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書真的不容易】
這次分享的短篇,出自加拿大幽默作家里柯克。算是一部比較輕鬆的作品。
故事是寫一位書店店長,用盡各種天花亂墜的方式,向顧客們推銷書籍。但同時又逗趣地點出「他們不讀」的事實──就像我們這些屯書的人一樣。
來看看這部有趣的短篇小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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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讀者 / 里柯克
「想到店裡看看?噢,當然,先生。」他打招呼說。
然後,他一邊彬彬有禮地把雙手合在一起擦來擦去,一邊透過眼鏡向我投來銳利的一瞥。
「在店後面左邊的書架上,您會找到些也許會使您感興趣的東西,」他說,「在那兒我們備有一套重印的叢書——如《從亞里斯多德到亞瑟·巴爾福的一般知識》,一毛七一本。或者,您也許想看看《已故作家群英錄》吧,每本一毛錢。斯拜婁先生,」他叫道,「帶這位紳士看看我們的重印經典——一毛錢一本的那套。」
說著他朝一個銷售員招了一下手,接著就把我置之腦後了。
換句話說就是,他片刻之間已推斷出我是哪一流的人物。雖然我去百老匯大街買了頂灰綠色軟呢帽,還繫了一條點綴著錢幣般大小的花斑的俏領帶,但是這一點用也沒有。這些小小的裝扮根本掩蓋不了內在的靈魂。我是一個教授,他知道這一點,或者,至少可以說他能立刻推斷出這一點——這也是他生意的一部分。
十個街區內最大的書店的銷售經理,是不會看不準顧客的。他當然知道,作為一個教授,我根本不是什麼好主顧。正如所有逛書店的教授一樣,我來到書店無異於一隻黃蜂飛向一罐敞開的橘子醬。他知道我會在店裡賴上兩個小時,不是妨礙這個就妨礙那個,最後才買上一本重印的《柏拉圖對話錄》,或《約翰·彌爾頓散文全集》,或洛克的《人類理解論》,或是其他類似的陳舊貨色。
至於說真正的文學品味——也就是欣賞封皮有如裝了彈簧而且附有卷首畫的那種上個月才出版的一塊五毛錢一本的小說的能力——我是沒有的,他清楚這一點。
他瞧不起我,那是當然的。但正如書店行業的一句格言所說,一個教授站在角落裡埋頭讀書的形象能使書店生輝。真正的顧客們喜歡這種形象。
正由於這一點,就連塞里耶先生這麼時髦的經理都容忍了我在他書店裡面的一個角落裡的存在。也正是由於這一點,我才有機會見識他那些與他真正的顧客打交道的手腕——我得承認,他那些手腕運用得非常成功,難怪所有的出版界人士都公認他無疑是美國文學的一根頂樑柱。
我並不想站在某處像間諜似的偷聽別人的談話。說實話,其實我立即就被一本新翻譯的《埃皮克提圖道德論》吸引住了。那本書印得很精緻,裝訂得也很好,而且只需花一毛八分錢,因此我當即就很想把它買下來,儘管看來最好是先翻閱一下。
我還沒翻完開頭的三章,突然我的注意力就被書店前面的談話吸引過去了。
「你肯定這是他最近的作品嗎?」一個穿戴入時的婦女在問塞里耶先生。
「噢,沒錯,拉塞里葉夫人,」那位經理回答說,「我向您保證這是他最新的作品。真的,它們昨天才到哩。」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指一堆大大的書。那些書的封面是藍白相間的,色彩挺明快。我能看清書名那兩個燙金字——《金夢》。
「噢,沒錯,」塞里耶先生重複道,「這的確是史拉什先生最近的作品。它銷得可好啦。」
「那就行了,」那位女士說,「你知道吧,有時候還真容易上當:我上個星期來這兒,買了兩本看樣子很棒的書,我回到家裡之後才發現兩本都是舊書,是六個月以前出版的,我記得是。」
「噢,天啦,」那位經理以抱歉的口氣說,「拉塞里葉夫人,實在對不起。請讓我們派人去把它們取回來,換別的書給您吧。」
「噢,那沒關係,」那位女士說,「我當然不會去讀它們。我把它們給了我的女僕。反正我估計她是看不出新舊來的。」
「我想她看不出來,」塞里耶先生說道,露出一絲居高臨下的微笑,「當然如此啦,夫人,」他以時髦書商的和藹姿態繼續閒聊起來,「諸如此類的事是時有發生的。昨天我們就碰到這樣一件非常頭痛的事情。我們的一位來得最勤的顧客跑來,急急忙忙地,來買些書帶到輪船上去讀。我們還蒙在鼓裡哩,鬧不清他是怎麼回事——我想大概是僅僅憑書名選書吧,有些先生是經常這樣的——他竟然挑了兩本去年出的書。我們立即打電話去輪船上,只可惜已經太晚了。」
「那麼,這本書,」那位女士說,同時慵懶地翻了翻,「這本書好看嗎?是講什麼的?」
「這可是一本極為動人心弦的書,」塞里耶先生說,「事實上,是大家手筆呀。評論家們都在說,本季度最動人的書恐怕是非此莫屬了。」說到這裡塞里耶先生停頓了一下,不知怎的,他的舉止讓我想起我在大學的課堂裡解釋我本人也不懂的東西時的作派。「它有一種——一種——力量,就這麼說吧,一種很不尋常的力量,事實上,你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是本月最有力量的一本書。真的,」他舉了一個自己更勝任例舉的理由,補充說,「它的銷量非常之大。」
「你們好像還有好多沒賣掉。」那位女士說。
「噢,我們不得不大量備貨呀,」經理回答說,「來買這本書的人源源不斷。的確,你知道這是一本必定會引起轟動的書。事實上,在某些地方,有人說這本書不應該——」說到這裡塞里耶先生把聲音降得那麼低微,一副投人所好的樣子,我壓根兒沒聽見他的下半句。
「噢,是嘛!」拉塞里葉夫人說,「那好,我想買了算了。無論如何,也該看看這些招來紛紛議論的東西講的是什麼。」
她已開始扣手套的扣子和重新調整毛皮圍巾,這條圍巾已接二連三地把復活節卡片從櫃檯碰落到了地上。接著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噢,我差點兒忘了,」她說,「你們能順便也送點什麼書到我家供拉塞里葉先生讀嗎?他正準備南下到維吉尼亞去度假。你知道他喜歡讀些什麼,對不對?」
「噢,一點兒沒錯,夫人,」那位經理說,「拉塞里葉先生一般讀的是——呃——我想他主要買的是——呃——」
「噢,旅遊讀物和其他類似的東西。」那位女士說。
「太好了。我想我們這兒有拉塞里葉先生愛讀的書,」他指了指左邊書架上那排漂漂亮亮的書,「有《撒哈拉七周遊》,每本七塊;有《半年乘車遊》,實價六塊五毛;有《午後牛車遊》,分上下卷,定價四塊三,優惠兩毛。」
「我想這些書他都讀過了,」拉塞里葉夫人說,「至少我家裡有很多這一類的書。」
「噢,很可能。可您瞧這兒,《在科孚島食人族裡》——噢是的,我想這本他有了——《在……》——這本,我想他也有了。不過這一本書我敢肯定他會喜歡,今天早上才到的,《在新幾內亞的猴子們中間》。每本十塊,實價。」
說著塞里耶先生把手搭到了一堆新書上,顯然這堆書的數量不亞于《金夢》。
「《在猴子們中間》。」他重複了一遍,那神氣幾乎像是在撫慰那些書似的。
「看來價格相當貴。」那位女士說。
「噢,是挺貴的——貴極了,」那位經理熱情洋溢地重複道,「您瞧,拉塞里葉夫人,貴就貴在插圖上,價真貨實的照片。」——他用手指快速地翻動書頁—— 「價真貨實的猴子,用相機拍攝的;還有優質用紙,您一看就知道了。事實上,夫人,這本書光製作成本就花了九塊九毛錢。我們當然盈不了什麼利,但我們還是喜歡賣這種書。」
每個讀者都樂於瞭解圖書製作的詳情;而且每個讀者當然都樂於知道書商在賠錢。我意識到,這兩點是塞里耶先生與讀者打交道時所信奉的兩條公理。
於是拉塞里葉夫人非常自然地買下了《在新幾何亞的猴子們中間》,接著塞里耶先生叫一個部下記下了拉塞里葉夫人在第五街的地址,然後點頭哈腰地送這位女士出了店門。
回到櫃檯邊的時候他的舉止與先前判若兩人。
「那本猴子的書,」我聽見他對他的助手說,「會很難銷。」
但他沒有時間進一步細想。
另一位女士進店裡來了。
這一回,即使是一個眼力不如塞里耶先生的人,都可以從來客那華貴的深色喪服和陰鬱的臉色,一眼就看出她是一個感傷的寡婦。
「想要本新到的小說吧,」經理又是老調重彈,「有的,夫人,這兒有本很感人的,《金夢》,」——他一副為書名著迷的癡態——「一個很可愛的故事,可愛極了,事實上,夫人,評論家們都在說,這是史拉什先生所寫的最感人的小說。」
「這本書好看嗎?」那位女士說。
我開始意識到所有的顧客都這樣問。
「好看極了,」經理說,「是一個愛情故事——非常簡單、甜蜜,但感人極了。真的,書評上都說這是本月最動人心弦的書。我妻子昨天晚上還在大聲朗讀哩。她感動得熱淚直流,簡直沒法再讀下去。」
「我想這是一本很安全的書,對吧?」那位寡婦說,「我想買給我的小女兒看。」
「噢,非常安全,」塞里耶先生用幾乎是父親一般的語調說,「事實上,寫法是很傳統的,和過去那些可敬可親的經典一樣,就像」——塞里耶先生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他的眼中明顯地流露出一絲疑惑之光——「就像狄更斯、菲爾丁、斯泰恩等人的作品。我們向神職人員賣了不少,夫人。」
那位女士於是買了一本《金夢》——店員用綠色的彩光紙把它包紮了起來,然後她就出了店門。
「你們有適合假期讀的輕鬆點的書嗎?」接下來的一個顧客用輕快的聲音大聲問道——他那神氣像一個準備去旅行的股票經紀人。
「有,」塞里耶先生回答說,他的臉幾乎堆滿了笑容,「這兒有一本棒極了的書,《金夢》,是本季度最幽默的書——簡直可以笑死人——我妻子昨天還在大聲朗讀它哩。她笑得直不起腰來,簡直沒法再讀下去了。」
「多少錢一本,一塊嗎,一塊五,好吧,給我包起來。」
櫃檯上響起錢幣的丁當聲,然後那位顧客就走了。我開始清楚地認識到,只想買一毛八一本的《埃皮克提圖》和每本一毛二的「重印世界文學名著」的教授們和其他學院人士,在圖書銷售業中所占的地位何其可憐。
「您好,法官,」經理對下一個顧客說,此公戴著寬邊呢帽,大腹便便的好不威武,「想要海洋小說?當然,像您這樣用腦偏多的人,讀讀小說無疑是件大好事。這兒有一本最近出的最新的書,《在新幾內亞的猴子中間》,定價十塊,四塊五優惠給您。光製作成本就花了六塊八。我們快賣光了。謝謝您,法官。替您送上家去嗎?好的。再見。」
接下來顧客們來來去去,接連不斷。我注意到,儘管書店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估計有上萬本吧——但塞里耶先生顯然只在銷售其中的兩種。每個女顧客到店裡,買走的是《金夢》;每個男顧客來,買走的是《在新幾內亞的猴子中間》。對這位女士,推薦《金夢》的理由是它剛好適合在假期讀;對另一位女士,推薦它的理由則是它正好合適在休完假之後讀;第三位女士把它當作雨天良友來買;第四位來買時它又成了晴天讀物。猴子的故事被當成海洋故事、陸地故事、叢林故事和高山故事賣了出去,售價依據塞里耶先生對顧客的不同估價而各不相同。
忙了兩個小時之後,書店空閒了一會兒。
「威爾弗雷德,」塞里耶先生轉過身去對他那位領頭的店員說,「我準備出去吃午飯。你要盡最大努力推銷那兩本書。我們準備再賣上一天,然後就拉倒了。我要去找多肯姆一狄斯康特公司,也就是出版商,把球踢回給他們,看他們怎麼辦。」
我感到我在店裡逗留得太久了。我拿著那本《埃皮克提圖》走了過去。
「您好,先生,」塞里耶先生說,他立即再一次表現出了職業風範,「《埃皮克提圖》?一本很棒的書。一毛八。謝謝您。也許我們還有其他或許令您感興趣的東西。我們的小間裡還有些二手貨,或許您有興致看一看。有一套《亞里斯多德》,上、下卷,字印得細極了,簡直難以辨認,您也許會喜歡;還有一本昨天到的《西塞羅》,求之不得的好書,被濕氣弄壞了一點;我想我們還有一本《馬基雅維裡》這一本很特別,幾乎散架了,封面也沒有了。一本很難得的古書,先生,您要是專家就用得著。」
「不,謝謝,」我說。然後,出於一種早已在我心中滋長而且我無法抗拒的好奇,我說,「我要那本——《金夢》,您好像覺得它棒極了,對吧?」
塞里耶先生用他那銳利的目光瞥了我一眼。他知道我並不想買那本書,而且也許像其他次要人物一樣,他一時間也有點六神無主了。
他搖了搖頭。
「買賣難做啊,」他說,「出版商硬是把這類東西塞給我們,我們不得不盡自己的努力。他們陷入困境了,我明白這一點,他們正眼巴巴地盼著我們拉他們一把哩。他們正在大規模做廣告,或許能脫身也難說。當然,只有一次機會。誰也說不死。很可能我們能使教會人士起來攻擊這本書,要是那樣我們便有救了。否則我們就再沒有什麼指望了。可以想見這本書糟透了。」
「你沒讀過嗎?」我問道。
「哎呀,沒有!」經理說。瞧他那模樣,就像一個被獻上一杯他自己擠的牛奶的擠奶工。「要是試圖去讀那一本本新書的話,那就有我好受的了。別說去讀,光是追蹤它們的動態就夠我受了。」
「可那些買了書的人怎麼辦?」我繼續說道,深感迷惑,「難道他們不會感到失望嗎?」
塞里耶先生搖了搖頭。「噢,不會,」他說,「你知道吧,他們不會去讀它的。他們從來就不讀。」
「但無論如何,」我不甘心地說,「你的妻子覺得這是一本好極了的小說。」
塞里耶先生啞然失笑。
「先生,」他說,「我還沒結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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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隨記》脖子卡住。後彎頭痛
學生反應前陣子似乎落枕,脖子活動度受限,而且練習後彎也會不舒服,這到底該怎麼辦呢?
上肢的問題,簡單評估方向可從頭頸動作,胸椎動作,以及肩胛動作去著手,詳細的細節也可以上CAK學習。
時間有限,先選擇評估學生的頭頸動作以及肩胛。
因為左邊緊,所以右側彎一定卡,但可以透過旋轉來拆解是哪些可能的肌肉,發現左旋明顯限制,加上觀察學生的靜態姿勢明顯頭前引,第一可能兇手先鎖定SCM胸鎖乳突肌。
SCM走在頭的側邊,可做出同側側彎,對側旋轉,而在矢狀面讓兩個端點互相靠近,其實是包含下頸椎的屈曲跟上頸椎的伸直,頭也自然被往前帶。
其實這個增加頸椎弧度的功能,往下看我們的腰大肌在腰椎上也有類似作用呢!
同時在左側肩膀也發現下沉做不好,而加上前突時候也有點差距,也懷疑左側的提肩胛肌需要注意。
針對SCM,先指導學生用擺位方式降低張力,再搭配動作,最後鍛煉深層頸屈肌。
而提肩胛肌在使用一些伸展後,依然回到正確的肩胛練習。
最後重測頭的動作已正常。
也相信找回頭頸穩定,才不會在後彎中過度啟動頭後側伸肌,而造成過大的壓力。
當然評估的時候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完美解,這必須依靠當下的觀察與經驗,而萬一猜錯了也沒關係,重點是知道為何猜錯而再度修正一次流程,這樣就會越來越上手啦。
#CAK
#教學隨記
#教學隨記真的是隨便記
#kensyoga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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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憶】貳、第一滴淚
房子在上回的尋尋覓覓後,終於找到了,空間比原先期待的再小些、屋況普通,但是和表妹兩個人把它生活得暖暖地,我們叫它「小小家」,在搬進去之後,房子裡的故事越堆越多。
而其實,要生活在另一個國家,與此同時要一起處理的事情有好多,他們像一坨打結的線,一個牽著一個,彼此糾結,讓人非常頭痛。
辦理手機需要地址,租房子需要戶頭,開戶頭需要水電單(也就是租房證明)。
初來乍到的我們像皮球,每到一個地方申請,就會被同一句要求踢出來——「請你準備好所有資料再來」。
聽起來都是在台灣一個小時可以處理好的事情,搬到法國,每件行政事務都困難得理所當然,這就是我學到的第二課。
雖然很愛哭,想念家人會哭、看電影會哭、沒能把辛勤練習的展現出來會哭(但長到現在,早已經知道如果沒能展現出來就是練得還不夠辛勤,就這樣,結束)、天空湛藍看到花園那一排排被陽光反射的樹葉閃呀閃,也會心臟滿滿的熱淚盈眶,但是在法國第一滴屈辱的眼淚呀,還是特別難忘。
租到房子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水電帳單上的名字換成自己的,帳單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住房證明,整個大地遊戲也才能繼續闖關下去。
EDF是法國的電力公司,在我那個年代,巴黎每個區都有一棟,一個辦公室。幸運的是,我不用穿過大街小巷,這區的EDF就在我家旁邊,我們中間,僅只一間麵包店的距離。
第一次走進去時,整個空間滿滿是人,從機器中抽了張號碼牌,便和表妹一起走到側邊聊天,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感受人流在我們身邊來來去去,沒怎麼注意到時間滴答滴答走掉,只覺得叫號的數字怎麼都跳不到我手上的呢。
突然被人喊了聲,說「出去吧」,說話的人不怎麼客氣,我拿了號碼牌禮貌的問『還沒排到怎麼辦呢』,男子聳聳肩,不以為然的往門口走,邊走邊念「真的想排到的話,就更早來排隊啊」,我們兩人就這樣,和幾個和我們一樣困惑的人一起被推了出來,鐵門立刻就拉下。此時天色還亮著,看了看手錶,原來我們也等了兩小時呀。
於是第二次,我把事情排開,更早到了。
表妹要上課,我像後期的找房一樣,隻身去處理,抽完號碼牌,角落剛好有個位置,我坐下來觀察,和我一樣的外國人大約有一半,有些人待在櫃檯的時間很久,有些人則處理的快些,不論快慢,等待的人大多一臉無奈。
一邊看著來來去去的人,一邊反覆讀著捏在手上的小抄,雖然成功的租了房、註冊學校,不過用這口憋腳的法文面對行政事務,實在難免緊張,於是來之前就將幾個可能用到的單字、要辦理的事項都寫在小抄上了。
還在想著,該不會今天又得敗興而歸了吧的時候,叫號燈亮起手中的號碼,我開心得三步併作兩步跑到最左邊的櫃檯。
到了櫃台處,回應我的招呼的是意興闌珊的「嗯?」,正當我還在翻找資料時,櫃台的女子冷冷的問:「所以你要幹嘛?」
我抬起頭,啊也是,想起自己還沒說明來申請的內容,說聲不好意思,便把準備好的台詞一句句念出來,還沒講完,她冷冷的打斷我,說「小姐,所以你要幹嘛?」
很是疑惑,我以為我正在說明呀,於是照本再說一次,這次一樣,還沒講完,她便大聲的回「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原本還有些條理的,這個時候整個慌了,講話開始結巴,雖然如此,此時我只有自己,仍努力嘗試著表達將水電帳單換名字的來意。
女子的鼻子很挺,在櫃檯另一方,下巴向上仰,彷彿高高在上的皇室,審著我進貢的物品,不,她甚至對我的貢品不屑一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因為不耐煩,近乎咬牙切齒講話而彈跳的棕色捲髮,和這句話用同一個節奏晃呀晃。
從我那已經緊張到發抖的嘴巴吐出來的字句,稀稀落落,像是被丟在地上的垃圾,一句、一句滾到遠遠的等候區。此時已經再沒有勇氣開口了,我攤開被冒汗的手心捏得緊緊的紙條,上頭已經有幾處因摺痕和手汗而模糊,我困窘的將它遞到皇室面前,想著,如果說話不能表達,那至少,準備好的紙條能為我表明來意。
她撇了一眼紙條,根本連讀都不想讀「小姐,如果你不會說法文,請你找一個能說話的人來,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雖說著敬語,但聲音越來越大,口氣更是惡劣,接近吼的字句迴盪在整個空間。
我左顧右盼,身邊不是自己也在處理事務的人,就是不論皇室小姐說得多大聲也彷如沒聽見的等候人們。無助極了,即使用力忍耐,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仍然不爭氣的流下來,大概是第一次,在這個國度覺得自己像從來不會被歡迎的外來者。
正準備要放棄,收拾資料並結束這雞同鴨講的對話(皇室小姐從頭到尾都講同一句,甚至根本不算對話)時,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狼狽的回頭,竟看到一位淡藍色眼睛的男子,如同王子般,風度翩翩地走近,以柔和並緩慢的速度向我確認要辦理的事項,確認後他點點頭,並輕地指示我向左移一步,接著開始和皇室女子對話。
此時我已經完全沒辦法聽到他們究竟是在說些什麼,只像千年難得見到一次王子的貧民般,羞澀但忍不住盯著他。他的肩很挺,就像是能將你的脆弱一一撿拾起來,溫柔捍衛著的肩;他的嘴唇很精緻,就像是說出來的話都能成為玫瑰一般,芬芳而溫暖人心;他的氣宇不凡,即便混在人群裡,都能脫穎而出的那樣純淨。
真的回過神來時,是他再拍拍我,一邊說著「好了,別擔心,都解決了」,一邊用可以融化世界上所有冰山的笑容直直向著我的時候。我深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他,此時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了,他是我溺斃前抓到的浮木,是我凍死前劃開的火柴,是我乾涸前下的那場,最溫柔而寬廣的雨。
他又笑了,慢慢的說「沒事了」指著我的眼角,作勢叫我不哭呀,剛才所有的無助和無地自容,就這樣,在太陽般的王子出現後,都融化了,像一場夢,美麗的夢。
故事就這樣到了尾聲。
好啦,老實說,為了讓故事更精彩,我稍微有修飾一些,欸,怎麼說呢,小有修飾。
我們湊齊了灰姑娘、巫婆和王子,本應該浪漫的結束,但......真實生活和小說小有不同,小有不同,說小呢,也不很小,大概就是...「王子」出現開始......。
是的,也就是說,其實真正的故事——沒有王子。
對,沒、有、王、子。
對啦,就是被巫婆羞辱完之後,淚眼婆娑的將文件收拾好,狼狽地離開,沒有王子也沒有太陽照進我心裡,就這樣,這就是第一滴紮實且深刻的眼淚,真實又難忘。除此之外,當然有許多反省,期許自己可以用這美麗的語言處理所有事物。
後來請了法國朋友陪著我,完成整個申請,明明是很簡單的事,第二次基本上也都是我自己表述,遇到不同的工作人員態度親切,體驗大改變。現在想起來,還是非常珍貴的經驗。
EDF就在家旁邊,連續好一陣子,走過那裡,不論麵包再香,都讓我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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