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或許認為,飲用水含氟有益牙齒健康已經是科學認證的事實,但是實際上,飲用水添加氟對健康的確切影響,即使在科學界中也還是充滿爭議,相關的社會抗爭活動甚至有長達將近 70 年的歷史,而且至今仍未平息。
以下就幫大家整理介紹一下其中的爭議和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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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羅拉多褐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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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根源,都要從約 120 年前開始說起。在二十世紀初期,美國科羅拉多州的科羅拉多泉市(Colorado Springs)和馬尼圖泉市(Manitou Springs)出現了許多奇特的病例。這些病人的牙齒上出現明顯的褐斑,而且通常都是發生在小孩身上。
這個現象驚動了當地的牙醫師馬凱(Frederick McKay)和研究人員布萊克(G.V. Black),在經過三十年鍥而不捨的追蹤調查後,終於發現這種「科羅拉多褐斑」(Colorado Brown Stain)是因為當地飲用水中的含氟量過高所致。
這項研究在當時還伴隨著另一個意外發現,就是牙齒上帶有「科羅拉多褐斑」的小孩,其蛀牙率似乎都明顯較低。
當時美國國家牙科研究中心主任迪恩(Henry Trendley Dean)經過實驗後發現,飲用水中含有 1 mg/L 的氟最能夠預防齲齒,並且較不會產生科羅拉多褐斑。同一時間,其他研究中心的研究結果似乎也都證實了飲用水加氟可以預防齲齒。
由於當時這些研究成果的影響力甚大,美國政府便在 1950 年採用了迪恩的標準,開始執行飲用水加氟的「集體醫療」(mass-medication)行為。
但沒想到的是,這些早期研究在後來被發現了許多缺陷,例如統計上的瑕疵和採樣偏誤(1)。
只可惜,美國飲用水加氟的政策早就木已成舟,而從此開始,相關的抗爭與辯論總是到處可見。在執行了飲用水加氟後的數十年間,全美各地針對此議題出現了成百上千次公投,而且多數都是反方獲勝。
既然飲用水加氟有所爭議,那我們是不是該看看相關權威機構的說法呢?以下我們就先從各國政府以及權威機構開始,逐一分析正反雙方的證據與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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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多數政府、醫療與國際組織的全面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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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權威機構的音量來看,正方(支持飲用水加氟)的分貝明顯較高。有許多政府和相關組織都願意為飲用水含氟背書,其中包括世界衛生組織、世界牙醫聯盟、以及美澳加等國的牙醫協會。在飲用水中人工加氟的國家,也有包括美澳加等將近 30 個國家。
多年以來,在美加強勢文化與經濟旋風的席捲之下,好像他們的一切作為都產生了莫名的正當性,反對飲用水加氟的反方也因此很難被人聽見。但是事實上,聲音較小的反方其實並不算少。
畢竟,全世界 196 個國家中,只有 30 個國家在飲用水中人工加氟。若是以統計人數來看,全球約只 5% 的人口在飲用加氟水,而且其中有半數以上的人都集中在北美地區。相較之下,歐洲地區幾乎有高達 98% 的民眾並不飲用加氟水。
如果再平衡報導一下反方,我們就可以發現更多反面案例。比方說,德國、芬蘭、丹麥、瑞典、中國、匈牙利、和以色列等 10 個國家現在都已明令禁止、拒絕或已停止在飲用水中人工加氟(2)。(台灣並未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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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健康效益的科學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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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各國政府、醫療與國際組織的背書(或反對),那又怎樣?有一點科學背景或政治嗅覺的人都知道,各國政府和組織常常都是充滿權宜、利益優先地在無腦辦事,很多政策的執行也都是在缺乏研究與證據的情況下就盲目先行,然後出錯後才逐步修正。因此,光是看到美加等大國政府支持飲用水加氟就跟著盲從,顯然並不 科學。
那麼,我們現在就來看看科學證據怎麼說。
在科學證據的戰爭中,兩方人馬可以說是旗鼓相當。正方確實有不少研究指出,飲用水加氟真的有助於防治小孩齲齒(3, 4, 5, 6),但是,反方或中立方也有不少研究顯示飲用水加氟並無明確效益,尤其是對大人(7, 8)。
若把格局放大、並著眼於大型文獻回顧論文,我們就可以發現,關於飲用水加氟對民眾健康影響的大規模科學研究結果,基本上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缺乏縝密的實驗和明確的正反證據(3, 9, 10, 11, 12, 13)。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場爭議中,正反雙方在引用證據時常常會出現心理學上所謂的「確認偏誤」,也就是看到有利於己方立場的證據就拼命引用,結果導致兩方的論述看似都很科學、充滿證據,但事實上,這種科學引用偏誤卻只是加深雙方的誤解與溝通鴻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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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健康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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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反方所持有的科學證據只是「飲用水加氟沒有明確的正面效益」,想必不該會有這麼強的氣勢和力量,由此可知,反方一定有許多更深刻的憂慮。
事實上也沒錯,反對方最憂慮的兩點,就是「健康風險」以及「人權議題」。我們現在就先來看看可能的健康風險。
從健康風險上來看,反方可以說是在媒體版面上大獲全勝。反對飲用水加氟者最常提及的一個風險,就是高劑量氟對身體器官的可能危害,例如在牙齒上產生氟斑(就是科羅拉多褐斑)、並可能會影響骨骼和甲狀腺的正常發展和運作,或甚至是產生氟中毒。
比方說,美國在 1990 年代就曾經發生過三起因為飲用水氟濃度意外過高,而導致急性氟中毒的事件。其中 1992 年發生於阿拉斯加的意外,就導致了 262 人中毒以及 1 人死亡(14)。
此外,追求健康和精神修行的人士也經常引用證據指出,高劑量氟可能會在大腦松果體中產生沈積物,並因此影響松果體與退黑激素的正常運作(15),甚至導致性早熟以及睡眠失調(16)。
不過大家要注意的是,反方在提出氟對身體產生危害的證據時,通常都引用了「高劑量氟」的相關研究,然而,高劑量的氟畢竟很少出現在自然環境中。
因此,雖然高劑量氟很毒,但是以此來反氟卻是有點岔題的一種亂入。畢竟,幾乎任何東西攝入過量都會中毒,連水喝多了都會水中毒了,更何況是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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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權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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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權議題又是怎麼回事呢?關於人權議題,主要就是主張「公共(健康)利益」以及主張「個人自由」之間的爭論。
前者主張應該犧牲少許個人自由來保障公共(健康)利益,因此,政府可以在飲用水中加氟來讓強制讓人民飲用。
後者則認為,應該以個人自由為先,因此政府不能在公共飲用水中加氟來強迫人民飲用。
關於這一點爭議,基本上是見仁見智的倫理學議題。我自己的建議是,有鑒於飲用水加氟的健康效益仍然欠缺明確的科學正反證據,政府不應該在沒有告知民眾所有的相關資訊以及正反憂慮之前,就貿然強制執行飲用水加氟的「集體醫療」行為。
畢竟,有人就是不想喝氟水,不行嗎?市售的含氟牙膏目前已唾手可得,如果對氟防齲齒的科學研究有信心,那大家就去找牙醫塗氟、買含氟牙膏即可。對於那些不想被政府強迫喝氟水的人,就把自由還給他們吧。
註釋與參考文獻:(請見部落格文末的參考文獻:http://cryofall.blogspot.tw/2016/07/blog-post.html)
凱拉大人牙醫 在 小劉醫師-劉宗瑀Lisa Liu粉絲團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某種崩毀。
一年而已...真是因為要參選才變成..?
(默默收回讚)
#潘醫師的太陽花故事 2
318週年回顧文第2彈,來談倫理。倫理是三小?潘建志醫師被人渣文本 附身了嗎?
在318學運佔領立法院年輕人的場域裏,有兩派大人們是堂而皇之進駐場內場外的。其中一派是醫師,另外一派是律師。
(抱歉沒有會計師喔,蕾蕾哭哭。)
上一篇我說過年輕人討厭老頭但年輕人也很現實。醫師和律師在抗爭場合有其實用價值,學生被打了流血醫生馬上來包紮,學生被抓了上銬律師馬上來交保。表面上如此,但在社會集體潛意識裏,醫師律師有更深沈的意義。醫師照顧身體,是母親的象徵,律師提供法律資源,代表父權體制。太陽花學運主體一結合醫師律師客體,在中間選民的心中,馬上從沒爹沒娘的激進恐怖壞份子變成保家衛國的熱血革命好青年了啊。
(其它沒醫師律師的社運份子謎之音:這是什麼鬼心理分析啊,難道我們是ISIS嗎?)
總而言之,我就醬穿著醫師長袍在318學運中堂而皇之登場了。先前為了查法案資料方便,我向同為電台主持人的陳亭妃立委要求成為她正式國會助理(不支薪所以沒肥貓問題),所以我穿白袍拿識別証進出立法院,每次都是從正門,有時駐警們還向我敬禮呢。(不要懷疑,醫生和警察本來就是好朋友,警察常進急診室,醫生開車違規沒開單也很合理。)立法院本來就是人民的,我才不要爬梯子爬窗戶啊。
議場內外都有很大規模的醫療站。西醫師中醫師牙醫師護理師檢驗師復健師藥師保健營養師連EMT弟弟們都到了,可以直接開家綜合醫院,甚至還有中醫院裏來的推拿師,幫忙沒見血的小衝撞筋骨扭傷。其實太陽花運動算非暴力抗爭和平理性,年輕人也頭好壯壯,醫療站搞這麼大是有點超過。更何況全國最強柯P打造的台大急診就在隔壁街啊。
混進去容易,最難的是倫理問題。對,倫理。在這樣的社會運動中醫療團隊應該扮演什麼角色?單純旁觀的救治者嗎?還是積極介入的參與者?可以提供醫療外的資源嗎?可以做出專業建議給決策核心嗎?如何行動醫療專業人士才能維持住形象和尊嚴?
這當然沒有標準答案,沒有SOP,醫學教科書怎麼可能去寫如何參加社運。大家從柯P身上就知道,醫療業是非常重視標準作業程序的,做錯一個動作死一個人不誇張。據說我們萬芳醫院的正式ISO文件高達6,000份。318學運時,醫療站努力要建立制度,但上百個人來來去去,光臉和名字都對不起來,記不起來,我拿值班表認人從沒成功過,哪有可能真的搞成醫院。所以我說社會運動亂成一團本來就是正常的,講究什麼策略願景歷史定位的人,去花蓮找上人談比較快啦。
我個人的醫學倫理行動準則是,此時我該扮演『軍醫』角色。軍醫隨軍隊行動,駁火時拿出手鎗也要參加戰鬥。軍醫一般官階不高,所以不參加大戰略規劃,不過小規模的戰術如減少死傷軍醫倒是可以提供意見。軍醫允許為敵軍治療,所以在318時我也拿過頭痛藥給警察吃啊(都說我們是好朋友了嘛)。
因為我比較能在立法院內外到處晃來晃去,所以當時學運幹部還請我出過特別任務:查明周邊鎮暴警察小隊的分佈位置。學運前兩個星期,立法院議場每晚都謠傳半夜2點就要攻進來了,因為黨政高層又講了什麼的云云,真是處於輕微被害妄想狀態下,有必要了解敵方分佈情況。所以我這軍醫還跑出去潛入各處當過間諜啊。但是說起來,疑神疑鬼氣氛中國昌老師決策小組要開重要會議時也是不讓我靠近的。賤民特區?少尉醫官排長也是進不了黑箱作業的司令部啊。
太陽花世代年輕人每個都高我一個頭,營養良好,身體就算餓兩天(其實也沒餓到)也ok,所以生理上了不起感冒不太會生病。真正的問題,還是心理上的急性壓力。90%以上的人是跟著衝進來才發現不但衝不出去了還要守住啊!前24小時拆桌卸椅堵住出口,和警察衝突多次。立法院議場剛好易守難攻,真的挺到千軍萬馬援軍開到,整個台灣的命運因此翻轉。這場運動就算大大成功了,可是,他們心理上從來就沒準備好過。
我每到議場在醫療站問候一下就會直接厚臉皮去找同學們聊天,大概三次有一次會快速切入變成問診模式。其它醫療站同仁們大多坐在那邊發呆,不過我是閒不住的。有時候我也會帶年輕醫生去繞場子變的有點像是在帶實習醫師查房就是了。
同學因為要守門所以睡不好,也沒地方能好好睡,1/3有睡眠障礙。媒體記者爬進來,架十幾台攝影機,後來根本24小時SNG。在睡袋裏男生女生偷抱一下,或喝罐啤酒,就會變報紙頭條。前兩個星期沒辦法洗澡,空調被關掉呼吸混濁,大小便要穿過重重警力。在那種超大負擔的生理精神狀況下,是要他們做出什麼歷史上偉大決策啊?
柯P有次進到議場來。他那時沒穿白袍,但已全國知名,大家知道他要選台北市長了。他先到醫療站,和我打了招呼。他才要向大家開口,竟然同學們先傳出一陣噓聲,可能已認定他是政治人物想來收割。我差點沒罵出口說,你們不知道這人是隔壁急診室的老大嗎?沒辦法,年輕人就這麼難搞啊。
就算醫療站裏意見也不一,耳語亂傳之類的。柳林瑋醫師被批評介入學運太深,後來他氣的拿了蔣渭水醫師肖像貼在醫療站上方。意思是蔣渭水都因為社會運動入獄十幾次了,小子們給你穿白袍可不是要你有政治潔癖啊。後來有次我也火大,就學運決定要退場,林飛帆 陳為廷發表演說,王奕凱亂入抗議(?)之時。不知為何有人把醫療小組帶離現場,到議場外大廳等。我一問理由是為了怕當場有衝突,要保護醫療人員。這誰的鬼點子啊?就是流血時才需要醫生啊,把人帶出去幹嘛啊?
結果宣佈要退場後,議場內醫療小組就撤了,醫療裝備一下被搬光,雖然學生們又多留幾天。不過我這個資深大叔才不聽這種莫名其妙的指揮呢,這是很嚴重的倫理問題。戰場上軍醫先繞跑撤退,會被當場槍斃吧。
318學運議場內最重要的健康貢獻並不是醫療小組提供的,而是一位老師傅,他把排風管接機器拉了進來,提供源源不絕的新鮮空氣,讓每個人戰鬥值直上380%。醫學上,公共衛生本來就比醫療照顧來的重要。社會運動醫學倫理(究竟我還是想出了SOP啊): 給運動者生理心理上的支持和治療,改善運動者身處的環境,讓運動者保持最佳狀態,做出正確的決策。應該是當時醫療站的首要目標吧。
說是這樣說,我自已還是超過倫理界線了(這醫生大叔還為318上電視寫臉書),傳出白狼要過來立法院那一次,我急忙從醫院穿白袍跑過去,結果連警察好朋友也不領情, 唯一一次硬是不讓我進去,只好守在濟南路側門。軍醫竟然在前線當敢死隊,這完全不對,不對啊。
但是白狼伯伯炳忠弟弟還有來來哥被擋在兩條街外,市議員們王世堅嗆句Over My Dead Body就把他們秒殺掉。哈哈哈,我最大的倫理危機就這樣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