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 I HELP YOU】
雖然荒唐美國行的另一位當事人,一直勸我美國的故事最好別講,丟臉的程度太驚人,但我覺得還是可以挑其中不怎麼丟人的部份來講一下。
#而且丟臉的明明只有我
#妳倒底在瞎操心什麼?
這是大概十七八年前的事了。我結婚早,已經在養孩子、付房貸、買特價雞蛋、處理大姐屁股上的痘子時(講得太細),我的大學同學都還在談戀愛、倒處玩、或出國讀研究所。其中M小姐是我的人生摯愛,當初我們手牽手約定好,她在美國讀書的期間我一定要過去找她一次,她要帶我看看大美國是什麼模樣。
然後我就結婚了…。
在她畢業前夕我終於排除萬難,也取得了家庭的諒解(又不是私奔),排了假決定到美國看她。但問題來了,我的英文非常差,方向感更差,也沒有處理各種生活細節的能力,婚前出國玩幾乎都是M小姐帶著我,婚後就是先生,我到現在還是連機票都不會買。
M非常擔心,在小妹爸爸幫我買好機票之後,她特地寫信給航空公司,幫我申請了一個「協助服務」,就是如果有幾歲以下的小孩得單獨出國,航空公司會提供特別服務,空服員會特別照顧你,下飛機之後還會有地勤帶你出關這樣,非常神奇。
#問題那一年我已經27歲了
上了飛機之後,空姐就在我胸口貼了一張粉紅色的愛心貼紙,並且親切的招呼我,跟我講話都還會放慢速度,三不五時跑過來問我有沒有需要協助什麼的。我就一路飛到了美國。
落地之後,空服員要我坐在位子上等一下,他們的地勤馬上過來協助我轉機。哦~好棒~,原來一句英文都不用說也是可以輕鬆到美國的啊!我就坐在那等了。
過了沒多久來了一個男人,不過他一看到我好手好腳的樣子就不太高興,用英文跟我說「請跟著我!」,就大步向前走了。這個時我才發現,跟我同飛機還有兩位貼粉紅心心貼紙在胸口的人。
#是一對八十歲的老夫婦
#聽不懂英文第一次出國
送我們到出關櫃台,他就比劃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妳!這裡出去,到000航廈換機、你們,這裡走過去辦出關手續!」他人就走了。我大吃一驚,換航廈是什麼意思?這裡是哪裡?我是誰?你又是誰?現在我是要去哪裡?
我在空空的機場裡非常驚慌,但這個時候走過來一個亞洲年輕女性,看起來像個留學生,我一把抓住她劈頭就問:「妳!妳會說中文吧!?」,女孩雖然非常吃驚但還是回答我:「呃…我會…」,我就硬把機票塞在女孩手上,問她我現在要去哪裡?
女孩人生中肯定沒有遇過這麼突兀的事,雖然自己也在趕飛機,但還是停下來仔細看了半天機票後,把我一路帶去航廈外的車站、問清楚接駁車號碼、最後目送我上了開往另一個航廈的巴士後才離開。就這樣我幸運的沒被搞丟,安全的到了另一個航廈。
#給了那女孩練習英文的好機會呢
出發前小妹爸爸幫我買了一張國際電話卡(那時候行動電話還不普及),我也到了約定好要打電話報平安的時間。打電話還會難嗎?電話拿起來照著紙條上的數字一路按下去就好了啊!但問題是,我一拿起電話,話筒就哇啦~哇啦~的跟我說了一大堆英文。
「什麼?妳說什麼?」我就這樣用中文對著電話大喊,並且不管語音說些什麼就隨心所欲的亂按電話機上所有的按鈕。
然後電話卡就卡在裡面了,它竟然吃我的卡!
深夜的航廈裡幾乎沒有人,我無助的左看右看都沒有找到人幫忙,而且電話的「嘟~~~」訊號音,從小小聲的「嘟~~~」,慢慢開始變成怒吼那樣的「嘟嘟嘟嘟嘟嘟!!」我愈來愈害怕,再沒有人來幫我,感覺這隻電話就要爆炸了!
這個時候走過來了一個人。
是老外,男子,中年,穿米色長風衣,手提一個像公事包的黑包包,快步的走過我的身邊。這是十分鐘以來我第一個看到的活人吶!我衝過去用力的抓住他,當然他也跟女留學生一樣嚇了一大跳。但還是停下來警覺的看著我。
老外很帥,也長得很正直。
於是我看著他的雙眼,鎮定的,認真的,一個一個字清楚的,對他說:
「SIR,MAY I HELP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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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把我的手甩開逃跑了
#啊
#不是這樣的
我是想說 CAN YOU HELP ME 啦!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萬的網紅你家的小凱,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你家的小凱臉書→https://www.fb.com/yourskai 你家的小凱微博→http://weibo.com/yourskai 你家的小凱instagram→http://instagram.com/yourhomesky 《跟你家的小凱一起用音樂去旅行主題系列》 送你們一首甜甜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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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牽著你的手慢慢的往前走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在醫院住了幾天,回到家又靜養休息了幾天,精神、氣色、體力都慢慢地恢復跟好轉,雖然還是無法出門,大概走到家樓下就已經是極限。
沒辦法像從前那般行動自如難免有些沮喪,但至少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再一點點地恢復(同時也感覺肚子裡的這位真的好有力啊😂你在媽媽的肚子裡奧運嗎?)。
從懷孕就有在吃許先生幫我買的營養品(葉酸、鈣片、DHA、益生菌、維他命)持續乖乖吃,因為貧血跟低血壓,所以從醫院帶回來補鐵的藥錠也都每日乖乖服用,大量喝水,大量休息,因為先前就發現我餓了也會吐、飽了也會吐、身體太操勞太疲累是絕對吐...所以這次從醫院回來後,所有的拿捏都更加小心精準,更仔細地觀察自己身體的狀況。
真的忍不住的時候,也不再抗拒止吐藥,畢竟吐到脫水全身抽搐停不下來太可怕了(真的抖到很像癲癇發作還是被大法師附身,雙手雙腳全身瘋狂抖到停不下來我也是第一次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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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想過也不知道懷孕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不只是身體還有心裡,各種壓力、折磨、吞淚、忍受,不是只有肚子大起來腰痠背疼,吃不下睡不好還有昏沈、頭痛、孕吐、水腫、無法喘氣呼吸、肋骨痛、起紅疹,跟更多更多想的到與想不到的痛,懷孕期間體質也都改變了,好多意想不到的狀況都是第一次。
而每個媽媽的痛都是不同的,沒有辦法也不需要比較,因為每個媽媽都因愛而無私而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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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了六個多月,中間有好多次都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而這次在幾間醫院,來回在關卡前走了幾關,在失去力氣眼睛閉上的那刻,真的覺得自己大概不行了吧...再也沒有力氣說話,只跟許先生說:「希望孩子好好的,你好好的,屁屁好好的。」
當下,我們都哭了,即便過了好幾天了,現在想到還是忍不住會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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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回到家,能夠一家團聚,能夠一家平安,在經歷這一切後,對我而言,真的比什麼都重要、比什麼都幸福、比什麼都不能放手。
我不想要生產的那一刻沒有最重要的許先生在身旁,不想要他錯過寶寶出生後每一天的成長變化。孩子大的快,如果錯過孩子睜開眼、錯過孩子吃奶、錯過孩子發出聲音、錯過孩子會趴會爬會坐會站,那這麼愛小孩的許先生該會有多遺憾多後悔?
在異地的生活不容易,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規劃自己的事業心,而在異地靠自己一人努力咬牙打拼的許先生也很不容易,我知道他很努力想照顧保護好自己的老婆跟孩子,我們只有彼此,而現在我們即將有孩子。
所以,我沒有辦法只為自己選擇舒舒服服地回台灣待產,選擇我好嚮往的月子中心,因為許先生只有10天產假,在這不確定又充滿風險的疫情之下,如果回台隔離21天,回港隔離14天,待產2個多月,坐月子1個月,離開月子中心留在台灣跟家人朋友們相處再一下下,夯不啷噹就是5-6個月的時間,這個數學題,怎麼算都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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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我還有另一個孩子呀,屁屁才五個多月大,我怎麼想都實在沒有辦法放他自己在香港半年的時間,看他在我身旁安穩的睡臉,我就難過。
住院的那幾天,屁屁變得有些焦慮,香港發佈風球的那晚,他還跑到陽台拍冰雨MV...整身全是雨水再衝進家裡,身上的毛都打結髒成一團,讓蠟燭兩三頭燒的許先生快崩潰。等我回到家,一整天我走到哪他跟到哪,乖乖地,黏黏地,每天早上按照慣例依舊給我熱情的morning kisses,又親又蹭又抱,讓我每個還睡眼惺忪的早晨都已先掛上微笑。他會坐在我腿上,要我幫他全身按按摩,之後才肯離開我的腿衝去尿墊上忍了一夜的廁所。我也幫他洗了場舒服的澡,把打結的毛全梳開,他又回到那個好聽話的小窩心,看著他的小臉,我的身體跟心裡也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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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實際的現實狀況也不允許,雖然認清了這道數學題後有些徬徨,但對我來說,沒什麼比全家人都在一塊,緊緊牽著手手在彼此身旁更重要的了,想到這,內心的力量又強大了些,決定又再更堅定了些,跟自己說不要害怕,都會沒事的。
人生就是這樣的啊,就像我一直都跟大家說的,沒有什麼全要全拿全都不放的,很多時候就是抉擇,如果沒有最理想的選擇,那也必須冷靜分析智慧判斷,在所有看起來最不理想的選擇中選一個最適當的。當然,很多選擇在當下都沒有辦法知道是不是最妥切的,要等回頭看才會有答案。這,就是人生啊,you never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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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很感動香港小讀者們的溫暖,不論是當下遇見認出我的,還是看了我的blog好久持續追蹤的,也好謝謝台灣有好多在品牌工作的讀者粉絲們二話不說送暖到香港❤️真的很感謝很感謝大家!!
不用擔心,不論我人在哪裡,身邊都有一個很強大很可靠的神隊友,我們兩個守著彼此、為了寶寶跟屁屁,都會努力想辦法,都會一一解決難題,守住我們的家。
就這樣牽著你的手慢慢的往前走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今晚非常榮幸能和許多前輩、長輩們一起參加這個盛會,我現在站在這裡,並不代表我是最優秀的演員,而是因為受了到你們的啟發、你們的滋養,和劇組共同的努力,加上一點點運氣。所以,謝謝你們。謝謝所有幕前幕後,持續努力著,以及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所有電影工作者們,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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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自由,致平等,致天賦人權。致電影,致創作,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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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馬 57 最佳男主角得獎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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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在即將邁入不惑之年前走到了金馬影帝的位置,沈穩依舊,謙卑依舊,歲月的催促下多了些風霜,也多了些洗鍊。在莫子儀身上,看見了氣質始終是一個人最名貴的資產,堅信自己遙望世界的角度,光影參半,黑白錯落,半夢半醒,不急不徐全力以赴走到了現在,持續將身邊每一頁風景、每一片星空收盡眼底。在他四十歲生日的今天,推一本書《#失眠的人》,推一部戲劇《#台北歌手》,推一部去年提過無數次的電影《#親愛的房客》,當作遙遠的生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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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呂赫若的詮釋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如何於當今目光審視之下,將一位具有爭議性的文壇領袖、一位自相矛盾的創作者,演繹得讓觀眾能夠同理、產生共鳴,並如沐春風般感受到他文質彬彬的魅力,便是整部劇集成敗的關鍵處之一。所以我們看見了才子佳人,看見了努力在理想與現實,在傳統與改變之間尋求平衡的有志青年,身兼丈夫、父親、作家、表演者等多重身份,時而農夫樣貌示人,時而挑戰沒出息的結巴男子。收工後群起流連的山水亭總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此批文人雅士無所不談,適時穿插他們改編演出的劇中劇,每個角色都夾雜某部分的呂赫若碎片,也夾雜某部分的莫子儀碎片,漸漸畫上了等號,同一位理想主義者穿梭於〈藍衣少女〉、〈牛車〉、〈清秋〉、〈冬夜〉、〈暴風雨〉等或長或短或虛或實的篇章,細膩交織成一部飽滿立體的《台北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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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仍念念不忘《親愛的房客》,眼前略顯沉靜的身影對周遭一切逆來順受、不卑不亢,戰戰兢兢服侍阿嬤,無微不至打點孩子,只見一個大男人在廚房裡忙進忙出,料理滿桌豐盛飯菜,最後卻怯生生地不敢坐下與大家同桌共食。原來他一度一無所有,失去伴侶,失去愛情,失去生活重心,為了一句承諾無怨無悔扮演好過去不屬於自己的角色,而漸漸,那個陌生的角色長成了健一的形狀,像愛,像家一樣有其可塑性。莫子儀將孤立無援的中年心境詮釋地內斂深沉,巨大哀慟亦步亦趨,嘴角含笑仍有憂愁,表面看似波瀾不驚,內心卻是暗潮洶湧,脆弱又堅韌的目光不只微微傳遞出死過一次的千瘡百孔,還透露著一股不願妥協的意志力,裡面有光,有善意,更有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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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讀過最為出色的一篇莫子儀專訪,就在釀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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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覺得,人生中有很多情感是沒辦法用言語解釋的。譬如健一對淑芳阿姨,他就算真的要解釋清楚、請她原諒,而她也接受了,那也只是他辯論贏了,但實際上在心裡,真的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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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儀頓了一下,更用情地說:『有時候說一句『我愛你』很簡單,但要怎麼用行動或生命去表達?就像父母對小孩,是用整個青春和甚至一輩子去照顧你守護你,直到他們老去、離去,用四五十年的時間來告訴你我愛你,這個是更難,更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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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付諸實行,遠比言語上的傾訴、說服重要。『健一身上的情感,他曾經造成的傷害,同樣沒辦法用『對不起』來交代。他能做的就是用一生身體力行,去贖罪也好,去愛去照顧也好,那些辛勞、無助、疲憊,一點一點累積,才能夠證明。』他說如果是自己,可能也會做一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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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有場戲:健一被留在警察局訊問,終於離開後他飛也似地跑回家,在幽暗的客廳抱著悠宇說對不起:『那個畫面我自己很喜歡,因為它呈現一個小孩獨自在家的孤單,然後終於有一點光進來,彷彿是透過畫面告訴你:不論多麼黑暗,我都會像這樣擁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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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幕則是透露健一的心意:『他忙完一整天,煮完年夜飯吃完、照顧完家裡,自己一個人回到頂樓加蓋,鏡頭跟著健一的背影,直到他慢慢躺到床上。那個畫面我可以感覺到健一的人生狀態,一個角色的背影就是他承受的所有生命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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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分享是我享受的」
專訪莫子儀再談《親愛的房客》
https://bit.ly/3xM3A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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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們一首甜甜又幸福的最新創作,
這一次去澎湖旅行,
我也順便把我的回憶記錄下來分享給你們喔!
一起來聽歌囉:)
【還記得】
演唱/詞/曲/編曲:你家的小凱
還記得悄悄在你家門口
還記得我們海邊手牽手
還記得親吻我的額頭
這是你的溫柔 墜入愛河
還記得你默默在我背後
不在乎未來還要多久
背靠著背涼涼的深秋
正是愛情微甜的時候
吹著南方暖暖的風 多享受
我們就 這樣一直走 一直往前走
日記本裡青春上游
回憶慢慢湧上心頭
輕輕的 然後一步步 我們一起走過
還記得
일이 左手拉著右手
삼사 一起望向天空
這樣 跟著音樂擺動
吹著微涼的風 全身放鬆
오율 我們一起作夢
칠팔 心就下雨後天邊那道彩虹
1234慢慢數到5678
每個心跳都在提醒未來我們不再害怕
謝謝你 讓我生活起了化學變化
因為你 我們一起走 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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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透天厝前,對著生鏽的鐵門發楞。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對了,我是來工作的。標到法拍屋的業主委託我來進行清潔──前屋主遺留許多家具
及垃圾,現場還有異味,看樣子可能養了不少老鼠,以及其他讓人不想面對的生物。
我從口袋掏出鑰匙,插入鐵捲門上的鑰匙孔。冷風拂過,帶來陣陣乳白色的霧氣。
現在是冬天?還是春天?不管是什麼季節,這霧都大得離譜。我回過頭,望見濃厚的
霧氣在遠處浮動,太陽快要下山了,黑暗已經蟄伏在街角,即將吞噬微弱的天光。
我轉動鑰匙,拉開鐵捲門,一股混合著灰塵和黴菌的腐朽氣味撲面而來,當中摻雜著
一絲甜臭,對於幹我這行的人來說,這氣味再熟悉不過。希望只是老鼠或貓,如果是太大
隻的狗,那就不好清理了……
我轉過頭,想吆喝同事進屋,卻連個鬼影子也沒看見。怎麼回事?人都跑哪裡去了?
啊,因為我今天是先來探勘的,沒錯吧?只是先來看看狀況,回去再烙人攢傢伙來。
我走回屋子,在入口處看見電燈開關,順手按了幾下,燈沒亮。前屋主大概跑路了,
當然不可能繳電費,這要回報給業主知道,不然之後怎麼打掃啊。我從腰間的工具包拿出
手電筒,開關一按下去,令人安心的白熾光線照亮屋內一角。
「嗚哇!」旋過身的瞬間,我嚇得差點原地摔一跤。我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
人,如果不是手電筒映照出他的影子,我根本不會發現背後有人!
「……你是屋主嗎?」對方聲音冷冷的,眼神也跟他的聲音一樣冷。公務員,這是我
對他的第一印象,他就像是從刻板印象裡走出來的那種公務員,看起來白白淨淨的,戴著
副銀框眼鏡,穿著整齊而古板,說話聲調跟他的生活一樣無趣。
「嚇死我了!你誰啊,什麼時候來的?」
公務員掏出一張名片,遞到我面前。OO市政府社會局,社會工作師,杜醒之。社工是
吧?社工來剛點交的法拍屋幹什麼?
我也遞出自己的名片,這是社會人應有的禮節。
「清潔公司?」姓杜的社工挑起一邊眉毛,打量我的名片。「可以請你聯絡屋主嗎?
」
「你是說哪一任屋主?標下法拍屋的那個,還是已經跑路的那個?」我沒好氣地反問
。
姓杜的沉默片刻,大概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間屋子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有人住的樣
子。
「那我問你,你有看到屋裡有小孩子的東西嗎?」
小孩子?我皺起眉。
「我才剛到,什麼都來不及檢查就被你嚇一跳。你問這個幹什麼?」
姓杜的抿抿嘴,似乎在琢磨什麼。下一秒,他搶過我手中的手電筒,逕直往屋子裡頭
走。
「喂喂喂,你幹嘛?手電筒還我!」我趕緊追上去。姓杜的不理我,邊大步跨向前邊
用手電筒四處掃射。屋裡一片凌亂,破舊的沙發上東一個泡麵碗,西一個啤酒罐,角落幾
個黑色的大垃圾袋發出惡臭,除了盤旋的蒼蠅外,還能看到幾隻肥滿的蛆蟲在黏答答的地
板上蠕動。慘了,看來這回的案子不好搞定啊。
姓杜的越過客廳,打開通往廚房的門。跟客廳相比,廚房倒是乾淨多了,除了冰箱、
瓦斯爐等基本廚具外,只有積滿灰塵的鍋子孤零零地掛在牆上,置物架上沒啥家電或雜物
,看來前任屋主很少開伙。
儘管如此,那股子甜臭味卻變濃了,大概是冰箱裡的食物腐敗了吧。
「這家人要是有小孩的話,廚房不會只有這些東西,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朝姓杜的
伸出手,意思是:手電筒還我。我大概猜得到一個社工跑來法拍屋找小孩幹嘛,但這不關
我的事好嗎?
姓杜的瞥了我一眼,手電筒燈光短暫地從我臉上劃過,最後停留在一扇門上。那是扇
位於樓梯底下的小門,一般來說,這種畸零空間通常是拿來當儲藏室或洗手間用的,我不
認為姓杜的能從那裡找到什麼──
姓杜的打開門,在飛舞著細小灰塵的微光中,我看見一雙小腳。
「宣宣?」姓杜的彎下腰,朝門裡頭伸出手。「是宣宣嗎?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我屏住呼吸,直到門裡頭那雙小腳動了一下,才鬆了好大一口氣。真的有小孩子,而
且是活的小孩子!
「宣宣,你可以出來嗎?」姓杜的柔聲勸道。「不用怕,是你媽媽拜託哥哥來接你的
。」
小腳的主人猶豫片刻,緩緩走進燈光下。那是個小男孩,頭髮理得跟狗啃似的,身上
罩著過大的T恤,沒穿鞋子,乾瘦的臉蛋上一雙黑眼睛大得嚇人。
「你在這裡多久了?怎麼那些人點交的時候都沒有發現你在這裡?」
小男孩肩膀縮了縮,往後退了一步,看樣子是被我嚇到了。姓杜的橫了我一眼,轉過頭
好聲好氣地安撫:
「宣宣別怕,這個叔叔是我的朋友。」
「等一下,為什麼你是哥哥,我卻是叔叔?」我抗議,姓杜的不理我。
「宣宣,你知道你一個人躲在這裡多久了嗎?」
宣宣搖頭。
「你有吃東西嗎?」
宣宣低下頭,雙手開始玩弄T恤下擺。
「喂,」姓杜的回過頭,「你身上有吃的嗎?」
我一愣,「吃的?我找找……」
我摸了摸口袋,又翻找工具包,當然什麼都沒找著。這什麼時代啊,需要吃的喝的,
去巷口超商買不就好了嗎?
我比了個手勢,意思是我去去就回。我穿過客廳跑回大門,鐵捲門不知何時已經拉下
,我試著把門往上推,鐵捲門卻文風不動。怎麼搞的,我剛才有鎖門嗎?我拿出鑰匙插進
鑰匙孔,竟然轉不動!
我試了半天,門打不開就是打不開。是誰在惡作劇嗎?沒道理剛才還能開的門忽然就
打不開了吧!我只好掏出手機,打算聯絡同事來救援。
才一打開手機我就傻眼了,沒訊號?真的假的?這也太扯了吧!
天色完全黑了,屋裡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霧氣從投信口飄了進來,屋裡瀰漫著蕭瑟寒
意。我索性用手機的手電筒當作光源,跑上二樓檢查窗戶,可惜每扇窗子都加裝了鐵窗,
我想跳窗出去也沒辦法。我只好訕訕地走回廚房,對殷殷期盼我歸來的一大一小道歉。
「手機沒訊號?」姓杜的也拿出自己的手機來確認。他臉色沒變,卻什麼也沒說,便
將手機收回口袋。「那後門呢?這間房子有後門吧?」
「這間廚房就是用後院加蓋起來的,你說呢?」我無奈地回答。
姓杜的嘆了口氣,「沒辦法了,先吃這個吧。」
他扔了包東西給我,我接起來一看,是一包乾麵條。
「我剛才在櫃子裡找到的,應該還能吃吧?」
我打開包裝聞了聞,沒有霉味,應該是還能吃啦,但是要煮麵?沒有其他材料,煮出
來能吃嗎?我轉過頭,看見宣宣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瘦巴巴的腿上,膝蓋骨突出得令人心
疼。我想到我姊的小孩,大概跟宣宣差不多年紀吧?壯得跟頭牛似的,做爸媽的怎麼可能
捨得讓孩子餓成這樣?
「你煮麵,我去客廳清理個位子出來,搞不好我們今天得在這裡過夜。」姓杜的交代
完,拉著宣宣的手走出廚房。
好吧,看在小孩子的份上,我就不跟這個公務員計較了。我把鍋子拿來刷洗(好在水塔
還有水),又把廚房翻找一遍,總算找到一包已經結塊的鹽巴;我把水煮開,麵條下鍋煮軟
,再撒點鹽,這就是我們三個今天的晚餐了。
當我端著整鍋清湯麵來到客廳的時候,姓杜的已經把客廳整理得稍微像樣一點,只可
惜那股臭味還是如附骨之蛆般在空氣中浮動,好在聞久了鼻子已經麻痺了。姓杜的拿出三
雙免洗筷,大概也是從從這滿屋子的垃圾堆裡翻出來的,這個節骨眼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讓小孩子吃飯先。
「等等,」姓杜的拆開免洗筷。「我先嚐嚐看能不能吃。」
不愧是社工,還懂得幫小孩子試毒。
「嗯,」姓杜的皺起眉頭。「吃是可以吃啦……但是好難吃。」
幹,誰叫你試味道啦!最好是白開水加鹽巴煮麵會好吃!
「宣宣來,雖然這個叔叔煮的麵條不好吃,但你還是加減吃一點,好不好?」姓杜的
夾起麵條吹涼後,送到宣宣面前。宣宣遲疑了會兒,張口咬下,愈咬愈起勁,沒兩下就把
一筷子麵條稀哩呼嚕吃光了。看到這情景,我也不好意思嗆回去了。
姓杜的又餵了幾口,宣宣忽然閉上嘴,不吃了。
「怎麼了,你已經吃飽了嗎?」
宣宣低下頭,整個人縮在一塊兒。
「你才吃那幾口,怎麼會飽?」我忍不住插嘴。宣宣似乎又被我嚇到,肩膀抖了好大
一下。姓杜的瞪了我一眼,轉向宣宣,柔聲問:
「你是不是怕我們兩個不夠吃?」
宣宣緩緩點了點頭。可惡,我一個大男人,心都揪在一起了!
「呃,那個,我忘了講,我來之前就吃過晚餐了!」我趕緊把場面圓回來。開玩笑,
誰會跟小孩子搶東西吃啊!
「對啊,宣宣,我們兩個都吃過了,所以你盡量吃,不用擔心。」姓杜的跟我一搭一
唱,總算哄得宣宣願意繼續吃麵了。
宣宣吃完麵後,我捧著鍋子回廚房刷洗,姓杜的悄悄摸了進來。
「喂,清潔公司的。」
「我有名有姓好嗎?又不是沒有給你名片!」
姓杜的完全無視我,自顧自地說:
「你沒有覺得怪怪的嗎?」
「哪裡怪?」
「打不開的門,沒有訊號的手機。」姓杜的拿出他的手機,在我面前展示。「我剛才
試著撥了緊急電話,還是打不通,這沒道理。」
我的心往下沉。姓杜的說的沒錯,只要靜下來仔細思考,就會發現這整件事都透著一
層詭異的氣息。最重要的是,為什麼來點交法拍屋的時候,沒人發現宣宣就躲在樓梯下的
小門後面?
「唔……」姓杜的身子忽然搖晃了一下,我趕緊扶住他的肩膀。
「你幹嘛,餓昏了嗎?」
「不、不對……」姓杜的用力抓住我的臂膀,掙扎著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來
找宣宣嗎?因為他已經到了該上小學的年紀,但是、但是他沒去註冊,左右鄰居說,宣宣
很久以前就搬回去跟他媽媽住了……」
「什麼?」我愣住。如果宣宣已經搬走,那現在在這裡的又是誰?
「你聽我說,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姓杜的閉上眼,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糟
糕,會不會剛才的麵條真的有毒?
姓杜的顫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當他把手抽回來的時候,我倒吸了一
口涼氣。
黏稠的,鮮紅色的,液體。
「宣宣他……拜託你……」
姓杜的身子一軟,整個人往下倒。我趕緊抱住他,小心翼翼地讓他躺在地上。
他還有呼吸。我不是醫生也不是護理師,但我知道,情況不妙。
我衝回客廳,宣宣蜷縮在髒兮兮的沙發上,看見我大步走來,整個人抱住膝蓋,縮得
更小了。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吧?」
宣宣不敢看我,把臉埋進膝蓋。
「那傢伙快要死了,你知道嗎?那個大哥哥!如果你知道的話,就幫幫他!」
宣宣蓋住自己的耳朵,從膝蓋間發出嗚咽。這個時候,我感覺到了,一陣陣的頭暈、
耳鳴,逐漸轉變成劇烈的抽痛,朝我襲來。我咬牙抓住宣宣細瘦的手臂,逼他抬起頭來面
對我。
我看見的是一張驚恐、佈滿淚痕的小臉,眼角和嘴角殘留有淡淡的青紫瘀痕,顯示這
孩子可能不僅僅只是被遺棄。
抽痛變成持續不斷的劇痛,帶走我的力氣。不用摸我也知道,我腦袋上的傷口正在大
量失血,跟姓杜的一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現在只剩下眼前這個無助的
孩子可以救我們了!
「聽我說,宣宣,」我艱難地嚥了口口水,眼睛幾乎快要閉上。「等我們從這裡出去
,叔叔帶你出去玩好不好?我們可以去遊樂園,去、去吃好吃的東西,還有……看電影…
…你在這裡很孤單對不對?我們會陪你的,你不用一個人了,好不好?來,我們、我們打
勾勾……」
眼前一片模糊。我耗盡最後一絲氣力勾起小指頭,顫抖著等待宣宣的回應。失去意識
前,我彷彿看見宣宣朝我伸出手,然後,然後……
睜開眼睛的瞬間,眼前一片鮮紅。我用力眨眼,這才擺脫黏在我眼皮上、已經乾涸的
血漬。
身體好笨重,頭頂陣陣撕裂般的痛,干擾我的知覺。我試著動了動手指,指尖盡是冰
涼、粗糙又黏呼呼的觸感,我花了點時間才發現自己正面朝下躺在地板上,拚命地喘氣。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宣宣呢?姓杜的社工呢?
我吃力地轉頭,想要尋找他們兩個的蹤跡。明晃晃的日光刺痛我的眼,強烈的反胃感
一波一波湧上來。我好不容易轉動僵硬的脖子,將持續劇痛的腦袋轉向另外一邊,就看見
我身旁不遠處有一大灘積水。
不對,不是積水。我努力集中焦距,總算在日光下看清楚,那是灘血,紅褐色的血!
姓杜的就躺在血泊裡,不知道有沒有呼吸,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我想要爬過去,但
是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
「喂,姓杜的……咳咳……杜醒之!」
我拚了老命喊出聲,但姓杜的一點反應也沒有。這下糟了,真的很糟,我們兩個會死
在這裡嗎?宣宣呢?宣宣怎麼辦?
對了,要報警……不知道手機訊號恢復了沒有,我必須報警……
我努力移動右手,想要去拿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然而手機不在我的口袋裡。是在我倒
下的時候摔飛出去了嗎?頭上傳來的疼痛感減輕了,反倒是暈眩感逐漸加重,我好想睡,
如果現在可以睡過去的話,那該有多輕鬆……可是不行,姓杜的,還有宣宣,他們都得靠
我……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動了。彷彿有人牽著我的手一般,帶領我觸摸到一個堅硬的物
體,是手機!
我咬緊牙根,握住手機。當我用顫抖的雙手按下119時,發現我的手腕上還殘留著冰冷
的觸感。
像是一隻小小的、冰涼的手,握著我的手腕的觸感。
再次醒來,我人已經躺在醫院裡了。
當我試著向醫生訴說發生在我身上稀奇古怪的遭遇,以及我滿腦子的混亂時,醫生只
是在平板電腦上草草寫了一大串字,轉頭對護理師吩咐些什麼,然後告訴我,外傷和腦震
盪都不算太嚴重,按照醫囑靜養就好。我吃了藥,又糊裡糊塗地睡了幾天,總算找到機會
問起姓杜的社工和宣宣。
「我看你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我請偵查隊的人來跟你談好了。」醫生這麼說完,就走
出病房。
偵查隊?刑警?我捲入什麼案件了嗎?我想起那個姓杜的還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宣宣
有沒有人照顧,一顆心緊張得撲通撲通跳,差點驚動護理師過來檢查我的血壓。
過沒多久,一個滿頭亂髮、肚子微凸,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中年男子踏入我的病房。在
他開門的瞬間,我看見門外有穿制服的警察站崗。
「清潔公司的莊先生對吧?我們跟你的公司確認過你的身分了,嫌犯也已經抓到了,
這邊還是要聽取一下你的陳述做個筆錄,我宣讀一下你的權利──」
「等一下,等一下!」要不是我頭還裹著紗布,手臂上也還接著點滴,我一定立刻從
病床上跳起來。「什麼嫌犯?什麼筆錄?」
「你沒印象是嗎?也是啦,醫生說你腦震盪,可能有影響到記憶。不然這樣好不好,
你把你記得的告訴我,我再告訴你案情,可以嗎?」刑警掏出一本小小的筆記本和原子筆
,一副「你說,我在聽」的模樣,我只好配合,將我到法拍屋探勘、遇到姓杜的、在屋子
裡發現宣宣,之後我和姓杜的都莫名其妙受傷倒下的經過,一五一十全說了。
「嗯,這個可玄了。」刑警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原子筆在筆記本的扣環上敲啊敲的,
似乎正在用心思考我的說詞。「好吧,既然你說完了,那換我了。你先聽聽看我這邊偵查
的進度,我們再來討論,好嗎?」
我點頭。
「首先,五天前的下午兩點四十八分,119接到報案,派救護車到你所說的法拍屋現場
,同時警方也到場,發現你和OO市的社工杜先生倒臥在血泊中,還好你們兩個都沒有生命
危險。同一時間,我們警方立刻調閱監視器,掌握到嫌犯的行蹤,當天晚間就將他逮捕歸
案。
經過調查,嫌犯是法拍屋的前屋主,在得知房子被法拍後返回現場,恰好撞見你和杜
先生在場,臨時起意,襲擊了你們兩位後逃逸。」
「襲擊……?」我想起我頭上的傷,還有姓杜的倒臥在血泊中的模樣。但是不對啊,
我明明是傍晚抵達法拍屋,那天晚上還起了大霧,為什麼刑警說案發時間是下午兩點?那
個嫌犯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從頭到尾都不記得有這號人物!
我的腦海裡忽然冒出另一段陌生的記憶:我到法拍屋探勘,姓杜的跟我換名片,然後
……有人闖了進來?
「哎呀,醫生說你腦震盪會影響到記憶,莊先生你不要太勉強。」刑警連忙安撫我。
「至於你說的宣宣,你看一下這張照片,是這個小男生嗎?」
刑警拿出手機滑了幾下,然後將螢幕轉向我。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名女子牽著一名小男
孩的手,男孩五官跟宣宣很像,但是比宣宣小一點,而且身材圓滾滾的,笑得一臉燦爛。
「這是何家宣,嫌犯的兒子。嫌犯和前妻離婚後,兒子的監護權交給嫌犯。」刑警收
回手機,我在他臉上看見一絲憐憫。「莊先生,我接下來要說的,請你務必冷靜聽我說完
,好嗎?」
我抓緊床單。我大概已經猜到刑警要說什麼了,心臟在胸口不安地跳動。
「在調查現場的時候,我們同仁發現現場的異味來自廚房。經過搜索,我們在廚房的
儲藏室裡發現一個塑膠水桶,裡面是……呃,嫌犯兒子的遺體。」
刑警偷覷我一眼,我深呼吸,努力壓抑內心的情緒。
「法醫鑑定,小朋友已經往生半年以上,從剩餘的組織判斷,小朋友生前可能有營養
不良的情況。嫌犯在得知房子被法拍點交後,擔心會東窗事發,趕回現場時剛好遇到你們
兩位,一時緊張下,起了殺人滅口的想法。但嫌犯終究沒那麼大的膽子,於是在犯案後逃
離現場。」
刑警講完了,一時間,病房內一片安靜,只剩下點滴規律的滴答聲作響。
隨著刑警的說明,我的記憶慢慢恢復了。他說的沒錯,那天,我一如往常到業主指定
的場域探勘,剛好遇到姓杜的社工來找人。我們兩個才剛交換完名片,我就聽見重物敲擊
的聲響。姓杜的倒下了,眼鏡摔在地上,鏡片粉碎。而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也被嫌犯
一棒子放倒……
「至於莊先生你說的那段奇妙的遭遇,用科學的角度來解釋的話,我想應該是腦震盪
造成的記憶混亂。」刑警看著我的目光帶著同情。「但我當刑警這麼多年,要說我有沒有
碰過無法解釋的現象,那還真是說也說不完。」
所以,就這樣?只是我被人狠K了腦袋,做了個奇怪的夢而已?
我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那小小的、冰涼的掌心觸感,彷彿還殘留在皮膚上。連這個
也是夢嗎?
「可能兩位跟那個小朋友──跟宣宣有緣吧。」刑警收起筆記本,站起身。「遺體之
後會交由宣宣的媽媽領回,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幫你聯絡家屬,讓你過去上個香。」
我呆了半晌,才緩緩點頭。除此之外,我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那麼,等過兩天你出院了,我再連絡你做正式的筆錄。」刑警朝我點了點頭,轉身
就要走出病房。我內心忽然閃過一個想法,趕緊叫住他:
「等一下!」
刑警回過頭,「還有什麼事嗎?」
我躊躇片刻,鼓起勇氣開口:
「請問……可以讓我見一下杜醒之嗎?」
在員警的護送下,我推著點滴架,來到杜醒之的病房門口。刑警說,姓杜的傷勢比我
重,幸好他身上的錄音筆將案發經過全程錄下,幫助警方鎖定偵辦方向,也成了法庭上的
鐵證。至於姓杜的筆錄,刑警只是笑了笑,叫我自己跟他談。
我進門的時候,姓杜的人靠坐在病床上,頭上纏的紗布比我還厚還誇張。他沒戴眼鏡
,只能瞇起眼睛瞪著我,我想起他的眼鏡已經摔爛了,卻又不確定那段記憶到底是夢境還
是現實。
「呃,你好……請問,你還記得我嗎?」我生硬地揮了揮手,姓杜的面無表情。這下
尷尬了,老實說我們兩個只是剛交換過名片,就一個接一個被打趴在地的交情,像我這樣
直接衝來人家的病房,是不是很沒禮貌?
「就是,那個……你已經知道案件的經過了吧?警察有跟你說吧?」
姓杜的還是瞪著我不吭聲,然後很慢很慢地,點了下頭。
「我想說,等你出院之後,要不要一起去給宣宣上個香?就是那個嫌犯的兒子,何家
宣啦,你在找的那個小男生。反正我們也是有緣……」
不行,我講不下去了,氣氛好乾!姓杜的完全用看陌生人的方式看我,再次證明那一
切只是場夢境,是我被嫌犯打傷了腦袋胡亂做的夢而已!
「欸,就這樣,再連絡,反正你有我名片嘛,呵呵。」我乾笑。呵呵個屁啊,蠢死了
我!
我胡亂推著點滴架往外走,只想趕快逃離這尷尬的氣氛。
「請留步。」
姓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傻傻地回過頭,看見姓杜的像夢裡那樣挑起眉,然後勾起
嘴角──他笑了。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他說。「你煮的麵,難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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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後會帶著宣宣的照片去遊樂園、去電影院
是為了完成對宣宣的承諾喔,不是約會,絕對不是約會(強調)
謝謝大家的推文,一陣子沒寫文了,還好復健得不錯
希望接下來還能有新作品發表:)
※ 編輯: hyden (27.242.96.16 臺灣), 03/18/2023 21:2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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