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土地公廟
郊野傳統廟寺與山林和諧共存
守護農作天人合一自然生態環境
文/圖 劉克襄
前些時,我在苗栗三義一帶漫遊,那兒便是福德祠分布密集的環境,而且更有一派地方特色,不同其他地區。我常搭火車抵達,再沿著公路折入鄉徑,走入附近的山村漫遊。當大家競相走往挑炭古道或挑鹽古道時,我因福德祠的坐落,繼續在山腳徘徊。
這些山村,大抵名不見經傳,地圖旅遊指南裡不會介紹,但我偏好這種淳樸之地。一路上,到處可見水田的開闊環境。多半廢耕,只剩空蕩的草地,也有一些改種地瓜和菜畦。
走過去,跟耕作的老農夫閒聊,常有諸多心得。他們看到外來人都相當客氣。畢竟少有人來,又非觀光區。他們總是把意外出現的旅人當做朋友。聊得興起,還會分享半世紀以來,在此耕作各種農作的心得,甚而聊到石虎、麝香貓等諸多動物接觸的經驗。每個老農民都是在地風俗活字典,各有一堆郊野行山的豐富見識,提供我們更深入認識,但我最大的樂趣仍是土地公廟。
最近走訪最勤快的一處叫雙湖村。沿著鄉徑,一路有二十來戶住宅,還有七六間福德祠坐落,分屬不同農家照護。福德祠,客家人稱為伯公廟。此地的多小巧而古樸,坐北朝南,以卵石做為基台,伴著不同大樹。廟寺本身再以遠方山區來的砂岩搭蓋,守護著水梯田產業和各種旱作。若論台灣最美麗的福德祠聚落,這一區絕對值得推薦。
從福德祠的樸實,對照周遭水田和山林的關係,我更加了然,石虎為何特別偏好在此類淺山環境出沒。這兒屬於低密度開發,沒有過度的交通建設,更無密集的人口居住。老農民世代依山耕作,栽種隨興,也無大規模的農業生產。福德祠的密集其實顯示,人們的栽種都是小區域。每種產業都要靠神明保護,因而廟寺特別多自可理解。
中略
此鄉幅員遼闊,我還來不及宣揚福德祠的美學信念,意外即發生。上個月,我又帶了三十多位在地學生,希望帶他們多認識桃竹苗台地的家園,石虎的故鄉。中途,有一座倚靠朴樹旁的,原本開闊的面對山谷水田,我最常在那兒休憩用餐。結果,那天赫然看見,福德祠上頭竟搭蓋出紅色鐵皮屋,地面則舖了許多水泥和石塊,把過去陪伴多時的朴樹都隔絕了。
福德祠的改建,讓我們相當錯愕。很顯然,我認為天人合一的自然生態環境,當地人並不這麼看待。他們在乎的是自己有無虔誠之心。福德祠常年以簡單素樸的樣貌保持著,村民們跟陳姓老翁一樣,都覺得對不起祖先和神明。這一間便是典型範例。
許多事情都可以再學習,朝正面方向去看待。這是幾回在郊野遇見福德祠,看到地景不斷破壞下的心得。希望年輕的一代,透過這一沮喪的場景,產生更積極的信念,讓郊野的傳統廟寺跟山林和諧共存。
《台灣山岳》126期 襄談山水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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