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疫情和暴亂下的美國還沒崩潰?》一一新妍智庫
本文分以下幾個部分:
一、美國為什麼不害怕失業率和死亡率,戰後的75年,美國經歷了什麼?
二、美國究竟是什麼?
三、為什麼美國可以去工業化?為什麼疫情可以幫助美國?
四、中美成為對手的根源是什麼?
五、讓美國崩潰的唯一機會是什麼?
1
美國為什麼不怕失業率與死亡率?
對於譬如中日韓這樣的製造型國家來說,就業人口是根本。但美國根本不是製造業的國家,經濟的維繫在事實上大約只需要6000萬到8000萬個工作崗位,就可以讓經濟進行順暢運轉,在這個崗位數量之外,死的人越多,對美國經濟越有利。甚至於幫美國減負,讓美國重新煥發生機。
因為美國根本不需要3.2億那麼多的人口!
如何正確的摧毀美國經濟,美國經濟的秘密是什麼,要搞清楚這個,我們就要了解美國究竟是靠什麼來賺錢的。
俄羅斯和中東的錢,是靠賣能源掙的;澳大利亞、紐西蘭、巴西是靠賣農產品或畜牧業產品掙的錢;德國,是靠精工和製造、汽車、化工製造掙的錢;中國,是靠做中國製造的製造業掙的錢;那美國的錢,怎麼掙來的?美國,曾經也是靠工業掙的錢。
19世紀末,美國就成為了全球第一大工業國,在二戰時期,美國開動了所有的工業機器,整個國家成為了一個大的軍工製造企業,在美國強大的工業基礎上,所有的民用工業企業瞬間可以改造成軍工廠,二戰期間短短幾年美國製造了30多萬架飛機,10萬輛坦克,150艘航母……
二戰結束後,不再需要那麼多的坦克飛機,理論上這些工廠的工人都要失業,可是上個世界的中心歐洲成為了戰爭廢墟,一片狼藉。而放眼全球,美國工業品和消費品沒有了競爭對手。美國發動馬歇爾計劃的同時,將美國產品銷往全球,而歐洲拿了美援,除了重振工業,就是買美國的各種商品……
那個時候的美國工人,是全球最幸福的階層之一,一個人上班,可以輕鬆養活一個5口之家,還有兩條狗,房子車子是工人的標配,一旦有閒情逸緻,還可以出國旅遊,工作稍微累一點,工會就會表示關心。
此時一直到80年代,美國都幾乎實現了100%充分就業,製造業在全球無人可挑戰。而在另外一個方面,1991年前的美國,蘇聯還沒有解體,美國還不是絕對的世界霸主地位,需要做個民主自由燈塔的樣子。90年代前的美國,連援助非洲,都有個像模像樣的樣子,結果在80年代,非洲的人均GDP都是大幅度超過中國。
美國需要告訴世界:蘇聯那一套根本不行,只有我才是自由的燈塔、人類的希望,跟著我走,才有未來。
從1945年到1991年,有幾件事情加速了美國經濟的轉身與蛻變:
第一、布雷頓森林解體,美元再不受任何約束,直接解綁了黃金,發行多少美元,完全由美聯儲說了算;
第二、從70年代洗劫南美,華爾街賺得盆滿缽滿,加上美元國債體系的成熟,美國終於發現,製造業的利潤根本就是雞肋,不要也罷;
第三、70年代開始美國全線向日本等國家轉移製造業,轉移之後,美國經濟絲毫未受到影響,美國發現10個人掙的錢比1000個人掙的錢還多;
第四、1991年蘇聯崩潰解體;
從此,美國的底層人民和工業階層的生活水平直線下滑……兩個原因,一是全新的政治格局美國已經不需要裝樣子了,美國不是為工人服務的;二是全新的美國經濟結構根本不需要產業工人,多他們一個不多,少他們一個不少。
從第一個方面看,蘇聯崩潰解體這個事情,對美國有一個根本性質的改變,即美國失去了競爭對手。這也是90年代美國有事無事就挑釁中國的重要原因,美國認為主權完全獨立的中國是美國未來潛在的最大競爭對手。雖然,90年代的中國實力與美國差距太過於遙遠,能打的軍艦飛機幾乎都沒有,中國威脅論沒有市場。
不過,蘇聯解體給美國帶來的一個重大變化就是美國不需要裝樣子了,美國不需要天天戴自由民主的面具,太累。反正我天下第一,我作秀給誰看?
在1991年之前,美國要告訴全世界:生活在美國是幸福的,投靠美國就是奔向自由。但是現在不用了,美國可以奔放的告訴全世界什麼才是自己的本來面目。
波羅的海三國,是最早從蘇聯解體的三國,都拿到了美國的支持和援助,現在經濟發展都還不錯,均加入了歐盟,對蘇聯的其它加盟國起到了很好的「模範帶頭」作用,讓大家早日脫離蘇聯的「魔爪」。但是蘇聯真的解體後,美國才懶得去管其它國家到底生活的好與不好,烏克蘭這些國家美國毫不猶豫的推他們下了地獄,擋在北約的前面成為最前線去做炮灰,人民是死是活和他美國再無關係。
因為這個時候的美國,已經不需要再給任何人表演了,世界除了美國,已經沒有了選擇。川普還可以和拜登去比較,現在爛蘋果都只給你一個,你吃也得吃,不吃你就去挨餓吧。
如同在二戰結束後,美國的原計劃是讓德國與日本去吃草,結果冷戰開始,日德成為抵抗蘇聯的前沿陣地,美國計劃是完全扶著日本,走上了全球第二大經濟體。而日本顯然沒有意識到蘇聯的價值,在90年代依然再談:恢復日本的榮光,成為全球第一。結果被美國毫不猶豫的打回原形,得到了失去的30年。
如同現在的伊拉克和利比亞,人民流離失所,美國根本無所畏懼,就是我幹的,我只告訴你們給你們自由,你們沒飯吃關我什麼事?但凡有一個競爭對手,美國敢這樣?
和美國國內工人的待遇一樣,美國政府原來需要做個樣子,告訴世界:我是全球的文明燈塔。結果就是現在的自由美利堅,槍擊每一天、感染每一天、吸毒每一天……美國政府根本懶得理。底特律等工業城市荒廢,美國也由得它去了。
換言之,美國對蘇聯為什麼和平演變能成功,東歐各國一看,那美國人生活的是真舒服啊,美國工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美國幫助過的日本和西德都過了上了好日子。
而美國對中國的和平演變為什麼只能失敗,中國人一看,敢情你自己的國家,失業人口一堆,吸毒人口一堆,每天被槍打死的一堆,疫情來了死一大片管都不管,人權考試你自己才考個30分,我考了80分,你天天強迫來教育我怎麼考100分,你蒙誰啊!
從第二個方面來看,美國失去了工業,經濟結構的改變最終導致了美國的撕裂和大量的廢棄人口。多出了至少1-2億人口,這1-2億人口對美國是負擔,沒有這兩億人口,美國經濟會更輕鬆。
80年代前的美國,是個高科技世界工廠,需要2億人來幹活,掙全國的GDP;今天的美國,是靠專利技術和金融手段收割全球的公司,只需要5000萬人來幹活,掙更高的GDP。
理解這個很容易,很多的網際網路公司創造10億的產值,只需要1000人左右;而如果這是一家傳統的工廠,沒有1-2萬人是搞不定的,現在多出了90%的人。
但是這90%的人在美國,美國可以解決,也可以不解決,即使不解決就業率,對美國經濟,根本沒有影響。因為美國是一個外部循環的國家,美國只需要讓美元流通全球,通過利率工具操控美元的流向來進行掙錢。
再不濟如美國成為NIKE這樣的品牌管理公司,NIKE運動鞋暢銷全球,美國只需要一個品牌管理機構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工人。
這90%的人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必須要解決,否則必然經濟崩潰。如同印度,14億人口,至少還有11億人口不算人,如果將11億人口也開動起來,印度經濟不得了。但是對於美國來說,靠的是用金融手段來收割世界,全球創造的財富都是美國的,5000萬人已經夠了,再多的人,真的用不上,不僅用不上,還是負擔……
如同美國在收割亞洲後,韓國的大型企業如三星,56.7%是由國外投資者控制的,而這56.7%中,超過80%以上是在美國人手中,三星全球雇員48.9萬人,在韓國的雇員有超過25萬人。
看這個數據,25萬韓國人加班加點在幹活,收益的一半屬於美國,美國一個工人都不需要養活……
韓國需要25萬人幹活,美國只需要一個財務收錢就可以了,輕鬆達成1vs250000,既然這樣,美國需要3.2億人嗎?
那美國的工廠為什麼還要開在美國,為什麼不開在南美、亞洲?儘管川普一直希望去中國化,但是美國的資本家很誠實,離開中國,他們難度很大,競爭力將快速下滑。
美國的政府雇員數量,全球比例第一高,2800萬人的政府雇員(含對應的事業編制),不是真的需要2800萬人,而是美國需要製造這樣的就業率。否則,美國如此差的製造業運營環境,真的只提供1億的就業崗位,2.2億人口失業(這裡模糊統計,不計算老人小孩),內亂必然出現,美國就真的成了一個公司,國家的遊戲玩不下去了。
2
美國,究竟是什麼?
美國,只需要掌控全球金融的紐約、掌控高科技的加利福尼亞、掌控全球輿論話語權和製造歷史的好萊塢、和政治中心的華盛頓,這4個地區;加上美國的核彈體系、航母、130萬美軍、和海外星羅棋布的美軍基地,就能構成一個完整的美國。
其它地區的美國和美國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老人、少數族裔、失業人口新冠來襲,死多少人根本不重要。
工業回流美國,本來就是川普競選時的騙局,川普非常清楚,以美國的生活水平和美國人好逸惡勞的特點,做什麼工業只會成本更高,根本賣不出去,還不如讓1億多人休息,當然,消失了更好……
什麼是美國?
美國不是一個國家,不是50個州的美利堅合眾國,美國管理的疆域早已經超過了北美,而是一個奴役與管理地球的系統。
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開動機械化和所有農田可以養活全球,但美國保留著大量的農田作為戰備,整個美洲都是美國的後院,非洲、美洲、澳洲、東南亞全是美國的原料基地;
以大量的軍事黑科技與軍事力量,擁有12個小時將軍力投射到全球的能力,輔以游弋全球的13個航母編隊和核系統,與近600個海外軍事基地,可以以任何藉口去摧毀不想見到的國家或地區;
以SWIFT美元結算體系掌控全球貿易,發行全球貨幣美元,以軍事體系牢固保障美元霸權的安全;
強大到全球都知道美元國債是皇帝的新衣,是個10個鍋9個鍋蓋的龐氏騙局,但全球70億人都還能玩得下去;
以美元霸權吸引全球人才去美國高校學習與科研機構工作,持續提升美國科技的強大動力;
以美國強大的人才壁壘,加上美國的管理體系,制定全球的法律條款和商業準則,控制全球超過一半的專利技術,對任何有威脅的企業進行打壓或毀滅,將一切有可能趕超美國科技的企業扼殺在萌芽狀態;
以好萊塢作為歷史創作中心和美國的文化輸出中心,一邊掙錢,一邊給全球70億人洗腦……
這個才是美國。
3
美國為什麼可以去工業化?
美國所有的密碼在於:工業給國家帶來的收入還不如金融業的零頭。美國不做工業還好點,做了工業只會虧損。留下幾千萬金融業和服務業的就業機會,足夠支撐美國。
至於剩下的1億底層人民,金融資本家高興了,給他們吃點殘根冷炙,剩點湯給他們,餓不死就可以啦。
這個風向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危險的,但唯獨在發行全球貨幣的美國,這樣執行不會有問題,因為美國是地球有限公司的財務部、技術部、安保部,美國是一個完全外部循環的國家,所以美國敢於去工業化,全球的錢和利潤都會回到美國。(但某些國家這樣做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美國幾乎消滅了工業化人口,而與之對應的,為了不讓失業率過高,美國開始大力發展服務業,而這些服務業帶來的就業問題,事實上對美國經濟的幫助是非常有限的,即使新冠讓他們全部掛掉,對美國也不僅不會傷筋動骨,還能夠減負。
從1948年到2010年,美國的就業發生了什麼?(註:以下數據只查到截至2010年的,2010年-2020年數據繼續飆升,大家自行腦補)
在高科技的發展下,農林牧副漁就業人口下降了4%;在金融服務業的絞殺下,製造業就業人口整整下降了20%;交通運輸人口下降了3%。
這27%的就業率跑哪裡去了呢?
文化服務等增長了8.88%;醫療保健等增長了整整11.34%;體育文化娛樂等增長了4.66%;政府服務等增長了3%。
這個就業轉移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災難,但是美國根本沒有受到影響,美國只需要通過美元從全世界吸血就可以了。
換言之,疫情絞殺了15萬的老人為主的「無用人口」,即使新冠再掛掉1億人,只要紐約、加州、好萊塢、華盛頓還在,美國也不會帶來根本性的衝擊。
事實上,大量的證據表明,美國似乎是將疫情有意識的向養老院進行轉移,目前的數據表明,40歲以下的死亡率甚至不足1%,這樣的死亡率,對美國不僅不會有衝擊,反而會幫助美國「減負」。
同時,美國的媒體報導的,美國現在還存在美國有3970萬貧困人口。每晚至少有50萬美國人無家可歸。有6500萬人因醫療費用過高而放棄治療。
換言之,僅2019年,美國約4萬人死於槍擊案,在2017年,死於吸毒的人口高達7萬人,而且每年以9%的速度在遞增,美國政府從來不管……
顯然,新冠疫情對負擔人口的淘汰速度的效率遠遠高於毒品與槍枝……
美國,還可以淘汰掉至少1億人口,這1億人如果因為疫情而掛掉,美國會高興得做夢都笑出聲音來,給世界交出一份就業率100%的答卷,而且什麼救濟金啊啥的都不用管了。
至於這些虛擬經濟的人口因為斷供導致債務問題,美國進行印鈔和發行國債就可以解決,繼續玩龐氏騙局的遊戲。
4
中國為什麼成為美國的對手?
美國奴役地球,所有人都知道,除非是被好萊塢深度洗腦……英國停止和華為合作,不是英國拿中國當敵人,英國是個生意人,從來沒把中國當敵人,是在美國的脅迫下做出的趨利避害的正常反應。
英國已經膽子很大了,表示在12月後停止和華為合作,擺明告訴美國:等你新總統上台了我看看風向要不要轉舵。
為什麼美國可以奴役全球,小國和非主權國家根本無力反抗,加上美國的金融霸權除了非洲、南美等地區的國家徹底不讓他們站起來,淪為原料產地,多數地方收的是金融手段下的類似什一稅。
如瑞士這樣的小國,總人口才850萬人,依靠高附加值產品掙錢,被美國收個什一稅也無所謂,這樣的生意是划算的,否則一場戰爭,交100年的什一稅都換不回來。
而中國,為什麼最終成為了美國眼中最大的敵人?
1776年,美利堅合眾國建國,此時的中國,還在全球的頂峰。建國初期的美國,被英國深度封鎖,猶如今天美國封鎖伊朗一樣。1784年,載滿美國貨物的「中國皇后號」從紐約啟航,經過半年的旅程到達廣州,開啟了中美通商,在美國建國的初期,中美通商最大限度的支持了孤立中的美國。
1820年開始,英國開始從印度向中國輸入鴉片,腦筋靈活的美國人也開始從土耳其向中國輸入鴉片,占到了鴉片貿易的10%,這10%終於幫助美國完成了原始積累,開始了瘋狂的修鐵路,搞基建。
從鴉片戰爭開始,中國一步步衰落,美國一步步強大(當然,不是說鴉片戰爭是中國衰落的主因)。100年後,美國通過二次世界戰爭英國的衰落,終於問鼎全球,以布雷頓森林、世貿組織、聯合國三大體系為中心,開始構建全球統治組織。在美國對地球的理想治理中,全球都像一個公司一樣有序運行。當然,其中,美國也給中國安排了位置。
上個世紀80年代,日本學者提出了雁行理論,即在西太平洋地區,各國的經濟發展像雁陣一樣有序:美、日作為領頭雁,亞洲四小龍為第二梯隊,泰國、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國家為第三梯隊。
其中中國該做什麼呢?日本也安排好了,承接低端製造業;同時,為亞洲經濟貢獻10億以上的消費市場,這就是日本的規劃。
一直以來,美國都是放大版的印度。印度的種姓制度,根深蒂固,構建了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這樣的管理體系。而美國也是一樣,構建了以美國為金字塔頂尖、五眼聯盟為第一陣營、西方世界(歐洲+以色列+日本)為第二陣營、中韓等為第三陣營、非洲等地區為底層,這樣的金字塔。
這個體系中,美國掌控專利技術和提供金融工具,西方世界進行創意加工升級,中國和日韓出勞動力,非洲和南美提供原材料,中東提供能源......
以美國這樣的設計,全球70億人口,別說美國3.2億人,養個5億人口問題不大,而真正發揮作用的1億人口外的2.2億人或更多,可以當個擺設。
美國的這個全球管理體系設計還是比較完美的,如對於如波蘭這樣的國家,不再自己支出軍費,而換取美國的軍事保護。但是問題出在對中國的設計上。美國對中國也設計好了,做低端製造業和裁縫。
首先,中國是全球為數不多的主權國家。美國可以在韓國大鬧釜山街頭,在日本強姦未成年少女而不受任何處罰;而對日韓這樣的國家來說,不過就如同古代的旱災,為了保大家平安,向河神獻祭童男童女,大家都可以默默忍受。但是這個事情只能發生在1946年的中國,在今天,沒有任何一個國人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中國;此點加上中國日益增長的軍力,對美國來說已是懷璧之罪。
其次,中國人口14億人,且地大物博,這點很關鍵,如果中國如瑞士850萬人口,或如法國六千萬人口,美國大可不必大動干戈。此點歐巴馬已經做了深刻的解讀,如果中國人過上美國人那樣的生活,那我們美國人只能去吃草。因為14億人口的規模超過歐洲的兩倍,美國的3倍,這個數據會完全脫離美國的設計。
而中國人的勤奮聰明在全球無出其左,封鎖什麼中國依然做出什麼來,全球最完備的工業體系也被中國搞了出來,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如果不玩陰的,這個世界理所應當屬於最勤奮的人。
最後是最重要的一點,中國強大的生命力幾千年文明生生不息,中國文化從來沒有被打斷,且在人類的歷史發展中,長期處於全球金字塔的最頂端,那個時候的歐洲,還在吃草。對比美國現在不到300年的歷史來說,美國只感覺脊背發涼。
而同樣的,美國通過美元洗劫全球,通過美債玩擊鼓傳花的遊戲,如果沒有競爭對手,可以繼續再玩一百年不會有任何問題。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有軍力或規模挑戰美國的地位。
5
美國崩潰的唯一機會
能夠威脅到美國管理體系的有中國、俄羅斯、伊朗打造的新月之弧,加上一個不可控的牆頭草土耳其,而真正能夠讓美國崩潰或出現危機的最大可能就是中國。
中國能夠威脅到美國,不是美國自己把自己玩死,一國的軍費幾乎超過全球軍費的總和,沒有中國,美債可以發行到1000萬億美元,只要核彈和航母在手,日本這些附庸國家都會心甘情願的做美國的狗。
全球的機會,關鍵點是中國的出現,多了一種選擇。
川普一點都不怕民主黨,因為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但是美國發現了一個真的能打的。
如同70年前,蔣介石政權腐敗透頂,四大家族在美國銀行的存款富可敵國,依然還要發行金圓券洗劫全國。但若不是神奇的出了一個毛澤東,國民黨的遊戲在美軍的護航下必然還至少可以玩到現在,並讓中國成為美國的附庸。
現在的情況,就是中國30年的神奇崛起,讓地球多了一個選項,奇蹟般的打亂了美國的計劃。
如果沒有獨立的中國,美國的美債可以繼續玩,還是有人接盤,因為只有一個爛蘋果,沒有任何選擇的可能;有了獨立的中國,美國的美債玩到50萬億美元就再也玩不下去了,因為還有的選。
是選擇繼續玩龐氏的騙局,還是踏踏實實的和中國做生意?是選擇被美國的航母和軍事基地凌辱,還是選擇中國宣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
全球各國畢竟不是傻子。
而一個兩百多年歷史的美國,是何德何能,僅僅在這100年的短暫時間領先,就妄圖來規劃全球的等級制度。
中國,在14億人的努力下,正在逐步回到歷史上本來的位置,中華民族的復興的過程,就是美帝衰退的新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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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白先勇小說:冬夜>
*這篇小說收錄於《台北人》,1971年出版。我大約於1975年,17歲時第一次閲讀。當時年紀太小,和白先勇老師身處的時代及家庭背景不同,加上自己年輕氣盛,一方面迷戀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卡謬的青年孤獨:一方面無法理解時代歲月的老去,對一個人生命的刻痕。閲讀的時候,只覺得文字洗練,故事卻嘮叨,對老年人的感慨無法共鳴。
*這幾年因為電子版發行,我試圖重新閱讀一些年輕時錯過、深入不了的文字。此篇冬夜即時印入了眼簾。白先勇老師出版《台北人》時,才三十四歲。文集收錄他自24-34歲寫在「現代文學」的短篇小說。在冬夜之前,白老師已經完成「玉卿嫂」「謫仙記」等中篇小說,既跨古又跨神話,在美好的字句及故事鋪陳中書寫情慾。「台北人」裡的小説寫的更多是70年代台北若干當代人的遺憾。那可怕的時代如造孽,拋棄了所有的人。小説中對年輕狂妄的理想,有不著痕跡的批評。夏志清先生曾經評語:《臺北人》甚至可以說是部民國史。
* 《冬夜》裏余教授的兒子俊彥,長得和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他不滿懷五四救國精神,也不想燒打任何人。年輕的兒子經過了也目睹了父親如何遭受時代的撥弄,沒有什麼澎湃了,他務實且苟且但卻篤定地一心想去美國念物理。而從美國歸國的風光學者,年華已逝,身分似升也似降的吳教授,在美國教唐朝,不願也不能置評當代。那些古老的長安繁華,包裝了美國學人的現實,他回不去當代,有一天走下講堂,步下長安大壂,沒有根的飄浮,就是他的晚年。每個曾經參與五四運動的倖存青年,都掉進了坎,過去只是一道晚霞,人年紀輕輕就沒了,泡沫了。革命,革誰的?自己的吧!
*撰寫冬夜年紀還輕的白先勇用了寛厚且事故的文筆,概括了所有的時代的起伏:沒有嘲謔,就是大勢所趨。不論是五四運動,美國反越戰學潮:那些革命換來的空,空盪後的務實謹慎、渴望留洋、無處可安頓⋯⋯一切都不過是「大勢所趨」。不必論理,也不需拿著一知半解的道理,砍砍殺殺。什麼事回頭看,就是四個字:大勢所趨。時代彷佛只是一個戲框子,把人按進去,把事件嵌入,就為了寫出大勢所趨,四個字。
*我曾經當面告訴白先勇老師,他活得如此特別。年輕的時候,儘寫些「老人往事」,老的時候大搞青春版牡丹亭。這樣倒活的靈魂,太過癮。
*以下為短文分享:冬夜。更多台北人文章可以購買博客來網路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23419
《冬夜》—白先勇
台北的冬夜,經常是下著冷雨的。
傍晚時分,一陣乍寒,雨,又淅淅瀝瀝開始落下來了。溫州街那些巷子裏,早已冒起寸把厚的積水來。余欽磊教授走到巷子口張望時,腳下套著一雙木屐。他撐著一把油紙傘,紙傘破了一個大洞,雨點漏下來,打到余教授十分光禿的頭上,冷得他不由得縮起脖子打了一個寒噤。他身上罩著的那襲又厚又重的舊棉袍,竟也敵不住台北冬夜那陣陰濕砭骨的寒意了。
巷子裏灰濛濛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四周沈靜,只有雨點灑在遠遠近近那些矮屋的瓦檐上,發出一陣沙沙的微響。余教授在冷雨中,撐著他那把破紙傘,佇立了片刻,終於又踅回到他巷子裏的家中去。他的右腿跛瘸,穿著木屐,走一步,拐一下,十分蹣跚。
余教授棲住的這棟房子,跟巷中其他那些大學宿舍一樣,都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舊屋。年久失修,屋檐門窗早已殘破不堪,客廳的地板,仍舊鋪著榻榻米,積年的潮濕,席墊上一徑散著一股腐草的霉味。
客廳裏的傢具很簡陋:一張書桌、一張茶几。一對襤褸的沙發,破得肚子統統暴出了棉絮來。桌上、椅上、榻榻米上,七橫八竪,堆滿了一本本舊洋裝書,有的脫了線,有的發了毛,許多本卻脫落得身首異處,還有幾本租來的牛皮紙封面武俠小說,也摻雜其中。自從余教授對他太太著實發過一次脾氣以後,他家裡的人,再也不敢碰他客廳裏那些堆積如山的書了。
有一次,他太太替他曬書,把他夾在一本牛津版的《拜侖詩集》中的一疊筆記弄丟了——那些筆記,是他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大學教書時,記下來的心得。
余教授走進客廳裏,在一張破沙發上坐了下來,微微喘著氣。他用手在他右腿的關節上,使勁的揉搓了幾下。每逢這種陰濕天,他那只撞傷過的右腿,便隱隱作痛起來,下午他太太到隔壁蕭教授家去打麻將以前,還囑咐過他:
「別忘了,把於善堂那張膏藥貼起來。」
「晚上早點回來好嗎?」他要求他太太,「吳柱國要來。」
「吳柱國又有什麼不得了?你一個人陪他還不夠?」他太太用手絹子包起一扎鈔票,說著便走出大門去了,那時他手中正捏著一張《中央日報》,他想阻止他太太,指給她看,報上登著吳柱國那張照片:「我旅美學人,國際歷史權威,吳柱國教授,昨在中央研究院,作學術演講,與會學者名流共百餘人。」
可是他大太老早三腳兩步,跑到隔壁去了。隔壁蕭太太二四六的牌局,他太太從來沒缺過席,他一講她,她便封住他的嘴:別搗蛋,老頭子,我去贏個百把塊錢,買只雞來燉給你吃。他對他太太又不能經濟封鎖,因為他太太總是贏的,自己有私房錢。
他跟他太太商量,想接吳柱國到家裡來吃餐便飯,一開口便讓他太太否決了。
他目送著他太太那肥胖碩大的背影,突然起了一陣無可奈何的惆悵。要是雅馨還在,晚上她一定會親自下廚去做出一桌子吳柱國愛吃的菜來,替他接風了。
那次在北平替吳柱國餞行,吳柱國吃得酒酣耳熱,對雅馨說:「雅馨,明年回國再來吃你做的掛爐鴨。」哪曉得第二年北平便易幟了,吳柱國一出國便是二十年。
那天在松山機場見到他,許多政府官員、報社記者,還有一大群閒人,把吳柱國圍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卻被人群摒在外面,連跟吳柱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吳柱國穿著一件黑呢大衣,戴著一副銀絲邊的眼鏡,一頭頭髮白得雪亮,他手上持著煙鬥,從容不迫,應對那些記者的訪問。他那份恂恂儒雅,那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學者風範,好像隨著歲月,變得愈更醇厚了一般。後來還是吳柱國在人群中發現了他,才擠過來,執著他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還是過兩天,我來看你吧。」
「欽磊——」
余教授猛然立起身來,蹭著迎過去,吳柱國已經走上玄關來了。
「我剛才還到巷子口去等你,怕你找不到。」余教授蹲下身去,在玄關的矮櫃裡摸索了一陣,才拿出一雙草拖鞋來,給吳柱國換上,有一隻卻破得張開了口。
「台北這些巷子真像迷宮,」吳柱國笑道,「比北平那些胡同還要亂多了。」他的頭髮淋得濕透,眼鏡上都是水珠。他脫下大衣,抖了兩下,交給余教授,他裡面卻穿著一件中國絲綿短襖。他坐下來時,忙掏出手帕,把頭上臉上揩拭了一番,他那一頭雪白的銀發,都讓他揩得蓬松零亂起來。
「我早就想去接你來了,」余教授將自己使用的那只保暖杯拿出來泡了一杯龍井擱在吳柱國面前,他還記得吳柱國是不喝紅茶的,「看你這幾天那麼忙,我也就不趁熱鬧了。」
「我們中國人還是那麼喜歡應酬,」吳柱國搖著頭笑道,「這幾天,天天有人請吃酒席,十幾道十幾道的菜——」
「你再住下去,恐怕你的老胃病又要吃犯了呢。」余教授在吳柱國對面坐下來,笑道。
「可不是?我已經吃不消了!今晚邵子奇請客,我根本沒有下箸——邵子奇告訴我,他也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你們兩人——」吳柱國望著余教授,余教授摸了一摸他那光禿的頭,輕輕吁了一口氣,笑道:
「他正在做官,又是個忙人。我們見了面,也沒什麼話說。我又不會講虛套,何況對他呢?所以還是不見面的好。你是記得的:我們當年參加‘勵志社’,頭一條誓言是什麼?」
吳柱國笑了一笑,答道:
「二十年不做官。」
「那天宣誓,還是邵子奇帶頭宣讀的呢!當然,當然,二十年的期限,早已過了——」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都笑了起來。
吳柱國捧起那盅龍井,吹開浮面的茶葉,啜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把他的眼鏡子蒸得模糊了。他除下眼鏡,一面擦著,一面覷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次回來,‘勵志社’的老朋友,多半都不在了——」
「賈宜生是上個月去世的,」余教授答道,「他的結局很悲慘。」
「我在國外報上看到了,登得並不清楚。」
「很悲慘的——」余教授又喃喃的加了一句。
「他去世的前一天我還在學校看到他。他的脖子硬了,嘴巴也歪了——上半年他摔過一跤,摔破了血管——我看見他氣色很不好,勸他回家休息,他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的環境困得厲害,太太又病在醫院裡。那晚他還去兼夜課,到了學校門口,一跤滑在陰溝裡,便完了——」余教授攤開雙手,乾笑了一聲。「賈宜生,就這麼完了。」
「真是的——」吳柱國含糊應道。
「我彷彿聽說陸冲也亡故了,你在外國大概知道得清楚些。」
「只是人生的諷刺也未免太大了,」吳柱國唏噓道,「當年陸冲還是個打倒‘孔家店’的人物呢。」
「何嘗不是?」余教授也莫奈何的笑了一下,「就拿這幾個人來說:邵子奇、賈宜生、陸冲、你、我,還有我們那位給槍斃了的日本大漢奸陳雄——當年我們幾個人在北大,一起說過些什麼話?」
吳柱國掏出煙鬥,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吸著煙,若有所思的沈默了片刻,突然他搖著頭笑出了聲音來,歪過身去對余教授說道:
「你知道,欽磊,我在國外大學開課,大多止於唐宋,民國史我是從來不開的。上學期,我在加州大學開了一門‘唐代政治制度’。這陣子,美國大學的學潮鬧得厲害,加大的學生更不得了,他們把學校的房子也燒掉了,校長攆走了,教授也打跑了,他們那麼胡鬧,我實在看不慣。有一天下午,我在講‘唐初的科舉制度’,學校裡學生正在跟警察大打出手,到處放瓦斯,簡直不像話!你想想,那種情形,我在講第七世紀中國的考試制度,那些蓬頭赤足,躍躍欲試的美國學生,怎麼聽得進去?他們坐在教室裏,眼睛都瞅著窗外。我便放下了書,對他們說道:‘你們這樣就算鬧學潮了嗎?四十多年前,中國學生在北平鬧學潮,比你們還要凶百十倍呢!’他們頓時動容起來,臉上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好像說:‘中國學生也會鬧學潮嗎?’」
吳柱國和余教授同時都笑了起來。
「於是我便對他們說道:‘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一群北京大學領頭的學生,為了反日本,打到一個賣國求榮的政府官員家裡,燒掉了他的房子,把躲在裡面的一個駐日公使,揪了出來,痛揍了一頓——’那些美國學生聽得肅然起敬起來,他們口口聲聲反越戰,到底還不敢去燒他們的五角大廈呢。‘後來這批學生都下了獄,被關在北京大學的法學院內,一共有一千多人——’我看見他們聽得全神貫注了,我才慢慢說道,‘那群學生當中領頭打駐日公使的,便是在下。’他們哄堂大笑起來,頓足的頓足,拍手的拍手,外面警察放槍他們也聽不見了——」
余教授笑得一顆光禿的頭顱前後亂晃起來。
「他們都搶著問,我們當時怎樣打趙家樓的。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疊羅漢爬進曹汝霖家裡去的。第一個爬進去的那個學生,把鞋子擠掉了。打著一雙赤足,滿院子亂跑,一邊放火。‘那個學生現在在哪裡?’他們齊聲問道。我說:‘他在台灣一間大學教書,教拜侖。’那些美國學生一個個都笑得樂不可支起來——」
余教授那張皺紋滿布的臉上,突然一紅,綻開了一個近乎童稚的笑容來,他訕訕的咧著嘴,低頭下去瞅了一下他那一雙腳,他沒有穿拖鞋,一雙粗絨線襪,後跟打了兩個黑布補釘,他不由得將一雙腳合攏在一起,搓了兩下。
「我告訴他們:我們關在學校裏,有好多女學生來慰問,一個女師大的校花,還跟那位打赤足放火的朋友結成了姻緣,他們兩人,是當時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柱國,你真會開玩笑。」余教授一面摸撫著他那光禿的頭頂,不勝唏噓的笑道。他看見吳柱國那杯茶已經涼了,便立起身,一拐一拐的,去拿了一隻暖水壺來,替吳柱國斟上滾水,一面反問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學生,那天領隊遊行扛大旗的那個學生,跟警察打架,把眼鏡也打掉了?」
吳柱國也訕訕的笑了起來。「我倒是跟他們提起:賈宜生割開手指,在牆上寫下了‘還我青島’的血書,陳雄卻穿了喪服,舉著‘曹陸章遺臭萬年’的輓聯,在街上遊行——」
「賈宜生——他倒是一直想做一番事業的——」余教授坐下來,喟然嘆道。「不知他那本《中國思想史》寫完了沒有?」吳柱國關懷的問道。
「我正在替他校稿,才寫到宋明理學,而且——」余教授皺起眉頭說,「最後幾章寫得太潦草,他的思想大不如從前那樣敏銳過人了,現在我還沒找到人替他出版呢,連他的安葬費還是我們這幾個老朋友拼湊的。」「哦?」吳柱國驚異道,「他竟是這樣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相對坐著,漸漸默然起來。吳柱國兩只手伸到袖管裡去,余教授卻輕輕的在敲著他那只僵痛的右腿。
「柱國——」過了半晌,余教授抬起頭來望著吳柱國說道,「我們這伙人,總算你最有成就。」
「我最有成就?」吳柱國驚愕的抬起頭來。
「真的,柱國,」余教授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起來,「這些年,我一事無成。每次在報紙上看見你揚名國外的消息,我就不禁又感慨、又欣慰,至少還有你一個人在學術界替我們爭一口氣——」余教授說著禁不住伸過手去,捏了一下吳柱國的膀子。
「欽磊——」吳柱國突然掙開余教授的手叫道,余教授發覺他的聲音裡竟充滿了痛苦,「你這樣說,更是叫我無地自容了!」「柱國?」余教授縮回手,喃喃喚道。
「欽磊,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懂得這些年我在國外的心情了,」吳柱國把煙鬥擱在茶几上,卸下了他那副銀絲邊的眼鏡,用手捏了一捏他那緊皺的眉心,「這些年,我都是在世界各地演講開會度過去的,看起來熱鬧得很。上年東方歷史學會在舊金山開會,我參加的那一組,有一個哈佛大學剛畢業的美國學生,宣讀他一篇論文,題目是:《五四運動的重新估價》。那個小伙子一上來便把‘五四’批評得體無完膚,然後振振有詞的結論道:這批狂熱的中國知識青年,在一陣反傳統、打倒偶像的運動中,將在中國實行二千多年的孔制徹底推翻,這些青年,昧於中國國情,盲目崇拜西方文化,迷信西方民主科學,造成了中國思想界空前的大混亂。但是這批在父權中心社會成長的青年,既沒有獨立的思想體系,又沒有堅定的意志力,當孔制傳統一旦崩潰,他們頓時便失去了精神的依賴,於是徬惶、迷失,如同一群弒父的逆子——他們打倒了他們的精神之父——孔子,背負著重大的罪孽,開始了他們精神上的自我放逐,有的重新回頭擁抱他們早已殘破不堪的傳統,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隱士。他們的運動瓦解了、變質了。有些中國學者把‘五四’比作中國的‘文藝復興’,我認為,這只能算是一個流產了的‘文藝復興’。他一念完,大家都很激動,尤其是幾個中國教授和學生,目光一齊投向我,以為我一定會起來發言。可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的離開了會場——」
「噢,柱國——」
「那個小伙子有些立論是不難辯倒的,可是,欽磊——」吳柱國的聲音都有些哽住了,他乾笑了一聲,「你想想看,我在國外做了幾十年的逃兵,在那種場合,還有什麼臉面挺身出來,為‘五四’講話呢?所以這些年在外國,我總不願意講民國史,那次在加大提到‘五四’,還是看見他們學生學潮鬧的熱鬧,引起我的話題來——也不過是逗著他們玩玩,當笑話講罷了。我們過去的光榮,到底容易講些,我可以毫不汗顏的對我的外國學生說:‘李唐王朝,造就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文化最燦爛的大帝國。’——就是這樣,我在外國喊了幾十年,有時也不禁好笑,覺得自己真是像唐玄宗的白髮宮女,拼命在向外國人吹噓天寶遺事了——」
「可是柱國,你寫了那麼多的著作!」余教授幾乎抗議的截斷吳柱國的話。
「我寫了好幾本書:《唐代宰相的職權》、《唐末藩鎮制度》,我還寫過一本小冊子叫《唐明皇的梨園子弟》,一共幾十萬字——都是空話啊——」
吳柱國搖著手喊道,然後他又冷笑了一聲,「那些書堆在圖書館裡,大概只有修博士的美國學生,才會去翻翻罷了。」
「柱國,你的茶涼了,我給你去換一杯來。」余教授立起身來,吳柱國一把執住他的手,抬起頭望著他說道:
「欽磊,我對你講老實話:我寫那些書,完全是為了應付美國大學,不出版著作,他們便要解聘,不能升級,所以隔兩年,我便擠出一本來,如果不必出版著作,我是一本也不會寫了的。」
「我給你去弄杯熱茶來。」余教授喃喃的重復道,他看見吳柱國那張文雅的臉上,微微起著痙攣。他蹭到客廳一角的案邊,將吳柱國那杯涼茶倒進痰盂裡,重新沏上一杯龍井,他手捧著那只保暖杯,十分吃力的拐回到座位上去,他覺得他那只右腿,坐久了,愈來愈僵硬,一陣陣的麻痛,從骨節裡滲出來。
他坐下後,又禁不住用手去捏榨了一下。
「你的腿好像傷得不輕呢。」吳柱國接過熱茶去,關注著余教授說道。
「那次給撞傷,總也沒好過,還沒殘廢,已是萬幸了。」余教授解嘲一般笑道。
「你去徹底治療過沒有?」
「別提了,」余教授擺手道,「我在台大醫院住了五個月。他們又給我開刀,又給我電療,東搞西搞,愈搞愈糟,索性癱掉了。我太太也不顧我反對,不知哪裡弄了一個打針灸的郎中來,戳了幾下,居然能下地走動了!」
余教授說著,很無可奈何的攤開手笑了起來,「我看我們中國人的毛病,也特別古怪些,有時候,洋法子未必奏效,還得弄帖土藥秘方來治一治,像打金針,亂戳一下,作興還戳中了機關——」說著,吳柱國也跟著搖搖頭,很無奈的笑了起來,跟著他伸過手去,輕輕拍了一下余教授那條僵痛的右腿,說道:「你不知道,欽磊,我在國外,一想到你和賈宜生,就不禁覺得內愧。生活那麼清苦,你們還能在台灣守在教育的崗位上,教導我們自己的青年——」吳柱國說著,聲音都微微顫抖了,他又輕輕的拍了余教授一下。
「欽磊,你真不容易——」
余教授默默的望著吳柱國,半晌沒有做聲,他搔了一搔他那光禿的頭頂,笑道:
「現在我教的,都是女學生,上學期,一個男生也沒有了。」
「你教‘浪漫文學’,女孩子自然是喜歡的。」吳柱國笑著替余教授解說道。
「有一個女學生問我:‘拜侖真的那樣漂亮嗎?’我告訴她:‘拜侖是個跛子,恐怕跛得比我還要厲害哩。’那個女孩子頓時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我只得安慰她:‘拜侖的臉蛋兒還是十分英俊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笑了起來。「上學期大考,我出了一個題目要她們論‘拜侖的浪漫精神’,有一個女孩子寫下了一大堆拜侖情婦的名字,連他的妹妹Augusta也寫上去了!」
「教教女學生也很有意思的。」吳柱國笑得低下頭去,「你譯的那部《拜侖詩集》,在這裡一定很暢銷了?」
「《拜侖詩集》我並沒有譯完。」
「哦——」
「其實只還差‘DonJuan’最後幾章,這七八年,我沒譯過一個字,就是把拜侖譯出來,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多少人看了——」
余教授頗為落寞了的嘆了一口氣,定定的注視著吳柱國,「柱國,這些年,我並沒有你想像那樣,並沒有想‘守住崗位’,這些年,我一直在設法出國——」
「欽磊——你——」
「我不但想出國,而且還用盡了手段去爭取機會。每一年,我一打聽到我們文學院有外國贈送的獎金,我總是搶先去申請。前五年,我好不容易爭到了哈佛大學給的福特獎金,去研究兩年,每年有九千多美金。出國手續全部我都辦妥了,那天我到美國領事館去簽證,領事還跟我握手道賀。哪曉得一出領事館門口,一個台大學生騎著一輛機器腳踏車過來,一撞,便把我的腿撞斷了。」
「哎,欽磊。」吳柱國曖昧地嘆道。
「我病在醫院裡,應該馬上宣佈放棄那項獎金的,可是我沒有,我寫信給哈佛,說我的腿只受了外傷,治癒後馬上出去。我在醫院裡躺了五個月,哈佛便取消了那項獎金。要是我早讓出來,也許賈宜生便得到了——」
「賈宜生嗎?」吳柱國驚嘆道。
「賈宜生也申請了的,所以他過世,我特別難過,覺得對不起他。要是他得到那項獎金,能到美國去,也許就不會病死了。他過世,我到處奔走替他去籌治喪費及撫卹金,他太太也病得很厲害。我寫信給邵子奇,邵子奇派了一個人,只送了一千塊台市來——」
「唉,唉。」吳柱國連聲嘆道。
「可是柱國,」余教授愀然望著吳柱國,「我自己實在也很需要那筆獎金。雅馨去世的時候,我的兩個兒子都很小,雅馨臨終要我答應,一定撫養他們成人,給他們受最好的教育。我的大兒子出國學工程,沒有申請到獎學金,我替他籌了一筆錢,數目相當可觀,我還了好幾年都還不清。所以我那時想,要是我得到那筆獎金,在國外省用一點,就可以償清我的債務了。沒想到——」
余教授聳一聳肩膀,乾笑了兩聲。吳柱國舉起手來,想說什麼,可是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又默然了。過了片刻,他才強笑道:
「雅馨——她真是一個叫人懷念的女人。」
窗外的雨聲,颯颯娑娑,愈來愈大了,寒氣不住的從門隙窗縫里鑽了進來,一陣大門開闔的聲音,一個青年男人從玄關走了上來。青年的身材頎長,披著一件深藍的塑膠雨衣,一頭墨濃的頭髮灑滿了雨珠,他手中捧著一大疊書本,含笑點頭,便要往房中走去。
「俊彥,你來見見吳伯伯。」余教授叫住那個青年,吳柱國朝那個眉目異常英爽的青年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了聲音來。
「欽磊,你們兩父子怎麼——」吳柱國朝著俊彥又指了一下,笑道,「俊彥,要是我來你家,先看到你,一定還以為你父親返老還童了呢!欽磊,你在北大的時候,就是俊彥這個樣子!」說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吳伯伯在加大教書,你不是想到加大去念書嗎?可以向吳伯伯請教請教。」余教授對他兒子說道。
「吳伯伯,加大物理系容易申請獎學金嗎?」俊彥很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吳柱國遲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不過加大理工科的獎學金比文法科多多了。」
「我聽說加大物理系做一個實驗,常常要花上幾十萬美金呢!」俊彥年輕的臉上,現出一副驚羨的神情。
「美國實在是個富強的國家。」吳柱國嘆道,俊彥立了一會兒,便告退了。余教授望著他兒子的背影,悄聲說道:
「現在男孩子,都想到國外去學理工。」
「這也是大勢所趨。」吳柱國應道。
「從前我們不是拼命提倡‘賽先生’嗎?現在‘賽先生’差點把我們的飯碗都搶跑了。」
余教授說著跟吳柱國兩人都苦笑了起來,余教授立起身,又要去替吳柱國斟茶,吳柱國忙止住他,也站了起來說道:
「明天一早我還要到政治大學去演講,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他沈吟了一下,「後天我便要飛西德,去參加一個漢學會議,你不要來送我了,我這就算告辭了吧。」
余教授把吳柱國的大衣取來遞給他,有點歉然的說道:
「真是的,你回來一趟,連便飯也沒接你來吃。我現在這位太太——」余教授尷尬的笑了一下。
「嫂夫人哪裡去了?我還忘了問你。」吳柱國馬上接口道。
「她在隔壁,」余教授有點忸怩起來,「在打麻將。」
「哦,那麼你便替我問候一聲吧。」吳柱國說著,便走向了大門去。余教授仍舊套上他的木履,撐起他那把破油紙傘,跟了出去。
「不要出來了,你走路又不方便。」吳柱國止住余教授。
「你沒戴帽子,我送你一程。」余教授將他那把破紙傘遮住了吳柱國的頭頂,一隻手攬在他的肩上,兩個人向巷口走了出去。巷子里一片漆黑,雨點無邊無盡的飄灑著。余教授和吳柱國兩人依在一起,踏著巷子裏的積水,一步一步,遲緩、蹣跚、蹭蹬著。快到巷口的時候,吳柱國幽幽的說道:
「欽磊,再過一陣子,也許我也要回台灣來了。」
「你要回來?」
「還有一年我便退休了。」
「是嗎?」
「我現在一個人在那邊,穎芬不在了,飲食很不方便,胃病常常犯,而且——我又沒有兒女。」
「哦——」
「我看南港那一帶還很幽靜,中央研究院又在那裡。」
「南港住家是不錯的。」
雨點從紙傘的破洞漏了下來,打在余教授和吳柱國的臉上,兩個人都冷得縮起了脖子。一輛計程車駛過巷口,余教授馬上舉手截下。計程車司機打開了門,余教授伸出手去跟吳柱國握手道別,他執住吳柱國的手,突然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
「柱國,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開口——」
「嗯?」
「你可不可以替我推薦一下,美國有什麼大學要請人教書,我還是想出去教一兩年。」
「可是——恐怕他們不會請中國人教英國文學哩。」
「當然,當然,」余教授咳了一下,乾笑道,「我不會到美國去教拜侖了——我是說有學校需要人教教中文什麼的。」
「哦——」吳柱國遲疑了,說道,「好的,我替你去試試吧。」
吳柱國坐進車內,又伸出手來跟余教授緊緊握了一下。
余教授踅回家中,他的長袍下擺都已經潮濕了,冷冰冰的貼在他的腿脛上,他右腿的關節,開始劇痛起來。他拐到廚房裡,把暖在爐灶上那帖於善堂的膏藥,取下來,熱烘烘的便貼到了膝蓋上去,他回到客廳中,發覺靠近書桌那扇窗戶,讓風吹開了,來回開闔,發出砰砰的響聲,他趕忙蹭過去,將那扇窗拴上。
他從窗縫中,看到他兒子房中的燈光仍然亮著,俊彥坐在窗前,低著頭在看書,他那年輕英爽的側影,映在窗框裡。余教授微微吃了一驚,他好像驟然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般,他已經逐漸忘懷了他年輕時的模樣了。
他記得就是在俊彥那個年紀,二十歲,他那時認識雅馨的。那次他們在北海公園,雅馨剛剪掉辮子,一頭秀髮讓風吹得飛了起來,她穿著一條深藍的學生裙站在北海邊,裙子飄飄的,西天的晚霞,把一湖的水照得火燒一般,把她的臉也染紅了,他在《新潮》上投了一首新詩。就是獻給雅馨的:
當你倚在碧波上
滿天的紅霞
便化作了朵朵蓮花
托著你
隨風飄去
馨馨
你是凌波仙子
余教授搖了一搖他那十分光禿的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發覺書桌上早飄進了雨水,把他堆在上面的書本都打濕了。他用他的衣袖在那些書本的封面上揩了一揩,隨便拾起了一本《柳湖俠隱記》,又坐到沙發上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翻了兩頁,眼睛便合上了,頭垂下去,開始一點一點的,打起盹來,朦朧中,他聽到隔壁隱約傳來一陣陣洗牌的聲音及女人的笑語。
台北的冬夜愈來愈深了,窗外的冷雨,卻仍舊綿綿不絕的下著。
加州天天樂不出牌 在 Ivy Diary in CA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姐改的不是名,是態度。
其實想更換粉絲專頁的名稱已經好幾年了,正確來說應該是Amber出生後吧!升格當媽媽後,在自己名字加上baby,有種說不出的膩,尤其天天叫著我的寶貝女兒baby,心裡覺得該把『baby』位置讓出了!
『Ivy baby』名稱的部落格時期,愛旅遊 愛夜唱 愛吃美食 愛買名牌,曾經是那麼不可一世和驕縱,也因為這樣得罪了許多人,對於未來不去多想,卻在夜深人靜時腦海裡列了許多清單,但在孩子出生後,才知道以前是多麽虛渺與浪費青春
將部落格正式改名為『Ivy慢活在矽谷』,感覺這才真正符合現階段的心境!
為了孩子自己重新調整生活作息與日常活動,現在仍愛旅遊與品嚐美食,但更愛下廚及帶孩子一起玩烘培,一起稱重一起攪拌,母女倆蹲在烤箱前看著cupcake膨脹模樣,抱在一起開心得意的大笑
以前愛逛名牌店,存幾個月薪水買個包十幾二十萬不眨眼,現在卻只想把花費放在以孩子為主的親子旅遊,大手牽小手帶她看世界,共創旅行中的歡樂片段。看她興奮的神情與言語,那就夠了。這些快樂的經驗與探索,肯定會去雕塑她的神經迴路,即使婚前曾到訪過的景點,有了女兒隨行,幸福感一切變得不同。
因為愛下廚,寧可把一雙名牌鞋的錢去換好幾個RC瓷盤,午後偷閒和女兒在家午茶,帶她擺盤欣賞瓷盤,一起幻想我們的小房子變成大城堡,共享溫馨的小時光。
在美國週末我們會一起逛Supermarket或Farmers market,拿起一把還有土味的新鮮有機蔬菜,我們用鼻子聞、用眼睛看、用雙手觸摸,一起認識農作物,一起挑選下週出現在飯桌的食材
一致喜歡的休閒活動,是一家三口騎上腳踏車漫遊在湖畔看野雁,穿梭在山谷林間,悠遊於郊野山道,不亦樂乎!即使遇上很陡的斜坡,無盡頭的山路,讓人睜不開眼的陽光,也讓我們甘之如飴享受當下
帶孩子落實環保,即使我們住在一個不重視環保的美國,但我們自備碗筷 不鏽鋼吸管,車上大大小小購物袋更是不可少,讓孩子閱讀認識地球及關於暖化,親手在陽台種花及香料,觀賞花花草草之餘,領悟生命的自然常規。
姊姊笑我是浪女回頭,我說是孩子讓我脫胎換骨。
享受現在平衡滿足的心境,將生活與心靈都緩下來的真正慢活。
因為 慢活,才能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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