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死而生
#安寧照護不讓你走投無路
「水姨,如果你真的死在家裡了,你覺得女兒會因此而輕鬆,還是更麻煩?」
水姨愣住了,我想應該沒有人這樣和她談過話。
大家都知道安寧照護是照顧著生命即將走向終點的人,然而,有的時候,生命還沒走向終點,選擇卻已經走向終點。走投無路的人生,也時常敲響著安寧照護的大門。
【幻聽不時地慫恿著她自殺】
水姨在她不斷被逼迫的人生中彈盡援絕,手邊盡是壞球。她想勉強撿起一顆投,卻發現,連投出這樣一顆球的權利都沒有。
我們就在這樣的狀況下,與水姨和她的女兒相見。
那時,水姨正飽受鹽酸灼傷食道重建手術成功20餘年後,莫名其妙又跑出來的併發症所苦。因為無法吞嚥與呼吸困難,水姨在外科醫師的照料下,做了一個氣切造口,讓呼吸功能可以穩定,然後經歷了數次非常痛苦的食道擴張術。
之間有段時間症狀改善良好。水姨以為可以重拾過去手術後平穩的日子,孰料這一回不到半年,症狀又全部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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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她一起走進了深淵 #才能有再陪她上岸的一天
才能有再陪她上岸的一天 在 寶瓶文化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編輯OOXX】
「醫師,給我一針,讓我走了吧……我不要再拖累我女兒了。」水姨這麼對我說。
「我真的不要再動任何手術了。我想死,我腦海中的聲音一直告訴我,我是個該死的人。」水姨很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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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水姨在乎女兒,她不忍也不捨不斷拖累著女兒。
於是我與水姨溝通,若她在家裡自殺了,其實女兒會面臨許多難題,例如女兒要接受警察的調查等等,而且她們住大樓,難免會有很多鄰居來探問……。
「我不要再給我女兒添麻煩了。好,我不自殺了。可是我真的不想要任何外來的醫療了。我真的活得很辛苦。」
水姨終於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但水姨的困境依然沒有解決,於是我和女兒商量各種可以幫助水姨的方法。去照護機構、在家請看護、去精神療養院或住院,所幸最後尋找到一處願意收留水姨的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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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姨年輕的時候,遭到已有家室的老闆性侵,生下現在身邊這個女兒後,一度精神崩潰。
她便是在那時喝了鹽酸,企圖自殺。自殺未成,又手術治療活下來後,水姨沒有太多的本錢與籌碼,可以自己謀生,便也只好在老闆身邊繼續待著,也就是在此時,幻聽等精神症狀逐步出現。
水姨不敢讓身邊的人知道這件事,因此也都沒有就醫,直到發現老闆甚至企圖騷擾女兒,水姨才鼓足了勇氣,帶著女兒逃離老闆的魔掌,開始展開清困的生活,勉力的想要活下去。
沒想到水姨經過了這二十多年飲酸自盡、重大手術、持續進展的思覺失調症、反覆的食道擴張術等種種歷程,現在卻被外科醫師宣布,如果要進食,只能做人口造廔口了。
但水姨搖搖頭,拒絕了。也就是在此刻,水姨有了自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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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對不斷喊著要自殺的水姨,並沒有慌張失措,女兒的關心很鎮定,恰到好處。
原來女兒一直知曉自己的身世,當女兒有能力養活自己時,她便帶著水姨離開傷心地,積極地找尋精神科醫師就醫,然後也找到一份好工作,且結婚生子。
而在這期間,女兒一直帶著水姨,不曾有一刻放下水姨。女兒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最瞭解水姨受過什麼苦、什麼煎熬的人。至此,我也才明白了為什麼她可以這麼接納水姨走投無路時,那樣想一走了之,以求解脫的心聲。
水姨大半輩子為了活著,為了女兒,也為了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在每一次走投無路的時候,水姨都選擇了堅強,而為了堅強,水姨不知道吃盡了多少別人根本無法想像的苦楚,甚至用盡了遠勝於別人一生的勇氣。
這麼樣努力的水姨,當她真的累了,我們又怎麼捨得去逼迫她,為了些什麼,再勉強自己繼續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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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出自於奇美醫學中心緩和醫療病房主任謝宛婷醫師,所撰寫的《因死而生──一位安寧緩和照護醫師的善終思索》一書。
謝醫師在這篇文章的結尾寫得非常動人(我讀到心裡一陣陣酸楚,但卻又分外感動),她寫:
「幸好,我們當初接納了她對死亡的渴求,陪她一起進了深淵,也才能有,再陪她上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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