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漢藥舖的記憶與未來
我還是想再講一下中藥產業。
臺灣的中藥產業,或者我比較想稱為漢藥產業,是從有漢人移居臺灣就開始有。一開始,來臺開墾的漢人需要醫療、照護、跌打損傷。漢藥業就跟宮廟神明一樣,不斷從唐山引進。
這些唐山拳頭師、醫生,在臺灣落腳,也開設藥房。但因為漢方裡的藥材,多半是唐山才有,所以必須要進口唐山來的藥材。
進出口商,就聚落在可以水運唐山與臺灣的港口:鹿港、安平、滬尾與大稻埕。這也包括南北雜貨,也就是唐山來的香菇、各類乾貨。
大稻埕就這樣發展起來。
全臺各地的漢藥舖,則是從大稻埕批貨、批藥材回到各地販賣。
這些漢藥舖多半是家族事業,或曾在藥舖裡當學徒的人,出師後自己出去外面開。每家藥舖有自己的手路,不論是煎藥、炮製、切藥、配藥、秘方,每家藥舖都要有自己獨門的東西,才有辦法生存。
從大稻埕批來的藥,很多都是生的,也就是炮製過程必須要在各零售藥舖才完成,簡單說,傳統的藥舖,都是加工廠。一支生的當歸,是像一條山藥那樣,要切、要醃米酒、要陰乾、要入味、要讓藥性被引出來。
每一種漢藥材的製成,都是好幾道的功夫。
傳統的藥舖就是這樣父傳子、子傳孫地把家傳的技藝傳下去。或者用心的學徒,要磨個十年才能出師,因而漢藥業,十年磨一劍,一點都不為過。
藥舖負責抓藥,但也會看病,除非有名醫進駐,不然一般藥舖,也是可以處理一般人的疑難雜症。
漢醫則是有靠行或自由兩種,有的醫生自己也開藥房,有的醫生則是固定在幾個藥房駐點。
這些藥舖,多半都會在臺灣各鄉鎮裡的鬧區聚落,市場旁邊。它們的功能,幾乎可說是某一種的社區醫院,或衛生所。藥舖提供定補的藥材,也提供平日煮食用的佐料:當歸、枸杞、紅棗、八角、甘草、肉桂、胡椒,甚至還包括痱子粉。
一些漢藥舖也兼賣南北雜貨,干貝、香菇、金交蝦等等。
在臺灣本土氣候地理環境的影響下,許多本土的草藥也被發掘與研究,所以本地的師傅,也有許多夾雜臺灣的方子,這也有可能是來自平埔的影響,有平埔部落本來的醫療智慧在其中。
可以說,漢藥舖,就像米行一樣,是傳統社會裡,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但從日本時代開始,現代國家體制引進,現代醫學也被引進,這種傳統的民間醫療自然也被挑戰。最重要的,是國家要管到國民的身體與健康,自然就不能容許不受管制的漢藥業。漢醫師與漢藥師,都是各自的絕活,不任意外傳,但也有它的神秘色彩。
但在一個現代國家裡,若在漢藥舖看病,吃壞了身體,該找誰負責?在全民健保體制建立的時候,一個人生病更不只是他自己的事,而是全體納保人的權益。
因此,國家最終要用藥事法來規範漢藥舖,是不可避免的事。
藥事法要求藥行要有藥牌,現在更要求漢藥師需要有藥學系的學歷,有藥師資格才能經營漢藥舖。但藥學系畢業的一定是當西藥師,誰會這麼無聊想學漢藥?這利潤又不夠高。
漢藥舖是師徒制,但現代藥學訓練是學術機構專斷。
漢藥舖要能延續,除非接承家業的後代,也是藥學系畢業,有藥師資格,最好也唸個中醫系,這樣就可以完全經營原本藥舖的所有服務項目了。但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前提還是漢藥業的報酬好過其它產業。但現代生活裡,漢藥舖可發揮的許多功能也都不再。
年輕人甚至不怎吃漢藥了。
所以,漢藥舖的沒落,在沒有一個更有本土意識,更有包容傳統文化,更彈性、多元的醫藥規範的前提之下,幾乎是一個必然要凋零的產業。
傳統社會的人際關係、網絡、社區都在沒落的同時,這些傳統社會中的黏著劑,以及重要樞紐的店家,自然也會跟著沒落。
這也是為甚麼,當我自己回去接觸我外公留下的這些家傳老方時,我唯一能做的,不是要求去頂下我親戚的漢藥舖,而是從這些既有的方子裡,開發出養生茶飲,另立品牌,以食品茶飲的方式,某種程度來延續這些傳統智慧。這是我們這些還對傳統文化有傳承意願的人,稍還能做的事了。
臺灣傳統的漢藥舖要留要傳,是很困難了。
當所有零售商(漢藥舖)都在沒落時,身為批發商的大稻埕商家,怎麼可能還能保持過去幾百年來的優勢?
以上還是在回應《文創卡位漲租 迪化街老店收攤》那篇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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