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投票結束的隔天,我收到臉書訊息有位女生問我,銀快你知道自殺的人決定要自殺的前一刻在想什麼?
我說我知道,而且我也有經歷那樣的時刻,我告訴她,有時候人生真的很累,不要跟我說什麼道德感,後不後悔,對家人和社會造成負擔和影響什麼曉以大義,有時候你真的覺得就是該離開了,而且可能是當下唯一的選擇,那時候的思路就是很窄,什麼都絕望了,無路可出的狀態,當然是一種特殊情況,平時可能還好好的,到了那一刻,好像真的有死神在召喚的感覺,我跟她說,也有人是想清楚了才做決定的。
讀了很多名人作家的遺書和自殺前的日記,和死者身邊親友的訪談記錄,我知道,這裡的世界和那裡是不一樣的,我身邊有許多朋友,早在他們二十多歲,三十多歲就自殺了,當時我也無法接受,我心中也有好多好多疑惑得不到解答。
甚至我也遇過,向我求助的朋友,就在二週前,我的學生Y告訴我,她說謝謝我,因為那年的某個夜晚,她想自殺,念頭湧上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正好線上看見我還醒著,我也陪她j聊到天亮,那時候我心裡也苦悶,我們聊起友人之死。
我沒告訴她的是,其實有位朋友曾向我求助,但我不知道那通電話是在求救,對方問我最近好不好,我很累想睡了,我說還好,沒事的話,我先睡了,隔天收到消息,有人用她的手機傳訊息給通訊錄上的每一個人,她跳樓自殺了,十九歲,蘋果日報頭版刊出她的消息,當然我並不是最後一個接她電話的人,坦白說,我很自責。
那陣子我也陷入低潮,在臉書寫了很多消極黑暗的文字,也貼了自殺者的建議,她有來按讚,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文字也多少幫助了她,下了決心。我把這事跟W說,我心情很難過,W說教我不要這麼想,她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我沒有怪那個女孩,我怪我自己,明明人家在危險邊緣了,怎麼沒有多一根敏感的神經,早點發現呢,如果那通電話我接了多說幾句話,也許就不會發生悲劇,我自責了很久,我不知該如何解脫,於是更憂鬱了,我沒把這些過程說給半夜找我聊天的Y,我雖然想說,卻不知怎麼開口。
大部分是Y傳訊息,我會提出我的想法跟她討論,那一晚她撐過去了,努力推開自殺的念頭,但她沒有跟我說,只是因為她年輕的朋友自殺了,她真的無法承受,加上工作的一些壓力和不愉快,加乘在一起,心情跌到谷底,有點內向和憂鬱的她,也想著要不要提早跟世界告別,那天夜裡,我們都沒有跟對方坦白的心事。
今年她繳費成為我的寫作班學生,她驚險的度過了關西那場強烈颱風,被迫從其他的管道飛回台灣,回來後又染上重感冒,聊起往事,她說幸好遇到我,跟她長聊的那個夜晚,她其實滿感謝的,我也跟她說,當時沒有告訴妳的故事,日後我會寫出來,現在的她,工作穩定,有許多想做的事,對人生有更多體悟,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去尋短,我聽了很欣慰。
有時候別人不經意的問候,可能是我們的救命稻草,我們或許不知不覺也變成別人的貴人,而自己並不知道,看了二部與神同行的電影,我更加深刻的體會,人與人之間微妙的連結,有時候是說不清楚的,與神同行的續集裡面,家神說了一句經典台詞:遇到不平、憤怒之事,可以把一切事情倒過來思考與解讀,那麼就會有答案。
走出戲院,我滿滿的感動,不知如何言語。好像有些心結解開了,有些事恍然明白,有些摸不出頭緒的,也不是那麼在意,好像內心某個部分鬆開來,可以好好再往前走幾步,邊走邊想人生怎麼活下去,不一定要走得那麼辛苦,那麼黑暗,有時候柳暗花明,可能是因為你幸運遇到了好人。
W那時候鼓勵我,銀快你可以寫黑暗憂鬱的文字,也可以寫些溫暖光明的文字給讀者,好像從那時起,便悄悄許了願望,如果可以給出希望,即使一點點也好,如果文字可以擁抱,我希望它能給陌生人溫暖,所以我有時候會寫一些感性的心靈雞湯,就是這麼來的,我自己也很幸運活過了今年,遇見了生家的父母和哥哥姊姊,在我覺得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有朋友願意伸出援手,也有貼心的另一半成為心靈支柱,我們共同扶持行過死亡幽谷,難免還是會有心理上的各種狀態,但相信黑夜過去,總會有黎明的。
下午收到訊息,朋友問我在忙嗎,可不可以跟他說幾句話,什麼都好,接著我回訊,他就沒再回覆了,沒有已讀,過了五分鐘,我有點擔心,我在進行譯書最終的校對,我想起幾年前的遺憾,我從信箱中找出對方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我沒有特別用細聲細語安慰他,我是問你在幹嘛,記得要出去外面曬曬太陽,他先是楞住,然後他答應他會的,後來傳訊息說要去看霸王別姬,好啊,去看電影好,這片值得二刷,人生如戲,但別把自己困在戲裡面走不出去。
張國榮演得極好,其他演員也表現不俗,可他的身影永遠留在電影裡了,他也是讓許多影迷捨不得,為什麼要離開呢,我們都不是當事人,我們也不能幫任何當事人說話,只是叮嚀著,活著要好好珍惜,活著就是創造自己的故事,在書店外頭夜色將暗的時刻,沒有人走進來逛,心情很平靜打完這篇文字。
仍在黑暗中的你,記得有空也要走出來,透透空氣。
文 /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2018.12.20 PM 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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