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壞人再壞 看守這片原始心態】
童話故事中的壞人
每天晝夜不斷地籌謀著
千方百計要傷害人
白雪公主躲到森林 長髮公主逃出高塔
三隻小豬不停地逃跑 七小羊躲在櫃裡
最後他們都會靠自己的力量打敗壞人
小羊留守到最後
帶著羊媽媽去把狼的肚皮剪開
把所有小羊救出來
-----------------------------------------
#地上有裂痕長街很敏感
棟棟鐵石 並無丁點痛心
雲霧太深 #摩天都市連亮燈也很暗
抹煞僅有的方向感
大廈正下沉 繁花將再生
就像拒絕滅亡 生命力強韌
同綻放鬥繽紛 越過黑夜走更近
置身心中青翠樹林 沿途有你的足印
#任事情再壞珍惜這片原始心態
天高地厚 小火種 沒蔓延 別無限放大
甚麼遷與徙 #尋覓同伴笑著去捱
#綿羊躲開猛獸 萬物就這麼 分好與歹
任問題再大 看守這片原始心態
人群外 水亦靜 天空亦靜 完美的境界
回歸一生最初 沒有污染 沒有報仇討債
#可以吧帶著這顆心
明日已是 花花新世界
(來吧退後 環抱大世界)
#洞穴那族群寒風中抱緊
#望著歲月漫長虛度亦無憾
#平靜對抗兇狠 受過衝動的教訓
哪天清風吹散密雲 #同行有更多足印
混亂下如常生活
#求情無用求救助亦無門
神繼續旁觀
仍是這樣過 我要在我心開滿花
無人可以管 所以繼續遊玩
#任壞人再壞看守這片原始心態
#圍牆內守候著好好活著人縱使不快
回歸一生最初 沒有扼殺 沒有變成反派
寬恕吧 帶著這顆心
明日已是 花花新世界
#當看膩了炎涼世態
#從心態上找尋寧靜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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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心態 #吳業坤
作詞:#陳詠謙 作曲:#黃思彥
編曲:黃思彥
監製:#舒文 @ The Music Z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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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4萬的網紅Kwan Gor,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各平台已上架? KKBOX: https://bit.ly/3jmE28p MOOV: https://bit.ly/30Hs9RW JOOX: https://bit.ly/3hnPrCV Spotify: https://spoti.fi/32E4aFP Apple Music/iTu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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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心態》係我嚟到新公司嘅第一首作品,亦係我沉澱後所得到嘅一個答案。
原始心態 - Official Music Video
作曲:黃思彥
填詞:陳詠謙
編曲:黃思彥
監製:舒文@Zoo Music
主唱:吳業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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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業坤 Kwan Gor - 原始心態
作曲:黃思彥
填詞:陳詠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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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從來未愛戀過. 但很珍惜跟我在消磨. 我笑我原來是我的錯. 裂開的心還未算清楚. 如此天真竟得我一個. 付出的心你收不到麼. 如果你知我苦衷何以沒一點感動. ... <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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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梣谷─艾薩拉交界 水車小屋 P.M.5:15.──
悶在膝間,瑟凡西諾倏然抬頭。地獄獵犬尼姆厄斯正在她的心靈空間中
低吼。
「怎麼了,尼姆厄斯?」她朝虛空問道。
地獄獵犬沒有回答,只是壓低覆滿剛毛的身軀,兩條帶刺長鬚警戒開闔,
口中發出威嚇的吼聲。瑟凡西諾將牠自虛空喚出來。
「為什麼這麼緊張嘛,尼姆厄斯……怎麼了嗎?」
她拍拍地獄獵犬的腦袋。無眼的地獄獵犬趴在地上,帶刺長鬚豎在身旁,
朝木屋後方的牆面不住戳探,像在偵測什麼似地緩緩游移。
瑟凡西諾提起靈魂收割者,放輕腳步走出去。尼姆厄斯跟在她身旁。
落日在溪流表面染出整片橘紅。遠方有歸鳥疏落的長鳴。四周景色依舊
如常,看不出任何異狀。
尼姆厄斯的刺鬚還舉得高高的。瑟凡西諾深吸一口氣,握緊鐮刀謹慎轉
過牆角。廢棄的水車倚在牆板上,遮住了她的視野跟道路。瑟凡西諾猶豫一
下,朝地獄獵犬點點頭。地獄獵犬立刻尾巴猛搖,壓低身體鑽過水車縫隙,
嗬著大氣跑向木屋後方。
木屋後方傳來窸囌聲。有某種東西正在移動。
瑟凡西諾抽抽鼻子。燃煙味間有股腥氣,微小卻尖銳地戳弄著她的感官。
水聲潺潺,她卻能聽見自己的輕喘,還有牙齒格格的發顫。
尼姆厄斯突然高聲怒吠。瑟凡西諾立刻轉從另一側衝去。木屋後方傳來
撞擊聲。她的鐮刀刀尖立刻凝起暗影能量。尼姆厄斯在屋後哀鳴。她的冷汗
已經滑下後頸,渾身爬滿了恐懼的寒意。
「尼姆厄斯!」她繞過轉角,衝近倒在屋簷下的地獄獵犬身邊。地獄獵
犬翻身爬起。她在自己的寵物腿上看見一道裂口。「怎麼回事?敵人在哪!」
地獄獵犬抖抖尾巴,挺起身子朝她背後怒吠。瑟凡西諾猛然回頭,一道
白影已經朝她迎面撲來。
她倒抽一口氣。熱氣與腥臭味淹沒了她的呼吸。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95
Riddle and Puzzle II
──梣谷─艾薩拉交界 急彎河畔 P.M.5:59.──
「──你也真奇怪耶,萊克特?」皺著眉頭,希理絲問道:「既然你想
殺瑟凡,那當初又何必帶她出來?直接在黑石深淵解決不是比較快?」
「我是有這打算,可惜事情沒那麼簡單。」
「哦?看來當時狀況很精彩嘛。」夜精靈轉轉眼珠,「這跟你為什麼能
在黑石深淵躲那麼久有關?」
「幹嘛?接了外包不夠,還想從我這多挖一筆情報去賣啊?」
「當然囉!欸,防衛心不要那麼重嘛?來幾句好聽的,我聽爽聽舒服了,
說不定就會成為你此時此刻最需要的好朋友呀?」
「我可沒蠢到相信一個要殺我的人。」
定睛望著希理絲,瑞斗扭曲嘴角,擠出冷冽的笑意。
「尤其當那個人還是妳時,就更不可能了。」他說。
──黑石深淵‧索瑞森寢殿 P.M.8:30.──
瑟凡西諾早已消失在光弧裡。瑞斗站在傳送門前,朝倚在牆邊的茉艾拉‧
銅鬚伸出手。茉艾拉望著他近乎哀求的眼神,安然而平穩地笑了。
「……你不是不能明白,只是相信眼見為憑。而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
個能夠讓你打破一切原則的人。」她說,「去吧,孩子──再見了。」
她點點頭,臉上依舊笑得溫柔。瑞斗閉上眼,長長嘆了口氣。
「好吧。」他低聲說:「實在是太遺憾了。」
剎那間,他飛快彈指,指尖白光驟然迸散,倚在牆邊的茉艾拉公主瞬間
化作綿羊。綿羊輕鳴一聲,顯然有些困惑。瑞斗望著對方迷惘的雙眼,表情
無奈而苦澀。
「如果妳肯放棄結盟乖乖跟我走,那對所有人而言都是好事──我可以
拿到政治庇護,妳可以平安回家,黑鐵不會再相信銅鬚,暴風城也不用再疑
神疑鬼,只當一切從沒發生,以後大家繼續當好朋友。」
他張開雙手,掌間燃起熊熊烈焰。
「但既然妳懷了索瑞森的孩子,那情況就不同了。」他說:「我很遺憾。」
他隨手一揮,火球在綿羊身上轟然炸開。綿羊哀鳴一聲,變回人型軟倒
在地。瑞斗再度拋出火焰。茉艾拉高聲尖嗥,卻只能被火網緊緊捆住,慘叫
著在地上瘋狂打滾。
困在火網中,她伸手想施放治療術。法師輕彈響指,法術反制立刻抹去
她腦中的治療法陣。茉艾拉嗚咽著,翻身滾到達格蘭‧索瑞森身邊,靠著自
己昏迷不醒的戀人哀吟。火焰將她燒得嘶嘶作響,她的嗚咽聲越來越低,輕
得像是全被烈火燒化在黑煙裡。
刺鼻的焦臭味瀰漫在寢室裡。達格蘭‧索瑞森還沒清醒。茉艾拉‧銅鬚
已經完全不動了。
望著蜷曲在地的茉艾拉,瑞斗聚起稜彩護盾,小心翼翼靠近屍體,接著
看見對方斷氣前,輕輕貼住索瑞森掌心的焦黑右手。
他紫眼一沉,心底有些觸動,卻很快凝定心神,一把摘下茉艾拉頸上的
綠寶石項鍊。要得到麥格尼的認可,勢必得拿出點成果。雖然茉艾拉死了,
但若能帶回她的隨身信物,那只要在回報任務時用點技巧,這場拯救行動其
實也不算失敗。
將項鍊塞進懷裡,瑞斗粗聲喘氣,轉身奔向傳送門。
他的心臟在胸膛中激烈搏動,難聞的焦味戳著他的鼻腔與喉嚨,綠寶石
項鍊隔著衣服貼在他胸口,溫度高得彷彿能穿越他的皮肉,在他體內紋下鮮
明而醜陋的灼傷。所有感官知覺都令他難以忍受,連煤灰沾在身上的觸感都
讓他想吐,打從心底作噁,直想掐住自己的喉嚨趴在地上,把所有淤積在身
體裡的厭惡跟焦慮嘔出來。
──那是不可能的,孩子……
陰惻惻的嗓音自他背後響起。瑞斗猛然回頭,愕然看見茉艾拉‧銅鬚正
撐起身體,緩緩抬頭盯視他。熊熊火焰包圍著她,將她溫柔端正的面孔燒得
面目全非,連骨架都因高溫而脆化曲折,只能在地面扭著身體,怪異地傴僂
爬行。
朝著法師,她伸出手,皮膚因高溫而從內部燒化,大片大片地自肌肉上
脫落,燃著餘火掉落地面,發出細碎稠爛的拍擊聲。
──你吐不掉的,那就是你,是你真正的樣子,是你幹的好事……
脂肪燃燒的黏膩與濃臭幾乎能逼瘋人。
──是你殺了我。
而她無唇的嘴巴宛若黑淵,開闔間吐出憎怨的話語。
──不管你到哪,這件事都會跟著你……和我一樣,看著你,跟著你……
瑞斗猛力揮手,數枚光球飛快擊中焦屍,精準劈飛茉艾拉探出的右手,
黑炭般在牆上砸得粉碎。幾發祕法衝擊接連閃過,攔腰斬斷她剛撐起的上半
身,燃著火焰的腦袋瞬間重擊地面,自破裂處汨汨流出粉色的大腦碎塊。
瞪著焦屍,瑞斗劇烈喘氣,卻又馬上轉頭掩住口鼻。人體燒灼的惡臭實
在太過濃烈,每下呼吸都像在將他的肺臟撕成碎片。
然而,躺在地上的茉艾拉卻還在蠕動。掙扎著焦黑的軀體,流淌著破開
的臟器,燒得蜷曲的手仰天空抓,宛若一隻巨大漆黑的怪蟲。
仰著脖子,怪蟲咧開大口,從洞口扼出乾枯的笑聲。
──對,就是這樣,你就是這麼做的……一次不夠,還想殺更多遍……
你就是這種人,我知道……我很清楚……
喀啦。她扭轉脖頸,正面直視瑞斗,睜著碧綠的雙眼,在火焰中緊緊盯
住他。
──因為我就在你體內……每回呼吸,都能鑽進去……你用我的命換你
的命,那我也可以,我也這麼做……
伸出手,她顫抖著指住他胸口。瑞斗下意識跟著低頭,卻發現自己胸前
不知何時,竟已染上整片黑漬,黏稠光亮宛若焦油,正從他的心臟部位不斷
湧出,染遍他的胸腹,沿著脖子逐漸往上,往他臉上緩緩爬去,像是要將他
拖進深淵裡直至滅頂。
──我就在那裡,萊克特……不管你逃到哪,我都在那裡……
「──少來這套啦賤人!」
瑞斗狂吼一聲,魔爆術跟著炸開。化作巨蟲的茉艾拉剎時消失無蹤。魅
魔娜瑪拉倒在他面前,大半個身子已散作暗影殘渣,潤紅的嘴唇卻得意上揚,
眼角妖媚地勾著他笑。
「不錯嘛,小鬼……」指住瑞斗胸口,她格格嬌笑。「但我提醒你:那
可不是假的啊……」
瑞斗低下頭。那片黑漬正往他的心臟部位急速收縮。他倒抽一口氣。
娜瑪拉縱聲大笑,笑聲隨著她的最後一點殘渣,在空氣裡散逸無蹤。普
拉格正站在寢室門口,成團黑霧在他掌心聚攏,像是凝縮了世上的所有惡意。
「妳做得很好,娜瑪拉。」他在尖帽下瞇起細眼,眼神冰冷宛若寒針,
挾著惡意直接戳向瑞斗。「晚點讓妳去找羅克諾特。」
黑漬已經完全鑽進瑞斗胸口。瑞斗咬緊牙關,不再戀戰,回身施個閃現
就往傳送門衝。一枚巨大的黑球同時在他身後爆開。整個空間裡漫著腥熱的
臭味,宛若屍體灼燒時的惡臭。
「『別忘了約定,萊克特』──我本來是想這麼說的。」重新凝起法術,
普拉格盯住正往傳送門狂奔的法師。「但既然你有意放過她,那我猜你大概
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守約了吧?」
他扔出渾沌箭。瑞斗聚起稜彩護盾,反手往術士方向揮了發七彩彈幕。
普拉格連忙退開,瑞斗趁隙躍入傳送門。
七彩彈幕在牆上劈出一道深溝。普拉格撿起閃躲時落下的尖帽,手指滑
過彈幕削過的位置,輕輕撫觸那沒留下半點毛邊,光滑到不可思議的鋒利削
痕。
盯著傳送門消失的殘影,普拉格戴上只剩半截的尖帽,細心拉好帽沿。
「別再失約了,萊克特。」他安靜地說。
──梣谷─艾薩拉交界 急彎河畔 P.M.6:01.──
「──我的最大問題,就是對妳掉以輕心:以為跟陌生人比起來,妳會
更值得信任。」
停頓一下,瑞斗迎著暮色凝視希理絲。明明她的身影被夕陽照得如此模
糊,彷彿即將融入橘色的天空,但他卻依舊能清楚望見她散在風中的紫色長
髮,和那對燦然閃爍的金色眼睛,清明澄澈通透無比,簡直和他當年在巨石
水壩看見她回眸望他時一模一樣。
崖邊吹來的山風掃過他們之間,他們隔著一條手臂無法觸及的距離靜靜
對望。強風挾著水氣朝他迎面撲來,而他在風中嗅見了記憶裡的淡淡苦甜。
「馬迪亞斯‧肖爾曾去找過瑟凡西諾,軍情七處已經開始行動了。我若
不趁局勢最亂時逃跑,未來就是死路一條。」他說:「但那傢伙當然也知道
我會這麼想。」
「而軍情七處最擅長的就是暗殺。」希理絲說:「所以你出發前才提心
吊膽防得要死,就怕我或艾波恩是來殺你的刺客。」
「但我沒有防到妳。」瑞斗移開視線,像是在逃避過去的幻影,又像是
早已徹底受夠一切。「艾波恩確實沒問題,妳則是我認識的人。就算我們沒
那麼熟,我也很確定妳絕不會加入任何官方組織。如果來的是別人,情況就
完全不同了──那賊頭的確想得很周到。」
「釣得太明顯囉,萊克特──軍情七處當然不曉得我認識你啊?否則若
我接了外包反而幫你逃跑,那他們不是很虧嗎?」搖搖頭,夜精靈發出不滿
意的嘖嘖聲。「套話技巧一下變這麼廢,我看你要不要先解除法術,好好專
心跟我說話,免得繼續被我侮辱你的智商?」
亮出藏在袍底的手,瑞斗縮緊紫眸,散去掌間白光。希理絲掩著嘴笑。
「對嘛──我不怕被滅口,顯然軍情七處根本沒對我透露太多。你是為
了確認自己哪裡露出馬腳,才會站在這邊跟我開檢討大會的。」勾著手指,
她挑釁地說:「想問什麼就問啊?我又不像你那麼小氣,有情報都不分享一
下的。」
瑞斗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夜精靈一臉坦然。
「你破綻可多囉。」她說:「軍情七處是沒說什麼。但只要比對一下近
期消息、政治情勢,還有你曾進過黑石深淵的事實,要推出他們的發包理由
並不難。」
「也對。如果是妳,這些線索的確夠了。」瑞斗冷聲道:「那妳當初在
暴風城為什麼想跟我解約?」
「因為你這人非常犯賤:別人想留,你就要趕他走;真的要走,你又巴
著大腿求人留下來。接著我只要態度突然轉變,你就會見獵心喜,馬上衝來
想踩我兩腳。因此雖然我怕青蛙這種屁事非常扯,純粹是看到什麼扯什麼,
但你還是相信了──因為你『想』相信我跟這一切都沒有關係,你『想』相
信我。」
睨著面有怒意卻無可辯駁的黑髮少年,夜精靈指住自己腦袋,悠然昂首。
「『人都有意外弱點』、『態度轉太硬肯定有鬼』、『太荒謬所以才想
不到』──我都能想像出,你當初是怎麼說服自己的了。而你之所以會犯下
這些低級錯誤,是因為你打從一開始就弄錯前提,把一切都弄反了。」
眨眼間,她臉上的嘲弄突然化作無奈,卻又在轉瞬間迅速抹去那份情緒,
彷彿那不過是他眼花所產生的錯覺,或只是他又一次的過度期待。
「我們當然很熟。」她的手指輕輕抹過胸口,順著雙乳劃出柔軟的曲線。
「但你從來都不認識我。」
瑞斗沒有回答。他已經完全恢復冷靜,再沒露出一點多餘情緒。希理絲
仔細端詳他。而他也明白:對方絕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錯過他的任何神色
變化。像是隔著鏡面觀察彼此,用對方的眼底倒影確認自己的存在意義。
他們總是不斷試探對方。一直都是。
「……你會急著想找浮木也是沒辦法的。你那時的確需要幫手。」
在短暫的無聲對峙後,希理絲率先開口,態度卻略微退後,像在等待對
手的下一步進攻。
「軍情七處專精暗殺,你一個沒受過相關訓練的人根本無力處理,也無
法解釋遇襲原因。而剛在旅館大鬧一陣的我,當然就是你推卸責任的最佳人
選──不管旅途中遇上什麼問題,肯定都是『那個賤人』的問題,不是『瑞
斗‧漢尼拔‧萊克特』的問題。」
「妳明白我的意圖,於是便順勢入隊,事後再找機會洗白形象。」面對
這手以退為進,瑞斗淺淺回戳,卻不繼續深入,只選擇彰顯自己確實還有攻
擊能力。「瑟凡跟艾波恩都很吃賣慘這套。看妳身負冤罪,卻還是強打精神
繼續帶路,那他們當然就疼妳入心,以後無論有什麼狀況,情感上都會站到
妳那方。」
「沒錯,但我之所以能成功洗白,則全得歸功於你──若不是因為你硬
要去秘密營地,惹出後面那一連串風波,我根本不可能拿到悲情少女的身分。」
瑞斗眉毛動了一下。希理絲勾著頭髮,眼神流轉像是在評估對手動向。
「我們都知道:那男人是部落誘餌,最佳解法就是放他去死。只要我們
聯手,當晚完全有機會偷偷做掉他。再不然,我帶大家去營地時,也曾故意
繞路製造機會,但你卻只把那傢伙顧得好好的,完全沒有動手。
我們一直都有不涉入軍事行動的安全選項,可你卻各種裝死硬是不選,
把情況壓到最極限。這是因為打從一開始,你就想混進那個秘密營地。」
瞇起金眸,她嫣然一笑,言語鋒銳如刀。
「──那麼多人追著你跑,你想活命就得找條新的大腿抱。」她輕聲道:
「所以啦,只要你知道秘密營地在哪,那你就能去認部落當你的新爹地囉?」
──梣谷‧「誘餌Z02」搜索隊負責區域3-3 A.M.9:47.──
「只有藏著秘密的人,才需要這麼小心。可惜不管是什麼秘密,藏久了
總會有曝光的一天。」
祖賽克彎腰掬起一把土。姆夏看見土中摻著細粉,在陽光下映出淡淡綠
光,像綴在夜空的點點星辰。祖賽克撥開泥土,露出裡頭那塊打磨到一半的
綠寶石。
「人只要一急,就容易出事。」他慢慢地說:「看來他們離開時,還是
漏了點細節。」
「在這荒郊野外還有心情練珠寶學,對方大概是誤打誤撞碰上誘餌,又
不忍拋下傷患的平民或旅人吧。」姆夏搖頭,「我實在不喜歡這種狀況。」
「我明白。但妳也看見凡娜莎的樣子了,直接要她放掉這條線,她是不
會甘心的。」獸人嘆道:「軍方本來也不好對平民出手,最後多半得不了了
之。這就當是讓她心裡有個底,未來她想怎麼做,就全看她自己了。」
「也是。看見搜查有進展,起碼能讓她有點安慰。」
捧著綠寶石,他們經過幾名負責守衛的下級士兵,往臨時營地走去。
「──而且對方是不是平民,也有待商榷。」祖賽克續道:「那些人清
理營地痕跡的手法很仔細,一般人通常沒這麼細心。」
「他們撞上的是遇襲的士兵,當然要謹慎行事,免得自己也捲入意外。」
「與其這麼麻煩,扔下他一走了之不是比較快?」
「我可做不出這種事。」牛頭人睨著長官,「你難道就做得出嗎?」
祖賽克笑而不答。姆夏也跟著笑了,卻又很快低下頭。
「……對方顯然也做不出這種事。」她的語氣有點無奈,「雖然對凡娜
莎很抱歉,但我居然有點希望:那些人真的只是群善良又慌張的平民。」
搖搖頭,祖賽克低聲嘆氣,沒再接話。
驀地,一名食人妖士兵匆匆奔來,在他們面前站定行禮。聽著對方的報
告,姆夏警覺地擺擺尾巴,祖賽克也沉下表情。
他們跨上座騎,在士兵帶領下來到另一處搜索區域。偵查兵們撥開草叢,
讓長官看清他們的發現。而在雨後積起的水窪中,幾枚晶亮的寶石碎片正埋
在那裏。點點粉塵在水面上漂浮,散著幽微而美麗的綠光。
「是雨。」姆夏低聲道:「雨把這些碎屑全沖散了。」
「這方向不是往阿斯特蘭納或銀風避難所。」拈起一撮濕泥,獸人戰士
仔細觀察那些碎屑。「要說慌張,這好像又有點太慌張了……」
「是陷阱嗎?」
「難說。但若是陷阱,那就表示對面已經察覺誘餌這件事。真是這樣就
麻煩了……」祖賽克沉思片刻,「總之先照原定計畫,繼續追蹤吧──可能
性太多了,不能全憑推測,最後總要有個結論。」
定睛望向森林深處,他若有所思。
「……而且誰知道呢?」他說:「或許這一次,我們會中大獎也說不定。」
──梣谷─艾薩拉交界 急彎河畔 P.M.6:06.──
「──我沒有中間人牽線,過去在聯盟又有點成績。平白無故說要投誠,
部落那邊根本不會相信。」攤開雙手,瑞斗淡然道:「我若想成功跳槽,就
得主動表達誠意,先向他們證明我的價值。」
「而他們找得要死的秘密營地,當然就是最有價值跟誠意的伴手禮。」
「沒錯。」他瞇起眼,「看見妳的預定路線時,我就明白了:妳表面裝
蒜,實際卻對夜精靈的小花招心知肚明。既然妳不肯老實,那我當然也只能
逼妳把情報吐出來。」
「而那個不請自來的誘餌,就成了你從天而降的完美工具人。」希理絲
接口道:「說穿了,即使沒有那傢伙,你還是能用你那個時好時壞,又無從
驗證的神奇詛咒逼我帶大家進營地。只是因為有了那男人,你才一直對此絕
口不提,直到察覺大家有意打道回府,才又把這招搬出來賣慘,讓瑟凡跟艾
波恩那兩個充滿大愛精神的人放不下你,心甘情願陪著你繼續前進,自願成
為你逃亡時的拋棄式盾牌。」
「這妳就錯了,我那詛咒是真的,否則我幹嘛跟妳討那幾塊石板?而且
我可沒有刻意賣慘,一直都是實話實說,告訴大家『我可以控制詛咒,它對
我沒有影響,請不要太過擔心』,是瑟凡她們自己不肯相信而已。」
盜賊一臉不以為然,瑞斗冷眼看她:這麼看來,她並不記得先前昏迷時
被他解咒的事,即使記得,也多半無法作為談判籌碼。
──她向來是個不知感恩的混蛋,也是操弄人心的箇中好手。對她動之
以情,只會反成為她的嘴上肉。只有踩穩立場,別被她的任何舉動撩撥情緒,
才有機會找出突破口。
「不過有一點妳說對了:我只是想混進營地,用什麼藉口並不重要。」
他說:「但既然妳早就明白我的意圖,那妳當然不會讓我稱心如意。」
「是嗎?」夜精靈笑了笑,「你說要救人,我也救了;你想去秘密營地,
我也帶你去了。我這麼溫順聽話,你是還有哪裡不滿意?」
「當然有,因為那個指揮官並沒有冤枉妳。把部落引去營地的人,的確
就是妳。」
盤起胸口,瑞斗冷笑一聲。
「被抄掉的營地情報,就只是沒人要的垃圾。」他說:「妳知道我想跳
槽,所以乾脆將計就計,表面乖乖順從,背地卻引來部落,直接斷了我賣情
報的機會,還趁機撈到悲情少女的身分。一方面洗白形象,二方面也讓我以
後完全沒機會接近其他營地,只能和妳一起在森林裡被人追殺,成為部落的
眼中釘。
既然不能阻止我進貨,那就讓我找不到買家。雖然我是被坑的那方,但
我還是得說:妳這釜底抽薪真是抽得有夠完美,漂亮到連我都想為妳拍手叫
好了。」
「噯太誇張了,沒那麼神啦!就跟你那誘餌一樣,都是見機行事。巧合
而已啦!」盜賊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你想嘛,我又不曉得部落動向跟雙方
軍力,哪會想到那營地竟然有人能活下來,甚至還有力氣來抓我?我再怎麼
會算,也不可能算到這種程度吧?」
「所以妳不否認其他部分。」
「有必要嗎?」她淡然一笑,「我本來以為,你在當起司趕老鼠時就該
察覺這件事了,沒想到你居然現在才想通。」
「因為我沒想過竟然有人能做得這麼絕,只為了斷我生路,就滅了夜精
靈一個營地。」
「你不也只為了自己求生,就想賣了那些人?反正那營地是滅定了,我
也只是讓她們死得對我更有利一點而已。更何況,當初若不是因為你想挖情
報,我又怎麼有機會反將你一軍?」
瑞斗默然不語。的確,就結果來說,那個秘密營地無論如何都會滅在部
落手上,差別只在是誰把敵人帶過去而已。以利用那些死亡而言,他們兩人
並無差別。
說白點,這就是場互相挖底的情報戰,比的就是誰能更快摸清對方手牌,
誰能更早掌握對方企圖,誰又能在不驚動對手的情況下搶先出擊。若不是因
為他在還沒看清賭局本質前,便貿然將籌碼押到她身上,那她根本不會取得
這些優勢。
「──你懂了吧,萊克特?到目前為止,我都是見招拆招,從來沒有主
動出手。因為我一直認為,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只要別踩到最後一步,一切
都還有救。」
垂下眼,希理絲嘆了口氣,聲音輕得像是要就此消逝在即將幻滅的暮色裡。
「──但事到如今,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梣谷─艾薩拉交界 急彎河便橋‧梣谷側 A.M.10:33.──
看著遠在對岸的術士與夜精靈,姆夏緊張地刨著前爪:她之所以安排這
場伏擊,原本就是為了分散對方戰力。儘管這不是她最期待的形式,但以成
果看來,也算成功了一半。
站在礁岸邊,聖騎士與法師緊靠彼此,已經做好應戰準備。化作幽狼的
姆夏走出樹林,大大方方站到他們面前。
聖騎士與法師瞪著她,她毫不畏懼正面回望。聖騎士端詳她許久,眼底
的警戒忽然有了變化。姆夏抖抖耳朵,仰天長嚎一聲,轉身退回森林裡。
她知道對方已經理解她的意思。
正如她所料,她身後很快傳來了追趕聲。姆夏忍痛維持腳步穩定,穿過
樹叢來到另一片空地。榆樹黃葉飄然落下,她在林風中化回原形,轉身面對
敵人。
法師周身繞著護盾,聖騎士將他護在身後。「妳的目的是什麼?」他用
生硬的獸人語問:「妳來不只想報仇。妳要做什麼?為什麼偷襲,又不攻擊,
要這樣做?」
而姆夏看著他們,眼神平靜而坦然,已經徹底做好心理準備。
當在河邊發現那些似曾相識的寶石粉塵時,姆夏才突然明白:打從一開
始,她們就走錯方向了。
先前她們總認為,一切全是從凡娜莎那件事開始的:凡娜莎追著仇人蹤
跡離營,卻意外碰上逃跑的夜精靈,並於交戰中不幸被那群狂人偷襲,最終
落得兩敗俱傷。而之後所展開的一連串戰鬥與衝突,則全是這起慘劇引發的
後續。
可實際上,凡娜莎與那群狂人的相遇,從來都不是偶然──早在她們沿
線追查,找到尋覓已久的秘密營地時,她們所有人便已被捲入其中,成為某
人的獵物了。
──有某個人,刻意利用她們放出的誘餌,讓夜精靈營地意外失陷,又
巧妙引導雙方的仇恨情緒,使她們被獵兵部隊一網打盡。利用既有的戰爭,
將一切偽裝成單純的陣營衝突。而那名夜精靈指揮官正是因為察覺此事,才
會冒險追上那傢伙,進而遇上正要追查誘餌生前最後碰面對象的凡娜莎。
但若是這樣,則這人勢必得對間諜行動及軍隊佈署相當熟悉。可從現有
資料看來,她們的主要追捕目標並沒有相關紀錄。
然而,就像她們曾忽略戰爭底下的惡意那樣:如果那個瘋狂天才,只是
以平民身分當掩護,躲在其他冒險者背後引導一切的話,所有疑點就都能說
得通了──對一個不把任何勢力放在眼裡的人來說,這種兩面手法是完全可
能的。
姆夏無法肯定自己的猜測,這些寶石殘渣也算不上什麼證據。更重要的
是:即使她的推論是正確的,那群聯盟也不會交出兇手。
對她來說,那個人是陰險狡詐的嗜血狂人。但對那些不知情的聯盟而言,
那個人是生死與共的夥伴。只要她顯露敵意,那群被蒙在鼓裡的聯盟也會立
刻反擊,宛若所有戰爭的縮影,而那正是對方想要的結果──讓憎惡的戰火
繼續蔓延,直到世上所有一切全被焚滅殆盡。
──既不屬於任何勢力,也不在乎任何利益,只是蠶食著人與人的信賴,
視情感與羈絆為玩物,狡猾地藏在仇恨底下,刻意激化這場戰爭。
或許就如奧斯所言:除了認清現實以外,她已經沒有什麼能做的。或許
到最後,什麼都不做地靜靜接受這些事,反而才能帶來最好的結果。
甚至或許,打從她踏上戰場的那天起,她便已無法回頭,注定只能在仇
恨的浪潮中隨波逐流,最終磨去自己的形狀,成為時間長河中的一點微塵。
而那把至今仍在燃燒的怒火,也不斷在她的心中提醒她:她不過是個凡人,
絕不可能跳脫這場世代綿延的戰爭,甚至無法跳脫自己的情緒。
然而正因如此,她才無法讓一切全被簡單帶過,讓痛楚最終只化作一紙
報告,蓋完章後就此塵封。
「有幾點,我要事先聲明:第一,我是以軍方代表的身分,站在這裡與
兩位交談的。第二,基於風險考量與軍方立場,這場談話不會留下任何形式
的正式或非正式紀錄。第三,迫於無奈,我們的邀請方式略顯粗暴。但只要
你們肯合作,那我可以保證:我和同伴都不會隨意出手。方才我們沒有繼續
追擊,便是最好的證據。」
姆夏微微昂首,擺出居於優勢的從容態度。
「──只要我們有意,你們根本不可能活命。」她清楚地說。
聖騎士向法師低語幾句。法師點頭表示了解。聖騎士清清喉嚨。「明白
了。我的同伴,我將努力告訴他。妳們想做什麼?」
「我們需要為此負責的人。」姆夏回答:「先前我們雙方之所以發生衝
突,是因為我們認定幾位與夜精靈軍方高層有直接關係。然經過調查,我們
發現這是一場誤會。
儘管類似狀況並非沒有前例可循,但幾位造成的損害,已經遠超過單純
的『意外』程度。雖然我們彼此都能理解,這是場不幸的巧合。但到目前為
止,我們已經失去太多了。那些死亡不可能就這麼一筆勾銷。
基於軍方對外的一貫立場,我們不想隨意攻擊平民,也不樂見這種狀況,
更不打算推諉先前的錯誤。因此我們選擇當面對談,打算用損傷最低的方式
處理這件事。這已經是我們的底線──說到這裡,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德萊尼蹙緊眉頭,「知道是誤會,可是一樣這麼做,不是公平。」
「起碼兩位還有選擇。」姆夏面無表情地說:「我那些夥伴們,可是至
死都沒有過這種機會。」
德萊尼表情瞬間凝重起來。而姆夏只是看著他,讓他臉上的傷疤與僅存
的右眼,將她拉回那個殘酷的夜晚,悶頭按進當初看見沃斯塔夫被斬首時的
絕望情緒,以及在盛怒下壓住德萊尼,任憑風刃將對方砍得血肉飛濺,自己
卻也淚眼模糊的深刻痛楚。
「……我還記得,是你殺了沃斯塔夫。」她說:「當著我的面,用你的
斧頭,直接砍了他的腦袋。」
她神情漠然,彷彿抹去了所有情感。然而她垂在身側的雙手,卻不自覺
地握起拳頭。
「他是值得信賴的夥伴,也是彌足珍貴的戰友。像他那樣的人,不該受
到那種折磨。還有凡娜莎、小寇、萊沙、查查、邁爾德勒……」
即使不刻意強調,她在提起這些名字時,聲音依舊會微微發顫。
「──你們以為,我很樂意接受這種公平嗎!」她厲聲道。
或許是察覺情況有異,法師又以通用語飛快說了些什麼。德萊尼搖搖頭,
擺手示意同伴不用擔心。「……我明白了。」他挺起胸膛,長長吁出一口氣。
「如果我來,能使他們三個安全離開,我會非常感謝妳。」
他的眼中毫無懼意。姆夏凝視著他,胸口情緒翻湧,信心卻多了幾分。
就跟那個夜晚的所有懊悔一樣,姆夏同樣也記得:在那場血戰中,這名
德萊尼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拯救同伴──這樣的人,不會是她要找的對象。
除他以外,金髮術士容易心軟,也缺乏戰鬥經驗,法師則是未受過軍事
及間諜訓練的學者。總之目前看來,那名夜精靈盜賊是最可疑的。但姆夏還
不能完全肯定。
對方擅長玩弄人心,又刻意躲進人群,利用同伴做擋箭牌。只要其他人
繼續相信兇手,彼此存有同伴意識,那她就永遠不可能除掉這個人。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更不用聽你的指揮。」她冷聲道:「現在,
替那個人類翻譯,德萊尼──告訴他:我要問他幾個問題。只要他別輕舉妄
動,那我和同伴都不會隨意出手。」
德萊尼猶豫一下,側首向法師說了些什麼。法師揚起眉毛,往後站開兩
步,讓姆夏看見他的全身。
「──妳會說薩拉斯語嗎?」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他主動開口。「如果
可以,還是別透過翻譯,溝通上會更方便一點吧?」
「……稍微。」他的薩拉斯語不只標準,甚至流利得令人咂舌。姆夏不
禁暗自驚奇。「你懂部落語言?」
「達納蘇斯語跟薩拉斯語系出同源,差異不大。而且要讀懂高等精靈的
古籍,學會薩拉斯語只是基本門檻。」
他的態度實在過於鎮定。姆夏立刻提高警覺,連全身鬃毛都直覺蓬起,
像是嗅到了瀰漫林間的異樣氣息。
「請別緊張,女士,我並沒有敵意──應該說,雖然妳多半還不能信任
我,但我很樂意在這種情況下保證妳的安全,也完全無意傷害妳。」
高舉雙手,黑髮少年注視她,紫眸清澈而冷靜。姆夏看著那對眼睛,呼
吸隱隱急促起來,先前奧斯隨手貼在地圖上的筆記,在她腦中清晰浮現:
──所以到底幹嘛有重武器還用劍砍手腳?為什麼?
──目的?用處?
──不同人……
「──我知道妳是獨自行動,沒有任何同伴。」
望著姆夏,法師的嗓音無比溫柔,有股難以言喻的魔性魅力,簡直能蠱
惑所有人心。
「因此,也請妳開誠布公,直言妳的目的,好嗎?」
──梣谷─艾薩拉交界 急彎河畔 P.M.6:10.──
遠方星點正微弱閃爍,淡紫夜幕幾乎覆過整片天空,只有最後一點橘紅
還鑲在地平線盡頭,彷彿黃昏實在過於依戀大地,至今遲遲不願別離,離去
前還戀戀不捨地用手指輕勾大地的衣襟。
那點橘紅是它所能留下的最後一點溫情。只要它離開,所有白日的光明
與溫暖,都將在恍然夜色中消失殆盡,無可救藥地落進黑暗裡。
站在即將沉入夜色的崖邊,希理絲定睛凝視瑞斗,眼底金光燦然彷彿要
映穿整片夜空。
「這裡,」她指著自己的後腰,「曾被閃電箭刺傷。」
瑞斗記得那個部位,記得自己曾用手指摩娑那道傷痕。
「這裡,」她又指著她的左肩,「曾被斧頭砍中。」
瑞斗也記得那道疤痕,記得自己曾用嘴唇溫柔撫觸那個創口。
「而這裡,」她的手指滑過她的大腿,「曾被祕法飛彈砸過。」
瑞斗同樣記得那抹灼傷,記得自己曾無法克制地輕咬那道傷疤,甚至能
清楚憶起當他沿著線條往上,用唇齒蹭弄她泛著熱度的肌膚時,指尖在她腿
間觸到的潮潤,還有她口中同時溢出的呻吟。
一切都歷歷在目。而他冷著臉,讓自己對所有記憶視若無睹。
「──我對各種類型的傷口都很瞭解。」希理絲說:「你很清楚這點。」
「親身實踐。」她的聲音隨著夜風送來,彷彿她正貼在他耳邊低語。
「對。我知道。」他回答。
「看見那兩具屍體時,我雖然明白你的目的,也能看出發生了什麼事。
但我也曉得:那絕不是你預想的結果。」希理絲說:「我不懂為什麼會變成
那樣。直到現在都沒想通。」
「……說真的,我也不懂。」
而她的眼神是如此深刻,直到現在都還能緊緊扼住他的喉嚨,在唇槍舌
劍的言語交鋒中打亂他呼吸的節奏。一如他們接吻時只顧著唇齒交纏,急切
熱烈到甚至捨不得換氣,徹底耽溺於彼此舌尖的勾弄。
「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走到這種地步,我真的一點都不明白。」
凝視著她的雙眼,他平靜地說。
──梣谷─艾薩拉交界 急彎河便橋‧梣谷側 A.M.10:48.──
艾波恩瞪著牛頭人的屍體,腦中一片混亂。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他甚至
還沒來得及思考些什麼,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搞什……」他望向瑞斗,看見對方臉上同樣震驚的表情。「她這是……
她到底跟你說了什麼,艾波恩!」瑞斗問。
艾波恩完全說不出話來。
才開始對談不久,艾波恩就知道:這名薩滿是獨自前來,沒有任何同伴。
「──她說謊。」挨在他背後,瑞斗以通用語輕聲道:「附近沒有法術
反應。除非伏兵沒有施法者,否則這裡應該只有她。」
艾波恩頷首,示意同伴保持警戒,自己繼續佯裝對話──主動展現人數
優勢,才能搶得談判先機;多次刻意強調權威,則顯得欲蓋彌彰;再加上偵
測魔法的結果,艾波恩非常肯定對方是虛張聲勢。既然沒有立即危險,那麼
先探探口風,再觀察一下也無妨。
他當然知道這麼做會有風險。事實上,光是追著敵人衝進森林,本身就
是個冒險的決定。然而直到現在,艾波恩依舊沒能忘記那個血腥的夜晚,以
及當時這名薩滿的眼神,穿越黑夜直視著他,宛若要在他眼底烙下她的所有
情緒。
出於對那份意志的尊敬與認同,當察覺對方有談話意願時,他做了個冒
險的選擇。儘管這個選擇魯莽到近乎愚蠢,但艾波恩一向認為:有些事從來
都無法用言語傳達,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悟。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舊無法理解對方的意圖:如果只是想用軍方名號威
嚇他們,再分散戰力各個擊破,則對方大可直接把握先前的偷襲優勢,根本
不用冒著更大的風險進行談判。
──她到底想做什麼?又想利用這場對談達成什麼目的?
「──現在,替那個人類翻譯,德萊尼。」握緊雙拳,薩滿冷冷瞪視他,
氣勢逼人宛若蓄勢待發的鬥牛。「告訴他:我要問他幾個問題。只要他別輕
舉妄動,那我和同伴都不會隨意出手。」
艾波恩向瑞斗大致翻譯了牛頭人的意思。「……她是這麼說的。我總覺
得另有隱情。」他低聲道:「她想和你直接對話。我認為可以再觀察一下……
你怎麼看?願意談的話,我替你翻譯。」
「疑點確實很多,但似乎沒有立即危險。」瑞斗沉吟道:「我先用薩拉
斯語試試。多經一手不好判斷。」
瑞斗向來長於分析,艾波恩沒有反對的理由。然而沒多久,他們的對談
就停了下來。
薩滿突然深吸一口氣。艾波恩繃緊神經。薩滿將目光重新移到他身上。
「──聽好我接下來的話,德萊尼。」
凝視著他,牛頭人薩滿用獸人語說:
「你的夥伴,那個法師,他是間諜。」見他沒有反應,她又道:「他就
是留下線索,引我們攻打夜精靈營地,害你們落入這種處境的人;也是害死
了我的夥伴,連他們的犧牲都要侮辱的兇手。我之所以獨自過來,就是為了
找到他──他就是個寄生人心,仰賴仇恨維生的毒瘤。我不會再讓他得逞了。」
艾波恩蹙起眉頭,「妳若想分開我和同伴,我……」
「他告訴我:他要出賣你們,用情報換取加入部落的機會──他想讓戰
爭持續下去。」牛頭人神色平靜,像是在闡述一項理所當然的事實。「你之
前說過:我們都一樣……你說得沒錯。你有你的同伴,我也有我的同伴,我
們確實一樣。但你身後那個男人不是這樣。他只想製造混亂,卻不是任何人
的同伴。」
「妳不談判,就這樣。」艾波恩結束話題。
薩滿往他身後瞟了一眼。艾波恩知道,她是在確認瑞斗動向。
「他正想殺了你。」她說:「為的是取得我的信賴,向我證明他的決心。」
艾波恩沒理會她,只拉開架式,手中法術蓄勢待發。薩滿眼神略略一暗。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如果是我,我也會全心信賴我的朋友,而
不是敵人。」她伸出手,掌心猛然竄出雷光。「但你必須給我一次機會!」
艾波恩低喝一聲,往前衝去,灌注聖光的拳頭橫空劃開白影,立刻就要
擊中牛頭人下顎。同一時間,牛頭人薩滿也猛然按住自己心口,手中閃電箭
飛速炸開,青藍色的電光直接貫穿她的胸口。
瑞斗高聲驚呼,艾波恩則徹底呆住了。
倒在地上,薩滿望著他,嘴唇微微顫動,眼底卻閃著異樣的光彩,堅毅
果決宛若那發閃電,冷靜得簡直不可思議,彷彿她打從一開始便只為此而來,
從未考慮過任何退路。
看著那對眼睛,艾波恩不由自主走近她,緩緩靠到她身前,將耳朵湊到
她唇邊。
「……他,會殺,所有……我的,跟你的……都會……阻止……」隨著
逐漸微弱的氣息,她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我們一樣,他不一樣……不一樣……」
睜著雙眼,她呃出最後一口氣,再也不動了。
整座樹林都靜了下來。沒有薩滿宣稱的伏兵,沒有大舉湧上的突襲,也
沒有蟲鳴,沒有鳥啼,甚至沒有樹葉被風拂動的騷然輕語,彷彿所有悲傷與
仇恨,都已隨著牛頭人的生命杳然而逝。
她的雙眼還緊盯著艾波恩。艾波恩在裡頭看見自己的倒影,宛若看著當
年那頭幼象緊盯著自己。
──他打算出賣你們,用情報換取加入部落的機會。他想讓戰爭持續下去。
──你有你的同伴,我也有我的同伴,我們確實一樣。但你身後那個男
人不是這樣。
瑞斗衝過來,在薩滿身上迅速搜過一圈。艾波恩愣在原地,看著他拉開
薩滿護甲,從暗袋翻出小刀與護身符。幾枚沾著泥土的寶石碎屑散落地面。
瑞斗解下薩滿的軍牌,仔細觀察上頭的文字。
接著,他抬起頭,紫眸凜然望向艾波恩。
「我不懂。」他問:「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必須給我一次機會──
「你會搶先出手肯定有理由。」瑞斗說:「她剛才到底說了什麼,讓你
覺得有必要結束對話?」
他的目光銳利得像是要洞穿他的想法。艾波恩深吸一口氣。
「──就是些不值一提的胡言亂語。」他回答。
──以自己的生命,交換一次信賴的機會,這份意志確實驚人。然而他
和瑞斗,是在這座森林中共同走過無數險境的戰友。
他們曾合力對抗夜精靈的突襲,也曾一同躲避部落的追擊。他們曾因意
見相左而爭執,也曾因體諒對方而妥協。儘管他們對很多事都有不同的看法,
但每當遇到危險,他總能把自己的背後交給瑞斗,而瑞斗也曾為了保護他而
自願斷後。無論遭遇何種困境,他們都不曾離棄對方,一路相互扶持走了過
來。
──那是他重要的夥伴。他根本沒有理由懷疑他。
「她說的那些話,讓我覺得她其實無意談判,只是想挑撥我們,分散戰
力。」艾波恩坦然道:「既然再談下去沒有意義,我也只能主動出擊。」
「你是說:她原本談得好好的,卻突然態度大變,接著莫名其妙自殺了?
這不合理。」法師緊盯住他,「她會在我們面前自刎,肯定有她的目的。你
們對話時,她難道沒透露過任何線索?」
艾波恩遲疑一下。「……沒有。」將那些話告知瑞斗沒有好處。他決定
就此帶過。「我也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一切都太突然了。」
瑞斗「唔」了一聲,不再言語,盯著屍體陷入沉思。艾波恩撿起軍牌,
默默記下「姆夏」這名字,又將軍牌塞回薩滿懷裡。瑞斗看著他的動作,猛
地突然跳了起來。
「──是陷阱!」他面無血色,「快走!瑟凡她們──」
他語音未落,艾波恩已然意會,扭頭衝了出去──是啊!現場只有一人,
不代表沒有其他同夥!敵人既然早就設下陷阱,那當然也能事先在對岸埋伏。
特地換地方談判,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艾波恩咬緊牙關,對自己的天真氣惱不已:他怎麼會忘了呢?他們面對
的,可是群視死如歸的士兵啊!之前遇上那支偵察隊時,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脅持人質要求談判,實際卻是想掩護逃跑的同伴。這是他們的一貫手法!
「跟上,瑞斗!」他大吼:「我們得去救她們!」
他回過頭,看見瑞斗還站在原地,與他隔著整整四十碼的安全施法距離。
「沒問題。」
看著他,瑞斗攤開雙手,燦白光弧在掌間倏然拉開。
「──我一定會速戰速決。」他平靜地說。
──梣谷─艾薩拉交界 急彎河畔 P.M.6:12.──
「──我缺的一直都是個中間人。」瑞斗說:「那個牛頭人是隊長層級,
這回卻獨自現身,顯然部落策略有變,雖然不想繼續窮追猛打,卻依舊有意
和我們接觸。我不確定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知道自己絕不能錯過這個
機會。」
說著,他眼神一沉。
「──然而那傢伙,卻在談好條件後突然變了卦。」他陰鬱地說。
「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希理絲道:「那個薩滿死於閃電箭,身上也
只有舊傷。換句話說,她沒有戰鬥,直接選擇了自殺。我完全想不出她這麼
做的理由,也不明白她想達成什麼目的。」
「我之前也不懂她的理由。但因為妳,我現在總算瞭解她的目的了。」
夜精靈疑惑地指著自己,法師嘆了口氣。「她死前曾和艾波恩私談過。依艾
波恩反應,她大概是把跳槽的事告訴他了。然而當我追問艾波恩時,他並沒
有吐實。」
「所以你殺了他。」希理絲說:「他沒有防禦跡象,顯然他從沒懷疑過
你。就算那個牛頭人真把一切都告訴他了,他還是相信你。」
「沒錯。而這就是她的目的。」瑞斗回答:「她不是想讓艾波恩不相信
我,她是想讓我不相信艾波恩。」
信任關係並不需要雙向成立。
同樣的情境在不同人眼中,可以指向完全相反的意義。懷疑的種子不只
可以種在艾波恩心裡,也可以種在他的心裡。
「她知道我想背叛妳們,也知道不知情的艾波恩會誓死保護我,因此她
製造了一個最荒謬的狀態,直接把我逼出來。而對我來說,艾波恩已經知道
太多,我不可能繼續信任他,這個隊伍遲早會垮。」瑞斗淡然道:「我不曉
得她幹嘛針對我,事到如今也無從得知真相了。但以結果來看,她確實非常
成功。」
「……因為我來找你攤牌了。」希理絲慢慢地說:「你能殺艾波恩,就
能殺其他人。之前會這麼安份,是因為我們還得跟部落玩躲貓貓,沒確保逃
生路線前,你不能隨便扔掉肉盾。現在到了艾薩拉,你就沒這顧忌了。」
「哼嗯。所以妳才有意無意的要大家小心我。」托起下巴,瑞斗斜眼看
她,「我不懂。既然妳早就知道我別有用心,那妳為什麼不早點動手,硬是
要拖到現在?」
「因為我可能是錯的。」
瑞斗詫異地眨眼。希理絲低著頭,瀏海垂落半遮著她的金眸。
「──沒錯,你是接了機密任務;沒錯,你是殺了矮人公主;沒錯,你
是把瑟凡西諾拐來卡林多了。但那又怎麼樣?
瑟凡西諾是你的搭檔,你為了她的安全,特意帶她一起離開,這不是很
正常嗎?為了確保逃亡順利,所以讓可以信賴的艾波恩,還有早就認識你們
兩個的我加入隊伍,這不也理所當然嗎?
我說過:我只是見招拆招,從來沒有主動出手。但就因為我總是先你一
步,所以你實際上也根本什麼都沒做。
我們的確遇過很多危險,但以現實層面而言,包括把部落引去營地在內,
一切全是我搞出來的,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我剛才所說的也全都只是揣
測,是我對你會如何行動的預想,依照自己對你的瞭解所構想出來的,只存
在我腦中的可能發展,並不代表你真的就會這麼做。
你可能真的想救那個男人。你可能從沒想過要賣情報。你可能根本不想
傷害任何人。你可能真的恨我入骨,所以才老是針對我。你可能是真心喜歡
瑟凡西諾,所以才放不下她,既不打算利用她,更不可能傷害她。」
垂下眼,希理絲緩緩解開自己右手的繃帶。而瑞斗大口喘息,已經理解
她的意思。
「──因為你在乎我。」
站在波光粼粼的湖岸邊,站在滿映月光的夜空下,希理絲定睛望住他。
「放棄吧,萊克特。拜託你,永遠不要這麼做。」
她哀傷地說。
總是如此。總是如此。
一如在黃昏的巨石水壩上,一如在夜晚的粼粼湖畔旁,一如此時此刻這
道刮著狂風的懸崖邊。明明已經發生過那麼多那麼多事,明明已經疼痛過那
麼多那麼多次。
然而,無論是在哪個時候,無論是在哪個地點,直到現在,她的眼神依
舊如此深刻,月光般清明澄澈通透燦然,玻璃碎片般疼痛扎人無比銳利。
毫不猶豫。直接了當。
──只剎那間,便足以將他的心臟徹底貫穿──
「──但我還是對了。」
直視著他,她舉起手,露出她掌上的巨大傷痕,攤開他刻下的深沉印記。
「你根本不喜歡瑟凡西諾。自始至終,從頭到尾,都沒有把她放在眼裡過。」
她哀傷地說。
跨越天空的夜幕還在持續前進,指針般往前推移,無聲擠壓著最後一抹
橘黃,分秒間將夕陽一點一滴逐步逼落深淵裡。
黑暗蠶食著他們的身影,模糊了他們的距離。
夜晚正倒數計時。
「……事到如今,你已經不會收手了。」夕陽在希理絲背後沒入地底,
而她站在崖邊像是站在自己的影子裡。「對吧?」
「我能殺艾波恩,就能殺其他人。」而瑞斗看著她,宛若看著黃昏餘燼
沉沉融進夜色裡。「對。沒錯。」
「瑟凡西諾掌握了太多線索。你不想把她帶在身邊一輩子應付她。」
「對。」
「艾波恩是瑟凡西諾的半個家人。你現在更沒有理由留下她。」
「對。」
「你才不相信任何人。所有擋在你面前的阻礙,你都絕不留情。」
「對。」
「你高傲得要死,狂妄得要命,絕不允許有人打臉你。被人踩了就一定要踩回去。」
「對。」
「而我知道得比誰都多。」
「對。」
「踩你踩得比誰都重。」
「對。」
「所以你當然不會留我活口。沒有徹底贏過我,你這輩子都不會甘心。」
「對。」他咬牙,「……對。」
「我想也是。」她微笑,「唉,我怎麼就聰明到一次都不會錯呢?」
他沒有回答,只是定睛凝視她的雙眼,任她的眼神將他的心臟戳得千瘡百孔。
鮮血淋漓。潰爛發臭。疼痛不堪。永難癒合。卻死都不肯說。
「──說起來啊,萊克特。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
夜風颯然,輕柔刮起希理絲的長髮,將她身上的淡淡苦甜悠然送到他身旁。
「我說過:我到目前為止,都只是見招拆招,從來沒有主動出手。」
她的聲音在風中總是如此清晰,彷彿她至今仍貼在他的耳畔低語。
「換句話說啊──」
她笑了起來。
「我要是主……」
剎那間,她已躍入陰影。而同一時間,瑞斗手裡的祕法衝擊也驟然轟出。
白光炸裂了黑夜。
戰鬥終於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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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謎團中追尋真實。她在真實中企求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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