華商場。
眼前這座城市像個大工地,雜沓卻充滿生命力,少年的身體疲倦,但精神亢奮,新天地撲面而來,少年睜大眼睛張望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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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影片是民歌手包美聖於1980年演唱的《那一盆火》MV,詞曲作者為侯德健,若將此歌與侯德健於1978年創作的《龍的傳人》比較,會發現兩者的旋律與節奏極為神似。
MV前半段在臺北市萬華區廣州街與環河南路口的黃氏大宗祠(江夏種德堂)拍攝,而後半段的拍攝地點則是廣州街與西園路口的艋舺龍山寺;龍山寺裡的景物與今時比較相去不大,最大的差異是現在的艋舺龍山寺已經不能燒紙錢了,而且從2017年6月開始,為了環保與人們的健康,實施減香(信眾全程只需持一炷香參拜),只開放一個香爐供信眾使用。
1958年出生於台中,天秤座的包美聖,於1977年就讀台大歷史系時,參加新格唱片舉辦的第一屆「金韻獎」歌唱比賽,獲得優勝並獲新格唱片簽約推出個人專輯,當時年僅19歲的包美聖以精靈似的清亮音色且富童趣的獨特嗓音見長,深受聽眾的喜愛,因其歌聲辨識度極高,而成為眾多民歌手中極具代表性的一位。包美聖於大學畢業後沒多久便與學長陳安斌結婚,並一同赴美深造,從此遠離歌壇,沒有再推出新的音樂作品。
包美聖在1978至1981短短三年多裡,一共出了四張個人專輯,包括1978年的《包美聖之歌》、1979年的《長空下的獨白》、1980年的《那一盆火》,以及1981年的《樵歌》。
1978年7月發行的《包美聖之歌》以清新的創作歌謠建構專輯基本調性。侯德健所寫的《捉泥鰍》,在當年極為走紅,不管大人或是小孩都能哼唱兩句。創作大將邱晨在這張專輯裡發表了《看我聽我》及《你在日落深處等我》兩首歌曲,是包美聖廣為人知的成名曲。古典詩詞的重新創作是民歌時期的一種常見曲風類型,而這張專輯裡就有三首這類型的歌曲,包括源自白雲遺音、由華麗絲譜曲的《喜只喜的今宵夜》,引自宋詞的陸游《釵頭鳳》,以及由郭芝苑譜曲的張繼七言絕句《楓橋夜泊》,這三首歌曲均將往日難以親近的艱澀詩句,重新以民謠披上一層平民的新綠外衣。《你來》透過大幅度轉調的方式,描繪濃郁的懷鄉之情,令人印象深刻。而《成長(悟於19)》則是包美聖就讀台大時,寫給同學有關青春記事的小品,這首曲子也是她個人第一次發表的創作。
《包美聖之歌》專輯裡的一段歌者簡介:
包美聖,她是台大歷史系四年級的學生,純真而又充滿耐人咀嚼的深度,平時她除了彈得一手好吉它及鋼琴之外,譜曲、填詞更是她的另一項才情。基於她那愈掘愈深的音樂才華,我們決定出這張唱片,獻給所有愛好校園音樂的朋友!
在這張唱片的12首歌中,我們能體會到一個女孩在成長歲月中的種種心路歷程…
從《捉泥鰍》、《悟於19》、《風箏》到《你在日落深處等我》,包美聖唱的不再是零星的感觸,而是在成長的歷程中,你我都曾有過成串的回憶與憧憬。
藉著歌聲的流曳,在淡淡的旋律之中,期盼您來共享那片難以忘懷的日子!
出版於1981年的《樵歌》,是包美聖赴美深造前的最後一張唱片、也是其所有出版過唱片中,製作最為成熟的一張;此張專輯的詞曲作者,均為一時之選。專輯同名歌曲是擅長書寫中國風味歌曲的靳鐵章之力作,靳鐵章寫給黃大城唱的《漁唱》是其對於寄情天地神往之情的首部曲,而《樵歌》則是其對於隱士生活熱切渴望的再次抒發,至於兩者間的對話,則總結於天水樂集所出版《李建復專輯》中的《漁樵問答》一曲。
賴西安和戴志行所寫的《竹姿》,透過磅礴的絃樂前導與合聲氣勢,以及管鐘的鋪陳,勾勒出贈別離鄉遊子的殷切叮嚀。而作家小野的弟弟-近人的詞作,則多樣化的描述了彼時大學學子的生活感懷:包括遙想母愛的《媽媽的信》、描寫畢業情懷的《又是六月》、服役時於營區的信筆隨想《捕蝶》,以及負笈離鄉的心情寫照《陽關迭》等作品。
除了上述歌曲,洪光達、馬兆駿這對組合的抒情曲《如果沒有》,亦是專輯中的重要作品。而民歌手李建復、鍾麗莉與黃韻玲,也都在這張專輯裡發表了作品,特別是黃韻玲的《第二個夢》:以兩段式的轉調,盤旋出對夢中國度的嚮往,是頗富巧思的曲式安排。而專輯裡最值得一提的,是包美聖自己創作的一首爵士曲風《給小女生》。另外,由蘇來為胡適的詞譜曲的《秘魔崖月夜》亦是另一佳作。
當時新格旗下的民歌手,如譚荃中、吳明華、蘇來、王新蓮、楊芳儀等,也在這張唱片裡支援合聲,此為民歌時代唱片裡常見的作法:彼此支援協助,共同完成音樂的理想;特別是《竹姿》一曲的合聲表現,可仔細的聆聽。
關於包美聖:
從小在台中長大,包美聖是家裡最小的么女,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都很疼她。父親本在航空公司工作,已退休;母親是小學教員。包美聖在唸書的時候,一放假就往家裡跑,哪怕是再短的假期。高中畢業,聯考考完之後,有個漫長的假期,包美聖喜歡吃綠豆湯。怕燒乾了它,又不想盯著爐子看,於是順手拿起了哥哥的吉他,自己隨便的摸索著,加上哥哥同學的指點,就那麼自得其樂的度過了暑假。
那時候唱歌也沒什麼選擇,以歌本上找得到的美國民謠為主,包媽媽回憶,包美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躺在床上聽她教唱《綠島小夜曲》,這個情景至今仍記憶猶新。包美聖剛學會吉他的時候,常在廚房樓梯口彈吉他,跟母親一起大唱《梅花》,真是一幅天倫樂。
在快過完19歲的1977年4、5月間,包美聖完成了她第一首創作曲《悟於十九》,這首曲子後來改名《成長》,收錄在她的第一張唱片中。
雖然參加金韻獎使她變得有名,也灌了唱片,但包美聖並不打算從此走上唱歌的路,她認為自己能用一種課餘的態度,來面對唱歌是很幸運的,家裡全讓她自己做主,只希望她不要公開去餐廳演唱。包美聖只是個愛唱歌的女孩,不為名不為利,他相信只有這樣,唱歌才不會構成負擔。
有一次,學校辦時事分析的演講,去的同學很少;第二次在同一地點有演唱會,人山人海。包美聖因此很是感慨。有那麼多人喜歡聽中文歌是好的,但是現在的大學生是不是也該多關心世局一些呢?
個性比較好靜的包美聖,在學生時代喜歡看電影、郊遊,也喜歡到山上走走(可不是辛辛苦苦地去爬山)。她最怕在人多的地方逛街,那簡直是找罪受。她也喜歡跟好朋友一起談天、唱歌。因為金韻獎讓她成了名人,令她常常得參加音樂會的演出,在取捨方面無法隨心所欲,有時並不很想去的也得去,有時為了怕嗓子不好而不敢吃辣椒;雖然都是小事,也都是困擾。有的人可以一邊做事一邊聽音樂,但是包美聖每次聽音樂都十分專注,她喜歡抒情的曲子,對於楊弦非常佩服,也欣賞他早期的作品。
在灌第一張唱片時,包美聖完全沒有經驗,要她唱什麼就唱什麼。這次第二張,她可以自己拿了些主意,因為到底經過了那麼些日子,她也長大了一些,更知道怎樣愛惜自己的羽毛了。她選歌的原則一是好聽、二是動人,一首歌詞固然重要,旋律也仍然要緊,她絕不會因為光是詞好就接受,因為沒有好曲子,光有好詞,那詞的好就表現不出來了。
包美聖和《捉泥鰍》的作者侯德健,小時候是住在同一個村子裡長大的,有一次演唱會上,兩人先後都唱了這首《捉泥鰍》,味道很不同,一個真是大哥哥的樣子,一個是央求大哥哥帶著去捉泥鰍的小妹妹,很有意思。
包美聖唱歌只因為自己喜歡唱歌,她最不喜歡被人利用,不相干的活動她是不去參加的,她認為:「唱歌是很單純的事,絕不要把它弄複雜了。」這種態度也許是對的。本來嘛,能讓自己快樂,又能讓別人快樂不就夠了?
1977年,她以自己的原創歌曲《成長(悟於十九)》參賽,獲得第一屆金韻獎創作組優勝獎(當時的冠軍是陳明韶)。那一年她十九歲,就讀於台大歷史系。之後,在金韻獎紀念合輯中以一首《小茉莉》為歌迷熟知,又因創作才華而引人注目。打鐵趁熱,新格唱片於1978年為她推出第一張個人專輯《包美聖之歌》,裡面收錄了多首個人原創曲,以及侯德健與邱晨的處女作。為《捉泥鰍》錄音時,她忍不住哭了,不是因為被這首歌感動,而是因為太像兒歌,讓她感覺很沒面子;在製作人的軟硬兼施下,她成為該曲的首唱,意想不到地廣受歡迎。兒時,她和《捉泥鰍》的創作者侯德健住同一個村子,上同一間幼稚園,但並不熟悉,沒想到長大後卻因民歌而再次結緣。
包美聖與其他民歌手一起因民歌而留下青春歲月中單純美好的感動。其間,喜歡集郵的她與學長(台大集郵社社長)陳安斌相戀,兩人在1980年包美聖大學畢業後不久便結婚,隨後一起前往美國加州深造。在離開歌壇前,包美聖共出了四張專輯,不到一年就是一張,屬於相當高產的民歌手。當時她的先生在美國攻讀工程博士學位,她就在旅行社打工。1987年,美國股市崩盤,直接影響到夫婦二人的證券投資,但這次失敗的經驗,卻讓陳安斌興起「以電腦代替人腦進行理財決策」的研究課題。1991年,夫婦倆回到台灣,定居新竹,經過幾年的研究,幾經艱辛獲得投資,最終成立寶基資訊公司。創業初期,掛名總顧問的陳安斌事事親為,擔任總經理的她也從基本行政事務做起,如今,「寶基資訊」在台灣高科技領域擁有非常好的口碑,吸引不少國外著名高科技公司參股,賺取了億計的豐厚利潤。現在的她仍在公司擔任顧問,二子一女也都長大成人,家庭生活幸福美滿。
在「民歌三十」系列紀念活動中,淡出歌壇後將近25年,未曾以歌手身份公開露面的包美聖,於2004年答應重回舞台,在「好民歌」演唱會上與大家重逢,最讓她高興的是見到了二十多年沒見面的陳明韶。憶起當年,她說:「以前我們唱歌,不必化妝,也沒打歌服,大家聚在一起跟同學會一樣,對我來說,那就像是學生的活動,所以我從不覺得自己加入過歌壇,也沒有所謂的退出。」
包美聖的自述:
對我來說,以前對於民歌的投入可以說是「無心插柳」,並沒有特別去耕耘。
當時的「民歌」幾乎沒有一點商業氣息,印象中大家都很單純,當然,也有人很響往歌手生涯。而我是很隨性的,跟整個民歌界的人也不是很熟絡。那時我在台大唸書,唱歌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活動,常常是到各個校園演唱,唱完我就趕快回學校,因為我是還要約會的。另一方面,我並不喜歡那種錄音、錄影的生活,時間很難控制,常常弄到很晚。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大家錄影錄到清晨,然後一起去永和豆漿,接著王夢麟說要送我回宿舍,他騎著重型鐵車在還沒拓寬的新生南路上,簡直在飆車,我覺得有趣,又覺得很擔心。萬一出了事,清晨一對男女,人家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當時唱過的歌中印象最深的是《小茉莉》、《那一盆火》,都是唱片公司拿給我唱的。從現在倒回去看,我覺得唱《小茉莉》時是我聲音最乾淨的時候,給我簡單、純潔的一點懷念。還有一首《捉泥鰍》,也不知為什麼大家就是覺得很清新,出乎意料的紅了。
那時在大學裡面,同寢室的好友向我分享了一個交友的經驗,剛好雙方的人我都認識,我就抱著「我唱給你聽,再唱給他聽」的心情,寫了《成長(悟於十九)》這首歌,「告訴你們問題其實沒有這麼嚴重」,而其實就是一個醒悟的感覺。
同時,《成長(悟於十九)》這首歌,也記錄著我19歲加入了民歌的行列。成為民歌手的一員,我只短暫佇足了三年多就離開了台灣。短短三年裡,與其他的歌手們快樂、隨性、自在地唱遍了各大專院校,沒有包裝,以自然的面貌、年輕的我們,或唱或譜,留下了許許多多生命中甜蜜而豐富的感動。
離開時,我小心翼翼地把民歌手短暫卻深刻的回憶,放在我心中一個甜蜜的位置,熱切地迎向生命中為人妻、為人母、在異鄉的新角色,遙遙欣賞著後繼許許多多才華洋溢的歌手們更熱情、更專業地投入民歌的行列,也藉著一首又一首的好歌稍解思鄉之情。回台後,偶或聽見尋找我的聲音,我雖然沒有回應,但是內心是感動的,畢竟,能被人放在美好的回憶中,是一種幸福。
《那一盆火》
詞曲:侯德建
唱:包美聖
大年夜的歌聲在遠遠地唱 冷冷的北風緊緊地吹
我總是癡癡地看著那 輕輕的紙灰慢慢地飛
曾經是爺爺點著的火 曾經是爹爹交給了我
分不清究竟為什麼 愛上這熊熊的一盆火
熊熊的香火在狠狠地燒 層層的紙錢金黃地敲
敲響了我的相思調 甜甜遠遠的相思調
別問我唱的什麼調 其實你心裡全知道
敲敲胸中鏽了的弦 輕輕地唱你的相思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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