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解我永遠tag唔到余家強
兩年前,余家強寫梁芷珊。
蘋果日報,蘋人誌,出版在A叠,
洋洋3000字。
事件會過時、情懷會改變,
今日的我即使洨打倒昨日的我,
我也踏上了向前的軌跡。
遠去的一切只會更加遙遠。
人物專訪, 3000字,你有沒有心機看完?
但反正而寫家強就很有心機寫,
把那2019年4月屬於我的情感,
深刻而有力地記錄下來。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難寫。
我也曾經連續兩年撰寫Cosmopolitan
封面人物訪問,每月交稿4000字,
我覺得每一位被訪者都很難寫 -
佢好多嘢講難寫,佢無嘢講更加難寫。
我的人訪水平遠不及余兄,
我只知道,做好每一件事,
持續交出高水平,
除了是天份,更重要在堅持。
衷心仰慕每一位在堅持的人。
2019年4月9日
6種身份 2種男人 - 梁芷珊
撰文:余家強
攝影:羅錦波
▶️▶️ https://hk.appledaily.com/local/20190409/RD4FW37EAIKWLYABMJZWU57MY4/
梁芷珊人生上落之大,估佢唔到。
1989年《他來自江湖》初登螢幕,劇中周星馳對她驚為天人,觀眾也驚為天人,卻零演技,於是套用她說法「好快收皮」,我們定義此為花瓶。
但轉眼見梁芷珊識填詞,出道作鄭秀文《不來的季節》,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四百首歌四十本書,我們定義此為才女,雖然才女不應該是花瓶。
但轉眼見梁芷珊下嫁羅傑承,羅傑承啊,一臉不解溫柔商場狠角色,橫看豎看非文青,有理由相信她愛慕虛榮,我們定義此為闊太,雖然闊太不應該是才女不應該是花瓶。
十多年過去,再大的風浪再大的官司熬過了,女兒學業有成了,但轉眼見梁芷珊離婚,套用她說法「朋友都話要離唔係依家離啦」,愛慕虛榮不會捨得銅鑼灣搬黃竹坑,於是我們定義此為棄婦,雖然棄婦不應該是闊太不應該是才女不應該是花瓶。
但轉眼見梁芷珊與法籍廚神Olivier Elzer拍拖,還五十歲重新創業,於是,只得定義她為傳奇,唯有傳奇可以兼容咁多身份。
──自覺上落太大嗎?
梁芷珊說:「我的人生只有上,因為勝在起點低。」起點之低,要由醜小鴨開始。一二三四五六不多不少,這是六種身份的女人和關於她兩種男人的故事。
醜小鴨變花瓶
醜小鴨,梁芷珊並非隨口謙虛,而是經常提起,這天甚至說:「我問羅生(羅傑承)點解追我,他笑道:『因為想搵人夾band。』他見過我小時候學生相,瘦瘦黑黑戴副眼鏡厚疊疊,雙目無神,成個陳友咁。」抬埋前夫作證,拿她沒法。
天生左撇子,學寫字反轉晒。「當年沒『學習障礙』觀念,阿媽逼我右手用筷子,小學老師以為我懶我蠢。一個唔靚唔叻唔勤力的女仔有什麼希望?爸爸是公務員,但只分配到華富邨公屋,有一個名額送子女去英國讀書。我偷聽父母傾偈:『阿女讀書咁差,不如留番機會俾個仔啦。』即係我弟弟。我知道無份,於是拼命考入庇理羅士,得十六個位我都敢報。
「我靠作文拉高分,貪作文唔使背書,投稿《讀者文摘》仲有錢收。中學老師見我手長腳長,用我做班長,依然叫唔出我個名。於是行搞笑路線,二次創作歌詞,笑吓老師自嘲吓,上晝推出,下晝已經全校識唱,我不會隱名,因為我希望人家記得我。
「我想挪走厚眼鏡,所以我任職補習,反正沒皇仁仔來等我放學。第一份收拿去配con。」
之後女大十八變,OL般考入Poly商科,又偷聽父母傾偈:「阿女自己搞得掂,都係送阿仔去英國啦。」已經不重要,梁芷珊陪朋友報名港姐……再一次,並非隨口說說,那朋友有名有姓,就是當選亞軍的朱潔儀(庇理羅士同學),而梁芷珊兼職模特兒拍了該屆宣傳片。「因為我唔夠薑。」
無論如何,成名了,《他來自江湖》,「監製叫我負責飾演靚女。」故事至此本應圓滿落幕,但靚女零演技;零演技靚女本應也無問題,按梁芷珊說法,她自己收自己皮。
「頻頻NG,秋生和星仔待我很好,助導過來幫我整咪時低聲說:『醒目當幫忙,收工嘞。』係喎,阻住地球轉,自己都會行慢咗。唔阻住,也是一種推進,反正我對咁多事情好奇,無理由擺心力在欠缺相對優勢的地方,我須要進步。」
才女變闊太
華麗轉身,很快被發現寫作優勢。「人家說我際遇好,其實什麼人就會遇到什麼人,我鍾意文字,自然總遇到個鍾意文字的男友(指廣告才子練海棠)。那夜他車我返家,說明天要推辭填不來了,我自告奮勇給我一晚時間試試,於是有了梁漢文的《想着你等着你》。我中學玩填詞為了人記得我,結果第一首作品還是落了練海棠名字。」
之後著作等身,故事至此又可圓滿落幕,但梁芷珊再一次令人估佢唔到。
嫁羅傑承,做馬主搞足球隊,與才女相距太遠,她說:「話我愛慕虛榮,表面證供成立。」愛慕的是另一種虛榮。
「我喜歡比我強的男人,愈成功的男人愈堅強,因為一定克服過許多挫折才成功。羅生大情大性,會發洩出來,轉頭又梳理得好好,對運動員對球隊很照顧,攬晒上身。這樣的男人好吸引,適當時間遇上適當的人,怎不嫁?
「另一種是文藝型,交得出作品是用理性管理感性,專注的人永遠英俊。」
後者她自己做了,不算,欲知梁芷珊喜歡的第二種男人,請讀下去。
──停了創作不可惜嗎?
「我的愛情小說涉及上流社會,同羅生一齊,他不想我寫,費事以為我影射他的朋友。
「我把寫作放在業務上,為南華攞到Giorgio Armani贊助,七頁proposal不能長,幾考文字功夫。我安慰自己,若非親自執筆,未必成功呢。
「足球界怕申請怕寫文章,就由我用女性角度去幫去籌劃吧。」
從無諗過嫁咗唔使做,梁芷珊的確不只闊太,她落手落腳,甚至現時離了婚,辭去了飛馬足主和足總董事之位,她新開的Maxi House繼續做足球marketing。
「我離開boardroom,與足總仍是朋友,只不過覺得架車行得慢,我落車推會快啲啫。我天生無體育細胞,完全不懂踢波,現在更加無話專撐哪一隊,我撐的是運動員精神,想個行業有生機,survive下去。」
不是棄婦
羅傑承也撐足球。唔夾嗎?
「不是不夾,係夾完啫。」
這句有良心。最怕聽見多年夫妻一朝歸咎於性格不合,完全推翻以往,怎可能?梁芷珊卻冷靜分析。
「朋友都話:『五十歲,分咩開吖,霸住個位嘛。』我話,霸嚟做乜呢?我有自己的事想做。
「羅生最大難關(澳門官司),我身體力行幫過了。女兒,一口氣把她教養,送到英國讀書(還成為GCSE狀元)。每十年當廿年用,我身心透支、身心俱疲。羅生打不死,他要做太多,到頭來,花多一小時對着我都是負擔。我們各自不用照顧情緒,每晚要對期表。終於我說:『不如試吓明天一覺醒來,對方不在旁邊,問吓自己有無一絲唔開心、唔自在。如果無,咁分開啦。』
「羅生在一篇訪問說得對:『大家都攰嘞。』真的,大家見到大家都攰。若要拿走什麼來減壓,不如拿走對方啦。我和他綑綁式,包晒感情、生活、工作、未來,但分開可以好和平好完美示範,因為我不考慮身外物。」
與前夫再見亦是朋友,也並非隨口說說,今年賀歲盃便齊齊搞。「作為拍檔,他一流……」
梁芷珊曾經離奇暴瘦,惹惡疾疑雲,她說:「不單瘦,臉色差,人似墮入網中,想做不敢做,不想做的又行錯。」其時正值婚姻抉擇。「離婚第一件事就買重住院保障,沒了後顧之憂,這樣只要搵到基本使費,可以行自己的路。五十歲仲買到全保,朋友讚我身體好。」
毋寧說那是情傷,走得出便無恙。
不是傳奇
但一年間與名廚Olivier Elzer打得火熱,未免來得太快,而且同樣有商業合作,就不怕重蹈逼得太緊的覆轍嗎?
梁芷珊笑道:「新感情不攰的。這是文化差異,外國人眼中,對伴侶welcome to join,不come with履行責任,不用對期表。
「我做推廣,他做廚師,也是『咁啱』,marketing welcome to join。例如今天知道曼聯和拜仁踢紀念賽,我即刻問畢特訂飛,未問他去不去睇,他join,就買多張機票而已。」
廚師正是她喜歡的第二種男人。
「照顧溫飽呀!中國男人有風度而唔浪漫,羅生乜都攬晒上身。外國男人浪漫而無風度,他呀,買餸、下廚成套畫面好正,但我開電力車,他開電單車,從不會替我charge電。」
給她嚐遍了,其實梁芷珊應該復出寫愛情小說,可惜目前只計劃寫管理學。
二十年前,梁芷珊有本書叫《我的六個身分》,自道身兼model、OL、藝人等等,比起今天本篇說她的六種身份,小巫見大巫。人生真正經歷過,驀然回首,反而沒啥大不了。
「不覺得上落大,起點低,拉勻總是向上。我不相信贏在起跑線,養過馬就知(她的「軍事出擊」是馬王),哪場冠軍會由頭帶到尾?要識得分段發力嘛。
「我本身的障礙是,有一天學校美勞課彫薯仔印章,反轉再反轉,忽然頓悟,啊原來要令人家睇得明。我過往的思路像一盒未砌的puzzle,每一part都齊,但沒整理,想通這點,成績便好起來。教育女兒也一樣,開竅靠她自己。今次做專訪預咗被問心得,亦預咗咁講會乞人憎,但我還是講,因為想幫大家壯膽──不必怕放手,我女兒就係無補習無學琴的例子。為人父母什麼資源都肯俾,偏偏沒俾最重要資源給子女,時間。有時間才有自由有休息。」
狀元母親肺腑之言,信者得救。
「所以我給女兒起名樂桐,讓她有個快樂童年。」
後記
「要我不工作不可能。」是梁芷珊口頭禪。新office落腳黃竹坑工廠大廈。
「無人想承認由銅鑼灣搬黃竹坑。以前在皇室堡,連貨倉都維港景維園景。重新創業,先衡量租金支出,工作需要呼吸空間,倒不如偏遠些闊落些。有諗過在大坑home office,但家居還家居,我屋企甚至沒電腦,在家只看書。」
她的新公司Maxi House(萬事屋)人手精簡,像她教女般崇尚主動發揮。三大業務:簽球員做經理人、搞體育推廣,那是由前夫而來的專業;整體裝修得像個大廚房,做烹飪示範和飲食marketing,又與現任男友相關;還有圖書出版社,則屬伊人自家首本戲。
半生經歷,一時登覽。
──考慮再婚嗎?
「不會了。同羅生因為有小朋友,有小朋友一定結婚。我的小說很少開心結局,我不相信天長地久。
「潮流興問愛抑或責任,責任並非愛,只不過孭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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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婆婆說......」
「林醫師,我想問問生小孩的事。」她坐定,一雙杏眼看著我,開口這麼說。
「好喔,你想生小孩?」今天預約掛號到八十幾號,已經不像以前剛當新手主治醫師的時候,有餘裕跟每位病人慢慢聊天,我得單刀直入講重點。
「對。」她點點頭。她有一雙很好看的單眼皮眼睛,清秀的五官,鵝蛋臉,及肩的黑色直髮,簡單的用大夾子束在腦後。這兩天寒流,她套著咖啡色大衣,黑色格子圍巾摺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腿上。
「其實我常說喔,想生小孩要找老公啊,看醫師看很多次也不會生小孩喔。」我開玩笑,感覺她隱約有一種緊繃的情緒。
她淺淺笑了一下。
「來,你有沒有懷孕過?有生過嗎?」點開她的電子病歷系統,準備鍵入基本病史資訊。
「懷孕一次,生過一個。」她回答,「剖腹產。」
「剖腹產原因是什麼呢?」我一邊輸入資料,一邊繼續問。
「胎盤有問題,還有胎位不正。」她說,「我那次大出血。」
她講到我們心中會響警鈴的關鍵字:胎盤問題、產後大出血。
「植入性胎盤(註1)還是前置胎盤(註2)?」我問。
「好像都有。」她說,「我那次進了加護病房,輸了非常多的血。」
「你如果再懷孕,再發生機率很高啊!」我直說。
「我的醫師也是這樣說,他說他好不容易才保住我的子宮,出血二千c.c.。我輸了很多血。」她表情很平穩地說,但是感覺出她有恐懼的記憶。
「你要是再懷孕,風險比上次還高啊!」我提高音量,「子宮切除的可能性非常高!」
「我的醫師說,我要是再懷孕,很可能會救不回來。」她表情和語氣竟然還是很平穩。
「然後你今天來問我,你要生小孩?」我瞪大眼睛,看著她。跟診的護理師M眉頭也皺起來,轉身看著她。
「我婆婆說......」她終於講到關鍵字。
「果然。」我實在忍不住翻了白眼。
「我......我是再婚。」她開始講核心的問題,「之前生的是女兒,唇顎裂。」
「女兒開刀矯正了吧?」我雙手在胸前環抱。
「開刀好了,沒問題。」她回答。
「然後?」我示意她繼續說。
「我先生沒要求什麼,他也說有這個女兒就夠了。」她微微仰頭,深吸口氣,「可是我婆婆說,她想要一個孫子。」她像是吐出一顆沉甸甸的石頭。
「她知道你前一胎差點死掉嗎?」我直接問。
「知道。」她回答,肯定的。
「然後她要你再生?」我繼續問。
「對。」她回答,一樣,肯定的。
「很討厭欸!」我轉過頭向護理師M抱怨。她們很習慣我在門診罵不明理的家屬。
「她每天都問我何時要再生一個孫子給她。」她的手緊緊揪著膝上的圍巾,忍著她的情緒激動。
「你再懷孕很可能死掉欸!」我把話講白了,這不是我平常的作法。
「我婆婆說,如果這輩子沒有孫子,她死、都、不、會、瞑、目。」她睜著美麗的杏眼看著我,一字一字說。
「所以你婆婆的意思是,就算你會死,也要給她生一個孫子?」
「對。」她點頭。
「混帳,要死她先去死啦。」抱歉,本醫師實在脾氣很差。
「所以,醫師,我今天就是想問你,我要怎麼樣可以懷男嬰?」她到底是怎麼忍耐過來的?
我必須深吸一口氣才能耐住我的理智,專業地回答她:「第一,你的年紀不大,如果真要懷孕,幫你確定排卵、先生要驗精蟲,大概不難懷孕。如果真的很急,一般不孕症技術也可以幫忙。」我頓一下,讓自己不要氣到講不出話,「第二,技術上有一種東西叫精蟲分離術(註3),可以增加懷男嬰的機會。但是,」我繼續說明,「人工生殖法是明文禁止選擇胎兒性別的。」
依據衛生福利部統計,經過人工生殖技術活產的男嬰女嬰性別比,大約是一二五比一百,相較於自然情況下的男女嬰性別比是一○四比一百,這極為離譜的數字落差,要說沒有人工干預,大概只有政府會信。也因為臺灣曾被經濟學人雜誌拿來與印度、中國等國家共列為嚴重「性別失衡」國家,後來政府積極調查產科和不孕症科醫師,才讓人工生殖技術活產新生兒的性別比趨於正常。但如果以胎次來看,臺灣到第三胎以上的男嬰比例,又大大高於自然比例。臺灣還是否存在重男輕女?數字說明了一切。
她定定地聽著我說,看樣子是認真想要尋求生兒子的方法。
「可能有不孕症醫師還是會願意幫你做精蟲分離術啦,」我嘆口氣,問她,「但是,假如你的精蟲分離術失敗,又懷了女嬰,怎麼辦?」
她看著我,沒回答。
「到時候,這個硬是拚命生出來的女兒,不就註定是個沒人歡迎的孩子?」我講著,心揪了一下,「如果你沒死也就算了,如果你還因此死掉了,女兒這輩子怎麼過?」
她的眼眶突然充滿淚水。
「你女兒呢?她又是什麼心情?」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一個婦產科醫師需要跟她說的話。「阿嬤不愛她,然後媽媽為了生弟弟給阿嬤,死掉了。」我深吸一口氣,「你們這樣對得起她嗎?」我說了重話。
她眼淚唰地滑落雙頰。
我知道她其實很無奈,每天像被鬼纏著、被盯著,催她「生兒子給我,不然我死不瞑目」的那種壓力,一般媳婦要面對這種情況已經很難受,她是個帶著前一任丈夫的女兒「再嫁」的女人,在傳統婚姻市場上根本是要「感恩婆家收容」,怎麼可能承受得住。
臺灣人幫女兒取名字常常用「嫻」、「淑」、「順」、「柔」,如此期待她們「乖巧聽話」、「不爭不求」、順長輩順習俗的意涵,女孩沒有被期待爭取權益,沒有被鼓勵勇敢反抗,沒有被希望積極實現自我,最後就是一再貶抑自己的價值,連自己都把自己看成「賠錢貨」,連自己都不敢爭取自己和孩子應該被愛的價值。如果我們沒有從小就建立女孩對人生應有的堅持與自信,制度上再怎麼講男女平等都沒用。
「你先生怎麼想?」我問。
「他叫我不要理我婆婆,不管她就好。」她邊抹淚邊回答。
「男人不懂你每天要面對婆婆的那種壓力啦。」護理師M在旁邊補了一句。
「他其實對我很好,只是......」她眼淚還在掉,但是力圖鎮定。是個受苦會硬撐的女人。
「只是沒瞭解你的壓力,也沒跟他老母好好溝通。」我補上。
她默默淌淚。
「林醫師,可以幫我嗎?」她問。
「幫你什麼?」我問。
「我得生兒子。」她聲音細細弱弱,美麗的杏眼和鼻子因為哭泣而發紅。
「即使你很可能再一次大出血?進加護病房甚至死掉?」我很不留情地問。
如果是她自己非常想要孩子,自己熟知風險卻想要「圓自己的夢」,我還能跟她慢慢討論,甚至醫療團隊願意為了她拚看看。可是現在,她為的是傳統儒家社會裡莫名有權評斷她價值、左右她人生的偏見。而且這其中,還可能有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她的女兒。她說不出話,任由眼淚淌流到嘴邊,我相信她不是第一天嚐到那苦澀。
我吸口氣,咬牙說,「你把你婆婆、你老公、還有你女兒帶來我門診。」
這一刻若畫成漫畫,我應該是額頭青筋暴出、頭上冒煙吧。
「如果他們在你面前回答我說,寧可你死,也要你再生兒子,我認了,我幫你介紹不孕症科的醫師。」
她沒有回答。人生這題太難,而社會設定她就是要不及格的。
「想一想你女兒。你應該要保護她和愛她,而不是讓一個自私的老女人,逼你讓她孤單。」我講了很過分的重話。
她沉默半晌。
「謝謝醫師。」她一邊擦眼淚,一邊優雅地站起身,向我點個頭,離開診間。
我很想伸手安撫她,但我的手再長,也無法伸出診間保護她。或許最終,她還是會找到一位醫師,願意「幫助」她「達成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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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胎盤由胚胎絨毛組成,其中富含血管,附著在子宮內壁,供給母體和胎兒間血液內養分、氧氣和廢物輸送交換。正常情況下,胎兒娩出後,胎盤會自動與子宮內膜剝離,但若蛻膜層細胞有缺損,則絨毛可能植入子宮肌肉層,甚至穿透子宮肌肉層到膀胱或大腸組織,稱為「植入性胎盤」或「穿透性胎盤」。產後會因胎盤無法
剝離,而導致大量出血。
註2胎盤位置若蓋在子宮頸上端,會影響胎兒娩出,且會提早與子宮內膜分離導致出血
註3 利用帶Y染色體和X染色體的精蟲比重不同,以人工方式在精液注入子宮腔之前先做篩選。此方式無法百分之百保證胎兒性別,且依照人工生殖法,不得選擇胚胎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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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診間裡的女人2》
不再害怕失去,婦產科女醫師陪妳找尋被遺忘的自己
作者:林靜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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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好:
「當妳的身體不是妳的身體,當妳無法為自己的身體作決定,伴侶、家屬與家庭的支持,在哪裡?」
談家庭,很難不談到這樣的議題。尤其在傳統上的長輩,好像個人情緒都比其他人尊貴,這造成了多少悲劇不斷上演。
我偶爾在版面上就會談這些沉重的議題,但我有正面的意義:因為版面上其實很多「長輩」,或者即將成為「長輩」,那些過時的想法,就讓它留在過去吧,讓傷痛止步。
祝願您,能藉著這本書,覺察到性別帶來的制約與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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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仰寧嫁女兒 在 DJ JoJo桑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親親摸寧星期二給自己一個閱讀的機會
我其實是害怕書名有濃厚雞湯味的書籍,打開書單介紹,一定會略過,但是這一本,裡頭寫的故事太有意思了!這一本書你該給自己一個認識的機會,裡頭講的故事和心得,其實我自己有很多共鳴,除了 #先完成再完善 這句話、他在 #父母並不是萬能的 這主題提到不把你各種辛苦讓原生家庭去揹黑鍋是成熟的開始,這點我也同意,畢竟自怨自艾的時間真的可以拿來做很多事情。『很多時候,一個人的「長大」,就是透過「反抗」父母達成的。一個不懂得守護個人分際、不懂得為自己爭取利益、容許父母的意志在自己身上體現的人,進入社會、職場和婚戀關係,也會變成別人的客體。』We are young, should be WILD,這本書很適合覺得自己還是半成熟階段的你翻一翻,或許會讓你日子因此更釋懷清亮一些。
書名:謝謝我自己,不完美也很美;重塑內心秩序、理清關係、強大自己的24個練習題
作者: 湯蓓
出版社: 幸福文化
父母的功能性養育/湯蓓
我們常常聽到「養兒防老」這句話,將養老這樣功利的目的堂而皇之地講出來。「功能性養育」是我在看電視劇《都挺好》(2019年中國大陸都市情感劇)時突然想到的,它在愛奇藝和八大電視都有排播過。劇中的蘇家有三個孩子,代表了三種功能:
老大蘇明哲是用來光宗耀祖的,全家傾盡一切供他出國,甚至不惜犧牲女兒蘇明玉的前途;老二蘇明成是用來提供情緒價值的,即使啃老,父母也願意為他買單;老三蘇明玉則是出氣筒,這個家裡所有成員的不滿和憤怒,都能任意倒在她的身上,每個人都能使喚她。反正女兒是「賠錢貨」,朝她出氣、讓她幹活也算是「物盡其用」。
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功能,被明碼標價、不公平對待,家庭不是用愛維繫親情關係,而是以一種功利的目的運轉,就連一隻雞腿,也是大哥吃,所以愛是有差別的。這時候,家庭是一個權力博弈的空間,誰掌握的資源更多、誰更強大,誰就擁有支配家庭成員的權力。當老三蘇明玉離開家,經濟實力和社會資源逐漸碾壓其他人時,權力結構才被扭轉了。
我很欣賞蘇明玉認清家庭關係真面目後的反抗精神。任何一個強大的人,其實都需要一點「六親不認」的特質。我這裡所說的「六親不認」,並不是真的不顧親情,而是面對家庭關係能看清本質,能捍衛自己的正當權益,能守好自己的分際,並在親人觸碰分際時,能乾脆俐落地保護自己。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長大」,就是透過「反抗」父母達成的。一個不懂得守護個人分際、不懂得為自己爭取利益、容許父母的意志在自己身上體現的人,進入社會、職場和婚戀關係,也會變成別人的客體。
父母和孩子的共生是有期限的,當孩子沒有具備獨立生活能力的時候,父母養育孩子是義務、是責任;但當孩子成年、具備獨立生活的能力後,父母過度參與孩子的生活,就會變成控制和壓榨。
我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是,有些父母總是在該陪伴的時候缺席,在該放手的時候插手。
想想看,在孩子最需要雙親陪伴的幼年,有多少年輕的父母為了給孩子更好的生活環境,而缺席他們的童年?把年幼的孩子留在老家、丟給祖父母,自己外出打拚事業,而在孩子長大後,需要獨立生活、探索這個世界時,缺席多年的父母突然出現?美其名說要把失去的時光彌補回來,開始全面插手孩子的大小事,從生活習慣到戀愛擇偶統統指揮一遍,搞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父母覺得自己犧牲那麼多、努力打拚卻得不到孩子的感激,而孩子無法理解的是,未曾參與成長過程的父母,為什麼要在自己可以獨立生活後跑來強行彌補?整個局勢變成父母一輩子都在等孩子說「謝謝」,孩子一輩子都在等父母說「對不起」。
父母並不是萬能的
對父母的認識,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關鍵在於:父母不是萬能的。越早了解這一點越好。依賴父母會讓孩子感到安全和舒適,他們就是我們的底線和智囊團,但隨著年紀漸長,我們應該認識到:父母也會有局限性。
例如,選擇職業時,有些父母很喜歡給孩子意見,通常會建議他們從事教職、律師、醫生、公務員等。
很多孩子也非常喜歡詢問父母的意見,覺得父母歷練多,比較有經驗。可是很多人沒有意識到,職業的選擇,問的對象比問的問題更重要:
●你要諮詢的這個對象是否從事過相關領域的工作?
●你要諮詢的這個人是否在這個領域處於頂端?
●你要諮詢的這個人目前的生活狀態如何?是不是很富有?
活得久並不代表就了解一切。
一個在生活經濟上疲於奔命的人,教別人如何賺錢是沒有說服力的。
實際上,有些父母自己的生活都過得普普通通,既沒有實際參與過兒女職場的行業,也不懂得目前社會真實的發展。甚至大多數的父母,他們可能面臨即將被社會淘汰,對社群軟體不夠熟悉,對媒體和網路一無所知。年輕人是要站在未來趨勢的,怎麼能輕信這些已過時的經驗呢?
例如,在婚戀方面,有些父母企圖用自己的生活感受度量孩子,孜孜不倦地在感情這件無法衡量和計算的事情上分享經驗。戀愛、結婚、生孩子,本該是人生的選擇,卻硬是披著「我都是為你好」的外衣,而變成不得不選的必修課,原本幸福的事情變了調,甚至成為痛苦的來源。
尤其是一些媽媽們,在女兒的人生大事上總是意見一堆,成為健忘症患者:
她忘了自己曾經也有一個沒來得及實現的夢想;
她忘了老公出軌後自己流淚到天亮的心痛;
她忘了壓在箱底的昂貴洋裝;
她忘了放到發霉的高跟鞋;
她也忘了看到標價後,把喜歡的包包放回原位的尷尬和無奈。
就是這樣的媽媽,卻不厭其煩地對女兒說:
「女人一生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嫁個好人家!」
「錢多少算夠呢?反正有人給你就花啊!」
「這個工作真好,雖然錢不多,但是時間自由,可以接送孩子!」
「何必買那麼貴的保養品呢?結婚了,要精打細算!」
我在自己當媽媽以後,才開始思考更多關於父母的話題。我在養育女兒的過程中悲哀地發現,我越來越像自己的母親,經常採用小時候母親對待我的方式去對待女兒。儘管小時候我並不認同母親的教育方式,可是我似乎已經繼承了她的精神!發現這件事讓我非常沮喪,但也讓我意識到,女兒的降臨是為了提醒我,她才是我的老師,教會我重新看待關係,也給我重新療癒自己童年的機會。
年輕的父母,其實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大多在完成養兒育女階段之後,才獲得成為好父母所需的智慧、耐心、理解和愛心。初為人父人母,挑起養育孩子的重任時,他們只有很少的生活經驗,自己還尚未度過被撫育的階段,就面臨一個新生命的到來,所以,他們仍在尋找答案,仍在尋找線索。
他們甚至尚未了解自己,就開始試圖引導和養育比自己更幼稚的生命。他們甚至尚未了解自己生命的意義,就開始試圖賦予孩子生命的意義。他們甚至尚未定位自己,就開始試圖匆忙為孩子規劃未來;他們的父母錯誤地定位他們,他們在成為父母的初期,也仍然沒有擺脫自己父母的影響。
他們承受著極大的生活壓力,急於把壓力化解,可是在他們沒有化解生存壓力前,反而很容易搞砸自己以及孩子的生活。
有些人覺得自己出生在一個不好的家庭,在家裡遭遇暴力、虐待;有些人雖然出生在正常的家庭,卻覺得父母太過普通,心裡想著如果是富二代,有特別好的環境,又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想說的是,大部分人的原生家庭都不太好,我們忽略了其實父母也是「學生」,他們也是第一次學著為人父母,可能也沒有被好好愛過。因此,當有一天,你不再把你人生所有不幸福、不如意、不成功都丟給父母、丟給原生家庭去「背黑鍋」的時候,也許就是真正成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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