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郎歸》
......寶寐有一咪咪同情地瞥了臉色發僵的賀助理一眼,憋住想笑的衝動,點點頭道:「嗯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賀簡忍不住了。「妳……嬸婆們,妳們這是故意玩我嗎?」
「喲,敢嗆聲啊?你不怕鬼了?」寶寐一臉稀奇。
「……」賀簡下意識往她的身邊躲了躲。「呃,這、這不是有寶小姐在嗎?」
B組全員嘴角抽了抽──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賀特助。
寶寐閒閒地道:「你也算幸運的了,你這些『嬸婆們』距離入魔也只有一步之差,如果紙紮人真的把你這個姑爺架上紙馬,縮地成寸送回賀家迎親,等新娘子花轎一到,陰婚一成,你這條小命就真完了。」
這話一出,不只賀簡,全場所有大男人全寒毛直豎──當然,白摯依然眉眼清冷,神態雍容,絲毫不受影響。
寶寐偷瞄著身旁的他,又是一陣心兒酥癢,哎呀呀,還是趕緊把這裡的事搞定,她好想法子早日把人給弄到手……嘿嘿嘿。
念頭甫落,她隨即對美娘一眾鬼新娘問道:「妳們還記得自己未婚夫婿的姓名生辰嗎?」
「記得,我們自然是記得的!」
「好,都一一報給我吧!」
十數名鬼新娘噙淚顫抖喜悅地唸出了當年定親時,雙方寫在婚書上,刻骨銘心了一輩子的生辰八字。
她聽完後,陡一正色,雙手合掌,而後緩緩呈羽翼般左右往上一揚,只見指尖點點,飛出了無數雪白瑩然透金的小蝴蝶──
「去吧!把人全帶回來!」
眾人驚艷炫目間,小蝴蝶們彷若漫天雪花隨狂風飛捲、翩翩然飛出了賀家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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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自賀家巴洛克式老宅漸漸駛離的兩輛車內,眾人沉默不語,心中俱是深深激盪,久久難平。
……方才十數名殘破血汙發黑的少年青年魂魄茫然四顧,烙印在臉上五官每條肌理裡的驚悸痛苦痛苦絕望猶未消失,他們不敢置信地伸手摸過完好的四肢身軀……自己,不是已經被炸得斷肢殘臂血肉橫飛了嗎?
日軍軍刀銳利無情地戳刺驅趕著他們向前,引誘著美國空軍投擲下砲彈……只要砲彈扔下爆炸完了,那些轟炸機就得再盤旋飛回海上的航空母艦重新裝置火力……日軍就能趁這個時候再度推進侵略的戰線……
少年青年回想起臨死前無邊無際的劇痛、恐懼和苦恨不甘,痛苦地摀著頭嚎叫了起來。
「仲生……沒事了,沒事了……」
「福生,我在這裡,別怕,你回家了……」
「嘉聲……嘉聲……嗚嗚嗚……」
「佑生,你、你還記得我嗎?」
鬼新娘們撲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她們心愛的、苦苦等候了一甲子以上的未婚夫,剎那間淚水奔流,嗚咽不絕。
賀簡和柳助理、B組全員也淚流滿面……
白摯目光溫和悲憫。
寶寐也有些悵然,但她活了幾千年,人類的大善大惡,大好大壞,光明與黑暗,浩劫與救贖……她已看得太多。
滄海桑田,不過彈指雲煙。
愚蠢的人類啊……明明生命短暫不過數十年,爭什麼、搶什麼,貪得太過,最後不過黃土一坯。
任憑自己有饕餮般的大胃口,能吞噬盡全天下的權勢名利錢財,可只要接到閻王帖,不是什麼都一場空?
壞事做得多了,若還想著老子生前貪汙斂財殺人放火起碼富貴爽爽過了一輩子,死前只要吩咐子孫燒上幾大倉庫的紙錢,給老子拿錢舖平舖順黃泉路,老子到地府也還是個吃香喝辣的大爺。
我呸!
愚蠢的凡人啊……當作地府律法和金融法是擱那兒好看的嗎?陰間的洗錢防制法可比陽間的嚴格百倍,紙錢匯到地府銀行的帳戶裡,是隨時可以被抽重稅扣到負數,等這些壞傢伙上完刀山下過油鍋後,還得繼續打零工還冤親債主。
寶寐眸光微閃──唔,不過賀家這些兒郎們倒是身上都有淡淡善人功德之光的,是為了家國冤死的,日後回地府多少也有些補助款可領……咳,總之,安排個好人家投胎還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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