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工作四個月
#領養狗奇遇記
三月初開始新工作,全組約六人,我和 J是最年輕的,天天兩人午休一小時在市中心找吃的、到海邊散步,早八晚四,猶如置身天堂,同事皆是有自己生活的中年人,不像上一份工作充斥著attention seeking的年輕人,總之,新工作條件各方面都是顯著的進步,和 H目前基本上也相安無事,當然還是有能抱怨的地方,但客觀來說皆可歸類為無病呻吟。
上工不到三周,三月底紐西蘭疫情爆發進入緊急狀態,現在緊急狀態已結束,生活恢復正常,不過我還是繼續在家工作,公司高層可能嚐到在家工作的甜頭,說要趁這個機會轉型,所以大家可以選擇回辦公室,或是繼續在家工作三個月,我原本是想回辦公室的,然而全組其他人都選擇在家上班,我一個新人在辦公室也沒人可問問題,東西其實也自己摸索得差不多,所以就這樣了。
在家工作的第一個月其實壓力不小,和 Fc兩人各種大吵小吵,吵到半夜差點把屋頂掀了,吵到分手也說出口,總歸就是經濟壓力大,加上 cabin fever,生活在一起五年了,被關在一起三四個月還是強度太高。幸好,終於等到下星期 Fc要開學了,待業一年後他決定回去念書,申請到獎學金,今年下半年先讀語言學碩士,明年則是修研究所的教育學分,一年後可以拿到教師資格,想當高中語言老師。雖然有獎學金,但家裡主要的收入還是我的薪水,養人與被養之間的權力關係實在很有趣,但真的要深入探討可能會講個沒完,大部分的時候仍是被生活追著跑,沒什麼高談闊論的雅興,當初我父母養我時大概就是這麼想的吧。
上個月底和 Fc在一起滿五年,為了慶祝我們去了一家巴西烤肉吃到飽,一人超過台幣一千塊,四年半在紐西蘭還沒吃過一人超過五百塊的一餐(這裡最便宜的一餐將近台幣三百),去年買的百年老房經過 Fc土法煉鋼的修補與打掃,也不再那麼像鬼屋,所以,生活還是緩慢進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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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因為開始在家工作,Fc的讀書計畫也因疫情的關係延後,所以我們決定,終於是養狗的好時機,兩人都喜歡狗,Fc也有豐富的養狗經驗,猛讀了一堆養狗訓練和心理學之類的書(非常推薦 Dog Listener,但好像沒有中文翻譯),他也研究了不同品種的狗的特徵性格,決定沙皮狗應該會滿適合我們,在各種渠道觀忘許久後,找到一隻六個月大的沙皮狗混血,於是向那家慈善機構投出申請,投出後馬上收到電話回覆,要我們隔天就去和狗見面。
這是一家成立不到一年的小型慈善機構,連辦公室都沒有,從頭到尾我們只見過一個志工,他們告訴我們這隻狗有受虐史,說找到她時是被綁起來,有被其他動物攻擊的跡象,所以很不安躁動,也有點攻擊性,已經經過數個家庭,但都沒有配對成功,說我們必須和一個動物訓練專家合作,他們會先付前三次的諮詢費,之後我們有意願的話可以自己出錢繼續接受訓練。
和狗見面的當天就是在那位動物訓練師的家(以下簡稱C),C非常熱情,一眼就認定我和 Fc是領養這隻沙皮狗的不二人選,那時還有一位志工 D在,她的態度十分有所保留,一方面堅持說先讓我們試養一段時間,另一方面又暗示如果我們不馬上把這隻狗帶回家,他們可能也無法負荷繼續照顧這隻狗。
所以我們當天回家後馬上家裡大整理,隔天就去把狗接回家,慈善機構也沒有來我們家,檢查是否適合養狗,只有叫我們繼續和 C合作,我們上了兩小時的課,C的宗旨就是保持冷靜,不管狗怎麼發瘋我們都不能有反應,我們都很配合,然而帶回家後很快地發現,這樣的技巧理論上很吸引人,但在實際操作上並不管用,C要我們每天和她視訊,報告狗的進度,過程中不斷明示她之後的課程收費,說真的很喜歡我們,所以給我們折扣後一小時三千塊台幣,我們開始覺得不對勁,第三天後很有禮貌地說謝謝,不過我們先自己養養看,後來幾天 C和慈善機構都沒有聞問,我們也感受到狗在我們耐心照顧下的轉變(某天晚上兩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三小時,情緒崩潰相擁而泣,為了等狗自己冷靜下來)。
結果第七天的中午突然接到志工 D的電話,說當天下午要來把狗接回去,因為 C和他們說我們不願和她合作,而且他們找到有興趣領養這隻狗,而且願意配合 C的人。
兩人當下五雷轟頂,一星期下來身心俱疲,為了讓狗適應新環境,而把自己的生活全部擱置,我們告訴他們,隨時都可以來看狗的進步與適應良好,但 D似乎心意已決,完全沒有討論空間,我們接著打給當初最先聯絡我們的慈善機構創辦人,問她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答應會付錢給 C,結果創辦人惱羞成怒,說她和 C是交情很深的朋友(?),然後掛我們電話。
我們來紐西蘭後打了很多場仗,但大概沒有經歷過如此赤裸的背叛,雖然只有一星期,但情感上已與這隻狗產生強烈的連結,兩人又崩潰痛哭成一團,Fc身為主要照顧者更是形容枯槁,悲慟到說不出話,我則開始感到無比的憤怒,養狗是我們盼望已久、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竟然這樣被搞,有人竟敢對我們、對我的愛人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我讓自己冷靜下來,接著開始打電話給各大機構,首先打給這裡最大型的動物救援機構,解釋了事情原委,問他們這樣的情況我們的權利為何、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以及其他的求助管道,接著打給市政府的法律諮詢專線,最後也打給警察非緊急專線,他們都很幫忙,然而得到的答案大致上是,先查清這隻狗有沒有植入晶片,有的話是登記在誰的名下,但這種事很難爭,最後大概只能找律師打官司解決,警察則說,如果我們不想讓他們擅闖私宅強行把狗帶走,可以等他們來的時候直接報警。
於是我們將狗帶到最近的獸醫,掃描晶片,拿到登記號碼後回來搜尋各大資料庫,也搜索了這家慈善機構臉書和網站上,所有關於這隻狗來源的蛛絲馬跡,繼續打電話到各個城市的市政府救狗大隊詢問,從紐西蘭北島最南端一路轉接到北端,因為隱私權關係他們無法向我們確認細節,但聽起來這隻狗目前的確屬於這慈善機構。
屆時距離狗被帶走已剩不到一小時,兩人最終決定放棄戰鬥,能做的都做了,心理上和經濟上都無法負擔雇律師來爭取撫養權,只能作罷,珍惜最後和狗的相處時刻,下午四點志工 D由伴侶陪同來把狗接走,可能怕我們反抗?全程兩方一言不發,就 D臨走前低聲說了聲謝謝,為我們的養狗奇遇記畫上句點。
事發後我和 Fc情緒上受到不小的創傷,幾乎無法談論此事,後來慢慢和幾位朋友聊到,朋友問,妳到底是住在什麼國度,一直在解鎖各種奇怪的成就?我也答不上來。
(紐國已進入寒冬,家裡有壁爐,買了一堆木柴,一根一根擺在之前被狗咬爛的床架上,從不會用打火機,到現在每天早起升火取暖,又是一項成就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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