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再度來到負壓隔離病房,進行插管急救演練。
情境是「確診病人」突然發生心跳停止,需要CPR急救及插管。
我們需要再次審視整個插管急救的流程(SOP)以確保病人在獲得最好的救治之下,也能確保參與搶救的醫療人員自身安全。
這一次,我們一樣是模擬最危急的情境,也就是醫療人員將自己暴露在最高危險的情境:因為在急救的當下,醫療人員很容易因為奮不顧身的搶救病人、沒有時間檢視,而忽略掉自身的安全防護!
我們需要讓肺炎專區的醫療人員熟悉整個急救和防護流程,更需要協助他們仔細的檢視每一個環節,要確保防護滴水不漏!
整個過程除了有即時錄影,我們還出動了13名資深的醫師、專科護理師、品管師、感控人員,在隔離房內、前室、房外,協助檢視記錄醫療人員的每一個環節,再進行檢討。
此次參與演練的,共有7人:主護護理師、護理小組長、聯絡護理師、急救醫師、麻醉醫師、麻醉護理師和呼吸治療師。
是的,你沒看錯,一次急救插管,至少就要動用7名醫療人員!(酸民們,急救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動動鍵盤還是嘴巴就可以的,好嗎?)
雖然已經演練過幾次、SOP也修訂過幾次,我們仍然發現了可以再改進的地方。
所以,當你以為SOP就是全部的時候,你就錯了!SOP是人訂的,不可能完美,也會隨著情境的變化,一定會有思考不週的地方、一定也會在事件發生的時候,才出現需要補強的遺漏!
不同的是:前幾次,都是參與演練的同仁在緊張,我們負責檢視的人員,都算是輕鬆以對。
這一次的演練,是在傳出北部多位醫療人員被感染之後,我們要保護醫療同仁的責任就更大了。
當我們在隔離室裡,看著年輕的護理師,穿著密不透風的防護裝備,跪在床上CPR,一下一下用力的壓著模擬病人的胸骨。
壓下的速度比牆上的秒針移動的速度,還要快上一倍,不用多久,她就開始臉紅耳赤,汗流浹背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孤獨的、擔心的等待著門外的醫師和小組長,還有聽到急救廣播趕來的麻醉科醫師、麻醉護理師... 穿戴好防護裝備,進來救援。
等待的時間,竟然是如此的漫長!
看著她臉上流下的汗水,絲毫不敢停下的雙手,在隔離室內的觀察員們,互看不語,這次感覺真的特別沈重!
我在想,如果這是真的急救,她要有多強的勇氣,才能撐過這段邊急救、邊等待救兵的漫長時間,我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下來了!
外面的救兵,不可能在防護裝備沒穿好之下,就馬上衝進來,那是極危險的事!
每一次演練,穿好防護裝備,最快也要5分鐘到7分鐘的時間,因為還要配上PAPR(動力濾淨式呼吸防護具)。
所以,外行人不要再講什麼,被口水噴到就出去換個隔離衣再進來!光是穿好就要至少5分鐘,脫下受污染的衣物,至少得要花兩三倍的時間,因為脫下是最容易讓自己身體被污染的!
後續醫師和小組長進來替換主護護理師,大家隔著口罩和層層的防護,在核對緊救的步驟和給藥醫囑時,說話格外的費力。
麻醉科醫師和麻醉護理師,帶著影像輔助插管設備來,熟練的完成插管。
模擬病人恢復了心跳和脈搏,呼吸治療師推來呼吸器,完成「接機」和設定。
大家再逐一的離開隔離室,留下醫師和主護護理師。
在前室脫下防護裝備是最危險的步驟,因為防護衣外、頭罩、手套,可能都已經沾滿了病毒。
我們的檢視員,必須仔細的注意他們的每一個步驟和動作,是否會將自己曝露在危險之中?哪裡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急救的過程中,小組長防護頭罩裡面的頭套,滑了下來,遮住了眼睛,她只能透過小小的縫隙來看外面的世界,這個我們也要來討論如何預防?
大約半小時的演練結束了!我們就來逐一的回饋大家的觀察與建議。
這次我請廖醫師主持回饋,廖醫師很感性的謝謝參與演練的醫療人員,並感謝肺炎專區同仁的認真付出,也為她們加油打氣。
大伙的討論都非常的正向,也都知道,我們其實不是來「挑毛病」的,而是來協助大家,把防護做得更好!
當有人動不動就說醫療人員沒有遵守SOP的時候、動不動就在批評醫療人員怎麼不用心做好防護的時候,
他可曾想過,醫療人員是如何慎重的看待救人這件事?醫療人員是如何自律的自我要求?
醫療人員是如何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之下、這麼大的壓力之下,邊搶救病人,還要邊顧及自身和伙伴的安全?
這短短的半個小時,我們光是站在一旁觀察的人,壓力都已經超級大了,但是,感受可能還不及當事人的百分之一!
更何況,這還只是一場演練而己!你能想像,真正在急救的千鈞一髮之際的壓力和辛苦有多大嗎?
多一點鼓勵,少一點責備,少一點酸言酸語或者馬後砲
尤其是,當你不知道醫療人員是如何在冒著自身的生命危險在做這些事的時候。
這世界從來就不缺動口批評、講風涼話的人,缺的是,捲起袖子動手做的人!
請給這些冒著生命危險在搶救生命的前線醫療人員,多一點鼓勵吧!
戴頭套 還要戴口罩嗎 在 夏洛特33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以本文向台灣第一線對抗病毒的醫護人員致敬!]
各位朋友,有發現我突然人間蒸發了三天嗎?對,因為我被隔離檢疫了!
一開始,是幼稚園打電話給我們說哥哥發燒了,要我們帶去醫院檢查。我想,嗯嗯發燒,那就檢查一下比較放心吧,所以就去學校接他,去醫院檢查。
到了急診室門口,檢傷護理師問我們怎麼了,我說兒子發燒,她接著問,30天內有出國嗎?我說2/10從日本回來。然後她突然站起來,手指著急診對面的帳篷說「去那邊!」我們就走過去了。
走過去,那就是一個不同的世界了!
有位戴一層外科口罩一層N95口罩,護目鏡、頭套,穿著兔寶寶裝、外面再套一件隔離衣的護理師,過來迎接我們,我兒子趕快把我的手握起來不敢放開,這景象應該嚇到他了!
重新問了一下病史,再量一下耳溫「37度9!」護理師說「我請小兒科醫師過來。」
約莫等了20分鐘,想說小兒科醫師怎麼那麼慢還不來,就起身往帳篷的臨時診間看了一下,噢,原來醫師在著裝,他喘吁吁的正在把隔離褲往上拉「哇,怎麼那麼緊啊」他一面嘀咕,一面在翻找下一層的裝備。
又過了10分鐘左右,終於穿好了,醫師看起來大概比原本胖了一倍!「我們先來採檢好了,你們的情況需要做全套的檢查。」當然,我兒子就開始狂哭亂叫,口沫鼻涕應該飛散到整個帳篷了。從半透明的頭套下,我看到醫師的眉頭皺了皺說「來來,一下子就好了,弟弟你最勇敢喔!」
後來又做一些身體檢查,照了胸部X光,然後抽血,這些平時在醫院很平常的流程,都花了我們好一些時間。光是醫師要聽診,因為發現耳朵是包在頭套裡面,聽診器插不進去耳朵,就讓他傷了好久的腦筋,我看著他,他無奈的對我微笑著。
最後,因為兒子的X光片,肺部有輕微的浸潤現象,所以要住院觀察,並且等待武漢病毒的採檢結果。
然後我們就被帶進病房了,從這一刻開始,我們見到的人,就是全身包到幾乎看不見人的人,醫師、護理師、傳送、清潔阿姨都一樣。而且,我們不能出門,家人也不能來探望,送東西過來可以,放在護理站,護理師要進來做治療時,再順便送進來給我們。我覺得他們都很辛苦,因為治療我們,除了要穿脫這麼不舒服的裝備外,還要背負莫大的壓力。也因為如此,我都不好意思叨擾他們,有一天的晚餐一直沒有送進來,我和兒子餓到一直翻包包看有沒有餅乾零食。就這樣,我們跟世界幾乎斷了訊,只有一個藍白相間的人形和我們有所連結。
最後歷經三天兩夜的等待,結果是陰性,我們就出院了,一切生活恢復正常。
我有三個想法想跟大家分享:
一、全台灣人都應該要深深地感謝第一線對抗武漢肺炎的醫護人員。當初政府說一般民眾不必戴口罩的政策應該是對的,應該留給真正迫切需要的人。因為照顧我們的醫護人員,我猜一天就需要用上10幾個口罩,全台灣類似我們這樣的病人,一天就有幾百個,還好目前口罩供應無虞。而且,我也才明白,為何他們是反對大甲鎮瀾宮繞境最大聲的一群,因為多一個疑似個案,他們就必須多流很多汗、多花很多心思、甚至,多一點失去生命的風險!政府高層如果有身歷其境,將心比心,下達暫緩繞境的命令,應該不會那麼困難了。
二、各位朋友一定要好好鍛鍊身體,在這個節骨眼發燒的話,面對的,將會是無盡的恐懼與不便,而且會擴及你身邊的很多人。對了,然後還說不定會一直被歧視,比方說,學校會不讓你的小孩去上學,朋友不讓你參加喝酒聚會等等。不過,我覺得這也完全合理,這只是顯露出人類對於疾病與死亡的恐慌與無助而已。如果不讓我家小孩上學,我一定會用感染學的慣用語跟老師說:「拜託,我們家是已經被認證沒有武漢病毒了,班上其他小孩都比我們小孩髒(註)好不好!」當然這是玩笑話,我只是希望在這個非常時期,大家能多一點的同理心。在這裡,我也要跟剛剛幫我結帳的醫院行政人員說聲抱歉,因為我兒子摸你的桌子時,我下意識的斥喝他:「桌子這麼髒,不要碰!」
三、我想呼籲政府,要真正戰勝疫情,要擴大武漢病毒檢驗能力。這次從採檢到確認陰性,總共花了48個小時,跟政府宣稱的時間,感覺差非常多。這48個小時,我相信受到影響的一定超過1000人,之後需要採檢的人數越多,這效應疊加起來,必定對社會造成極大的衝擊。
希望疫情早日結束,大家的生活可以恢復正常。
(註)「髒」字在感染控制的領域是常用的口語,表示可能受到感染的程度高低。
戴頭套 還要戴口罩嗎 在 搶救急診室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以本文向台灣第一線對抗病毒的醫護人員致敬!]
各位朋友,有發現我突然人間蒸發了三天嗎?對,因為我被隔離檢疫了!
一開始,是幼稚園打電話給我們說哥哥發燒了,要我們帶去醫院檢查。我想,嗯嗯發燒,那就檢查一下比較放心吧,所以就去學校接他,去醫院檢查。
到了急診室門口,檢傷護理師問我們怎麼了,我說兒子發燒,她接著問,30天內有出國嗎?我說2/10從日本回來。然後她突然站起來,手指著急診對面的帳篷說「去那邊!」我們就走過去了。
走過去,那就是一個不同的世界了!
有位戴一層外科口罩一層N95口罩,護目鏡、頭套,穿著兔寶寶裝、外面再套一件隔離衣的護理師,過來迎接我們,我兒子趕快把我的手握起來不敢放開,這景象應該嚇到他了!
重新問了一下病史,再量一下耳溫「37度9!」護理師說「我請小兒科醫師過來。」
約莫等了20分鐘,想說小兒科醫師怎麼那麼慢還不來,就起身往帳篷的臨時診間看了一下,噢,原來醫師在著裝,他喘吁吁的正在把隔離褲往上拉「哇,怎麼那麼緊啊」他一面嘀咕,一面在翻找下一層的裝備。
又過了10分鐘左右,終於穿好了,醫師看起來大概比原本胖了一倍!「我們先來採檢好了,你們的情況需要做全套的檢查。」當然,我兒子就開始狂哭亂叫,口沫鼻涕應該飛散到整個帳篷了。從半透明的頭套下,我看到醫師的眉頭皺了皺說「來來,一下子就好了,弟弟你最勇敢喔!」
後來又做一些身體檢查,照了胸部X光,然後抽血,這些平時在醫院很平常的流程,都花了我們好一些時間。光是醫師要聽診,因為發現耳朵是包在頭套裡面,聽診器插不進去耳朵,就讓他傷了好久的腦筋,我看著他,他無奈的對我微笑著。
最後,因為兒子的X光片,肺部有輕微的浸潤現象,所以要住院觀察,並且等待武漢病毒的採檢結果。
然後我們就被帶進病房了,從這一刻開始,我們見到的人,就是全身包到幾乎看不見人的人,醫師、護理師、傳送、清潔阿姨都一樣。而且,我們不能出門,家人也不能來探望,送東西過來可以,放在護理站,護理師要進來做治療時,再順便送進來給我們。我覺得他們都很辛苦,因為治療我們,除了要穿脫這麼不舒服的裝備外,還要背負莫大的壓力。也因為如此,我都不好意思叨擾他們,有一天的晚餐一直沒有送進來,我和兒子餓到一直翻包包看有沒有餅乾零食。就這樣,我們跟世界幾乎斷了訊,只有一個藍白相間的人形和我們有所連結。
最後歷經三天兩夜的等待,結果是陰性,我們就出院了,一切生活恢復正常。
我有三個想法想跟大家分享:
一、全台灣人都應該要深深地感謝第一線對抗武漢肺炎的醫護人員。當初政府說一般民眾不必戴口罩的政策應該是對的,應該留給真正迫切需要的人。因為照顧我們的醫護人員,我猜一天就需要用上10幾個口罩,全台灣類似我們這樣的病人,一天就有幾百個,還好目前口罩供應無虞。而且,我也才明白,為何他們是反對大甲鎮瀾宮繞境最大聲的一群,因為多一個疑似個案,他們就必須多流很多汗、多花很多心思、甚至,多一點失去生命的風險!政府高層如果有身歷其境,將心比心,下達暫緩繞境的命令,應該不會那麼困難了。
二、各位朋友一定要好好鍛鍊身體,在這個節骨眼發燒的話,面對的,將會是無盡的恐懼與不便,而且會擴及你身邊的很多人。對了,然後還說不定會一直被歧視,比方說,學校會不讓你的小孩去上學,朋友不讓你參加喝酒聚會等等。不過,我覺得這也完全合理,這只是顯露出人類對於疾病與死亡的恐慌與無助而已。如果不讓我家小孩上學,我一定會用感染學的慣用語跟老師說:「拜託,我們家是已經被認證沒有武漢病毒了,班上其他小孩都比我們小孩髒(註)好不好!」當然這是玩笑話,我只是希望在這個非常時期,大家能多一點的同理心。在這裡,我也要跟剛剛幫我結帳的醫院行政人員說聲抱歉,因為我兒子摸你的桌子時,我下意識的斥喝他:「桌子這麼髒,不要碰!」
三、我想呼籲政府,要真正戰勝疫情,要擴大武漢病毒檢驗能力。這次從採檢到確認陰性,總共花了48個小時,跟政府宣稱的時間,感覺差非常多。這48個小時,我相信受到影響的一定超過1000人,之後需要採檢的人數越多,這效應疊加起來,必定對社會造成極大的衝擊。
希望疫情早日結束,大家的生活可以恢復正常。
(註)「髒」字在感染控制的領域是常用的口語,表示可能受到感染的程度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