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分析會忽略感性嗎?
對於經濟分析有個常見的批評是「缺乏人的溫度」(或是類似的照樣造句)。以開發案來說,我們也許會看到支持者提出「蓋這個可以創造多少產值」,反對者則會批評批評這種角度「缺乏感情」。然而這種爭執通常只是雞同鴨講;如果要對抗「GDP 教」,應該要有不同的批評方式。Kris Chu 這篇文章雖然無關經濟學,但是是很好的出發點。
一件事情的經濟分析可以區分為兩種,一種是「結果會怎樣」,另一種則是「應該怎麼樣」。除非計算的方式有瑕疵,不然「結果會怎樣」不是雙方歧見的來源。兩邊意見不同的,其實是在「應該怎麼樣」的範圍中,對於該追求的目標有不同的意見。以開發案為例,「蓋了這個會創造多少產值」和「蓋了這個會加速海岸侵蝕」兩者都是「結果會怎樣」;至於哪一種才是決定性的因素,則取決於這個決定的參與者的價值判斷。而民主社會的可貴,就在於我們每個人都可以保有自己的價值選擇。
另一個類似的區分,但朱家安沒有談到的,是「右派」與「左派」的對決。左右之分的定義很模糊,但「結果會怎樣」並不是兩派的關鍵差別。嚴格來說左右之分是指兩邊在一系列的情境下,從頭到尾都以「政府的角色」作為判斷「應該怎麼樣」的依據,而且立場一貫。這當然是一種可能的決定方式,但絕對不是唯一一種。對大多數人來說,不同選項間的取捨通常是基於個別議題的狀況,而不是先看「哪個選項是左 / 右派」。
當然,這種看待議題分析的方法算是經驗主義。一般批評經濟學是功利主義的人弄錯了一件事:功利主義的價值判斷是經濟學的一種,但不是全部(而且功利主義的定義其實也和這些人之中的多數想得不太一樣)。但如果批評經濟學是經驗主義,那應該可以算是講對了,只是「打倒經驗主義者」大概沒辦法激發對骯髒經濟學家同仇敵愾的情緒。
我們似乎習慣把理性和感性對立起來。例如說,若有人提出詳盡的計算數據,指出若我們把故宮文物全數賣掉,足以支援臺灣人民在可見未來的「無條件基本收入」,他可能會被指責「只用理性思考,缺乏感性」。又例如說,有些人在被指出其邏輯謬誤的時候,會自我辯護說「我這是比較感性的思考方式」。在這樣的理解下,理性和感性似乎是兩種思考方式,是人可以選的。而一個人的思考會得出什麼結果,就看你選哪一邊。
我認為上面這種理解是錯的,而且它出錯的方式,可能會連帶阻礙我們和異議者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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