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點…
我有個姪女喫飯時嘴巴不緊密, 會發出咂咂之聲.
她小時候我幾度告訴她, 喫東西嘴巴最好緊閉, 不要出聲, 在西方這是不太禮貌,不合餐桌禮儀的行為.
她始終沒改過來, 我後來也放棄了, 每次看她喫東西就像一台攪拌機在響, 我就在心裡誦經: 不是我的小孩, 不是我的小孩, 不是我的小孩, 不干我的事, 不干我的事, 不干我的事… (阿蜜陀佛!)
我們知道日本人韓國人喫麵發出聲響其實是表示好喫之意. 可是這個習慣放到法國餐桌上來會被視為一種粗魯沒教養的行為, 絕對會收到不少空中射過來的白眼. 反過來, 我們可以要求一個法國人在日本餐廳喫麵的時候, 要努力吸麵發出簌簌叫的聲響嗎? 我們多半不會這麼要求法國人, 因為我們可以體諒.
為什麼我們可以體諒法國人無法做出違背他們的禮儀文化的動作(法國人打死也優雅優雅優雅啊~), 而無法要求法國人體諒亞洲喫飯用餐發出聲響的習慣與文化呢?
多年前剛到法國時拿到支票本, 非常新鮮, 學著簽名(因為沒有圖章蓋). 為了怕法國人不懂, 或是怕沒有法律效力, 我是簽英文名字Chung-Tao HSIEH. 不過很快我就放棄簽英文名, 改簽中文”謝忠道”.
法國人看不懂中文? 法國人自己的法文簽名也是一團亂的毛線啊, 誰真的看得懂?
倒是簽中文名字之後, 常常換來法國人的讚賞: 好漂亮的簽名! 唉呀, 太好看了, 很難模仿耶…
想想也對: 簽名就是一個, 難不成去日本改創一個日文簽名, 去希臘再換一個, 去莫斯科, 波瀾, 印度… 都要用當地語文重創一個? 那得通曉全球各種語文了. 同樣的, 也不可能要求法國人到台灣用中文簽名吧? 不能這樣嘛! 也不合邏輯.
當然也可以說: 英文世界通用, 簽英文最合邏輯. 可是簽名做為一種個人法律信用的代表, 不是應該到了那裡都一致才合理?
記得有一次在德國法蘭克福機場轉機, 海關竟然查收我的筆電, 並以歐洲居民在非歐盟國家購買超過某個金額未報稅的理由當場課了兩筆稅, 一筆是筆電價值稅, 一筆是沒有申報的罰金. 並且要我在一份我看不懂的德文文件上簽字. 我說看不懂德文, 可否給法文或英文版. 被拒絕.
氣不過, 我在簽名的欄目裡簽下中文: 拒絕.
反正篤定德國海關看不懂, 傻傻照收. 我則是帶著一肚子氣憤與小小的報復快感離開. 不過從此回台時避開德國轉機(放棄華航改長榮巴黎直飛), 而且對德國海關深痛惡絕.
所以現在無論去哪裡, 一概簽中文名字.
回來談喫東西發出聲.
不記得在甚麼時候被規定喫東西不要出聲(很可能是蔣空一格總統推行新生活運動的時候), 總之, 我好像從沒有過這個問題, 但是在巴黎接待台灣來的朋友時, 就常常臉上三條線了. (這裡暫時不提許多餐桌上的其他動作: 打嗝, 大聲清喉嚨, 擤鼻涕…)
遇到這個狀況, 我就是默默隱忍鄰桌法國人射過來的鄙視眼光, 我知道我們被當未開化的野蠻人, 但是仍舊不發一語, 打死不說 – 除非是真的很有交情的, 或是打算以後就沒有交情了的.
但是話說回來, 不能怪台灣人的這個習慣, 可能家庭沒有教導, 或是社會是允許的, 不認為喫東西出聲有何不妥 – 雖然我們也不至於像日本那樣把喫麵發聲當作一種好喫的讚賞暗示.
一起喫飯的朋友未必每個都有那個交情敢跟他/她說: 法國餐桌上用餐出聲是不禮貌的. 就算是至親好友也未必敢如此直言. 一來怕傷對方自尊, 二來 – 這是比較深沉的文化問題 – 這好像是高級文化在指責低級文化的一種傲慢姿態.
講究優雅優雅優雅的法國就比較高尚高級嗎? 就可以對別的文化禮儀行為指指點點, 看不起, 並且糾正對方要求配合嗎? 所以就不能要求法國人喫東西發聲來讚美麵條好喫, 只因為無法要求”高級”的來配合”低級”的(嗎)?!
是這樣嗎?
老實說, 這個問題我思考了許多年, 始終沒有標準答案.
我個人做法是: 盡可能去了解不同國家的文化習慣, 在不同的場合裡配合他人的禮儀文化.
這不是委屈自己諂媚他人, 就是一種尊重罷了.
是說這樣做有時候也不容易, 在台灣夜市喫滷肉飯牛肉麵要簌簌叫, 我應該也會人格分裂吧…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蟬唱不斷,斥訴着深水埗鬧市的翳悶;蟲鳴不止,嗟嘆怎麼仍未爬離車水馬龍的大埔道。 颼颼啾啾,忽而一陣涼意撫慰一身風塵汗雨。冷風源自右邊的小店。然而,小店並非如風般清新,只見門外攤放着鋪了薄薄塵土的杯碟﹑電插座﹑行李箱等各種風馬牛不相干的雜貨。舉目掃視,店內擺設密密麻麻,未來得及看清貨物,雙目就被上方一...
攪肚痛英文 在 台南大華的美國移民日記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我的感恩日記第10天
好快!!已經正是邁入到數十天了!
話說開始連續100天感恩日記的計畫,
是從去年11月26日感恩節開始的。
至於為什麼替自己設定這個小小的挑戰計畫呢?
有很大的原因是去年的十月搬回來Ohio後,
發現過去面對的恐懼又再度浮現,
所以設立這個100天感恩日記的出發點,
就是希望每日幫自己設定一項『抗拒去做的事』列為當日任務
真心的希望自己,在接下來Ohio的日子裡,
能勇敢的去面對自己的恐懼。
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但默默地從去年感恩日記的開始以及目標的設定,
我的生活確實有了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大改變。
原本對這裡環境陌生而抗拒散步,
現在散步幾乎是我快要天天做的事情;
原本我很恐懼對外面對陌生人,
我現在幾乎天天在面對不同的陌生人;
原本我還是害怕身處在眾多老美的環境裡開口說英文,
現在我幾乎每天都要跟美國人講英文;
我原本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在美國人環境的公司體制上班,
是的,我竟然在美國票選最佳雇主榜的TJ開始工作2個多月了!
當日子在過的時候,面對改變,
真的很煎熬也很痛苦,
壓根不會去注意到這些改變,
只知道堅持,是唯一履行對自己承諾的方式,
確實再突破異鄉環境這一關,
真的好難,
我到現在還知道,一個多月以前的我,
每天要上班就是愁眉苦臉,肚子攪滾,屁股癢癢,
就是緊張的感覺,
因為我覺得自己做不好,自己不夠好,
但不知道我到底是哪裡來的蟑螂命,
實在有夠愛咬牙硬撐打不死的.....
講好聽點是堅持,講難聽點是自虐。
但我很清楚自己為什麼要來工作的原因,
很清楚自己對自己的承諾,
所以,
就默默的替自己設定的目標,一一地打勾勾且持續進行。
其實生活的每一天,
都會有好,及不好的部分,
我不得不否認就連我自己,
可能工作一整天,
下班後,開口抱怨的,可能只會記得其中『一個』靠邀的客人,
卻忽略了今日其他那99%有禮貌的好客人,
但就這樣慢慢的察覺自己,
反而多了一個可以調適自己觀察重心與感受領悟的方式,
畢竟生活就是喜怒哀樂柴米油鹽醬醋茶,
但是替自己設定一些突破點,
細微的觀察生活裡,真的有好多事情,
是值得感恩而且無價的,
『當你面對生活的態度轉變了,你的世界也會跟著你轉變』
攪肚痛英文 在 蕃茄家的媽媽是爸爸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沒關係,我有時就是這麼討厭小孩】
小孩有時很惹人厭,今天就是這樣一個日子。
傑克有工作要趕,蕃茄基本上交給我,但是一早就不對盤。蕃茄說他要玩講電話遊戲,結果去拿來一隻已經裂成三岔的塑膠湯匙。我皺了一下眉頭,說:「這個已經壞掉了,我把它拿去丟掉,換一根湯匙給你。」
然後就開始了。
臭著一張臉堅持湯匙不危險。我捏他的指頭去戳尖刺的地方,問他痛不痛,他說很痛,但是繼續堅持不危險。我嘗試跟他說明不是不讓他玩,只是換一個比較安全的湯匙給他,結果他把耳朵摀起來,眼睛閉起來大聲唱歌,一路奔跑到沙發上。我握緊拳頭咬著牙大步追過去,跟蕃茄四目相對,重重地在他面前坐下。
「你如果要拿走我的湯匙,我就要用這個湯匙戳你!」
「你要拿這個戳我,不就表示你知道這個東西戳人會痛會受傷?」
蕃茄堅持湯匙不危險,要可以戳破東西才危險。我跟他把湯匙要來,忍住直接往他臉上戳下去的衝動,拿起旁邊的夾鏈袋,毫不費力地直接戳穿過去,再丟還給他。蕃茄說不出話來,低著頭碎念「就算是可以戳破我也還是要玩」,堅持他早就懂了,什麼東西危險什麼東西不危險根本不需要家長說明。
「真的?你什麼東西都知道了?」
「對!我都知道!」
「你之前是不是有燙到過?」
「有。」
「那你都知道了幹嘛還去摸會燙的瓦斯爐?你這樣算是都知道嗎?」
「⋯⋯不算。」
「我不想讓你玩這個湯匙是因為,你有隨手把不完的玩具丟地上的習慣。你是不是會這樣?」
「⋯⋯對。」
「那如果你等等玩膩了隨手一丟,這個東西這麼尖,你自己踩到或是別人踩到受傷怎麼辦?」
蕃茄顯然沒有話可以講了,就放大絕說要找爸爸。去找啊,反正我也受夠了。我看著蕃茄飛奔去廚房,對著爸爸把我剛剛講的東西一字不漏背出來,居然都有在聽!我整個人差不多是一片閃著雷電的烏雲狀態,一直到午飯前都窩在沙發上,完全拒絕接近蕃茄存在的空間。
等吃過午餐,補充了一點營養,烏雲稍微散去,可以開始跟蕃茄有些互動。結果他隨手拿了一支筆起來把玩,摸個兩三下就像丟垃圾依樣隨手甩到地上。我要他撿起來他裝作沒聽到。
接著又看見他把塑膠滴管放在嘴巴,我說了一句「這個用牙齒咬會扁掉」,他又板起臉開始抗議:「我只是放在嘴巴裡而已我又沒有咬!」,「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提醒我,我根本都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我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
碰!
這是我心裡想要繼續維持關係的意願倒塌的聲音。煩死了,小孩為什麼可以這麼煩?應該要把你送到別人家去住幾天讓你知道有的大人是會打人的。我把交流雷達整個關掉,只做最低限度的回應。蕃茄問我問題,我回答。他要我看東西,我轉頭。他問我是不是累,我說有點。他看電視想靠著我,我給他靠,要我抱,我抱。一切聽命行事,機械化行動度過今天。
我整個人一肚子大便,等吃完晚餐,蕃茄去洗澡的時候就昏死了。醒來發現自己睡著,浪費了寶貴的自由時間,心情更是爛到谷底。平時如果跟番茄相處遇到瓶頸,現在會是我翻翻教養書稍作思考的時間,但是今天我不要!我今天付出夠了!我不想再改進了,累死我了,莫名其妙憑什麼被激怒的人是我,然後我還得自己安撫自己,然後再花心思去同理那個自以為是的小鬼?
想到當年被催生的時候,長輩一直告訴我:「有了孩子的婚姻才會完整啊❤️」當時的我冷笑,現在想起這件事我還是冷笑。誰跟你完整?孩子都養了五年,我也沒感覺之前的兩人世界有欠缺什麼。我也從來沒感覺過我自己「完整」了你什麼東西。反倒是一直目睹你把小孩生了就放著,希望他們不吵不鬧不用教養自己長大。正是因為你對生兒育女這件事只講得出「讓婚姻完整」這種虛無飄渺的屁話才會讓我現在沒有任何前例可循,才會養得這麼辛苦。
媽的,心情極度惡劣。隨便爬了一點文章,拿原子筆跟白紙亂畫,還是一點幫助也沒有。最後索性拿起茶几上隨意放著的雜物跟紙膠帶,趴在沙發邊緣,把他們一個一個往地上滾,看誰滾得遠。
「這樣等一下要撿很麻煩捏。」傑克聽到「咚」,「咚」,「咚」的聲音,走過來說。
「反正又不是我要撿。」
「那誰要撿?」
「明天早上叫蕃茄撿。」
「可是這又不是蕃茄丟的。」
我整個人翻身坐起來,看著傑克:「我每天都在撿的東西也不是我丟的啊。」
傑克嘆了一口氣:「今天到底怎麼了?他做了什麼事?」
我滔滔不絕地把死小孩的「罪狀」一一抖出來,裂掉的湯匙,亂扔的玩具,在嘴巴裡嚼的滴管,關我屁事以為我愛管,但是他亂扔以後要是「我」踩到受傷怎麼辦?他一個死屁孩可以負責嗎?什麼東西都放嘴巴,下次一放進去我就直接拍他的背讓他嗆死。什麼都隨手拿起來,膩了就順手扔,憑什麼我就要撿?
「他有時候真的是滿機八的。」傑克點點頭。
「什麼有時候!我要拿那個裂掉的湯匙在他臉上刺『機八人』!!」
「刺英文的?」
「中文!這樣別人問他那是什麼他就要自己解釋『我是機八人』!!!!」
沒人繼續說話了。但是我的火也沒消,繼續在胸口燒啊燒的,一直想著跟這種小孩攪和有夠沒意思,明天早上我就出門搬去別的地方逍遙好了,省得在這邊相看兩厭。反正蕃茄只要有爸爸就夠了,我這個家長根本可有可無⋯⋯。
傑克提議把前一天晚上看到一半的電影《Soul 》(靈魂奇遇記)看完,轉換一下心情。好巧不巧就看到裡面頑劣的22號靈魂,史上無人能馴服,找不到投胎去地球的意義,最後主角喬奮力闖進他的內心,才發現這麼多年來那些偉人給22號的教誨,其實都深深捆綁著他,讓他堅信他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投胎變成一個生命。
電影看完了,兩個人都若有所思。
「也許,」傑克終於開口:「就是有一些小孩,必須要花上比較多的心思去引導吧。」
「我同意啊,」我馬上接話:「我知道他需要比較多的引導,我也願意花比較多的時間去引導他。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的就是,如果過程中我整個人不爽起來,那我這股氣到底要往哪裡去?我今天下午就覺得他煩死了,然後一直撐撐撐撐到晚上真的覺得很想把他咬爛。」
「我覺得,我們會這麼生氣,有一部分是因為,我們以前如果這樣,早就被打了吧。」傑克說:「我從來沒有印象我對我爸媽說過『不要』耶。因為這樣,我就只好變成一個隨便怎麼樣都可以的人。可是這樣很不好啊。」
而我自己,則是差不多蕃茄現在的年紀就失去對家長的信任了,我心想。
「也許我們每次一邊在處理他的時候,一邊還得要處理自己吧。那同時得處理兩邊真的很容易就超載了。我覺得你可以誠實,就表現出來你生氣了,你受夠了,然後就來跟我換手。這樣比起你在那邊勉強配合好多了。你可以光明正大不要再理他了,蕃茄也比較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沒說話。我覺得我有做到,但是也許是之前,而不是今天。也有可能我一直以為我有做到,但是其實沒有,我不確定。總之這件事情我需要思考,但是我今天累了,沒有這樣大量提取記憶的能力。
不過,這樣一來一往地聊,我的理智也逐漸回來了。
其實蕃茄並不是真的一整天都很不配合。今天至少有兩次,要換一個活動的時候,我要求蕃茄跟我一起先收拾之前的殘局,他都有做到。而他摀耳朵唱歌拒絕聽人說話的習慣,之前是摀耳朵大聲尖叫,相較之下已經收斂很多了。而塞東西進嘴巴的壞習慣,其實我也有觀察到幾次他把東西塞進去之後,表情顯露出「啊這樣不好」,然後就把東西吐出來。他是確實有在進步的,我必須看見這個事實。但是同時,他今天真的很惹人厭。沒關係,我有時可以討厭他,誰叫他這麼機八。
好啦,心情好多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小孩的優點就是每天都重新啟動,笑咪咪地迎接爸媽起床。今天真的很撞牆,但是不代表明天會一樣,我也盡可能讓自己每天都翻開新的一頁吧!
小孩,我不信找不到方法跟你相處!
攪肚痛英文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蟬唱不斷,斥訴着深水埗鬧市的翳悶;蟲鳴不止,嗟嘆怎麼仍未爬離車水馬龍的大埔道。
颼颼啾啾,忽而一陣涼意撫慰一身風塵汗雨。冷風源自右邊的小店。然而,小店並非如風般清新,只見門外攤放着鋪了薄薄塵土的杯碟﹑電插座﹑行李箱等各種風馬牛不相干的雜貨。舉目掃視,店內擺設密密麻麻,未來得及看清貨物,雙目就被上方一道赤熱刺中,瞇眼一瞥,原來是暉光灑落在殘紅的招牌上,招致反光,勉強睜開眼睛,「聯盈公司夜冷」數隻燦黃大字映入眼簾。
啊,原來是夜冷店。
往事一如輕煙
涼風又至之時,一名目測年約五十男人亦步至門外,身穿棗紅恤衫的他,與紅招牌相當搭調。只見他叼着一根香煙,點燃起煙草。縷縷輕煙揚起,收起老煙槍的淡然,他漾出一抹頗傻氣的笑容,介紹着自己是店主,人稱小明。呼出一口煙,他口沫滔滔地介紹着這間與他相好四十載的店子。
「夜冷」一詞,其實從葡萄牙文「Leilao」繙譯過來,後來傳到廈門、汕頭有所變異,輾轉傳到廣州,方才開始叫「夜冷」。小明搔了搔頭:「我唔識英文,總之我哋叫拍賣行做『冷行』,拍到嘢就叫『出冷』。」夜冷店嘛,當然是賣舊貨,真正的夜冷貨,正是由拍賣得來,而非私人買賣。每逢有店鋪﹑公司倒閉或住家欠租遭收樓,該址的物品一律由法庭執達吏查封,或者經會計師樓﹑清盤人﹑破產管理處處理。譬如說某月一號封鋪;七號就會通知夜冷老闆前來看貨估價,假貨、破貨一律不打價;八號早上十一時到拍賣行舉手拍賣,價高者得。投得者分配到數天時間到店裏把認為有用的貨物搬走,再安置於夜冷店裏出售。
這是一家老夜冷,由小明父親開辦,莫問年月,只記得小學畢業,十二、三歲就於店裏幫忙,後來爸爸年紀漸老退休,由他正式接手。回想起二十來歲那個年代,沒有一百都有幾十人做夜冷,因為賺錢多,買一百元的貨賺一百元﹑甚至幾百元。例如投得店鋪後,他們會四處貼上大字報,着街坊到現場拍賣。原因是當時執法沒那麼嚴謹,他們就利用法律漏洞,省下高昂的搬運費。只是,時移世易,現時實在的只可搬,不能賣,加上搬運費幾倍增,目前買一百元貨物,只賺到十五元。數數手指,由他父親那年代經營至今的夜冷店,不出兩間。而今天真正的夜冷店,也只餘數間而已。現時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夜冷店,都只是掛羊頭,賣狗肉,他調侃:「好多自稱夜冷店,但其實喺內地買新貨返嚟賣,同日本城有乜分別?」
不知何時,煙已快燒盡,他吸一口,又言:「呢一行,愈嚟愈式微。」說起往事,他臉上帶點蒼涼。呼出白煙,開始理解他何故抽煙,輕輕的,如舊事。現實,又豈能如煙。
心細一如渺塵
丟掉殘煙,小明率先步進店內。繞視一周,小店呈長方形,前作買賣,後為辦公,確實是老派。貨架上的夜冷貨林林總總,最接近門口的,是衣物胸圍,排放得井然有序;刀叉碗碟﹑罐頭汽水則放在箱子裏分好類。來到中間的貨架,則放滿了花瓶﹑木製家具﹑電器﹑擺設,較昂貴的已用膠紙封好,天花上掛了數台正在轉動的電風扇。店之深處,則於高處擺放着各類名酒﹑海味藥材;金銀珠寶如珠寶店般用玻璃飾櫃放好,附近都有員工看守。這裏啊,似乎說得出的,都能找得到。對小明而言,做夜冷店最考功夫,就是第七日看貨估價的程序:「乜都靠經驗,我十幾歲做起,冇乜瞞得過我雙眼。」何止眼,要耳﹑口﹑鼻多管齊下。
第一,眼見。例如他看雪櫃,雪櫃型號他一看就大概知道價錢,值錢又新淨的才打價;鋼具,要看是不鏽鋼還是不鏽鐵,價錢相差幾倍,對他而言,九成用肉眼可分辨是鋼是鐵。他回想起自己早些年買過一間藥房,竟然把鮑魚放在門口,他冷笑:「直覺話我知,假嘅,鮑魚要放後面玻璃樽嘛,呢啲唔打價!」看習慣了,經驗令他雙目銳利。
第二,鼻嗅。有些木具,他會用嗅覺,如花梨木有花梨木的香味;酸枝又有它的味道,外表再像真也騙不了他。
第三,手觸。可以的話,要用手去摸東西,例如花瓶,並不是看到花瓶底,寫着「乾隆製造」就一定值錢。一摸下去,他就感覺到花紋是畫出來還是印上去:「睇吓花紋係咪粗身,如果滑嘟嘟,多數電腦印。」。
第四,耳聞。如近期聽到哪裏有店鋪倒閉,大多數傳媒都會公佈,所以要常看報紙,如果不聽不聞,哪有競投的機會?
最重要是心澄。倘若心裏不在乎,不用心細想,則甚麼都不成。小明倏地胸膛一挺,坦言自己除了勤力兩字外,再沒有甚麼有膽去認叻,不論大與小的生意,他都一定去看,因為這是他的工作及責任。對於自己的弱點,他亦不畏懼:「而家規定拆一間酒樓都需要牌,我雖然唔識英文,但足足上咗三個月堂,我小學畢業咋,但呢個IVE證書嚟㗎!睇吓自己有冇心做啫。」收起指着證書的指頭之際,他瞄一瞄手錶,將近十時。
苦澀如水滿肚
陣陣的撻車聲震耳欲聾,數名壯丁包括小明把尼龍袋﹑紙箱﹑板車等架生放到車尾箱後,就爬入如火爐般的車廂內開車出發。小明邊扭着軚盤邊道:「我哋而家去一間豪宅,我早兩日投咗返嚟,而家就去執嘢啦。」或許夜冷佬真的一肚苦水,一路上,他連綿地分享逸事。
原來他最怕的事有三,第一是狗。經常到處去,以為香港沒有甚麼地方難得到小明,怎料,原來他還有一個死敵——「丈量約」。新界好些村屋沒有街名門號,只有「丈量約幾段」,這令小明頭痛非常:「對住呢三隻字我真係投降,搵親呢啲村屋,都總有隻狗走出嚟汪汪吠我,我而家真係好驚狗!」第二是蚤,做夜冷一行,經常會遇到一些髒得很的店鋪,尤其食肆。有一次,他要看一家倒閉了約半年的酒樓,剛好廚房爆水管,踏上地毯的一瞬,蚤子就跳到腳上,多到不行,但他仍硬着頭皮工作,直至估價完成。甫離開酒樓,小明就把褲子脫了,他猶有餘悸:「件衫都除埋,剩低條底褲,係咁撥蚤,公園啲阿婆以為我係儍㗎!」
回過神來,原來車子已停泊好,他抹一把汗,整理好衣衫,準備迎接他第三件最怕之事,就是眼前的保安。「做我哋呢一行,經常要求人,你又唔係租客,點解要將就你?」語畢,只見他霎眼間換上一臉燦笑,拿出身份證向保安問好,頻頻點頭。辦妥手續後,他又接着低喃:「嘈多兩嘈,電梯都鎖埋你,搬樓梯啦!所以千祈唔好嘈交,以和為貴。」只是,有時候自己不得罪人家,不見得運輸工人會收斂,當「磨心」的小明,確是有苦自己知。踏進電梯,「嘟嘟」的關門聲為其掩飾了一聲低嘆。
屢勝不如一敗
偌大的豪宅只餘拉膠紙的聲音迴盪着,經歷了約四至五小時的包裹及封箱,屋內只餘下三分一的物品,以及十數箱封妥的大紙皮箱。整件恤衫被汗水沾染着的小明,正在廚房察看雪櫃。看貨時已知雪櫃是高檔貨,但執屋當天還要試試它是否正常運作,畢竟運送一台雪櫃的開支不少。故一到埗要先插電,待收拾所有東西後,它仍然保持製冷,才可搬走。但見他一堂愁眉,就知道事情似乎不順利,他苦笑:「唔凍㗎!佢值成萬幾蚊,咁就冇咗啦。」
意志並沒有消沉太久,畢竟,於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樁。走出客廳,小明拿起飾櫃裏幾座金牛﹑金豬,笑言這裏只有一座是真金,故根本沒有打價。對金的真偽,他可是特別敏感,因為他以前曾經錯估一座金觀音,虧損了一大筆錢;又曾經花數十萬買了一批黑膠唱片,結果全都不能播放。種種挫折令他沮喪,當時父親﹑兄長並沒有責難,一份內疚感更逼使他成長,造就了今天的一雙金睛火眼。把金器包好,小明示意搬運師傅先把東西搬上車。
拜金不如講心
通常貨物要分兩程車運送到店裏,小明目送第一車的貨物出發後,又乘電梯回到豪宅內。此時細心一看,屋內其實佈滿生活痕迹,一家四口的照片;主人房內,仍放滿了女主人用剩的護膚品;書房裏,盡是男主人的玩具珍藏;小孩房裏,一雙又一雙的小鞋,記錄了孩子的成長。如今,卻蒙上了薄薄的灰塵。有人不喜歡夜冷佬,大概是這緣故,說不上是「發死人財」,但卻踐踏着人家的倒楣。
小明吹吹盒子上的餘灰,一臉心安理得。「我爸爸走嘅時候,一班仔女陪住佢。我呢?活到五十歲,除咗探我爸爸之外,我冇進出過醫院。」他徐徐道出,眸子裏,映照着別人的全家福。舊物扔掉了,不代表對人家的尊重,也不代表能為對方帶來祝福;反倒,把他們於美好時光所擁有的東西保留下來,也算是留下了一點緣分、一絲情意。
小明算是百無禁忌,只有一個原則,就是賺錢沒有必要賺到盡。原來,有些貨品,他會原價出售,甚至店裏會有部分屬於新貨,如小鬧鐘,賣十元一個,還倒貼一顆電池;老花眼鏡亦然:「有啲老伯伯,幾乎每日唔見一副眼鏡,有個伯伯隔日就買一副,畢竟是深水埗舊區,當回贈街坊。」也不是一身銅臭,對他而言,有價值的東西不一定很昂貴,正如他為了喜愛的鑽石牌鐘,可以走三十層樓,逐個單位搜索;又如早年他拿了攪盤電話回店裏,僅售二百元。某東西總有某人喜歡,有歷史的東西,或許來得更有價值。
最後一個紙箱置於貨車廂內。小明抽抽衣襟,試圖撇乾汗珠。緩步踏至車前,一臉倦容的他打開車門,吐出一句:「我做到六十就唔會做,都唔會畀我下一代做。」畢竟,做夜冷這一行,倘若明天沒有店倒閉,也就沒飯開;縱使生意不絕,誰又欲見兒女捱苦?
車子於路上疾駛,赤日早去,夕陽已至。問他日退下來如何度日,他驀然一笑。
哈,還不是想念舊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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