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在想媽媽這種生物。五年前有多囊性卵巢的我竟然也當了媽媽。
孩子滿周歲，開始被提醒什麼時候想生下一胎。孩子兩歲了，終於真正被提醒差不多時間就要生了不然年紀越大妳還要再累一次。孩子現在滿三歲，被催促著一寶多孤單再生個二寶剛好剛好。
不是怕小孩，但年輕時的我確實沒有接觸過，偶爾遇過卻慌張得很，對於不好講理的小孩子很容易腦袋當機。不是不知道以後若是我老了、生病了，只留下一個女兒，沒有人能與她共享悲傷會有多麼無助。那為何還會躊躇？
有了女兒後總是要自己更堅強，扛起所有熟悉的跟需要學習的人事物，懷孕過程中總總的不適，自己去的每次產檢，記下任何注意事項，包括飲食睡眠還有各種旁人的關心跟善意的提醒。一本一本的親子教養的書都咀嚼下去。我忘記自己定期的修整頭髮，忘記哪家拍賣又出了新的衣裳，我關心的是哪一家有賣哺乳衣是不是有滿幾百折扣，會不會剛好有賣親子裝，如果只買母女裝那先生會不會覺得被孤立，要搭配也要一家三口都買好。自己的保養品擔心會傷到胎兒，查閱了成分避開酸類，後來索性只抹了最簡單的護唇膏，孕期內不再碰化妝品，指甲油也都任由它過期，絕對不染燙髮，對自己的嚴苛讓我戰戰兢兢的度過懷胎的十個月。有時候輾轉難眠，有時候哭著入睡，抽筋過一次覺得這是人生最痛的時候，沒想到陣痛才是，就像被數十萬噸的石頭重擊腹部，但妳意識清醒，以為昏厥過去僅僅只是剎那之間陣痛來的又急又快，痛了十個小時妳期盼已久的女兒終於出來，卻有種聯繫生命的唯一連動斷了，妳無法直接感受到她的跳動。
這是孩子第一次與我分離，我想這是一種失落。
所有妳能想像到的愛都滿滿包圍了妳的孩子，妳高興著她受到的祝福與關愛，但妳又充滿著擔心與失落，擔心這世界不友善，社會化的相處過程充滿顛簸；失落著所有的目光都只是妳的孩子而非妳，只能盡力的給予孩子需要的而不是自己要的。女兒輕輕的趴在胸口上，隨著妳的起伏呼吸著，小小的手緊緊捏著妳的心頭，愛成為最輕也最重的字彙，往後的每一天孩子成為了妳的全部。
突如其來的母愛，驅動著泌乳激素，日日夜夜的生產孩子的必須飲食，被抑制的雌激素讓我的身心都煎熬，醫師說有些產後哺乳媽媽會有停經症候群，使妳身體不適。妳忘記做一個女人的感覺，時常懷疑自己。妳只能重新定義妳自己，孕期做過的功課都還是讓妳措手不及，只能偷偷打給母乳關懷專線哭訴，一句「媽咪妳很勇敢妳很棒」都會讓我泣不成聲。
這三年的母乳之路劃下完美句點，女兒說「媽媽妳沒有捏捏了」，我笑著答「因為妳長大了」，能給妳的所有養分都夠了，帶著母乳中的益生菌建構妳一生的好腸胃系統，我的抗體陪妳度過無數次免疫戰場，我想著妳這一生的健康再辛苦都是值得。
重新定義了我的身份，我並不完美為何要對一切適應良好？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不堅強。
職場上從孕期到產後的工作量，我告訴自己只能撐住，即使產後憂鬱總是將我打到谷底，妳還是得武裝起來，用最精準的判斷去分析實驗的過程的所有不對勁。沒有時間擠母乳的時候只能先去廁所擠掉一些母乳，必須讓自己能回到以前最佳狀態。
看不到孩子的時候妳想她，想著出門前她安心睡的臉龐，心理裝得都是她，妳想念以前沒有她的日子，卻也幸福著有她以後的日子。矛盾在我心底種下了種子，每一次的負面想法灌溉這棵小樹，總在我陷入憂鬱的時候搖動著我的生命。
產假沒了以後回歸職場騎著半小時上下班的日子，風雨無阻日復一日，記著某天突然覺得胸口一緊，呼吸不到空氣，手指都僵硬，嘴唇也發麻，慢慢騎到了公司，撥下了一通電話給當時認為是最知己的朋友，妳把最脆弱的那面給她看，妳想著她會是解藥，卻沒有想到她也會有的不情願跟不能理解。
有些傷心只有體會過才會知道的，妳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如果有一天在乎的知己也懷孕了，妳會義無反顧成為她的依靠。時間不允許妳悲傷，因為孩子需要妳振作，唯有振作才可以擺脫那些不看好妳的人。
不是不想生第二胎，只是那些日子、那些改變，讓我害怕又要重新定義自己，想著再一次懷孕所有的未知都讓人害怕。只是有太多的只是，害怕不能再完整地給予第二個孩子全部的愛。不能夠給的完全讓我感到害怕，這樣的念頭讓我感到很脆弱。
最近看到兩性專欄大A寫下的一段話：「有的時候，妳會覺得自己變得很無趣。妳沒有那麼好笑了，以前妳的反應很快，現在很容易就恍神。那個曾經覺得妳有趣的男人，現在會說妳很愛生氣。妳不知道最近在流行甚麼，每天都穿得像是要去運動，記得穿內衣就好。妳羨慕地看著朋友們在國外打卡，看起來很好玩。可是，朋友問妳要不要一起出國的時候，妳想到孩子上幼稚園的學費，尷尬地說不用了。有的時候，妳會覺得自己老了醜了。不像個女人。餵過母乳以後，胸部縮了也垂了；每次洗頭的時候，都會看著出水孔上面的髮量；想著好久沒有做臉了，等等我今天洗臉了嗎？妳會累到哭出來，求孩子不要搞妳了。在披頭散髮的時候覺得：我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然後妳才明白，原來過去見到的那些媽媽，包括妳的媽媽，不是和妳完全不一樣的人，不是妳以為的那麼無聊和難笑。她們在成為媽媽以前，或許也很愛玩、很愛漂亮，或許也說過這樣的話：我就算當了媽媽，也還是個辣媽！我又不喜歡小孩，我才不會為了孩子妥協我的生活呢！她們只是像妳一樣，因為想要保護很重要的人，變成了一個很小氣、很俗氣、很脆弱又堅強的人。有時候會失落，可是從來不會後悔；有時候誠惶誠恐，可是想到自己的孩子會被欺負的時候，忽然又中氣十足地說：怎樣？你想對我的孩子怎樣？」
敬這世上所有矛盾的媽媽，以及每個媽媽心中掙扎的小女孩。我們不是不夠堅強，是這世界太傷。當孩子與自我在拉扯，最終妳依然無悔將最好的都給孩子。
#Photographer: Cloud of Dream
Dear Daugther
https://www.facebook.com/cloudofdreamgraphy/
#文末推一下我現在是我老公的攝影工作室的小幫手
*Cloud Of Dream 攝影工作室網站
https://cloudofdream483581479.wordpress.com/
*作品集Flickr
https://www.flickr.com/photos/cloudofdreamgraphy/album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