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如何規範人工智慧 (全文)?
#COMPUTEX,這個跟我一樣歲數的電腦資訊展會,我竟然直到今年才首次踏入。
這次受主辦單位之一的 #外貿協會 ( #TAITRA)邀請,在上週三(5/29)來到位於南港展覽館 2 館4樓的「 #SmarTEX」展區參觀,與多家參展公司交流。我雖然自己經營過科技媒體網站,但我不是擅長採訪會展的記者,也不是好的 3C 部落客,因此我抱著「幫自己正在思考的問題取材」的目標,前往這場大型科技會展。
(先說:因此這篇文章不會有太多展覽展位上產品的細節跟照片,請大家見諒。)
而我最近在想的問題,也就是本篇文章的主題是:進入人工智慧時代,我們該如何規範人工智慧?
或者,我們也可以反過來問:人工智慧該如何規範我們?
自認偏樂觀派的我,其實不希望讓大家覺得「人工智慧的未來真糟糕」,我的個人偏見是:大致來說,我喜歡科技,儘管科技的確會帶來衝擊,但只要我們更願意去思考,就更有機會讓未來往比較好的方向演進。所以談這個議題,目的是要避免要是這樣的狀況真的發生了,我們才懊悔地說「這真糟糕,為何我們沒有早點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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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人工智慧的規範問題,首先,我們來看看 MIT 媒體實驗室做的一個調查「道德機器」(網址:http://moralmachine.mit.edu/hl/zh)。
在這個網頁裡頭,有許多類似「#電車難題」的情境,需要你來回答。每一個參與者,需要回答 13 個題目,每個題目只有兩個選項。在每一個題目的情況中,都有一輛突然煞車失靈的自動駕駛汽車,而你必須做出選擇,要繼續前進,或是轉彎離開。
例如在某個二選一的情況中,你認為這台自動駕駛車該繼續直衝,撞死一個成人男性,還是轉動方向盤,讓車子撞上另一側的護欄,殺死車上四個人,包括兩名兒童?
在另一個二選一的情況中,這台自動駕駛車上只有一隻貓,若繼續直衝,會撞上護欄,讓貓死於非命,但若自駕車往左彎,貓的性命可保,卻會撞死一位正在違規闖紅燈過馬路的遊民。
類似這樣的二元選擇有很多種變化,例如過馬路的可能是動物、可能是罪犯、可能是醫生,嬰兒,或是這些人的綜合隊伍,他們或許是違規過馬路,或許是遵守交通規則但運氣不好。而車子直衝或轉彎,也隱含了道德選擇。推薦各位都上道德機器的網頁去回答看看,看你會不會跟我一樣覺得實在是逼人太甚,到最後根本就放棄思考(XD)。
這個網頁告訴我們一件事:我們不可能對各種狀況產生共識、或得出任何堪稱正確的答案,事實上這個調查也不是要用多數人的意見來決定未來的自駕車要是真的煞車失靈的時候,該做出什麼行動。然而這個調查提醒我們,當越來越多的「人工智慧代理」進入我們的生活,就會產生更多類似的道德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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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例來說,若一個 #人工智慧股票交易系統,因為對政治領袖發在社群媒體上的文章產生錯誤的解讀,而決定拋售某一檔股票,造成連鎖反應,讓投資者大賠一筆,這樣的損失該由誰來負責呢?
延伸閱讀:〈AI 機器人害我投資賠錢,我能告他嗎?〉
https://www.techbang.com/posts/70447-ai-robot-made-me-invest-money-can-i-sue-him
舉例來說,若一個 #人工智慧戀愛配對系統,推薦了一位居心不良的對象給另一個使用者,最後使用者被騙財騙色了,誰會受到最多的指責呢?誰「#與惡的距離」最近呢?
再舉一例來說,如果用於門禁或 ATM 的臉部辨識 AI 系統出問題,太過嚴格以至於讓使用者開不了門、領不到錢,或是太過寬鬆使歹徒得以利用,那該怎麼定義問題的範圍,用理性的方式來解決呢?
臉部辨識作為服務升級的關鍵,從智慧零售到智慧家居到智慧服務,都少不了這項技術的身影,也是人工智慧使預測平價化的代表。只要你拿著這一兩年出的新手機,想必也不會陌生。例如我這次參訪的 #訊連科技(CyberLink)展場主打「FaceMe」AI 臉部辨識引擎,他們提供 SDK 與多家科技廠商合作,包括 #宏碁雲端、#奇景光電、#微程式、#凌群、#達碩 等。我也拜訪了同在 SmarTEX 展出的達碩智慧科技,了解他們使用這套臉部辨識引擎,針對銀髮照護、社區管理、企業差勤管理等不同情境設計的解決方案。即使在我與訊連跟達碩的主管談話時,他們自謙還不是目前領先的廠商,但他們的服務也已經非常成熟,可見這樣的軟硬體整合套裝將持續普及到各地,而台灣中堅企業將成為關鍵推手。
美中貿易戰,加上美國可能逐步針對有侵犯人權之虞的監控科技施加圍堵禁令(如 #海康威視、#浙江大華、#商湯科技 等),突顯出台灣提供類似服務的企業所能提供的安全價值,但即使如此,這項科技本身還是帶給社會其他挑戰。訊連科技的連啟民協理跟我說,臉部辨識的準確性不是 0與1 的取捨,他們的 SDK 能夠針對不同情境,讓配合的廠商自行調整精度,掌控風險,例如從一般社區門禁的萬分之一調到 ATM 的十萬分之一,同時使用邊緣運算技術(Edge Computing),讓資料不用都到雲端,降低反應時間及資安疑慮。
我在展場也與 #康訊科技 及 #訊舟科技 兩家公司進行交流。康訊從圖資起家,以地理定位技術切入車載系統設備,扎根台灣30多年來,已經成為全球領先的車隊管理服務商,不管是共享汽機車、物流公司、校園巴士、救護車、消防車都是他們服務的客戶。他們提供的設備就像車上的黑盒子,可以完全掌握車輛的狀況,如透過監測引擎啟動狀態,可以知道司機是否過勞;透過監測燃料消耗情況,可以知道是否有偷油的情形發生。而全球客戶累積的數據也成為重要的資產,可以協助物流業者優化路線。
訊舟作為老牌網通公司,這次展出許多產品,我認為最亮眼的就是他們與中研院陳伶志博士合作推出的「空氣盒子」,我雖然早就知道空氣盒子,卻是第一次看到並且從訊舟的角度聽這個已經是公民科技典範的故事,目前在全台已經有 4,000 多台設備上線,密集監測空氣品質,累積的數據也已經可以做到空品預測。
另外,這次在 SmarTEX,科技部推動的 #GLORIA 國際產學聯盟現場展出 67 項前瞻技術,我也與聯盟中的幾所大學交流,例如 #中國醫藥大學 推出能夠判讀骨齡、癌症等資訊的 AI,節省醫師判讀時間,加速診斷。#國立交通大學 伍紹勳博士則與 #新光醫療團隊 合作,用像是貼在東尼史塔克胸口的智慧貼片,只用3導程就能正確模擬專業醫療設施12導程的ECG心電圖信號,大幅改善病患的行動自由,也顯著降低成本。而具有超過 2,000 例達文西手術經歷的 #臺北醫學大學劉偉民醫師團隊,則在擁有大量醫師第一視角錄影的基礎上,推出手術教學平台,包括 VR 手術直播拍攝,與虛擬手術教學模擬系統。
從訊連、達碩、康訊、訊舟到這三個來自學界的醫療技術案例,可見都與數據分析、人工智慧辨識判讀、虛擬模型建置有關,儘管我相信在台灣醫療與科技、工程多重優勢下,他們都前景可期,但該問的仍然要問:要是出了差錯,怎麼辦?誰負責?各團隊對此問題顯然也都深思熟慮過。而我將他們給我的回答整理,加入我對「人工智慧如何規範」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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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駕車為例思考
著名的科幻小說家艾希莫夫,在1942 年的短篇小說 Runaround 以及後來的機器人系列裡頭,提出了機器人三原則(Three Laws of Robotics),很多人可能都會背了,這三原則分別是:第一,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坐視人類受到傷害;第二,除非違背第一法則,否則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命令;以及第三,除非違背第一或第二法則,否則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
參考:Three Laws of Robotics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ree_Laws_of_Robotics
這三原則聽起來很周密,但其實並非如此,而且也不太現實。以自動駕駛汽車作為案例吧,自動駕駛汽車是這一波人工智慧發展最受關注的領域,而且因為許多國家政府正在積極制訂法規,自駕車的自動化程度,跟依據自動化程度而制定的責任歸屬,也比較清楚,值得用來舉一反三,幫助我們思考,人工智慧要是進入到每一個領域,會帶來多少該仔細考量的變化。
那麼,到底什麼是自動駕駛汽車呢?你可能聽過什麼 Level 3,Level 5 的,那指的是自動駕駛的自動化程度分級,我們可以用這張表來簡單呈現:
這個分級定義,是由國際汽車工程協會(Society of Automotive Engineers, SAE)所提出的,已經獲得廣泛的共識。從第零級到第五級,共有六個層級。第零級的自動駕駛就是毫無自動化,一直到第二級,都還是以駕駛員為主,機器提供輔助。
但從第三級開始,負責開車的就是機器了。人類駕駛頂多在緊急狀態作為備用選項。第四級之後,就連緊急狀態也是由機器來應對,人類就從駕駛這件事基本退場了。到第五級的情況,就像是有一個超級人工智慧在負責開車,相信到時候,超級人工智慧也不會只用在車上。
目前已經有幾家汽車公司宣稱自己的自駕車達到了第三級,例如 #奧迪、#特斯拉、#現代汽車 等,大部分車廠也都表示在 2020 年就會推出第三級的自駕車。Google 旗下的 Waymo 以及台灣的財團法人車輛研究測試中心 ARTC 則表示都已經有第四級自駕車的技術能力。
日本政府非常積極地花工夫在自動駕駛的規範上,日本的「投資未來委員會」在 2018 年底,便提出了已經研擬多年的自動駕駛汽車指導原則。根據報導,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希望透過採取具體步驟,建立法律框架,讓日本成為率先制定國家級規範的國家。首要處理的就是第三級自動化情況下的監督跟法律方向。我們就來看看,在自駕車的規則上,日本是怎麼想的?
日本的規則是,通常來說車主需要對車輛自主運行時發生的事故負責,並且由政府規定的汽車保險公司承保。如果車輛系統有明顯的缺陷,該負責的就是汽車製造商。強制性保險這一步確定了之後,保險公司也就能夠制定方案,讓車主選擇,要保哪一種。
另外,為了釐清事故的原因,自動駕駛汽車需要完整記錄位置、轉向、人工智慧系統操作狀態的信息,也就是說,得要有像是飛機黑盒子這樣的裝置。
那如果遇到新型態科技犯罪者或駭客呢?只要車主有採取適當的安全措施,例如更新車輛系統或維護保養,那麼若是因為駭客攻擊或入侵造成損害,就視同汽車被偷走了。
除了這幾個大方向以外,還有不少問題待解決。因為剛剛說的都只是民事責任,財產相關的規範,但還沒有碰觸到刑事責任,如果真的因為自駕車的缺陷而造成傷亡,除了車主以外,程式開發者,汽車製造商該負起哪些連帶的責任呢?若不能盡快釐清,程式開發者跟汽車製造商就難以決定是否該正式推出產品。
另外,自動駕駛的操作條件、例如速度限制,運作的時間長短,天氣狀況也都得考量,就像各種已經存在的汽車安全規範一樣,人工智慧控制系統的標準、對網路攻擊抵禦的強度,也都得一一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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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自動駕駛為案例,可以幫助我們思考該怎樣規範其他人工智慧的應用情境。歸納我這次到 SmarTEX 參訪交流的心得,我想比起艾希莫夫的機器人三原則,我們該建立的思考原則其實是這四個:
#面對此時此刻的人工智慧該有的思考原則
第一,#釐清主控權。整項任務中,是人類還是機器掌握主控權?能否以清楚的層級概念來劃分人類或機器的掌控程度?就像自駕車這樣呢?另外,在關鍵決策點,人類有沒有介入,是否被要求介入?這些都必須根據不同的應用環境來一個一個釐清。
第二,#損害管理與風險溝通。在發生意外的時候,擁有者、使用者、設計者、販售者、維修者等角色,是否已經明白可能要負的對應責任?這些責任的政府主管機關與相關的法律有哪些?其實每一樣新的科技進入我們的生活,都會有一段學習曲線,我們不太可能在了解所有問題、解開所有疑慮之後才採用新技術,而是必須妥善跟每一個角色溝通風險。
第三,#數據紀錄透明化。為了忠實檢討意外發生的原因,人工智慧系統需要持續紀錄運作狀況,以及感測器所收集到的各種資訊。並且要確保訓練人工智慧的資料也是可受檢驗的,避免造成系統化的偏見。另外也同等重要的是,收集數據的單位,像是企業、保險公司或政府,有義務證明,收集這些資訊,是必要且適當的。例如飛機上機長跟駕駛員的通話可以收集,但車內的通話該不該收集呢?商店內的顧客對話該不該收集呢?
第四,#系統思維。任何意外發生,都要了解,系統總是存在一定的風險,告知風險機率跟可能的狀況類型。以「不責難」的出發點,來面對後續的檢討,才能讓各角色更願意把系統中的臭蟲或不當行為揪出來,最終的目標是讓這個能夠便利更多人、拯救更多人的系統,越來越好。就像醫療一樣,如果每次只要有病人在手術中過世了,醫生都要被告到賠上身家,那還會有醫生願意繼續替病人動手術嗎?當醫療行為中有越來越多具有人工智慧的機器介入,診斷疾病、決定麻醉份量、甚至用機械手動手術,我們就不得不分配信任給更多的角色。
從 COMPUTEX 的 SmarTEX 展區上琳瑯滿目結合了人工智慧的技術,可以肯定人工智慧已經,也即將進入每一個我們可以想像得到的層面,過去的規範將無法適用,而且即使訂出新規範,也會很快過時。我們不可能完全理解我們部署的人工智慧系統的風險。當前的機器學習運行得如此之快,以至於沒有人真正知道機器是如何做出決策,通常連開發人員也不知道。這些系統還會持續從環境中學習並更新他們的函式,這使研究人員更難控制和理解決策過程,在這樣缺乏透明度,也就是常說的黑盒子問題籠罩下,要建立道德準則跟規範,當然就極為困難。
然而若不要大驚小怪,將人工智慧與人肉智慧對等來看,人類花了幾千年建立起的道德準則,同樣漏洞百出,我們卻也習慣了。人類專家有的偏見跟偏誤更是問題層出不窮,而我們也是一直倚賴這樣有缺陷的專家系統在運作。此刻的人工智慧浪潮,正給了我們機會跟動力,檢視我們習以為常的那些想法,我認為以上的四原則,更有助於我們迎向已經到來的未來世界,而開發出這些技術,推出產品與服務的企業,若都能夠率先思考這些問題,也是我們所期待的。就如同我在這次 COMPUTEX SmarTEX 展區上看見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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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雖然只逛了整個 COMPUTEX 的一部份,但很感謝外貿協會,讓我能不只是走馬看花,而是深入與廠商對話跟採訪,非常有收穫。幾乎每一家我逛的展位,都跟數據、AI(起碼是機器學習)有關,並將其結合硬體,整合出具有市場競爭力的方案,雖然我沒有資格替他們的產品背書,但我覺得深入談過之後,他們都對自己的產品與服務非常有自信,或許並非市場的領先者,也已經看見該切入的定位與成長的路徑。
今年的 COMPUTEX 展會已經結束,不過以後若有機會前往類似會展活動,很推薦大家跟我一樣帶著問題意識去逛逛,跟這些未來世界的打造者聊聊,畢竟我們得住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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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dium 版:http://bit.ly/2HLuT8p
希望 戀 曲 惡 靈 套裝 在 與芬尼學英語 Finnie's Language Arts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電影評論] [#文學雜評]
憧憬看楊凡執導的《流金歲月》很久,有人說此片經典,也有人說比期望的製作得要粗糙。作為九十後的我,兩個月前才抽到時間首度觀賞,觀後感卻遲遲未寫好,不只因為沒靈感而拖延,也是因為適逢重映的最後兩場快將要播出了,才努力把感想寫完,讓讀者參考是否值得進場觀看。
翻查紀錄,《流金》已多次重映,近幾場場滿座,歷久常新,魅力在哪?
首先,熱愛懷舊的觀眾鐵定不會失望而回,白色校裙、海洋公園的長電梯、啟德機場、紅色郵箱、印度人校工和金融風暴,盡是香港人熟悉的個人和集體回憶。《流金歲月》的背景是70到80年代,處於命途關鍵時刻-中英談判的的香港,講述的是一對情如姐妹的好朋友-活潑的朱鎖鎖和文靜的蔣南孫的故事。
南孫和鎖鎖識於微時。南孫第一次看見鎖鎖,把雨傘借給她,遮擋一陣突如其來的陽光雨,南孫說:「當想多看她一眼,她已像那陣太陽雨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電影描繪的淡然,觀眾後來才明白,這一幕也是伏筆。鎖鎖不理雨打沾溼,妄自衝出去雨中。鎖鎖勇敢冒進,但野性莽撞,做事不顧後果。南孫保守怯懦,但聰明謹慎。性格截然不同的二人自然也選擇了不同的道路。鎖鎖沒有讀大學,去了大都會當舞女賺快錢;而南孫則選擇了穩妥的道路,好好唸書讀大學進社會打拼。
電影上映於1988年,但背後的精神是摩登和劃時代的。
摩登於南孫對鎖鎖的包容。南孫從沒嫌棄鎖鎖當舞女,她不同於她迂腐的父母,明白當舞女沒有什麼值得嫌棄的。當鎖鎖在街上穿著豔麗的紅色套裝,和覬覦她美色的中年男人應酬賺錢,穿著象徵純潔的白衣的南孫震驚的站在遠處看著,眼裡的不是厭惡,而是震驚和痛心。反襯南孫的前衛,自然是南孫的父母,保守、封建、勢利到笑貧不笑娼地步,百分百符合香港人的傳統價值和定型。所以南孫爸爸說:「如果鎖鎖連東方花園的樓花都可以幫我買回來,我讚她本事。」
摩登於也在於南孫的獨立;她幹練聰明,靠自己一雙手幹出一番有成的事業,有男人仰慕,但不需男人才能活得完整,所以南孫跟鎖鎖說:「我沒有男朋友?我要我大把,我不要罷了!」是亦舒筆下典型的摩登女性。作為本地軟性文學的第一把交椅的亦舒,對倡導女權一向不遑多讓,我小時看她在《這雙手雖然小》寫過:「這雙手雖然小,但屬於我,做出成績來,享受成果,不知多開心。」,現在還印象深刻。
大方如南孫也不免得嫉妒鎖鎖的美貌,一顰一笑就引得男人圍倒其石榴裙下任其差遣,不愁衣食。但如果說南孫是典型的寂寞女強人,鎖鎖就是典型的薄命紅顏。Youtube上,有人在流金歲月的主題曲MV下comment道:寧可鎖鎖和李先生一起,家明只懂得愛,不明白鎖鎖面對的現實束縛。也許更有趣的演繹是,家明是理想的化身,而李先生則是現實的代表。最後,鎖鎖即使明白家明才是真愛,還是要為了報恩,放棄戀愛自由,回到生意失敗、面臨破產的李先生身邊。她的結局簡直就是其貫穿整套戲的命運縮影,想要自由,卻想不得不向現實低頭。觀眾希望鎖鎖選李先生,不選家明,當然不難理解。畢竟大多數人寧選擇安穩生活,也不願餓著肚子享受自由。但身在觀眾席的我們,除了可憐鎖鎖,也不要忘記質問自己,我們是否如同毫不猶豫賣身進豪門的鎖鎖一樣,太過低估自由何價?
南孫和鎖鎖個性看似南轅北徹,實同樣讓觀眾又愛又恨。鎖鎖愚蠢,以為金錢能取代真愛;南孫天真,以為不讓二人相見能叫家明忘記美人(叫人想起岩井俊二的《花與愛麗絲》),得不到家明,衝動之下失態地引誘下屬聊解寂寞。兩人都義氣十足,把彼此的快樂放在自己之上。
可憐的家明同樣讓人牙癢,帥氣、聰明、有理想,卻情痴得傻氣,注定被來去如風的鎖鎖傷害。家明愛鎖鎖,南孫愛家明,這段三角戀是注定要遺憾收場的。
要將角色當成符號看,也未嘗不能把鎖鎖解讀成從未能自決命運的香港,隨著日不落帝國的餘暉退卻,鎖鎖也不能不面臨另覓靠山的命運,而李先生(北京)和鎖鎖(香港)是go back a long way的老相好,而鎖鎖自覺李先生於她有恩,對李忠誠是天經地義的。鎖鎖自然不會考慮爭取象徵獨立/自由(家明),畢竟講理想,對於香港是太不現實了。考慮到小說和電影的時代背景,讀過番書、思想西化的亦舒若是意有所指,也絕不稀奇。
那南孫又象徵誰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戲裡沒有一個角色是自由的,各色其色的(comes in all forms)枷鎖是自是文學的永恆主題。小時候擁有一本舊版的流金水月,無奈已丟失,翻查不到第一版何時發行,亦舒何時開始執筆。有趣的是,在1989年,亦舒曾經當過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的頒獎嘉賓,頒獎給陳百強的《一生何求》之前,也提到自由。更有趣的是,我在看《流金水月》時,想起的也是陳百強的《一生何求》:
「冷暖那可休 回頭多少個秋
尋遍了卻偏失去 未盼卻在手
我得到沒有 沒法解釋得失錯漏
剛剛聽到望到 便更改 不知那裡追究
一生何求 常判決放棄與擁有
耗盡我這一生 觸不到已跑開
一生何求 迷惘裡永遠看不透
沒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
得不到家明的南孫、得不到鎖鎖的家明、得不到自由的鎖鎖、因生意失敗而落得一無所有得李先生,人生看似變幻無常,但其實眾生都在「尋遍了卻偏失去,未盼卻在手」的痛苦中輪迴,豈不叫人唏噓!
【完】
希望 戀 曲 惡 靈 套裝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生日就是媽媽生我的日子](個人拙見)
今年我生日的這一天,午夜十二點一到,我還坐在床上看書。
沒有喧囂華麗的派對慶祝、沒有神秘貼心的浪漫驚喜,就是我轉頭看見房間櫥櫃上的電子時鐘,跳成一排四個零的數字排列,才稍微有點驚覺到:啊,我生日了。
我在看見四個零的那一刻,除了知道自己老了一歲以外,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該睡囉!
人長大到了一個年紀,「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會默默變成你的座右銘。
如果人生是場豪門爭奪戰,身體這位精明的大房就會在你與二房熬夜、三房酒精、四房性行為⋯⋯諸如此類的狐媚子們糾纏之際,找尋各種機會報復你,偷偷挖你財產、掏空公司,當你回頭才驚覺自己真的沒有本錢消磨了,但一切也回不去了。
我闔上書本,拆掉把長髮隨意紮起的髮圈,關上床邊的閱讀燈,拉開棉被,準備入眠。但才躺下不久,我就聽見有人開門回家的聲響。
哥哥在家,所以我合理推測剛剛傳來的開門聲一定是媽媽回來了。現下時間不早,我們家人作息的時間也完全不同,所以沒有什麼一定可以相聚的時刻,基本上各自為政,除非有特定的事才會特意聯絡。
媽媽知道我因為工作關係,作息時間毫無邏輯性可言,所以看我房門關上了,通常就不會再吵我。我才剛落枕,意識還清醒著,共同生活了近三十個年頭,我不消眼見為憑,光用聽覺就能推敲家人行動。
我聽見稍遠處有水龍頭被打開,強烈的水柱沖刷著金屬表面,接著,又是一陣瓷器碰撞的聲響,我彷彿看見媽媽手腕上那只從不褪下的玉鐲,襯著她白皙的肌膚在我眼前搖晃。
經歷了連日詭異的炎熱,台灣這幾天才開始有了些冬日該有的氛圍,我窩在溫暖舒適的被窩裡,卻老覺得心裡不踏實,總有一股莫名的電波在刺激著我,該去做點什麼。
翻來覆去一陣,終於忍不住心癢難耐,我拉開被子起身,打開房門,朝廚房走去。
果不其然,媽媽正在裡頭洗碗。
我無賴似的仗著自己高挑的身材,張開右臂一把勾住媽媽的肩膀,有點炫耀性的咕噥說了一句:「媽,我生日了耶。」
媽下班後喜歡和朋友去喝點小酒,顯然剛剛的聚會是個開心的場面。媽鼓著紅通通的雙頰,斜睨了我一眼,回道:「是噢?媽媽都忘記了。對不起喔,祝妳生日快樂。那我們明天晚上去吃飯好了。」
「不用啦,我已經跟朋友約好了,下次再吃吧。」我有些尷尬地回。
「喔⋯好吧,那你們去吃吧。」媽倒回得爽快,沒有多餘掛念。
「妳怎麼連自己女兒生日都忘記了呢?妳人老了記憶也不好了。」我又繼續調侃我媽。
「對啊,我生了三個小孩,我每個小孩的生日都不記得了哈哈哈哈哈。」
和媽又調笑了一陣,聊了一些日常的話題,我突然感覺到剛剛引誘著我起身的那股電流,又開始隱隱的刺著我的心。
我平時很能跟朋友勾肩搭背、肢體接觸,講些愛你、想你之類綿密的話;對待情人那更是投懷送抱到一個六親不認的噁心境界。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很少對媽媽展現出親密,有時甚至刻意保持距離。
我知道這樣似乎不好,總有一天我會因為這樣的疏遠而後悔,但不知為何,面對這個生我、養我的人,要修復那座有些斑駁的橋樑卻總令人有些害臊。
我能玩笑似的抱抱她、甚至親親她、撒些對自己絕對有利的嬌(例如:媽我好餓,煮飯給我吃;媽我沒帶錢,先幫我出一下啦;媽我要減肥,幫我蒸地瓜⋯⋯),要展現真心卻不容易。
也許是生日魔法的作祟,那股電流又鼓勵似的再加強了一點。
下一秒,沒有預期,我竟忍不住脫口而出:「媽,謝謝妳把我生下來,我覺得很幸福。」然後大大的擁抱住了這個有些中年發福的溫暖軀體。
媽媽有點驚訝於我的舉動,但也回抱住了我,邊說:「媽媽只要你們都很好就好。」
我突然有點哽咽,可是電波在完全釋放過後,我也還是覺得要是我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落淚也是有些丟臉,我盡力忍住鼻間的刺激,收起不小心有點放肆的催產素(註),狀似輕鬆的勾著我媽走回客廳,道了晚安後又回房裡休息了。
這是我過得最心滿意足的生日。躺在黑暗中的我心想。
有記憶以來,我每年都很期待生日。
小學的時候,只要能帶一桶乖乖軟糖去學校發給全班同學就是極為夏趴的事;中學時,同儕開始成為生活重心,生日時沒收到個幾封噁心巴拉的小紙條,甚至是不貴而且你也不知道收了到底要幹麼的小禮物,無法證明你還有在世上走跳。
大學以後開始談戀愛了,交了男友後,基本都是期待男友會怎樣對待這個對他而言,應該是全宇宙最重要的日子,因為這天是他未來老婆出現在世上的日子耶(抱歉我這人比較浪漫,把每個男友都當成人生最後的摯愛在經營)。
幾任男友下來,我明白了男生們大概換湯不換藥的套裝行程就是:
一、晚餐(會是一個比平常在吃的飯要至少貴兩至三倍的一頓)。
二、蛋糕(大部分是餐廳的員工會來幫忙唱生日快樂歌)。
三、禮物(老娘至少收過三次各式蒂芬尼製品)。
四、來一發(男生在這日會比平常的固定流程之外再用心一點)。
當然,使用的人物道具不同,同樣的戰鬥模式所產生的效果也很不一樣。
我的初戀男友是巨蟹座男子,喜歡營造家的感覺,期望兩個人的家人朋友都能有緊密的連結,所以很積極地認識我的朋友,也很努力地把我融入他的生活,而且還很喜歡送花。
他替我過生日的方式,就是從一早就用親手做的早餐喚醒我,然後一整天都用和煦如陽光的笑容迎著我,好像這天就是他最幸福的日子一樣。
晚上,再陪我和朋友吃飯。唱完生日快樂歌、切完蛋糕,在送禮物時,不吝在眾人面前展現他對我滿滿的愛意,能夠靦著臉說出他對我的心意,最後還輕輕在我頰上獻上一吻。
第二任男友是個雙魚座男子。多情浪漫的他佔有慾很強,喜歡與我單獨相處勝於和朋友一起,所以我在與他交往時幾乎是沒有朋友的男友狗。
他是把生日套裝行程發揮得最淋漓盡致的人,但其中細節卻最具驚喜巧思。
會請餐廳在蛋糕上寫上我的英文名字;騙我說沒有禮物,但其實早存好幾個月的零用錢,在我生日當天親自帶我去試戒指的尺寸,再附上親手寫的卡片,而且字非常漂亮。
第三、第四任男友剛好都是摩羯座。外表看來木訥少言的他們,也真的是有夠沒有創意的一群。要我自己千提醒、萬拜託,甚至是親自規畫,才能過一個稱心如意的生日。
不過,實際如他們,會在平時就觀察、探聽我到底需要或想要什麼,沒有花俏鋪張的橋段,就是兩個人去外面約完會回到家以後,突然假裝沒事般把禮物拿給我,也不會多說什麼浪漫的話語。
我還和獅子座的男人曖昧過頗長一段時間。獅子是國王,喜歡讓他的女人成為王后,但一切為妳所做的努力不能讓妳看見,再浮誇再豪華的事物就算是專屬呈現給妳,也要表現得他只是在彈指之間就完成而已。
剛好我曖昧的這位獅子男家境十分富裕,自己也是非常有能力的男人,寸不沾地的名車接送、令人食指大動的佳餚饗宴、日日魂牽夢縈的夢幻逸品會在我的生日,甚至有時只是在就平日出現。
他能為我打造金碧輝煌的宮殿,只要我忠心臣服於他的管轄
上述男子各有各的好,當然也有令我失望的地方。我不諱言自己也有令他們無法接受的部分,所以我與他們任何一個都沒能有機會一起走完人生的旅程。
沒了這些男人對我的各種奉獻,我開始感到寂寞,而且再也不期待生日,反而變得很害怕這天的到來。
幸好,我平時做人還不算失敗,少了愛情的滋潤,我還有親情友情的陪伴,稍稍豐富我的生活。
有時,我會遇見喜歡的男人,在生日這種專屬於自己的日子,少女心也會無可抑止地噴發,期待會不會有浪漫的情節出現;有時,我會遇見喜歡我的男人,在生日這種放諸四海皆可留言的日子,也會發生一些我不預期也不期待的情事。
迷走在愛與不愛的人生操場裡,有時拼了命地想與人產生交錯,卻速度控制不好,和人擦撞,反而使自己摔了個大跤;有時累了想休息一下,不想在內圈競爭殺得片甲不留,獨自遊蕩在外圈散漫,卻還會遇見不識相的跑者在你週遭放閃,不想注意都難。
從一開始怪別人、怪老天爺,到最後怪自己;從大聲喧嘩自己的不值與委屈,到噤若寒蟬只想隱形。在這期間,我做著所有人告訴我應該要做的事情:去聯誼、去約會、去接收大家想拋給你的聯絡人資訊、去下載交友軟體(這我倒是還沒有啦);做著自己覺得應該要做的事情:減肥、買更多衣服保養品、換個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年輕的髮型。
這些事情在做的當下仍會使我有一點點活著的感覺。但抽離過後,在生活的縫隙,在公車上搖搖晃晃,窗外的景色也跟著震盪的時候、在看著電影裡揪心的場景,但只能揪著自己的心口的時候、在回到空無一人的家裡,從黑暗中打開主照明的時候,我仍然無法忽略心口的大洞,像攝取過多咖啡因而心悸不已。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我最喜歡問男人們:「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畢竟我從來沒有幫別人破處過,而我的處女膜也不幸的只有一片,小心眼的我自然愛比較起來。
他們都回答:「是啊。」
可是具體要他們陳述我如何特別他們也說不出來,只能說他們都不像我是作文奇才(老王賣瓜),對他們來說,女友們的差異或許就只是罩杯的尺寸不同而已。
沒關係,只要愛自己,就會覺得幸福,因為幸福不是別人給的,而是我們自己給自己的;只要愛自己,很快就會有人來愛你,因為愛能吸引愛⋯⋯。
以上「愛自己」的言論被所有愛情專家引用到不能再引用,而把「愛自己」無條件換成「做自己」也是大同小異。所有寂寞芳心的少女們只要看見這三個字,心裡的陰蒂就會立馬高潮,滿足一瞬間的慾望,但結束過後沒人擁抱,那虛無的甬道依舊空虛。
究竟從什麼時侯開始,戀愛狀態成為人生幸福的指標?
沒個男人在身邊口是心非地對我說:「寶貝,妳最特別。」我就一點也不特別了嗎?
為了回答自己這終極的提問,畢竟早就破處了在人肉市場也不是什麼稀世奇真了,我只好開始和自己談戀愛。
我把自己當成一個剛看對眼的馬子,想辦法追求自己。
剛開始很容易,很多事情用錢打發就好,我畢竟是有在賺錢的職業婦女,沒了男人需要供奉,所賺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的,基本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反正我在和自己談戀愛,對自己好一點也是應該吧。
每天早上化完妝以後,我會花點時間對著鏡子稱讚自己的美貌(這是真的)、每天晚上洗澡前脫下衣服以後,我也會花點時間對著鏡子稱讚自己的身材真好(有夠變態);我照著近藤麻理惠小姐所著的《令人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上所教的方法,花了兩週,徹底整理自己凌亂了近三十年的房間,為自己打造公主的殿堂。
我為自己報名語言課程,參加健身房,把每一個假日塞得水洩不通。
接下來就開始困難了,要把一個馬子勢必要請她吃飯。去吃路邊攤還好,我一人入座或打包外帶都不奇怪。
可是,若我想吃高級一點的餐廳呢?
如果我想看電影、看展覽、參加婚禮呢?
我的一人戀愛模式如果進入公眾區域,就開始會有種莫名的壓力了。
但若要突破世俗給我的框架,我勢必要突破自己心防。這道心防也是我這小馬子給我試煉,我必須去做。
所以我開始一個人吃飯、看電影、看展覽、參加婚禮,然後逼著自己做個幾次以後,倒也覺得非常自然。
甚至在一些熱門餐廳,我跟門口帶位的人說:「一位。」往往還能先插隊入座呢。
我真心喜歡小孩,在看見自己與孩子們玩得融洽的時候,會有一種「我馬子好值得娶」的得意;我熱愛看書寫作,放假時能一個人待在咖啡廳一整天,遨遊在文字裡的時候,也會有種酣暢淋漓的踏實。
在下著微雨的夜裡,我和小馬子緊緊挨著一把傘,一起用同一副耳機聽著喜歡的中慢板,漫步走在越往深處越寂靜的小巷裡,把塵囂落在身後,彷彿世界只有我們。這是最寂寞也最甜美的時刻。我感覺不到孤單,因為我的心正為自己微微擴張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星雲。
和小馬子相處了一段時間,我雖然狡猾地盡量選擇只去發掘自己美好的一面,但我也不得不看見許多自己不願面對的真相,更極力地向我宣戰。
比如說:我只有在卸妝之前會覺得自己很美,卸妝之後我基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為我怕會有都市傳說女鬼出沒,家裡附近的房價會暴跌;我覺得自己身材很好,僅限上半身,因為我就是下盤穩重能替盤古開天闢地;我說要減肥說了一百年,春去秋來了幾個輪迴,比基尼們卻都還躺在衣櫃裡,沒勇氣穿出去。
我其實為自己訂下了很多計畫,新年新希望更是從沒少過,可是我實在達成的居然一個都沒有,沒什麼家破人亡的悲壯理由,純粹只是因為我過於懶散;我從小到大的外號都是「遲到大王」,某位好友為了與我維繫友情,只好每次和我相約都故意告訴我提早半小時的時間,才能讓我準時抵達。
更甚者,我無法清高地拒絕別人給我的好處,因為私心很想得到,即使我根本不喜歡對方;我明明很討厭某人的某些行為,但我從來不告訴他,而是在背地裡說他壞話或取笑他;我會想盡辦法去討好別人,以得到一些我想要的利益;大多數時間,我對真正對我好的人很殘忍,對對我不好的人卻很仁慈;我在指責別人的行為的同時,自己卻也在做著相同的行為,只不過還沒被人發現罷了。
這明明是一個和自己談戀愛的浪漫旅程,但層層疊疊的翻開自己,卻發現,我根本愛不上自己,何其悲哀。
也許有人會說,我們每個人本就會有些小奸小惡,只要不要影響到別人、不要殺人放火,那有關係?
可是我正在和自己戀愛,我全神貫注的對象就是我自己,我沒辦法像從前一樣忽略自己比較不完美的部分,就像「情人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一樣。
我開始懷疑「愛自己」這件事情,究竟是原宥寬容自己性格的缺陷是對的;還是乾脆鴕鳥心態無條件認為自己就是最好的才正確?
在這般與自己的黑暗拉扯的過程當中,我才發現,原來一直嚷嚷著要「愛」的人,才是最不負責任的人。以為愛可以無限上綱,狹義曲解愛為全面地包容體諒,便可以一直這樣卑鄙下去。
我們自己都無法忍受的部分,何以要別人忍受?我們自己都無法原諒的缺失,何以重蹈覆轍?
我對自己失望極了,這不是我想像中的馬子的樣子。
我以為自己美好得像彼得潘的小精靈一樣,但我根本連翅膀都沒有。
但我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在陪伴自己的這一路上,我才實在發覺,原來我們的身體裡真的有另一個自己,粗略來分,大概就是一個理性,一個感性。
有時候,我是理性,馬子是感性。
在我認為收這個禮物會不會有讓對方誤會我愛他的疑慮時,馬子會任性撒嬌坐在地上大哭說:我就是想要!
有時候我是感性,馬子是理性。
在我害怕一個人走進一個場所會遭受異樣眼光的時候,馬子會突然用堅定的口氣告訴我:我們又不偷不搶、名正言順,怕什麼!
原來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但我們一直以來總習慣了在某種情境下,就關掉一部份的自已,比如說,我們常會聽到上司告訴我們:工作的時候不要把情緒帶進來;或在酒醉過後就不顧一切瘋狂打了三十幾通前男友的電話。
我們會感到痛苦,是因為我們的兩個自己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在打架;我們會快樂,是因為兩個自己都同意一樣的做法而且執行它。
如果兩個自己都一樣重要、都不可分割,那麼能不能誠實面對自己,就成了是否順心如意的關鍵。
我們可不可以放下成見,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美的還是醜的、善良的還是邪惡的⋯⋯都坦然地接納?
有一次,我的一位閨密突然興致勃勃地做了一鍋滷肉,請我試吃。
「這是我今天特地去找我前男友媽媽學的,我實在是太想念這個味道了。」閨密道。
閨密自己的媽媽不會做菜,逢年過節他們一家都是去外面的餐廳吃飯。但閨密在與前男友交往時,基於某些便利,便搬進前男友家同居。剛好前男友媽媽是一個非常會做菜的台式傳統媽媽,她也漁翁得利,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家的味道。
「哇靠妳好屌,可以想念這個味道想念到不顧分手的尷尬,還去找他媽媽學做菜。」我回。
「他不在家啦,我當然是有先打聽好。而且我純粹就是想學做菜,跟他媽媽也偶爾會聯絡,就想說問看看啊。不然分手了以後都吃不到了好可惜。」閨密笑笑說。可能分手也久了,已經不會再有什麼鬼打牆的短路想法,反而能很自然的各取所需。
這天我也帶了我媽做的麻油雞去給閨密,她邊吃邊驚訝地嚷著說她也要去找我媽學做菜,我回說好啊,妳學會了以後再做給我吃。自己倒沒有什麼特別想學的意思。
又有一次,閨密來住我家。我從櫃子裡拿了一條乾淨的新浴巾給她,自己則拿了旁邊架上掛著的,明顯是用過的浴巾,要在待會洗澡時使用。
「妳一條浴巾都用多久?」閨密突然開口問。
「不一定,一個禮拜吧。我覺得髒了才會換一條新的,反正這也是洗好澡才會擦的不是嗎。」受到質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
「沒有啦,因為我們家都是洗完一次澡就換一條,所以櫃子裡滿滿的都是浴巾,每天洗衣機也都在洗浴巾。」閨密回。
經過這兩次,我好像有點懂了。
就像每個家都有每個家料理的味道、使用浴巾的習慣,每個人也都會有自己特別擅長、或是特別小心眼的地方。重點是每個人都不一樣!如果我們都要削足適履成一個樣子,那麼這個世界有什麼有趣的?
我就是因為有幾趴的自私、幾趴的大氣、幾趴的龜毛、幾趴的懶散⋯⋯才編織成了我獨一無二的樣子。
我很特別,因為我跟誰都不一樣;我也很一般,因為誰都跟我不一樣。
現在,當我的理性與感性打架的時候,我不會選擇性的只聽從一方的意見,我會尊重自己也有兩種完全相反的看法,並且為自己找出最誠實中庸的道路。
如果想要阿諛奉承別人的時候,至少要做到真的稱讚對方好的部分,而不是看到黑影就亂講一通。
如果想要講別人壞話的時候,就要提醒自己以後就真的不要跟這個人做朋友了,因為我也不喜歡他,如果還讓人看到我跟他後來還如朋友般的有交集,就是我虛偽了。
如果很想接受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給我的好處,我要在接受過後也要真心誠意地感激對方,但也不需刻意討好,因為這也是對方情願的。
如果答應別人做什麼事情卻突然反悔,不要替自己找理由,說出真正的感受,不然不要答應;答應了也不要不情不願。
誠實是對待自己和別人最仁慈的方式。
老實說我還無法百分之一百做到,現在可能做到⋯⋯二十六趴吧,雖然還是少得可憐,但銀行利率要是有這個趴數我就貧民百萬富翁了,可見人的潛力無窮。
而且至少我開始接納真正的自己,開始真正的去「愛」自己,而不是愛自己想像出來的樣子。在這麼做過後,當別人做出一些讓我不爽的事情時,我也更能反求諸己,體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而我只要為自己負責就好。
現在如果有人問我最近過得好不好,我都會很自然地回說:「很好啊,每天都很開心。」
對方一定會直覺再問:「是不是有對象了?談戀愛了嗎?」
屢試不爽。
這世上所有人,不管是二十幾、三十幾或四十幾歲人,都是一樣的思維模式。雖然每個人都各有特色及想法,但同樣的問題就不會有第二種解答,足以見得台灣扼殺創意的填鴨式教育發展得非常成功。
我的確在戀愛,但我戀愛的對象是我自己。
而且不論我身邊的人是誰,是家人、是閨密、是炮友、是男友,或是老公,這都是一場不會停止的婚外情,因為不管是家人、閨密、炮友、男友,或是老公,他們儘管有人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都不一定會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
所以,我才是能為自己負責一輩子的人。
我是集自私、白目、腿粗、懦弱、懶散又有點愛遲到,還完全外貌協會,自己妝前妝後卻落差頗大的女子(不准求真相)。我努力想讓自己愛上自己,只好想辦法改善這些行為,不然就不要靠邀。
我非常特別,而且還是某女忍受了陰道像被連續開了三槍的痛苦生下來的。
你呢?
註:催產素(hormone oxytocin)引發子宮收縮和乳汁分泌,強化母性行為、減輕母親壓力。當女性處於壓力之下,大腦會分泌催產素,引起女性想與所愛之人接觸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