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不甘心。這幾天想《師父》裡師娘在陳師父背上說的話:「天津人以本地女子為榮,聽見被休,會罵你不成材。天津女子的好接不住。」
⠀
訪問前潘和我有志一同,都不想對著宥儀再複述那些頭銜了,什麼富比世 30 under 30,什麼 Gucci 有史以來最高點閱覽貼文,什麼旅居紐約藝術家,這種台灣之光大敘述的光照見的從來不是他們本人,而是其他人的自卑。為此,我們決定前往宜蘭而非攝影棚,那是小江的現居也是老家。羅東女子的好接不住,訪問沒人讀,是讀者不成材。本來是這樣想的。
⠀
每個星期一編輯部有場小會,春節前併到連假前一天開。我們會討論哪篇內容要再推一下,文上了之後有什麼沒料到。宥儀這篇原先的封面是我最愛的,小江走在愛人住處邊的田埂上,身上穿著她說「平常穿去超市」的粉紅氈毛外套,紫色毛線耳罩。大家平常看她頂著藍色頭髮穿豹紋戴羽毛拍照,但她不只是那個樣子的。想讓大家看見江宥儀不披掛武器的樣子。本來是這樣想的。
⠀
但想到她開著車,載著我們在宜蘭亂繞的樣子。2018 年她失蹤那次,也是這樣自己開一台車,從紐約逃走。那一年她的作品被《GLAMOUR RUSSIA》抄襲,同時鬱期低迷,我印象最深的卻是同時期爆出的另一則新聞:一堂課學費一萬九的彩妝師李敏被踢爆資歷造假,自稱在紐約、東京時裝週擔任過首席化妝師的她其實只是學員。
⠀
那時,宥儀在臉書轉了相關新聞,說了些什麼我忘記了,只記得我們對假贗的藝術家那種同仇敵愾 —— 說是笑他們說謊過了頭,其實也不只,有點是笑自己努力了多久連個說謊的人一半成就都比不上。那也是不甘心。
⠀
不成材的是我。不敢再托大,辜負小江一片誠心和她坦誠以訴的故事,還是換了她在個展開幕那天盛裝出席的樣子。其實沒有什麼比什麼不好,只是我本來太以這篇訪問為榮了。訪問前,心想小江回台這陣子連做十幾場訪問,一定很累很無聊,準備了幾組心理測驗,把訪題藏在裡頭。有一題請請她想像站在森林深處的湖泊邊,望見對岸一隻動物,那是什麼?她說是一隻灰色兔子。
⠀
「這個心理測驗我好像大學時候做過。」她說。我心想好險,我有準備別的,她卻又說自己當時的答案和現在不一樣。
⠀
「以前,剛走進森林的時候遇見的好像是藍色的兔子。現在變成是在湖泊邊遇到。」
⠀
「好唷。這個心裡測驗說在森林遇見的動物是別人眼中的妳,在湖泊對岸看見的動物是內心真正的妳。」
⠀
「嗯!嗯!!」我們對看,心有感應。
⠀
沒告訴她我每次做這個心理測驗,遇見的都是蝴蝶。森林裡是蝴蝶,湖泊對面看見的還是同一隻蝴蝶。這樣是什麼意思?其實什麼占卜星象面相我二十六歲之後一概不問不信。舊年最後一天,為自己土法煉鋼地努力最後一次,亦是為戒:天津人以本地女子為榮,天津女子的好接不住,可也要好好讓別人懂得才行。
⠀
⠀
⠀
#
⠀
—— 請想像自己走進了一片廣袤的沙漠,一個人。走著走著,妳忽然看見前面有個立方體。妳覺得,那個立方體有多大呢?
⠀
—— John Yuyi:大概,長寬高都三、四公尺左右吧?
⠀
⠀
當我告訴她,這題心理測驗的答案意味著自我意識的大小,她哦了一聲,接著問:但那是在一片很大很大、看不見邊際的沙漠吧?
⠀
十分鐘前,她開著向男友借的車,載我們到距離她們宜蘭住處不遠的一座橋,說這次回台灣,閒暇時就和愛人走這座橋邊的河堤。一邊說,一邊把車子髒話般地停在橋上,「這邊就是這樣,車子停這裡不會有人管,很隨性的。走吧!」
⠀
我分不清南北,她卻清楚地指著堤岸遠處某個方向,說羅東在那裡。她的父親就是羅東人。不過,江宥儀是在北投長大的,自我認同也是台北女生,從小她就很羨慕「那種放假的時候有鄉可以返」的人,卻沒想到因為疫情,從去年三月回來到此刻,是她 2015 年之後待在台灣最久的一次。
⠀
「感覺很像《Inception》裡面那台廂型車。在國外我已經打架打那麼久了,回到台灣發現怎麼廂型車還沒掉到橋下。」她說。
⠀
⠀
她熱愛自駕,在紐約時車用租的,一個人可以往南開到華盛頓。回台灣,她總是開母親的 Wish,不過今天剛好家裡要用車,只好開口和男友借。談童年,她最早的記憶是怕生,說自己直到五歲才戒掉奶瓶。當哥哥已經在幼稚園裡叱吒風雲,開始上學的她每天一被母親送下車就開始哭,哭到放學母親來把她接走。不得已,母親只好把她交給外公外婆帶。
⠀
來到北投外婆家的江宥儀依舊恐懼分離,外公洗澡的時候她蹲在氣窗旁看守,外公出門的時候她爬上鐵窗,盯著他走到再也看不見的街道盡頭。
⠀
外婆家頂樓是座宮廟。小時候江宥儀會躺在廟內地上,看飛進刺繡簾子裡的蝙蝠,在窗台上留下糞便。外公會叫:不要躺在這裡,菩薩要騎馬回來了,妳擋到路了。這次回台北辦個展,一半時間在宜蘭,另一半就在這棟北投老家,廟依舊在,只是成了江宥儀的工作室,蝙蝠也已經不再來了。
⠀
早在創作以前,她就玩紋身貼紙。外婆曾對她說「不要玩那個傷風敗俗的」,想不到江宥儀往後正是以 temporary tattoo 揚名國際,入選富比世 30 Under 30 Asia。自稱物極必反、長大之後到處跑一定是因為小時孤僻,但又提起成名後有次出差到巴賽隆納,工作方提供的飯店房間無比高級,夜裡她卻焦慮地抓著被子,不敢待在床上,把自己塞到床和牆壁的縫隙裡睡。
⠀
⠀
「我覺得我們家的人都是快樂冠軍,一整坨人都充滿愛與溫暖。我算是裡面情緒比較不對勁的。」她長年做心理諮商,在躁期和鬱期之間試著駕駛自己。走紅之後,有兩、三年她甚至無法「在腦中 process 目前在進行什麼事」。2018 年,她在一趟又一趟的航班之間情緒崩潰,決定逃走,又一個人租車、頭也不回地開,開到朋友們在網路上 PO 尋人啟事、開到 NYPD 從她唐人街的租屋破窗而入。
⠀
「或許疫情對我們這種蹦蹦蹦的人而言,是個很好的藉口。在紐約,很多人是沒有勇氣休息的。」嘴上說蹦蹦蹦,右手也用力往左手打三下,BPM 180,這是江宥儀所謂「紐約做事的節奏」,本來也內化成她的節奏了。
⠀
「回台灣選擇待宜蘭,可能也是因為這樣吧,很遠離城市,溫度、濕度都是以前熟悉的。我覺得,盡可能減少各種接觸的時候,自己離自己比較近一點。」
⠀
⠀
⠀
#
⠀
—— 又繼續向前走近,妳慢慢看見了立方體的全貌。它是什麼材質做的呢?
⠀
—— John Yuyi:金屬,上面拋光但是沒有到鏡面的程度。有點像最近在世界各地出現的神祕金屬柱的材質。
⠀
—— 在立方體旁邊,放著一道梯子。妳覺得,那是一道什麼樣的梯子?多長,有多少階?它和立方體的距離大概是多少呢?
⠀
—— John Yuyi:就一般那種在裝潢的時候會看到的,很 rough 的梯子。我的展場也有看到的那種。和立方體距離很近啊,感覺爬上去之後就可以直接對立方體做些什麼事。
⠀
⠀
她說她不相信渾身正能量的人。無數朋友來來去去,至交只有三、四個,稱其為「愛人朋友」。她覺得自己就像他們:敏感,糾結,內心有尚未梳理的掙扎。這樣的性格在家中是異類,「我媽就是個完全沒有黑暗面的人欸。我後來發現我身上很多事情,都可以用我和我媽的關係來解釋。」
⠀
立方體的材質暗示性格的質地,而一旁的梯子是與朋友的關係。一路上,江宥儀不只一次用「市井小民」來形容自己的出身:受僱日商公司的父親、身為業務的母親、在市場賣甜不辣的阿祖、在鐵道旁堆石頭,方便居民橫越鐵軌抵達田埂的祖父。即便如此,雙親卻堅持定期帶兄妹倆出國旅行,看看世界。一直到高中,江宥儀放學後都還會到畫室。那畫室也沒有特別創意發想藝術,有點像是安親,不同年齡的人在教室裡做自己的事情。
⠀
江宥儀的事情是畫畫。在那裡,她接觸到法國藝術家 Niki de Saint Phalle 的作品,照著描,喜歡上頭千軍萬馬的顏色。後來在紐約,江宥儀最經典的那頭藍髮的藍,也像是 Niki de Saint Phalle 畫裡會用的色彩。
⠀
⠀
進實踐念服裝設計,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平凡。同學們奼紫嫣紅,有底子,有錢,在班上江宥儀自覺是個「性格充滿缺陷的雙魚座」。那時她景仰一位同樣是雙魚座的老師,那老師做事條理分明、幹練成熟。江宥儀問她,該怎麽做才可以變得像她一樣?老師回答:「妳以後也會慢慢變成這樣的。」
⠀
在系上,很多事情顯得理所當然,例如當模特兒。直到大學才敢一個人睡、還必須開燈的江宥儀,因為身高夠,常在同學的作品裡當 model。關於被拍攝、裸露、展示自己,她是在那時才開始適應。
⠀
「我覺得一直到那時候我才釐清對於裸露的感受,不再拘泥於定義上的道德,相信性感、淫蕩或不體面,跟裸露這個行為本身都沒有關係。」最早最早,掌鏡的都是朋友,拍裸體照算有個相對放心的開始。再後來畢業,她又找了其他畫室去作人體素描模特,漸漸覺得身體被觀看是件「還好的事」。
⠀
她說,她是被擔任模特兒的經驗打開的。「原生家庭會決定妳一開始的眼界,讓妳不知道很多事情,到了二十多歲才漸漸曉得。小時候不會覺得自己比父母更聰明,但到了某個時間點,真的發現自己比他們更知道什麼正在 going on。」
⠀
⠀
江宥儀開始使用 Tumblr 的時候,那裡還只是一個僅有英文介面的小眾社交平台,不過也已經具有延續至今的特徵:不靠演算法決定動態牆內容、不強烈將作品與個人身份聯繫,藉由與 Facebook 的「分享」性質稍有不同的「轉格」,讓即使沒有社交關係聯繫的創作者也容易被群眾分享而看見,沖淡「創作源頭」對一件作品的影響力。她看上它「創作大於個人」的特性,開始把自己的作品發表在那裡。「那是對創作滿友善的地方,不像現在很多是賣臉、賣優越感。」她也喜歡 Tumblr 當時用戶多為歐美族群的狀態:「那時就覺得台灣真的太小了,很多目光都向內觀看著自己。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確實想要被關注,但不是這樣的關注。」
⠀
往後,當她提起自己在 Tumblr 發布的 temporary tatoo 系列之瘋傳,總會說:其實最一開始只是想要拍出好看的照片而已。
⠀
⠀
想拍出好照片的市井小民開始被稱為藝術家,是在 2018 年接受《i-D》採訪之後。此後爆紅、與 Gucci 合作、在紐約辦展再到入選富比世,同時她唐人街的租屋卻是一間在魚市場上方的老公寓,樓梯都是魚腥味,做案子時和道具們一起睡覺,「也幸好我是市井小民,能屈能伸,平常住這樣的房子,出差的時候我也可以爽住飯店、搭商務艙,不卑不亢地。」
⠀
再回頭來看爸媽,不再是兒時哭著怕別離的眼神,難以相信直到高中她還會和打地舖睡在他們床邊地板。「他們有時候,真的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他們在 boomer 年代,腳踏實地把一件事情做到好⋯⋯他們大可不用帶我們出國,不用送我們去學才藝,但他們決定要做。這件事情那麼平庸,他們也好平庸,可是好偉大。」
⠀
她說,爸媽直到人過中年,仍想為這個世界做點事情,希望自己有用處、對社會有價值。「而且不是為了表達自己才這樣說,是在拜拜的時候跟神明講的。這真的是我非常 value 的價值。」
⠀
⠀
⠀
#
⠀
—— 現在,有一團烏雲在空中。妳覺得,它離妳的立方體多遠呢?
⠀
—— John Yuyi:一抬頭,忽然發現它已經很近了,就快要襲來,這樣的距離。
⠀
—— 它是一團什麼樣的烏雲?規模大嗎?
⠀
—— John Yuyi:滿大,會帶來暴雨的規模。
⠀
⠀
在紐約走紅之後,她大事見盡,諸如和 Anna Wintour 隔桌用餐、上紐約時報 9 頁藝術特輯版、再到促使她 2018 大逃亡的其中一個原因:被《GLAMOUR RUSSIA》 抄襲。2020 年,她把頭髮染黑了,象徵自己紐約時代吿一段落。原本預計 2020 年到東京闖蕩,結果從日本回紐約四個月後,疫情下回到台灣,如今想再出去也不容易。她倒是隨遇而安,在宜蘭常套件運動衣就出門覓食,沒工作的時候也不帶妝。偶爾,男友的弟弟看見她在鏡子前上口紅,還會問:「妳幹嘛啊?」
⠀
除了到河堤散步,她也愛到夜市打靶紓壓。有次和男友在攤位,看到旁邊陌生一家人有兩個小孩,還慷慨起來,把獎品分給他們。
⠀
有了旅外種種成就加持,江宥儀在台灣依然吃得開,工作上有各方藝術家接洽合作,更別提大大小小的採訪十數場。籌備個展《目不見睫》期間,江宥儀台北宜蘭兩頭跑,和我們見面的前一天工作到凌晨三四點,早上六點才就寢。
⠀
「可是我現在已經感覺到狀態不一樣了,」她澄清,「以前光是去洛杉磯也會嚇到,看他們一頓飯吃幾個小時、吃完之後又說要去買 boba。」以為是去旁邊隨便買一下,結果洛杉磯人為了一杯珍奶要開車十幾分鐘。在紐約一天要做三到四件公事的江宥儀很難理解洛杉磯緩慢的步調。
⠀
烏雲的位置和形狀,是內心憂慮之事的規模和距離。台灣的時間流逝更接近她口中的 LA,她不諱言在紐約時周遭人才濟濟的光榮與壓力,讓她這次回台工作無法立刻適應。「全世界所有想要 make it 的人,都聚集在那裡,不能不說那邊的人有一定的性格。台灣人也有自己的性格,我是台灣人所以很明白,但我沒辦法因應各地改變我的標準,因為東西做出去是掛我的名字。在這裡工作要想辦法把團隊的頻率調整到一致,要花一點工夫。」
⠀
⠀
踏進《目不見睫》展場,最先看到的是撲滿地面的 PU 沙漠,以及從中抽長的白色植物。每片葉子的表面都貼著一隻眼睛,盯著觀展者小心翼翼放下足踝,又小心翼翼地避開它們。一整個房間的沙粒,將近半噸重,要一批一批搬上位在八樓的展場。
⠀
另外兩件作品〈我愛我〉和〈目不見睫〉,尺寸也不小,難以在老家或宜蘭住處組裝,江宥儀把所有零件拆解搬到 Tao Art,在展間裡實地製作。〈目不見睫〉先用一比十模型設計打版之後,印成四公尺長的布料,上頭的藍色頭髮/睫毛是江宥儀借來車機親自縫製的。展原訂在 1 月 6 日開幕,也因為一切費工費時,延後了兩天。
⠀
開展那天,她興奮地引我們到〈電光火石〉其中一件系列作前方,指著石頭上安裝的固態硬碟:「注意這裡!這是我的巧思喔。想要拍照的人,可以藉由這個鏡面反射拍到自己⋯⋯」
⠀
過去,她的作品的形式多是攝影,在照片中被攝者很常是江宥儀自己(的身體)。但在《目不見睫》中的作品則將這個位置讓渡出來,無論是〈那一葉,我們眼神交會〉將觀展者變成被觀看者、或者是〈目不見睫〉中用沒有生命的模特人形取代了主體位置。這份轉變,是轉換環境的結果:
⠀
「以前只能在一個小房間裡面試著展現自己,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只能拿自己來拍。」從表達自己的壓力中鬆一口氣之後,她在這次個展中戲謔地將這個逼視的目光折射給觀者。而當作品不再以平面攝影呈現,它們也不再只能以江宥儀的鏡頭詮釋:「我每天都會看 IG 上 tag 我的人,很喜歡上面的黑色幽默欸。有一個人拍下展場中的陌生人,寫說『前面那個男的在〈我愛我〉這個房間拍了十五分鐘,真的完美地表達〈我愛我〉。』」我就喜歡這種。」
⠀
⠀
一樣是忙碌,但質地不同了。「在紐約,過得好像有一把槍指著妳。但現在,我意識到自己有主控權、可以掌控生活。即使很累,至少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無意之間,她在作品中也更加游刃有餘,將體驗的空間讓給觀者。
⠀
環境鬆開了她,她鬆開了作品。雖然仍是擔憂,作品裡卻多了一份從容。
⠀
⠀
⠀
#
⠀
—— 現在,妳走進了一座森林。步行一段,妳遇見了一隻動物。是什麼動物呢?請用三個形容詞形容牠。
⠀
—— John Yuyi:我遇到豹。無害的,眼睛有點水汪汪的豹。大家的 stereo type 都會覺得豹有攻擊性,但這隻外表看起來友善和萌,牠內心也很害怕。
⠀
⠀
在台灣,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團隊,有些是在紐約認識的,她喚她們「妹妹」(讀作 ㄇㄟ ㄇㄟ˙)。妹妹們年紀比江宥儀更小,受紐約環境的洗禮,能更迅速接到她的指令。但江宥儀更在意的是她們的眼神。
⠀
「她們眼中那種充滿好奇心的目光,還有積極表現自己的神情,每次看到都覺得,啊我正在吸取她們的日月精華。」
⠀
「我覺得我的心智狀態還是在她們那個年紀。身邊同輩的人有些進入了穩定狀態,但我還是很想繼續挑戰自己的能耐。」
⠀
雖這麽說,這兩年江宥儀在社群上的活動頻率縮減不少。以前她會直播自己吃東西,對著鏡頭說著她所謂「古怪的英文」,但那是 Instagram 上還沒那麼多人的時候。如今,江宥儀覺得直播這件事已經飽和,再做感覺俗了。
⠀
私下,她依然是她,活潑仍舊,只是不再「social media 活潑」。北投老家的停車場樓下就有兩間 KTV BOX,有時停完車,她就自己到裡頭歡唱。回她羅東老家前,我們請她載我們到附近的 KTV BOX 唱一輪,「宜蘭好便宜喔,一首二十?台北一首要三十。」投下硬幣,她點了林曉培〈心動〉、張學友粵語版〈藍雨〉、蕭亞軒〈來自第五大道的明信片〉。
⠀
⠀
後來她才告訴我,在個展裡顯得有些特別的〈電光火石〉的來歷 —— 跳脫過去「看與被看」的意涵,也沒有她專擅的轉印貼紙素材,這系列包含三塊石頭、一顆蛋和一塊貝殼,江宥儀在這些物件上貼滿晶片、電路板等硬體元件 —— 剛回台灣,必須在淡水舊家隔離十四天,她發現家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石頭。「應該是我媽和我爸在家裡面有⋯⋯儲存那些東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媽是那種去旅館會蒐集所有牙刷和肥皂的那種人。」我開始相信他們家有市井小民的氣質了。
⠀
前年六月,江宥儀與韓國合作拍攝一組以西元 2000 年科技風格的作品,她聯想到當時的風格,請母親購買了一大批硬體零件,在隔離期間當成拼圖來做。這是她回台灣做的第一件作品,結合家中物品和旅外的自己,誕生於過去她曾經離不開、曾經急於離開、如今又再次回來的地方。
⠀
「你這一題,我大學的時候回答過了。動物是代表自己對不對?」我說不是,她說沒差,反正大學時她的回答不一樣,「我那時回答的是,我遇到一隻藍色的復活節兔子。」
⠀
我說,這一題的答案指的是他人眼中的妳,她一聽笑了,說準欸。
⠀
「其實我內心還是那隻兔子,只是外面披上了一層豹,為了保護自己。在外面的時候,不能讓別人發現妳很害怕啊。」人們總想像大名鼎鼎的 John Yuyi 瀟灑、自信、任性。但其實,只是如她仰慕的大學老師曾說的:慢慢就變成這樣了。
⠀
⠀
車子最後停在羅東老家門前。她指著透天對面的大樓,「以前這邊沒有帝寶,是田。我小時候光是走到田的那一邊,就覺得自己要被綁架了。」透天窗戶,鐵捲門上是她祖父手繪的瓢蟲花紋。「你們知道宜蘭的窗戶有鐵捲門嗎?我也是離開宜蘭之後才知道,這是宜蘭特有的 thing 欸!跟喜互惠一樣。」喜互惠?那是宜蘭的全聯。我們熱烈討論起來,依舊不知道宜蘭為什麼窗戶要裝鐵捲門,要說風大,有比新竹大嗎?
⠀
老家正在出售,離開前她狡黠地從信件口偷看,卻發現裡面有不認識的人。我們急急退開,看著她撥了好幾通電話。五分鐘後她才回頭,說:「原來上個月已經賣掉了,家裡沒跟我說。」
⠀
原來老家已經不是老家了。有些事情,出去再回來才曉得。發動車子引擎,她送我們回車站,「以前我不懂為什麼我媽老是說很討厭宜蘭⋯⋯她是台北人,每次來都說宜蘭天氣很濕。我就會想,這明明就是阿公家的天氣啊?」打方向盤轉出巷子,「但這次回來我懂了。」
⠀
⠀
⠀
⠀
⠀
⠀
披著豹皮的兔子,專訪江宥儀 John Yuyi:
不讓別人發覺恐懼,是為了保護自己啊
https://bit.ly/2LePBCd
⠀
視覺統籌_ 潘怡帆 Crystal Pan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責任編輯_ 李姿穎 Abby Lee
⠀
BIOS monthly
www.biosmonthly.com
instagram.com/bios_monthly
youtube.com/channel/UCckydP8ziXknEtPcySOlDTw
line.me/R/ti/p/@bios_monthly
⠀
⠀
江宥儀個展 ——
目不見睫 Eye Sees No Lashes
facebook.com/events/445624873109564
⠀
地點_ TAO ART(台北市內湖區洲子街 79-1 號 8 樓)
展期_ 2021.1.9(Sat.) - 2021.2.20(Sat.)
時間_ 週二至週六 11:00 - 19:00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的推薦目錄: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JCON 北美總編 勇士隨隊 shenjade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新聞] 「學運女王」范雲大腸花開嗆- 看板NTU - 批踢踢實業坊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的問題包括PTT、Dcard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的問題包括PTT、Dcard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 社區大學終身學習網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飆捍- 供殺小拎娘勒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閒聊] 中文罵髒話要怎麼比較文雅?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難過] 為何小朋友突然很愛說髒話PTT推薦- WomenTalk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不能是朋友》導演鬆口「電影版進度」! PTT黑特文狂罵…他認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泰劇Dangerous Romance 危險羅曼史EP7 全劇透心得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問題] 大家都會去哪裡討拍? 的評價
- 關於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問卦] 助念團給家屬好多壓力 的評價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一定有人覺得我昨天很奇怪,怎麼會不顧形象的寫出自己懷孕時期有痔瘡?我只是覺得害羞,不覺得丟臉,又不是我故意的,也不是做錯什麼才得到的,只是生了孩子呀!!!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懷孕生子後身體的變化也不同,有些人天生麗質,沒有像我一樣,或是比較有錢,可以做很好的準備和照顧,但是我懷孕後身體跟懷孕前變化極大。
剛結婚就懷孕,我們背了貸款,兩個人又分隔兩地,光是油錢就不少,手頭是真的緊,有人說懷孕了就得擦妊娠霜,我沒有錢買,只能擦擦一般的乳液讓漸漸變大的肚皮不要太癢,所以肚皮上就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斑紋。妊娠紋會慢慢變淡,懷孕時怵目驚心,現在幾乎看不見了。
我原本沒有痔瘡的,懷孕時火氣大,兩個哥哥都3500g,孩子重往下壓,痔瘡就自己跑出來了,尤其是懷第二胎的時候,工程師住在新竹,我常常得一個人大著肚子還得抱著哥哥,痔瘡更嚴重,常常磨到出血不止,不能亂吃藥,只能擦擦藥膏,真是痛苦不堪。
因為肚子大壓迫膀胱,頻尿的狀況嚴重,有時上課沒有注意尿意,就得了尿道感染,那才是真的可怕,大概幾分鐘就想上廁所,尿的時候酸痛到極點,嚴重時還會血尿,那時種下了病因,現在只要一憋尿就感染,立刻血尿,所以我每天都得吞蔓越莓、蔓越莓錠,擔心
一不小心就復發。
懷孕時還是得要照常上課,常常得站一整天,雙腿都水腫,腫脹到鞋子都穿不進去。
三個孩子都剖腹產,得被接上尿袋,光溜溜地躺在產檯上,因為半身麻醉,手術室裡的寒冷、要面對開刀的恐懼,我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冷,從脊椎打入長長一根麻醉針的痛楚......每次躺在產檯上都抖個不停。我其實不怪當時那兩位討論我菊花的護士,或許他們只是想跟我聊聊天,緩和我緊張的情緒。
生完以後麻藥退掉,肚皮上將近10公分的傷口痛到絕望,來探望的朋友們又喜歡說笑話,一激動就扯動傷口,每次人群走了以後,我都很想哭,別來呀!!我好想好好休息呀!!!
第一次坐月子對我來說也很痛苦,後來才知道我得了產後憂鬱症,看到孩子哭我就哭,哭個不停,我每天都得開車出門去看看海才能緩解情緒。
老大超難帶,半夜哭鬧直到一歲多,工程師在新竹,一整年我從來沒有一覺到天亮,長期的疲憊又懷老二,上班時大著肚子抱著老大,先爬四樓把孩子送去給保母,下班再去接孩子,開始一整個晚上每隔2個小時就起來哭鬧的夜晚.....老二出生後更慘,一個抱前面、一個背後面,送去給保母我再去上班,站一整天下班,再爬四樓去接兩個孩子,尤其是下雨天,沒有手可以撐傘,站在租屋處樓下找不到鑰匙,三個人淋得濕漉漉,一個哭,另一個也哭,我也好想哭。
生完兩個哥哥後我的子宮後傾嚴重,在懷妹妹的時候讓我非常難受,腰酸背痛很嚴重,常常是坐下去就站不起來,動不了,懷妹妹時我胖了17公斤,身體的負擔重,水腫、痔瘡更厲害...
懷妹妹很不順利,一直出血,最後一個月急診住院安胎,每天打針,小心翼翼卻還是提早破水剖腹早產。
最可怕的是生完以後肚皮鬆垮、每生一胎就多了幾公斤留在身上,有很多人都說應該要運動減肥....生兩個兒子時年輕體力好,恢復快,生妹妹時35歲了,要上班又要帶兩個兒子,回家還要煮飯,有時間運動的人真的很厲害,我沒有,每天都為了接這個送那個、家庭、工作...疲於奔命、筋疲力盡,所以年輕時曼妙的身材早就回不去。
現在老了常常腰酸背痛,醫生說是子宮後傾造成的後遺症。有人說我去運動就能消滅鬆垮的肚皮,可是孩子要送去哪?工程師回到家都已經七八點,沒有人可以替手,媽媽想要獨處,為自己做一點事,根本是天方夜譚。
不要嘲笑女人的痔瘡,不要蔑視生完後發胖的女人,不要嫌棄哄著吵鬧不休孩子的女人,不要怪罪終於忍受不了大發脾氣的媽媽,生養一個孩子,真的很不簡單,不只是生了個孩子,而是改變了女人整個身體、整個生命。
有一次去餐廳吃飯,原本孩子是我抱著的,工程師吃到一個段落來跟我替手,抱走哭鬧的孩子,我趁著孩子不在手上可以好好吃飯狼吞虎嚥時,旁邊的歐巴桑突然說:「哎呀!!你真是好命,老公都幫你帶小孩,人家我們以前都先餵飽小孩才吃飯,怎麼有媽媽自己顧著吃?」當下好想飆髒話,孩子不只是我的,也是工程師的呀!!媽媽餓到快暈了,不能吃一點嗎?就是會有這些人只出一張嘴巴和手指,讓人厭惡極了。
以前的老校長每次遇到我總會開玩笑說:「你一定是做人不認真,才會生下這樣的孩子...」還有一個前同事說,「如果我是你,就會辭掉工作專心帶妹妹去復健....」我沒有家財萬貫,我辭去工作,房貸、水電瓦斯、油錢、稅金、養三個孩子的生活費.....你要幫我付嗎?生活中太多閒人不友善任意的指手畫腳,讓媽媽的生活更不容易哪~~
我最討厭有人說嫌累就不要生,誰不想養天使小孩,誰知道有時就不小心生了惡魔,是真的累呀!!累了還不讓人抱怨一下,是要不要讓人活?不想看的就跳過去,又沒強迫你看!!愛看又愛酸又愛罵,是不是太閒?
懷孕時得了痔瘡我一點也不覺得丟臉呀~~一切都是為了孕育我孩子的不得已。
向所有為孩子努力的照顧者致敬,辛苦了。
照片是一位特殊孩子爸爸開的餐廳,昨天承諾他有一天我一定會去抱抱他、吃吃他的餐點,找一個沒有排演講的星期六我會跟工程師一起去!在我還沒去之前,住台南的朋友,有沒有人先幫我去吃吃看?看起來很讚呀!!等我嘿!!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JCON 北美總編 勇士隨隊 shenjade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祝所有的母親們,母親節快樂!
分享一篇由我很喜愛的中國騰訊體育明星記者,沈洋採訪了林書豪母親的訪問特稿。
由於兩岸閱讀習慣的不同,我將他轉成繁體。
在我剛結束前的Q&A中,有收到球迷朋友請我推薦一些優秀的華文體育類型的作者。
當然,台灣也有很多非常出色以及相當了解NBA運作的網路寫手跟作家,
不過真的要我推薦一位,我想到的始終是沈洋。
她是華文媒體第一位媒體工作者,由NBA賦予她NBA決賽MVP選票。
她就是第一人,目前在美國主流媒體中,華文媒體沒有任何人追的上她的腳步。
但這不是我推薦她的原因。
我永遠記得我認識她那天,是在2017年勇士的西區決賽某一個主場賽後。
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只覺得她看起來很兇。
在老舊的Oracle Arena不算寬敞的媒體工作區裡,她剛好坐在我的對面,
我們就這樣一直邊寫邊聊,寫到晚上12點,只剩我們兩個。
在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她的不僅懂籃球,也擁有女性特有的細膩,觀察入微又帶著溫暖。
我當下就想說,我一定要偷偷去看她之前的寫作。
推薦給大家,她是我最喜歡的華文體育採訪稿作者,沒有之一。
———————————————————————————————
林瘋狂背後的“虎媽”:哈佛畢業後養了他兩年 不惜拿出養老保險
原文網址
https://tinyurl.com/y7hp4qmr
騰訊體育大人物
撰文/沈洋
編輯/王麗梅
“ 從前,母親習慣衝在林書豪前面當“衝鋒隊長”,後來選擇陪伴兒子一起追夢,再後來她學會站在原地,欣慰著目送他遠行。所謂母子一場,便是在時光中母親不斷抽離,恰當放手後隔空守望自己的孩子。這是母親節《不完美的她》系列策劃第一篇,林書豪與母親的故事。”
即便是現在,林書豪和母親吳信信之間也經常會聊天長談。
雖然他們現在分隔兩地,各忙各的,一個在北京刻苦訓練期待疫情過後正式回歸籃球場;另一個在台北,做義工教導小朋友們讀書。最近林媽媽的行程也很滿,從早忙到晚,正幫著她的新“孩子們”準備即將到來的月考。
母親無法再像當年那樣,開著自己那台老式福特汽車,隨時陪著兒子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寒來暑往去一個又一個比賽訓練地打球,也沒辦法時常給林書豪做他最喜歡的蔥油餅、蟹黃酥。 二兒子自從踏上籃球職業道路之後,吳信信更不能再做當初那個永遠站在最前面,幫兒子和他所在的球隊張羅打點一切的“衝鋒隊長”。但母子的悄悄話時間,並沒有因為歲月累積和空間改變而有太多減少。
“我們常常都有聊很久的時候。”吳信信很是自豪地說。無論是她去北京看望兒子,還是兒子回來,和她一起去日月潭度過假期,又或者相約回到加州矽谷的家。母子之間,總有很多話要和對方說。
01. 一張空白支票
在吳信信眼裡,林書豪就是這樣一個非常貼心的兒子。
在NBA好不容易徹底站住腳跟後,林書豪也開始隨之擁有了穩定收入。但他從來不亂花錢。“他過得很節儉。除了吃他不會去計較錢以外,剩下的他都特別節省,存起來。然後就總想法子勸我,把我家的老房子拆了。”她說。
那是一樁並不大的老房子,是1992年由林繼明和吳信信兩夫妻購買的。雖然處在矽谷地帶,屬於極為優秀的學區,如今地價更是飆升至全美最為昂貴的地方之一。讓人有一提到出身矽谷,必是大門大戶,出身富裕的感覺。
但林家並不是這樣的。
雖然夫妻二人都是知識分子,一個做半導體工程師,一個做軟件工程師。但屬於初代移民的他們,並沒有殷實的家底。尤其是當三個孩子林書雅,林書豪和林書緯先後降生,手頭就更不算寬裕。能拿出的錢,多半用於滿足基本的飲食起居,以及孩子們的各項成長花銷。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能力去重整一下,那套已經有些老舊的房子。
林書豪總想著能把那棟老房子拆了重建,這樣一家人也可以住的更加舒服一點。後來,母親吳信信終於同意了他的建議。
“我也是很節省的人,但你知道蓋房子重新裝修有時候會超出預算,我的壓力就很大。但他總是跟我說,媽,我給你的是一張空白支票,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怎麼弄就怎麼弄,數字你隨便往上填,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我真覺得他做的很暖心。”吳信信回憶道。
閑暇時間,林書豪總會帶著母親嘗嘗各地美食
02. 倔強的“影子”
就像世界上大部分的母子關系一樣,盡管深深愛著彼此。但和風細雨並不是他們相處方式的全部。尤其是當這兩個人性格頗為相近,又都很倔強的時候。
“我們都很開朗,外向,愛關心別人,而且都特別有決心和毅力。”吳信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都是家裡排行老二的孩子,在三個兒子中,媽媽總能從林書豪身上看到很多自己的影子。 尤其是性格裡都有的那份遺傳下來的倔強因子,總會讓彼此產生很多意見分歧。
“你問任何一個問題,我們的回答都會是不一樣的。”吳信信告訴騰訊體育。
在林媽媽看來,這個兒子並不是家裡最聽話的那一個。
“如果你要問他,他肯定覺得他是最乖的。”吳信信接著說,“但了解我們家的人都知道,他絕對不是最聽話的那一個,當然也不是最不聽話的那一個。”
林媽媽解釋說,哥哥書雅絕對不會跟你頂撞,但有時也不會聽。弟弟書緯會頂撞, 並且常常不會聽話。書豪也會跟你吵,可是到最後,反而會按照媽媽說的去做。
吳信信舉了一個例子。小時候,媽媽要求林書豪放學回家之後,必須要先寫完作業才可以幹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他偏要試探家長容忍度的邊界,看如果自己不這樣照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家教嚴明的吳信信當然不會允許兒子對於“權威”的挑戰,便會狠狠懲罰他。
得到了教訓,知道後果嚴重性之後,他就會乖乖聽話。“他總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就是要跟你擰著來。“林媽媽說, “每次都是這樣,他在一番試探之後,就會去按我說的做。所以結果往往是好的。但是雙方在交鋒中總是伴著爭吵,過程很痛苦就是了。” 吳信信笑著回憶起過往,那些當時可以點燃自己情緒的事,現在想起來都可以成為笑談。林媽媽再去審視兒子很多的行為動機,一部分將其歸列在性格的層面,另一部分只能理解為在家裡排行老二,位置不上不下,“所以可能只是想刷些存在感吧。”她樂著說。
只有一次,直到現在吳信信都沒辦法完全把它當笑話來講。“因為我當時差點氣暈過去。”
那是林書豪9年級時,他14歲左右。那個年紀的孩子,對所有家長來說,都最為頭疼。在英文單詞里, “teenager“(13-19歲的青少年)這個單詞,意味著孩子會因為走入青春期,突然開始叛逆起來。進入中年,壓力重重的父母需要繼續教導著一個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什麼都懂的皮孩子。
吳信信不記得當時是什麼原因,讓二人大吵起來。而一向很懂禮貌的林書豪卻突然對著她說起了髒話。
“在我家,是絕對不可以說髒話的。“ 吳信信說。林家是虔誠的基督徒,林媽媽平時在家里又對孩子們有著嚴格的行為舉止規範,她沒有想到林書豪不僅罵了臟話,還是對自己。兒子的行為讓母親大為光火。林媽媽將其視為林書豪從小到大,做的最離譜最叛逆,也最不像他會作出的事情。
那一天,林媽媽氣得喝令林書豪不能去參加球隊的訓練。她知道,這種懲罰對於林書豪來說是最為嚴厲的。很多家長總是感嘆拿自己的孩子無可奈何,似乎總是找不到“一招制敵”的方法。可在林媽媽這裡卻不用擔心。如果學習成績因為打球退步就不能打球,如果沒有遵守基本的行為規範,做了出格的事情,就不可以參加訓練。意識到兒子真正在意什麼之後,她總可以以此來幫助自己。
“記得那天我們有個很重要的訓練。我作為球隊家長負責人,要去主持家長會議。我告訴他,我照樣會去主持這個會議,但他不能去參加訓練,因為你做錯了事情。” 吳信信說。
美國學校籃球隊考勤制度很嚴格,競爭又非常激烈,一旦缺席訓練,那麼下一場的比賽就不能上場,很多孩子根本不敢缺席訓練,因為如果失去上場機會,就很有可能意味著你將長期坐在板凳上無球可打。
林媽媽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她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不允許兒子訓練,留在家裡反思,直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同時,她前往了會議,告訴教練和同隊的所有人,林書豪不能來是因為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在吳信信看來,教導和規範兒子的行為,比一場籃球比賽要重要的多。籃球的邊界並不僅僅是分出勝負,以及個人的輸贏,她希望可以借助籃球來幫助兒子成長,讓他意識到如何去做人和做事。
第二天,向母親承認錯誤的林書豪被允許來到球隊,但媽媽要求他必須要為自己缺席影響團隊訓練,而向每一個人鄭重道歉。
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重覆過相同的錯誤。
母子兩個,都是那種要強的性格。但毅力的磨練,品格最終的塑造,仍然要靠各自人生道路中的不同經歷。 吳信信作為初代移民,靠著知識,更靠著毅力才在美國掙得一片安穩的天地。而林書豪則因為籃球,因為他不被看好的膚色、背景,所選擇的這條道路,徹底練就了他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堅毅。
經歷的不同或許在事物發展最開始階段令人們產生意見分歧,可是相同性格和品質的人們,總會漸漸明白、理解和尊重對方的選擇。因為說到底,他們都是同一種人。
有太多次,無論是在大學期間,還是踏上坎坷的職業生涯,林媽媽都因為心疼兒子而說出,“實在不行,咱們就別打了吧”之類的話,可她心裡明白,執著的兒子會給她什麼樣的回答。
就是她們互相都懂的那份倔強和要強,讓林書豪在這條太難走通,並且還沒有誰真走通過的路上,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下來。
03.“虎媽”之柔
在沒有接觸林媽媽之前,單看很多報導,你會覺得她一直扮演了一個強悍母親的角色,但當採訪開始,電話那頭的聲音傳來,既親切又柔軟。她的開朗與平和在語氣和用詞中就能清晰感覺到,會模糊掉之前腦海中那些所有既定形象。
她的微信頭像是三個兒子站在一起頗有些搞笑的照片。哥哥書雅舉著傘站在中間,書豪背著書包站在傘外看向一邊,弟弟書緯則用一把沒打開的傘指著另外一邊。
據說,吳信信的郵箱地址是三個兒子英文名字首字母加英文單詞媽媽,吳信信選擇這樣去表達和代表自己。
從很多角度看,吳信信都是一個很特別的母親。
很多人把她當作是“虎媽”的典型代表。什麼是虎媽呢?一般長期生活在美國的華人媽媽,都會以對孩子嚴苛的行為管教,對未來成長幾乎是孤注一擲的全情投入,對學業成績幾乎苛刻的高度要求,對孩子接近完美的教育方式而著稱。
從很多層面上,她當然是虎媽。據說林媽媽要求兒子必須品學兼優,考試不得A不可以打球,必須拿下大學畢業證書才能去想靠籃球掙錢的事,她甚至會跑到曾經不選自己兒子的教練面前冷酷扔下一句,“當時就是你不選他的” 。有些或許是傳言,有些則是真實的故事。
比如,更小的時候,林書豪和哥哥書雅會和朋友打球,一打就打到午夜,媽媽就會一直陪著他們,之後帶大家去吃宵夜,然後再將他們帶回家。
後來,林書豪和弟弟林書緯做出要走職業籃球道路時,適逢金融風暴,不幸被裁員的媽媽竟決定拿出養老保險金,繼續供養孩子們的夢想。
“我跟他們說,如果你們要打職業,要去選秀,我可以養你們兩年,但兩年以後,你們要靠自己了。”吳信信淡然地說道。
其實當時林書豪也很疑惑,向來節儉的父母,怎麼突然拿出這樣一大筆錢,林書豪忍住沒問,林媽媽也並未說破,只叫他們專注自己的籃球道路,不必考慮其他。
事隔多年,要不是媽媽突然感嘆“那筆錢終於還回去了”,而說漏嘴,林書豪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初自己的父母做出了多麼大的犧牲。
哈佛大學經濟學畢業後,還要靠家裡賣掉保險金去養,這在美國非亞裔家庭文化里,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他們的孩子18歲以後便要開始自力更生。即便在很多亞裔家庭中,都不敢輕易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個華人孩子要到NBA靠打球掙錢,在誰看來,這個險冒得有點太大。
那時的林書豪去參加NBA選秀,因為是華裔不被看好,無奈落選。接著他一個又一個球隊試訓,或者在夏季聯賽里,搏命去掙得一份合同。可即便他得到一個合同,也可能隨時被下放或裁掉,有可能在聖誕節頭一天,被通知收拾行李回家,有可能一個10天合同,在它還不到10天時,就已經沒有了意義。
旁人看來,供養兒子打NBA,回報率實在有些低。可是吳信信和林繼明還是義無反顧拿出一生辛苦攢下的“養老錢”。
“我當時根本沒想那麼多,錢沒有了總可以再賺。可孩子們能打球的年紀就那麼幾年,不把握住,就沒有了。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是不用過多考慮的事情。”林媽媽說這句話時,很是淡然。
她甚至不喜歡兒子總是在人前人後提起這件事。每次林書豪一提,林媽媽就嗔怪地說,幹嘛總是提這件事。她明白兒子內心的震撼和沖擊,可從母親的角度,這是一個不用去過多言語,不用去考慮後果,必須要做的選擇。
“兒子們都很爭氣,根本就不到兩年,他們就都自己養活自己了。”吳信信驕傲地說。
吳信信記不清有多少次,她同是華人媽媽的朋友告訴她,自己這樣“縱容”孩子們打球是浪費時間和金錢。她們總是吃驚於,她堅持支持孩子們打籃球的理由。耳邊總有聲音告訴她,這是一條根本走不通的死胡同。
在美國華人家庭裡,學業永遠排在第一位,一切都要給學業讓步。然後就是要掌握一門高雅音樂的樂器,家家戶戶幾乎一台鋼琴,不然就要去學其它的藝術門類,畫畫或者聲樂。體育是最不被重視的部分。在學校各種運動隊裡,你很少看到在美國原生華人孩子的身影。原因有很多:
第一, 家裡很少有對體育項目的興趣培養。
第二, 華人的身體普遍不存在優勢。
第三, 他們根本得不到家長真正實質意義上的支持。
華人家長們很多都會將體育運動和玩樂聯系在一起。好像是,從事體育項目對眼前大學的申請和未來成功的人生毫無關系。
吳信信不是沒有過疑惑,甚至在林書豪的回憶中,小時候媽媽跟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不能靠籃球吃飯。”
雖然林媽媽對於籃球是不是出路並不確信,但有一點她很篤定。那就是兒子們對於籃球的熱愛。那是爸爸林繼明在他們心中播下的種子,是真正可以讓兒子們開心快樂的選擇。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存在的意義。有一句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在我看來,從事了自己不喜歡的職業才是入錯了行。”吳信信相信衡量成功人生的含義,是你真正是否去從事了一份你喜歡的職業。“聖經有一句話對我影響很深,就是說兒女是耶和華的產業,他們不是我的財產,我是替神來管這三個孩子。”她覺得讓他們做出想做的選擇,並且盡可能幫助他們去實現,才是父母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當林書豪回憶小時候媽媽最常說的話是“不能靠籃球吃飯”時,她總是提醒兒子說,“才不對呢,別忘記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要謙卑,然後就是盡你所能。”
這兩個人總有完全不同的答案。
現在,很多華人家長會去問吳信信,孩子應該從事什麼體育項目,才可以更容易上哈佛或其他常青藤名校。林書豪的故事已經為很多華人孩子趟出一條新路。可當初是一家人靠著不被外人理解的堅持和勇氣,以及對於成功人生不同的看法,才將這條路從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整個勵志故事裡最為可貴的,恰恰是這份成功,從來不能輕易被複製粘貼。
04. “我的兒子,終於被別人看到了”
母親吳信信永遠忘不了那一天,2012年的2月4日。尼克斯對陣籃網。
她跟哥哥書雅、爸爸林繼明就在比賽現場。林媽媽明白,那是他有可能在尼克斯的最後一場比賽。如果如之前一般,那麼他就要在第二天再次收拾行李離開,然後又要開始到處漂泊試訓,借住在誰家的沙發上,繼續過無法安定下來的日子。他們的內心其實做好了再一次失望的準備。
可是這一回,上帝給了林書豪,也給了他們全家一個機會,最為關鍵的是他也抓住了或許這一生只有一次會出現的機會。之後,便有了徹底改變他人生軌跡的“林瘋狂”故事。
當這一切開始發生時,穩重的哥哥書雅高興地跳了起來。吳信信用顫抖著的手,給林書豪的經紀人发去一行字,“Praise to our Lord! This is my Boy!”那一場賽後,林書豪在洗澡間裡痛哭,從更衣室出來,林家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那一場比賽對我來說是最有意義的比賽。好像是在告訴別人,這是我的兒子。他終於被人看到了。”吳信信如今再回憶起那一天,仍然無法做到徹底的平靜。8年過去,那一個夜晚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熱情的球迷為林書豪而瘋狂
在整個林書豪的籃球生涯裡,無論是之前在學校還是後來進入了職業。命運總是在跟他開一些玩笑。讓這個熱愛籃球的少年,總是需要背負更多的東西,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能去親近自己的夢想。
愛是一種奇怪的情感,它往往不是選項且無法控制。籃球這個運動對於林書豪來說,就是愛,就是命中注定一般。但這一路上籃球所給予他的感受和情緒卻很覆雜,有喜悅,樂趣與自我認同,但也有苦澀、失望、等待、無奈和迷茫。
在吳信信看來,是因為籃球,讓這個孩子接觸到了人生的本質,體會到了很多其中的道理。十幾歲時他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平衡自己的時間,懂得如何從自信和驕傲中學會謙卑。二十幾歲時,他懂得了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有了永不回頭的決心和毅力,懂得什麼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追尋。
那樣一個夜晚,外人眼裡看到了神奇的力量,好像林書豪突然穿上了超人斗篷。可是在母親吳信信眼裡,這是過去所有歲月裡,兒子所學到的關於籃球,關於人生,所有靠堅持所累積起的集中釋放和爆發。
2012年NBA掀起的“林瘋狂”旋風
05.“他開心,我便安心”
時光倒回27年前的一天,吳信信從幼兒園接二兒子回家,坐在車上的還有他的兩個好朋友。其中一個小夥伴直接告訴林書豪,不準備邀請他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原因是這個孩子只能請兩個小朋友,而書豪不是其中之一。坐在車子駕駛位上的吳信信聽到這樣的話,很是驚訝,她生怕身後的兒子因為這些話而受到傷害。
可令吳信信驚訝的是,只有五歲的林書豪並沒有把這些傷人的話放在心上,反而對這個小夥伴說,“沒有關係,等到我生日的時候,請你們來。”
從那個時候開始,林媽媽就意識到,自己兒子的心比她想像的還要溫暖。“他這麼小,就有一顆寬大的胸懷,知道怎麼去愛別人和關心別人。”正是因為這個兒子給她巨大的觸動,吳信信在那年林書豪過生日時,為兒子舉辦了一個大型的生日聚會。讓他將所有的朋友全都邀請到了家裡。
自那以後,林媽媽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兒子從五歲時就擁有的關愛別人的心。多年過去,他沒有因為這世間的很多不公平,而漸漸失去溫暖別人的能力。反而更加明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他帶著對於自己身份越來越多的自信和認同,披荊斬棘,不平則鳴,為同族裔的人們發聲。不僅如此,他的心裡還裝著更大的世界,裝著這個世界裡那些遭受各種不幸的人。
這些都讓吳信信感受到兒子那顆金子般的心和溫暖的靈魂。都可以讓她在書豪的身後為其喝彩和鼓掌。
可是,林媽媽更想知道,兒子可以將全世界都裝進心裡的時候,他又將如何看待和善待自己。
所以現在,她才總是想告訴林書豪,“要謙卑,盡自己所能,然後其餘的交給上帝。”
30多歲的人們,總是會比年少的自己,更加懂得人生的本來意義和真實面目。它不總是五光十色的泡泡,不總是那些戰鬥的口號以及光榮和夢想,它也是接受,也是面對,也是承認,承認當上帝就是不給你開那扇窗戶時,你如何強求也等不到它打開的那一天。並且相信上帝不打開這扇窗,一定是為你留了一扇敞開的大門。
至今為止,林書豪所作的一切決定中,最讓林媽媽感到驕傲的不是選擇籃球,不是做出走上職業的道路,不是每一次跌倒了再站起來。而是去年夏天,在台北做的那一次叫做《等待的藝術》的演講,那時林書豪潸然淚下,告訴別人自己掉進了深淵,將自己的擔憂和恐懼向外人道來。
吳信信說,她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會做怎樣的表達。在他職業生涯早期,媽媽和團隊會瀏覽他的演講稿,參與進一些意見。可最近幾年,都是林書豪自己拿主意。她也是在那個演講之後,才知道兒子在眾人面前所表現出來的那份隱藏很久的情緒。
“我還挺意外的,算是嚇了一跳,但卻真的為他驕傲。”吳信信覺得現在的兒子能夠有勇氣將自己的心底話說出來,將自己的不安和焦慮告訴別人,其實是他終於可以勇敢去接受那個最真實的自己,正面去擁抱他所有的情緒。那才是吳信信想要看到的,兒子對於他自己真正的接受和關愛。
“當時我就在想,孩子真的長大了。“吳信信的語氣中透著滿足和欣慰。
“對於我來說,希望兒子所能夠度過的人生就是平安喜樂,滿足於現在的所有。“她說,“我現在最常問他的問題是,你開心嗎?你確定這樣做,你是開心的嗎?“
只要兒子說,他是開心的。對於母親吳信信來說,就已經可以安心了。
平安、喜樂,是曾經掛在林書豪布魯克林所住地方墻壁上裝飾物的兩個單詞,也是作為母親吳信信最大的心願。能夠幫助他得到這樣的人生,就是作為母親能夠給兒子最好的傳承和禮物。
從前,吳信信會坐在那台福特車上的前排駕駛位帶著兒子一路前行;後來,她會選擇堅定的坐在他身邊陪伴和堅守著他的夢想;再後來,她開始遠遠的站在身後,欣慰的看著這個已經長大的兒子。
現在,她要去幫助更多的小朋友。識字、懂事、明理、然後走上他們的人生。
————————————————————
你可以在IG上找到她,但記得不要騷擾人家。
https://www.instagram.com/lisahsu0914/
畢竟廣義上來說,她算是我們台灣的媳婦喔,算半個台灣人。
圖片是我自己照自己配的,跟原作無關。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的問題包括PTT、Dcard 的推薦與評價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的問題,我們搜遍了碩博士論文和台灣出版的書籍,推薦馮絲瓦茲‧多爾多寫的 孩子說「不」,才會去做:法國父母最信任的育兒專家協助你 ... ... <看更多>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的問題包括PTT、Dcard 的推薦與評價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的問題,我們搜遍了碩博士論文和台灣出版的書籍,推薦馮絲瓦茲‧多爾多寫的 孩子說「不」,才會去做:法國父母最信任的育兒專家協助你 ... ... <看更多>
我很想罵你髒話可是我才8歲不能罵 在 [新聞] 「學運女王」范雲大腸花開嗆- 看板NTU - 批踢踢實業坊 的推薦與評價
「學運女王」范雲大腸花開嗆:只有女生可以喊幹拎娘
https://www.ettoday.net/news/20140410/344715.htm
太陽花學運即將在今天(10日)晚上畫下「逗點」,在立法院的最後兩個晚上(8、9日)
,立院外都舉辦「大腸花垃圾話論壇」,任何人拿起麥克風想罵誰想嗆誰都可以、而且一
定要「幹譙」,野百合學運總指揮范雲也現身開嗆,一段「只有女生可以喊幹拎娘」的論
述,贏得支持者讚她「不愧為學運女王」。
在「大腸花垃圾話論壇」幹譙的,多數是年輕人,而9日晚間出現3位「老戰神」,分別是
作家楊索、公投護台灣聯盟召集人蔡丁貴,以及台大社會系副教授范雲,後二者都有教授
身分,范雲說,「剛剛蔡教授已經證明教授會喊幹,不要以為女教授不會喊幹!」
范雲年過40,她笑稱「我以為我人生過了40歲後,不會被鎮暴警察抬的」,但她在330攻
佔行政院那天,「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但是我就去了,然後就被抬了。」、「我
覺得我有資格來這邊公幹一下。」
范雲批評這場運動忽略了性別平等,她指出,「只有女人可以喊幹拎娘,第一個,這是向
同志致敬,第二個,跨世代的戀情是值得鼓勵的,只有女生可以喊幹拎娘,男生你給我喊
幹拎北!如果做不到一點的話,不叫進步青年,你就不要跟我說你是進步青年,不要跟我
說台灣會進步。」
--
以下個人意見:
罵「幹你娘」是歧視、忽略性別平等嗎?
有人說是,說法是:如果不是歧視女性,為什麼不是罵幹你爹,而是幹你娘?很明顯的這
就是歧視!
但我想,這問題有幾個很合理的回答。
首先我們得要區辨清楚,究竟幹你娘是「描述事實」還是「表達意願」,如果是描述事實
的話,站在男性的角度來說,他想表達的其實是「我是你爸我幹你娘」的意思,換句話說
這是想要佔人便宜,而事實上也確實只有你爸和你媽發生性行為後,才有可能受孕進而生
下你,這無關乎歧視。
不過如果是「表達意願」這可能就有問題了,我有老爸老媽,為什麼你偏偏要選我媽不選
我爸呢?這裡的問題在於,如果罵我的人是個男性,而且他是個異性戀,要他說幹我爸也
是挺吊詭的,他畢竟只是表達自己的性向而已。不準他說幹你娘,就是要他否定自己的性
向,這不是歧視,什麼是歧視?
當然儘管是表達意願,大部分的人在說幹你娘的時候,肯定對你媽媽一點意思都沒有,那
其實只是種「羞辱」的表達,或者只是想要做出平時不被允許的行為,藉此發洩情緒。
在這種狀況下,其實說幹你娘和幹你爸已經沒有多大差別,反正都是羞辱,都是社會不允
許的言詞,這時候如果還堅持要說幹你娘「可能」就有歧視了。
--
但是我認為這樣就要說有歧視,還是太牽強,畢竟就是你爸幹你媽才會生下你,而且異性
戀就是多數,因為前兩個原因導致人們「習慣性」使用幹你娘,我認為非常合理,真要說
頂多是個男性視角凌駕女性的狀況,那大不了以後請女生都罵「幹你爸」就好了,又沒人
不準這麼用是吧。
而且前面也說了,正是因為社會不允許,所以我們才會說髒話嗎?也正是因為社會不允許
,所以說出來後才會得到發洩、才會感到爽快啊,我們正是因為踰越而愉悅啊。
雖然不要有情緒是最好,但是人難免有情緒,也多少需要發洩,根據心理學研究,罵髒話
則是抒發「攻擊本能」中侵害最小的手段,我想當靜坐和忍耐不起作用,自殘或者對人暴
力相向傷害又更大的時候,說幾句髒話,不過份吧。
總而言之呢,說「幹你娘」除了本身是髒話,很難聽、很不得體外,剩下的只是某種生理
事實的陳述,或者自身性向的表達,並不涉及歧視。退一步來說就算有歧視,也是有其目
的,這個不但目的正當而且手段侵害最小,我想根據現在的社會和學界的主流意見,肯定
願意接受我們說髒話的。
--
最後回到范雲教授的說法,也就是:「只有女生可以罵幹你娘。」這才是真正忽略了性別
平等,如果你是異性戀男性,就請你罵幹你娘,異性戀女性,則就要多罵幹你爸,這樣才
可以扭轉社會長期以男性為主導,使的大家「習慣性」的使用幹你娘的狀況。
當然,最好的狀況事都不要有情緒,大家別罵髒話最好。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40.112.218.9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NTU/M.1397112791.A.7C8.html
你混淆了兩個層次的問題,而且沒有讀懂我的文章。
不管是罵幹你娘還是幹你爸,都是把對方置於被宰制的地位,這和性別沒有關係,也和「
異性戀男性霸權」是兩回事,你可以說這樣是錯的,所以不該罵髒話,但是這樣你就不需
要特別針對「幹你娘」,因為在這個主張下幹你爸也是不對的。
如果大家因為長期處於父權社會,導致在罵人的時候習慣只罵幹你娘,甚至當有人說幹你
爸還會被別人糾正應該罵幹你娘,那麼這才是你說的「異性戀男性霸權」。而我文中也說
了,要解決這個問題,請女生多罵幹你爸,我並沒有忽略你說的問題,只是你沒看懂。
你可以重看我的文章,還是看不懂可以參考我對bills50602的回應,如果還是覺得我迴避
重點,那很抱歉我無能為力。
我除了說他沒看懂,不也再解釋一次了嗎?你要不要去檢查視力。
這兩句話權力不對等,我同意。對於這個狀況,我的結論是,只要女性也罵幹你爸就好了
,而你的結論似乎是「罵幹你娘就是對父權結構的強化,所以要禁止大家罵幹你娘」,我
認為這樣太過份了,因為罵髒話有其他利益考量,我在文章後面也說了。
你不同意,你可以論述為什麼你的結論才是對的,而不是直接說我忽略問題,這對討論一
點幫助都沒有。
(另外你還是混淆了兩個層次的問題,麻煩你再好好思考一次我前面的回應,謝謝)
我們來看一下許宗力的原文好了,這是其中的註解9的內容:
Jordan案與我國本案解釋在背景很大的不同之處在於,前者還涉及對南非法律的銓解爭議
,多數意見不認為南非處罰性工作者的規定是性別差別待遇的理由之一在於,他們認為南
非尚有其他處罰買春者的法律可資運用,因此嚴格來說並不涉及「罰娼不罰嫖」的問題,
而是娼嫖皆罰。
我想你應該看得出來,不管是許宗力大法官,還是南非大法官,大家都同意「娼嫖皆罰」
就不會有差別待遇的問題。
至於最後許宗力大法官雖然說「廉價的『娼嫖皆罰』絕對不該是選項」,但是你也應該看
看他前面說這句話的理由,而非忽略他的脈絡,他前面的理由是:
無論政治部門將來選擇何種性交易管制政策,都必須謹記:本件解釋乃是為了她們在多重
弱勢下交相逼迫的痛苦而作。
換句話說,因為娼妓的痛苦,所以雖然「娼嫖皆罰」和「娼嫖都不罰」都是可行政策,但
是他認為應該「娼嫖都不罰」才是正確選擇。請問幹你娘造成了你娘的痛苦嗎?
不好意思我確認一下。
你的意思是認為台灣的女性地位,處於和你舉的黑人或者娼妓相同的弱勢處境?
好的,那容許我整理一下。你也同意罵髒話有利益,只是因為同時會加深黑人的不平等處
境,所以衡量後不可以罵黑人。
那我想請教,你認為女性仍然弱勢,但應該是沒有黑人那麼弱勢。
這時候為什麼你的結論還是罵髒話的利益小於弊害呢?或者你覺得要證明這件事情的是罵
髒話的人?
換句話說,如果我沒誤解,你的意思是不確定罵「幹你娘」整體來說是不是弊大於利,但
你認為舉證責任在權力者。
可是討論到這邊,我想先重新強調一個重點:
只要多罵幹你爸,就沒有「加深」不平等,就和「娼嫖皆罰」相同
只是,因為娼妓很可憐,處罰他們弊大於利,所以既然都罰和都不罰,都很平等,那當然
應該選擇都不罰。
回到那幹你娘的狀況,在還沒有人證明利弊的狀況,就先按照你的看法把舉證責任交給權
力者,於是我們假設罵「幹你娘」弊大於利,不應該罵,你的結論會變成:「大家都不可
以罵髒話,不管是幹你娘還是幹你爸。」
這時候,問題其實已經不只是「性別平等」而是直接否定「髒話的本質」了不是嗎?
同樣的在釋字第 666號,大法官其實也有意無意的要處理「處罰性工作的正當性」這件事
情本身,而不只是平等權。
這是因為雖然「相對來說」女性比較弱勢,但是我認為「罵髒話本身」是有利益的。
在前面「罰娼罰嫖」的例子中,大法官之所以支持都不罰,還有一個他們沒有明說的理由
,也就是「從事性工作的自由」,換句話說,他們認為罰娼沒有利益,這是兩者的不同,
至於為什麼我認為只要齊頭平等就好,請讓我連同下面的推文一起解釋。
1.只罵幹你娘
利益:抒發心中不爽(A)
弊害:加深不平等(B)
2.幹你娘幹你爸都罵
利益:抒發心中不爽(A)不會加深不平等(沒有B)
弊害:營造都平等的假象(沒有C)
3.幹你娘幹你爸都不罵
利益:不會加深不平等(沒有B)
弊害:沒法抒發心中不爽(沒有A)
4.少罵點幹你娘
利益:矯正不平等(C)
弊害:沒辦法抒發心中不爽(沒有A)
我想先確認一下,就這四種狀況來說,都是各有利弊需要比較。在狀況1.當中,你承認你
沒辦法判斷「罵幹你娘的利弊」只是你認為「權力者」要負起舉證責任,證明罵髒話利大
於弊。
換句話說,A和B比不出來。所以不知道要不要選狀況1.同樣的狀況3.也是。
可是狀況2.就我的主張,不淡不會加深不平等,還可以抒發不爽,我認為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你幫他加入了「會造成現在都平等了的假象」這個弊害,換句話說就是狀況2.沒辦法
像狀況4.一樣積極矯正不平等,那我們就拿這兩個狀況來比較。
也就是:「抒發心中不爽(A)」vs「矯正不平等(C)」這兩個做比較。
可是你又認為「抒發心中不爽(A)」 vs「加深不平等(B)」比較不出來。
那為什麼換成A和C你就能夠比較出來了呢?
你看見了,可以提出來,大家交流一下。
至少就罵髒話這點,我沒看到也無法想像如何造成嚴重影響,只是說漂亮話沒有意義。
我問你:「這時候為什麼你的結論還是罵髒話的利益小於弊害呢?」
你的回答只有:
→ bills50602:現實上的權力不對等,所以舉證責任應該倒置在權力者上 04/11 01:57
所以是我誤會了?那很抱歉。
也就是說,你認為在A和B是可以比較的,請問為什麼?
你真的需要檢查眼睛
你這個說法已經跳開性別問題了啊,按照這個標準,所有貶損他人的髒話你不允許,這和
我們前面討論「幹你娘」會不會加深不平等是不同層次的問題了。
那麼讓我來確認一下舉證責任的標準。
我認為幹你娘幹你爸都罵就好,這時候我得舉證罵幹你娘利大於弊,因為這會造成對其他
群體的壓迫,除非我能證明這影響很小或者女性並不弱勢。
那請問你認為我要做到什麼程度,才算完成舉證責任呢?
呃,那我要和誰比呢= =
※ 編輯: a5378623 (140.112.218.91), 04/12/2014 01:38:23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