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回憶錄】
當醫生告知預產期是2015年十月底時,丹尼爾打趣地說:"最好不要在萬聖節出生噢,不然禮物都是恐怖的萬聖節周邊商品!" 我們倆笑笑後也不當一回事,因為早聽說第一胎十之八九不準時,通常還延後。
30號清晨,當我起身送丹尼爾出門上班,突然感覺褲底一陣溫熱,心想大概是破水了,連忙叫住丹尼爾,周遭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兩個準爸媽不斷在家來回踱步。當我緊張致電醫院疑似破水(涓涓細流而非洪水滔滔),院方僅是回答“先墊個衛生棉躺著歇息,一小時後再觀察看看吧。”
心中滿是徬徨地等著,似乎水也止了,但當心中納悶一起身,暖流又緩緩釋出。再度打給醫院 “這樣呀,那妳先吃個早餐半小時後再過來吧,不急。” 蛤?怎麼和母親說的不一樣,一破水不是孩子就要出來了要趕快送醫嗎?怎麼要人別急呢?
“這下寶寶真的要來了。” 我和丹尼爾面面相覷。十個月以來,一切彷彿是個夢境,如今陡然清醒。
我們的孩子到底長怎麼樣呢?
遇上班尖峰,到了醫院已經是九時許,助產師和藹接見後幫我量量寶寶的心跳以及陣痛,接著以手在我肚子周遭一陣摸索,結果寶寶頭還沒降至產道,助產師給了兩個選項:現在催生或是回家等陣痛。
當初打算進行水中生產(止痛藥只能使用笑氣),這下要是催生就沒機會啦!於是我抱著一絲希望,選擇回家等陣痛(但超過10小時就得打抗生素點滴,預防寶寶受細菌感染危及健康,如此一來還是無法進行水中生產)
整個上午,陣痛只是輕微如生理期般悶悶地脹痛,寶寶始終沒有急著出來的意思。直到晚上吃過晚餐,我實在等得不耐煩了,放起音樂開始活動筋骨,頂著大肚或深蹲,或跳躍,或逗狗,或拉著丹尼爾跳舞。
沒想到,這一跳大概讓寶寶以為地震,連忙以逃難之姿逃往這個世界。
30號晚間11點,丹尼爾和Leah想是等到無聊,兩人在沙發上打起盹來。此刻我的陣痛加劇,但頻率仍維持7-10分鐘才有一次。擒著淚挖起丹尼爾打電話給醫院,助產師只回“還太早,等頻率每3-4鐘一次再來醫院吧!” 但見大肚婆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丹尼爾此時霸氣(兼起床氣)地說 “我太太看起來非常痛苦,我們現在就要去醫院!”
陣痛在20分鐘的夜間路程感覺起來卻是兩世紀之久,疼痛間隔也縮短並加劇。開快車且努力壓抑焦慮的丹尼爾一向最討厭古典音樂,但當下卻卯起來放給我聽,希望能舒緩疼痛。
好不容易捱到了醫院,我在診療室外痛到不斷捧腹繞圈,卻剛好遇上夜間人手不足,助產師只有兩三人。好不容易進到診療室,助產士告訴我她得先處理其他產婦,請我稍待十分鐘。接下來的十分鐘大概是人生裡最可怕的十分鐘……感覺體內住了一頭脫韁野馬,倚著風馳電掣的速度及憤怒的馬蹄就要一頭闖出我的屁股。
生產前聽朋友分享在臺灣待產的經驗:還在等就已經被隔壁床的孕婦尖叫嚇的半死。我內心竊笑:痛到尖叫?太扯了吧!
不料此刻我就是那個尖叫的產婦,內心嚇了一大跳試圖摀住嘴巴,喉嚨卻止不了淒厲的嘶吼,丹尼爾臉色蒼白地扶住我,卻又愛莫能助。
片刻後一名助產師聽見叫聲跑了進來,看我情況不對,趕緊推進產房。
原本計畫水中生產(在一個比一般浴缸還大還深的37度恆溫水池,除了笑氣外無任何止痛劑,因為據說泡在水中水能減緩疼痛;而寶寶出生直接生在水中,再由媽媽和助產士撈起。池中水溫因為同母親羊水的溫度,所以寶寶離開母體後並不會呼吸,沒有嗆到的危險。而是在脫離水面因溫差才開始呼吸。)這下陣痛太劇烈,加上早晨羊水破後的一段時間內寶寶還沒有要出來的跡象,導致這下得點滴施打抗生素避免寶寶細菌感染,無法水中生產了。
陣痛難耐,我還是眼角掃了一下產房。儘管是公立醫院,產房還是設備齊全又寬廣,有淋浴又有浴缸,在產房尖叫大概還能有回音,唯一缺點大概就是護理人員人手不足。我進產房後前一名助產師就下班了,下一名助產師在我尖叫聲中交班。當她幾次試圖告訴我她的名字,卻因被我尖叫聲打斷而作罷。
“救救我,好痛啊……。”
費盡全力爬上產台,助產師檢查了一下 “呀,寶寶就要出來了,已經開四指了。”
“可是我好痛!!!”
“呃,給妳笑氣好嗎?因為其他藥劑都來不及了……。”
折騰了約莫半小時,換了幾個姿勢,在快要失去力氣和意識之際,助產師突然讚道:“寶寶出來了!好多頭髮啊!”
因為笑氣的緣故,我的靈魂似乎飛的好遠,在感受胸前一股溫熱和哭聲後才以緩慢的速度緩緩下降回來。
嗨,寶寶,妳好嗎?
Lara雙眼瞅著我,一切好不真實。
歡迎妳來到這個世界,趕上了爸爸開玩笑不願妳出來的萬聖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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