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幣加速推動國際金融體系的三大變局 - 陳建奇
比特幣再創歷史新高，國際社會關注達到了新高度。比特幣正在推動國際經濟金融的巨大變局，對國際貨幣體系有什麼影響？
比特幣在2021年初突破3萬美元，再創歷史新高，國際社會對比特幣的關注達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度。有些民眾認為比特幣已經和高房價一樣高不可攀，有些投資人正在謀劃更加積極配置比特幣資產，有些金融機構正在考慮如何更好為比特幣提供服務，這些信號警示我們，比特幣正在推動國際經濟金融的巨大變局。然而，不少專業評論人士依然在糾結比特幣是不是貨幣等老問題，顯然相關研究已經嚴重滯後，難以揭示更深層次的巨大趨勢。比特幣持續發展並超過3萬美元的價格，比特幣成為貨幣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當前需要討論的是這種變化究竟會帶來哪些深層次的變局。
國際儲備貨幣格局加速變局：比特幣催生儲備資產革命
比特幣究竟對國際貨幣體系有什麼影響？這是關於比特幣最重要的討論。從現有國際貨幣體系來看，美元、歐元、日圓、英鎊、人民幣是當今國際社會的五種最重要的國際貨幣，也是納入SDR貨幣籃子的五種貨幣。
理解比特幣對國際貨幣體系的影響，根本上就是分析比特幣如何影響現有國際貨幣體系的格局。如果說關於比特幣是否完全具備貨幣屬性的問題，業界仍然存在一定的爭議，但比特幣具備國際貨幣的儲備職能，這一點應該是共識，國際社會越來越多的微觀主體將比特幣作為儲備資產，而且仍在不斷的擴圍。
從儲備職能看，比特幣已經與日圓和英鎊可以相提並論。在2021年1月3日，比特幣的價格突破3.4萬美元，總市值超過6300億美元。與此相比較，截止2020年第3季度，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布的全球儲備中，採用歐元作為儲備的資產有23553.1億美元，英鎊有5267.1億美元，日圓有6790.3億美元，人民幣有2445.2億美元，比特幣全球份額已經達到了英鎊和日圓的水平，表明比特幣已經成為全球五大儲備貨幣之一，而且未來比特幣的價格仍然可能在不斷上升，預示比特幣已經形成影響國際貨幣體系的重要力量。
比特幣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在短短十年左右的時間就超過英鎊的規模，其對國際貨幣體系中的儲備格局的影響已經難以迴避。有些評論認為比特幣將面臨著黃金的困境，因為比特幣總額只有2100萬個，難以滿足經濟持續增長的需要，由此將限制比特幣未來的影響力。儘管這種觀點有其內在的邏輯，但國際貨幣的儲備職能並不需要數量穩定增長的條件，比如IMF的SDR並不是每年增長，從創建至今SDR的規模依然很小，但這並不妨礙SDR充當儲備貨幣的職能，儲備貨幣最重要的要求是保值增值，比特幣價格不斷上升，而且總額固定，這些顯然為其充當儲備貨幣提供了極強的競爭力。
比特幣在儲備方面具有優於傳統貨幣的特點。一方面，比特幣總額固定，能夠有效對沖通貨膨脹的影響，另一方面，比特幣兼具區塊鏈的特性，可以擁有比傳統貨幣更加高效的制度體系。上述優點促使比特幣在儲備領域將不斷擴張，不僅可能弱化美元及歐元等儲備地位，而且可能促使部分主權國家貨幣面臨去國際化的壓力，畢竟比特幣地位上升可能對其他貨幣形成較強的替代，使其他有些國家貨幣在國際領域喪失競爭力。如果這個趨勢成為現實，那麼未來世界主要國家不僅要承認比特幣的合法性，而且要大幅度增持比特幣作為外匯儲備資產。
國際金融市場加速變局：傳統商業銀行可能消失
儘管沒有專門的比特幣商業銀行基礎設施的支撐，但比特幣有條不紊的運行著，這是比特幣與傳統貨幣運行最大的區別。傳統法定貨幣的運轉必須依託商業銀行的帳戶體系，基於法定貨幣的金融投融資等業務的清算都必須依託具體的帳戶。
然而，為什麼比特幣不需要專門的商業銀行？本質上在於比特幣採用了區塊鏈的技術，區塊鏈的帳本屬性為比特幣提供了帳戶的功能，比特幣自帶帳本，每個比特幣來龍去脈都一目了然，而傳統貨幣並沒有帳本，民眾必須通過在商業銀行開設帳戶才能實現。由於不要商業銀行，比特幣就無需清算等相關成本，比特幣相比其他法定貨幣的成本優勢就凸顯出來，比特幣大規模運行將倒逼傳統商業銀行體系加速出局。
比特幣在扮演儲備貨幣職能方面具有優勢，但要全面取代法定貨幣，比特幣還面臨著不少挑戰，從這個角度看，通過比特幣推動商業銀行加速變革，促使金融市場體系發生深層次變化，這種可能性短期內還比較小。然而，儘管比特幣不一定會構成對國際金融市場體系的巨大衝擊，但比特幣所揭示的數位貨幣的潛在影響，將成為理解國際金融市場體系變化的新視角。現在世界不少國家正在加速推動央行數位貨幣的發行和試點，央行數位貨幣雖然不一定是區塊鏈，但央行數位貨幣與比特幣一樣，採用了帳本結構，每個央行數位貨幣都可以記錄來源去向，每個數位貨幣都具有可溯性，商業銀行所面臨的巨大衝擊將難以迴避。
為避免數位貨幣對商業銀行的巨大衝擊，目前中國央行數位貨幣採用了「雙層營運體系」，即央行先把數位貨幣兌換給銀行或其他營運機構，再由這些機構兌換給公眾。這種方式的好處是最大限度避免對商業銀行形成衝擊，但也帶來了效率的損失，保留商業銀行作為中間環節客觀上增加了相應的成本。未來數位貨幣的競爭不是一個國家，而是全球的較量。一方面，比特幣在內的非官方數位貨幣的大規模運作，將引發數位貨幣在全球範圍內的影響越來越突出。另一方面，有些央行全面採用標準的區塊鏈技術發行數位貨幣，這些數位貨幣相比兩層架構的數位貨幣體系具有明顯的成本優勢，全球數位貨幣的競爭難以迴避向標準區塊鏈技術演變的趨勢，這種變化將對傳統商業銀行產生深層次的影響，傳統商業銀行消失可能將成為現實，而這種變化將催生當前國際金融市場體系的巨大變革。
國際金融安全體系加速變局：傳統監管體系失效
比特幣具有游離於傳統金融監管體系之外的特質。傳統金融監管部門，不管是分業監管還是混業監管，都是基於傳統貨幣的監管體系，但比特幣的出現使得相關的金融活動游離於當前的監管體系之外，比特幣基於點對點的去中心化的模式，無需藉助銀行進行清算，通過縮短金融鏈條而節約成本，但也帶來了監管的真空。
沒有商業銀行中介機構的依託，監管部門的對象就難以聚焦，微觀主體的交易行為也就較難體現在監管部門的監督之下。因為比特幣直接在雙方進行交易的同時進行所有權的轉換，這種方式避開了第三方對訊息的採集，監管部門就缺乏對微觀主體行為訊息的把握，而且分布式的記帳模式客觀上也形成了交易等訊息處理的分散性，加大了監管的難度和複雜性，未來如果沒有在技術上實現監管的突破，那麼游離於監管體系之外的比特幣對金融安全等影響可能持續增大。
不僅比特幣游離於金融監管體系之外，基於比特幣的金融創新也難以有效監管。
比特幣的出現同步創造新的金融形態，未來比特幣相關的業務可能涉及網路支付、資產託管、金融交易、數字錢包、供應鏈金融、保險等廣泛領域，這些有些是基於比特幣的全新的金融形態，有些是傳統的金融形態之中引入了比特幣，這些都可能對現有金融監管體系構成挑戰，因為現有金融監管並未涵蓋比特幣的範疇，金融活動借道比特幣找到了新的投機或者套利的出口，客觀上對金融安全構成挑戰。當前恐怖活動等已經被認為是影響國家安全的潛在重大威脅，世界主要國家都將打擊恐怖主義作為維護國家安全的重要內容，恐怖組織大多通過構建獨立的體系來防範全球的打擊。比特幣的出現，為恐怖組織構建獨立的金融貨幣體系創造了重要的條件，這也是比特幣影響國家經濟金融安全新的表現形式。在此背景下，全球對於恐怖活動等行為的打擊難度就可能上升，國家安全遭受恐怖主義等威脅也就不容忽視。
一方面，恐怖組織等機構通過構建比特幣為基礎的金融體系，為恐怖組織等影響國家安全的活動提供金融支持。恐怖組織等機構開展危及國家安全的各種活動，通常需要金融的保障和支持，通過構建比特幣非官方數位貨幣金融體系，可以實現三種目標，一是創建恐怖組織內部的虛擬金融社區，避免外部社會通過金融交易等活動掌握其動向，可以增加恐怖組織等機構的隱蔽性。二是創建游離於全球金融監管體系之外的金融體系，為開展跨境非法行為提供金融便利。三是構建內部的金融運行體系，然後擾亂某個國家的金融體系，由此實現既影響他國經濟金融運行，也實現保障自身運轉的目標。在上述三方面的綜合作用下，恐怖組織等影響國家安全的行為將更難把握，客觀上構成國家安全的較大不確定性。
另一方面，恐怖組織等機構藉助內部金融體系為毒品、槍支彈藥等危及國家安全的非法交易提供平台。恐怖組織等機構搭建的基於比特幣的內部金融體系，不僅可以為自身開展危及國家安全的行為提供保障，也可以藉此從事非法經營行為，為其他機構開展非法行為或者危及國家安全的行為提供服務，並獲取相應的回報。世界不少國家已達成共識，在槍支彈藥、毒品等方面必須嚴格管理，所以相關機構或者個人從事這些行為都可能面臨犯罪指控甚至牢獄之災，但通過恐怖組織等機構提供的金融系統的支撐，可能會促使相關的交易行為受到影響，對國家安全形成新的威脅。
原文：金融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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