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國父李光耀與世長辭,享壽91歲。
我從小在新加坡長大,第一個認識的國家元首不是蔣經國,而是李光耀。
我還記得三歲那一年第一次去上幼稚園,學校裡一半說華語一半講英文,一句英文都不會說的我哭著說我不要上英文課,老師沒逼我,讓我一個人到角落玩,其他孩子就坐在旁邊聚精會神學著ABC,過了一個星期,大概是不想被孤立,我乖乖的坐回課堂上,認真學習26個英文字母,老師笑咪咪的說,「你知道嗎? 在新加坡在全世界,很多小朋友都會講英文喔,這樣你才能跟大家一起玩啊。」
小時候懵懵懂懂,覺得可以跟很多朋友玩很棒,但這正是李光耀的遠見: 把英文定調為官方語言,就是要讓新加坡全面跟世界接軌。 他的堅持,也教會了年紀很小的我: 你可以選擇繼續在角落,或是加入這個世界,而英文,就是進入全世界的鑰匙。
1981年,媽媽帶著我跟姐姐,搭上飛機飛往新加坡。飛機一降落,我完全來到不一樣的島嶼國度。微風輕拂,艷陽高照,但是午後的雷陣雨,又不至於讓天氣太過悶熱。爸爸早就在機場等我們,回家的路上,整座城市井然有序,像是花園一般的美麗。短短三年的旅居生涯,我在學校從來沒有背過李光耀語錄,上學也不用對著他的照片敬禮,但他的意志與決心,卻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支撐新加坡的突飛猛進。
回台灣之後,我始終對新加坡有一份很深的感情,對於有關李光耀的新聞,也格外關注。印象中,擁有劍橋大學學位的他,帥氣挺拔,他的穿著非常有品味,與世界各國領袖交流會談時,雍容大氣,完全就是一位大國領袖的風範。對著群眾演講,語調激昂有力,堅定無比。有人形容,他把新加坡當成一間大企業在經營,他給官員超高薪水,讓第一流的人才都進入政府服務,同時肅貪雷厲風行,讓貪腐絕跡。 他要全民接受英語教育,與最先進的西方世界無縫接軌,全力衝刺金融服務業,大量吸引外資進入,讓這個落後的小漁村,搖身一變成為全球的金融以及航運中心。新加坡經驗深深震撼鄧小平,大陸全面的改革開放,某部分也是借鏡新加坡的成功模式。
但他很強勢,在國內執行非常嚴格的法律,更不惜槓上外國媒體,也與西方世界多次辯論何謂民主,他認為西方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無法全部移植到亞洲社會。他的亞洲價值,一度也成為全球熱議的話題。
2011年重返新加坡採訪,我才知道,新加坡是如何在艱難中建國的。1965年八月,李光耀宣布新加坡獨立的電視演說,他講到一半,激動得當場落下男兒淚,原來當時的新加坡才剛剛脫離英國殖民,加入馬來西亞邦聯,卻因為排華問題遭到馬來西亞趕出來,新加坡沒有任何天然資源,連生存都有問題,隨時都會亡國,但這位強人沒有被現實擊垮,從1965到現在的脫胎換骨,都是李光耀一個人超強大意志的折射與展現。
當時我在新加坡最有名的公共住宅「組屋」裡,與一些年長的新加坡長輩作訪談,清幽雅緻的客廳書架上,都一定能看見一些李光耀的著作,他們沒有人被逼要買著些書,大部分都是發自內心對他的感謝,最常聽到的是,如果不是李光耀,新加坡還存不存在恐怕都是個問號。
從方方面面來說,李光耀都是幾世紀難得一見的傑出領導者,他帶領國家轉危為安,讓人民脫離貧窮,安居樂業,更贏得世界尊敬,但另一方面,民主的呼聲,言論自由的開放,卻是一黨獨大的新加坡,最新的挑戰。
與年輕星國民眾接觸,他們也透露想要更多自由,一年多前,我在台北遇到一位新加坡朋友,他很喜歡來台灣玩,他很羨慕台灣社會的暢所欲言,想體驗新加坡沒有的「自由空氣」。
李光耀或許不是完人,但他絕對是一位巨人。他的一生,全心全意奉獻給他深愛的國家,他欣賞的領袖包括邱吉爾、戴高樂與鄧小平。縱然有人不全然認同他的價值觀,但沒有人能否認他一片摯誠,用生命澆灌而成的新加坡奇蹟。
巨人謝幕,也留給世人無限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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