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衣開始脫起,然後是胸罩,接著牛仔褲,襪子(你搞不懂為什麼襪子排在牛仔褲後面),最後是一件膚色的內褲。你問她為什麼胸罩是黑色的內褲卻是膚色。她說,她沒想到自己今天會被脫光,「普通女生衣櫃裡都會有幾件阿嬤內衣吧。在不打算被別人看的時候穿。」「妳怎麼知道?妳看過別的女生的衣櫃嗎?」沒有,她說。
你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性幻想:隔壁班的女同學在教室後面換衣服,你在腦子裡扒光她們,從褲子開始,然後是上衣,接著內褲,然後才是胸罩。你沒有仔細去想為什麼換個運動服得把內衣也脫掉。拜託,這是性幻想嘛。但你還是忍不住去思考這到底代表什麼:你在想像裡堅持那些女孩要先脫內褲再脫胸罩。你認為雙乳要放在最後,就像你總是先吃完飯菜再吃便當裡的雞腿。然而在真實的人生中,你卻先從她的上半身脫起。你的結論是你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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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妞老早就告訴大家,她不喜歡ㄅ。一輩子也不會喜歡。
ㄅ在第一個寒假就愛上王妞了。他的戰術是,先跟王妞的朋友作朋友。
王妞的朋友是系上大家都認識的大姊頭。大姊頭幽默,顯眼,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說話特別大聲。ㄅ說話也特別大聲,他和大姊頭非常合得來,兩個人一起辦了系烤、系卡、系營隊最後還一起帶系上的合唱團。
這一切並沒有使ㄅ更靠近王妞。事實上,由於ㄅ每次都介入王妞和大姊頭的相處,王妞對ㄅ的感覺反而更差了。
讓王妞真的生氣的那次,你也在。ㄅ和你和王妞吃完咖哩飯,王妞突然說要一個人到後山去。「你們先走吧,我要去弄一些事。」「怎麼啦?要幫忙嗎?」ㄅ接著說。王妞一直說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ㄅ和你卻終究跟著她走到後山沒有掉頭。最後你們停在一間藥局。
「這樣你滿意了嗎?我要去買陰道炎的藥。怎樣,還要跟嗎?」王妞瞪ㄅ。
你和ㄅ一起站在藥局外面等王妞出來。很久很久。
回宿舍的路上你走在ㄅ和王妞之間,不確定現在到底是誰在割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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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自己比ㄅ幸運太多了。你也在第一個寒假喜歡上了Q,但你沒有告訴任何人。Q和你,你們一起在ㄅ和大姊頭帶的活動裡面擔任不重要的角色。你們一起聽ㄅ在酒後描述王妞的冷淡。
ㄅ說的一切你和Q都點頭。你們都沒有阻止ㄅ最後決定再次投入迎新宿營。又是跟大姊頭一起。又有王妞。
你和Q獨處的時候總是不知道要聊些什麼。只有ㄅ也在的時候,你們可以共同給ㄅ無用的安慰,輪流和ㄅ擬定新的戰略,在ㄅ去上廁所的時候互相交換眼色。你和Q不了解彼此,卻一樣了解ㄅ和王妞之間的願打願挨。
你和Q討論ㄅ和王妞的未來,就像在討論你們自己的。
你知道ㄅ這次一定又會受傷,決定再幫他一次。你加入宿營裡ㄅ和王妞的那一組。當然,Q也加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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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況很糟。
一直到宿營前兩個禮拜,大姊頭和男朋友不斷吵架,戲還沒有排好。結果是你們必須在宿營前一天到訂好的民宿去,你們必須把練舞、沙推、彩排甚至舞台架設都在那個晚上搞定。
你們一行人搭著小巴到山裡。ㄅ和王妞留在營區,你帶著大姊頭和張,繞到山腰去檢查夜遊的路線。途中完全沒有燈,大姊頭和張拉著你的手靠一支手電筒(你們甚至只帶了一隻手電筒)照路,走到一半還真的有隻蛇從你們面前竄過。
「有蛇!」你大叫。大姊頭和張尖叫起來摟著你。那瞬間你又想起國小的隔壁班女同學。
「你是男的,要保護我們兩個!」大姊頭說。
「對啊對啊,你救了我們,我們會報答你的。」張說。
你們安全返回營區的時候,王妞和ㄅ又不知道為什麼離得很遠。由於是提前入住,整組男女只能共睡一個只有一間浴室的房間。
基於某種理由,後來所有的女生睡床上、有女朋友的男生和女生一起睡床上,沒有女朋友的男生睡地上(為什麼呢?有女朋友的男生比較不危險嗎?)。
張最後一個洗完澡,頭髮濕濕的,只穿一件T恤和熱褲。「欸你們知道嗎?今天我們去後面場勘的時候遇到蛇欸!」她吹著頭髮大叫,「幸好蕭看到了!他救了我們!」關掉吹風機,張把整個身體塞進被窩,叫你過去。
「欸蕭我要報答你。睡我旁邊吧。」她拉開被子一側。
張一那麼說完,你立刻就想聽她的話,壓在她的身上,等燈暗下來的時候把手伸進她的胸罩裡,用下半身磨蹭她剛洗乾淨的大腿。
為什麼會這樣呢?你愣了一下。你喜歡的明明是Q,不是嗎?
「考慮那麼久喔?算了啦。」張癟著嘴蓋回被子,然後燈關上了。你抱著枕頭在冰涼的地板上躺了下來,發現自己的身體很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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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果然還是出了問題。而你們竟然在演出的時候才真的發現這個問題。
總之,舞台沒有可以更衣的地方。
第二場到第三場戲,王妞必須從一間鬧鬼的旅館回到過去。她穿著一件粉色T恤站在後台,手上拿著另一件水綠色的洋裝,就這樣停在那裡。你和ㄅ都看著她。上一場的台詞一句一句說完,而整個後台毫無遮蔽。
在你們給王妞任何建議之前,王妞就先動了。
她在你們面前,脫掉了上衣,露出她黑色的胸罩和半對乳房,接著把T恤丟在一旁,慢慢穿上水綠色的洋裝。你和ㄅ一起目睹王妞抖動的胸部和腰被皺摺的裙擺蓋上,然後,上一場戲結束了。
其他演員下台,張還推了你一把。沒有人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ㄅ和王妞一起上台演下一場戲。你一個人在後台想,就是這樣了吧?ㄅ和王妞最最誠實、最迷人、最邪惡也最親暱的瞬間,剛剛結束了。就在你眼前。
他是那麼愛她,可是她一輩子也不會愛他。然而他卻得到了她在他面前脫掉衣服的這個瞬間。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裸露。他唯一得到的。
她脫了衣服,但不是為了他。他只是剛好看到而已。你一直很想知道,後來他是不是恨自己剛好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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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營過後,王妞又一次拒絕ㄅ。ㄅ在那之後和系上另外一個女孩子交往,再也沒有和王妞一起參加過什麼活動。ㄅ跟大姊頭一直到現在還是朋友。這些對你而言一點也不重要,你在乎的只有Q。而Q在宿營過後竟然和J在一起了。
你甚至不知道J什麼時候闖進你和Q的神秘關係之中。某天同學上課時私語,看到J牽著Q的手走上山。你聽了才知道,你不過是另一個ㄅ。
沒有了ㄅ和王妞之間的什麼,你和Q之間也沒有什麼了。第二個寒假過後,你再到Q的宿舍,卻是為了見她的室友。你們在Q隔壁的房間裡聊天,你不知道Q在不在家,她的室友說昨天聽到J在隔壁傳來的碰撞聲。
「說不定J和Q昨天晚上一起睡了。」
是啊,說不定J和Q昨天晚上一起睡了。
你開始脫室友的衣服。從上衣開始脫起,然後是胸罩,接著牛仔褲,襪子,最後是一件膚色的內褲。你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順序。這是你背叛了Q、背叛了她、背叛了自己的性,並且和愛情決裂的順序。
你想起張迷人的身體。你不得不承認性和愛是分開的,即使那讓你變得多麼不幸。
「這是你的第一次嗎?」她問。
「男人在思考的時候是沒辦法勃起的。」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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