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民們一旦發現一個廣受擁戴的趣梗圖（meme）能夠加以變用，他們就會不惜一切把這個趣梗透支到再也沒法利用下去為止。「撩妹趣梗」近日在台灣網絡興起，大家都爭先恐後開闢尚未述及的田地，名人在撩妹，科學在撩妹，動物在撩妹，有個政客叫姚文智也參上一腿，到今天我見軍事群也玩這個梗。在外國，網民會製作「meme calender」記載每個月有哪些meme風頭一時無兩，同時見證着多少meme一瞥間送入集體遺忘的墳墓，淪為「死梗」。
流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着，所有流行預測亦因此報廢，因為就算應驗了都早已過時了。在梗死之前趕上尾班車，構成時下文化的主流。理論上這一代人應該比起誰都更渴望抱緊永垂不朽的東西才是，但實情相反。由於當下失諸交臂的東西很快就被接踵而來的補上，雞死雞鳴之間，綿密的耀眼瞬間已夠目不暇給，令到現代人無暇去顧及永恆。或者說，這種暴力沖刷的流行已成為終極永恆本身，像一頭高速腐朽又高速重生的不死怪物。
網民上下其索，尋找可點擊之物，人生有甚麼意義？廿一世紀的答案就是「創造可點擊之物」，Meme is life，連我也要借助趣梗圖才可誘人點擊我的文章，相比那些「留言pm答案」或「點擊續看下文」的營商手法，我算很有良心了吧。前年還有人高呼「內容為王」，但實情在這種時勢，再好的內容亦只能做形式的婢女，寵幸才是王道。
貓貓狗狗象徵寵幸，所以它萬試萬靈地塞滿了點擊，但充滿了意義嗎？於是，網民們當下最迫切的的問題是這個：「無意義之物為何點擊率要爆燈？網絡世界怎會耀眼得一片雪盲？」
我們在流行之中不斷經驗某種挫敗，在連結的地雷陣中不斷匍匐前進，抬頭一望，四面八方投來一個又一個震撼彈，人人在一己陣地進行攻防，想征服更多資訊，也排除一切異見，既想不為流行所動，又經不起試探獻上點擊。所有網民都被牽扯其中，強行互聯，我們能打發時間，但打發不了這無聊和無謂。
見證那些撩妹金句突然海量地炮製出來，一個好好笑的笑話被翻說到不好笑為止，不知怎的就好想他們收手，高抬貴手。再好的貨品都會因為肆意傾銷而變得廉賤，但不消費一些人人都消費的東西，人卻沒有這個德性做得到，所以我們只能做一個淪落人，旁觀那流行的枯榮。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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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於香港，已出版小說《地球另一端》，可inbox網購。新作品《捉姦》於書展「出一點文創」1A-B10攤位有售，預購者可到場取書或等候郵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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