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人堂 專欄新文章:〈政治凌駕專業:高雄槍擊案後,地方首長「指揮」檢察官辦案?〉http://bit.ly/3eOC0Or
這個時事題,其實也可以算是對於《扭曲的正義》以及鳴人堂專欄文章讀者的隨堂考題——大家是否具備媒體識讀能力,是不是能夠跳脫出政黨的顏色框架與意識形態,就事論事的看待我國所面臨的社會事件、政府政策與政治人物言論呢?
〔日前高雄一起離婚夫妻的糾紛事件引發槍擊案,在媒體與網友的渲染之下,據報載,有民意代表出言嘲弄:「難道高雄只剩我沒有槍?」將事件往「政治化」的藍綠鬥爭發展。對此,高雄市長回應,由高雄市警察局協同警政署「專案掃蕩」。對於這則新聞,只要有第一線辦案經驗的司法人員大多能夠會心一笑,這意味著速食型的「專案績效」又要登場,平常根本找不到的槍枝,在此時警方都要想辦法「變」出來。
令人意外的是,政治人物似乎覺得以上透過催逼警察績效來撫平輿論的慣用操作伎倆還不夠,竟然試圖透過政治力與媒體的力量破壞檢察獨立。翌日新聞報導以「查到一律聲押」入標,並指出高雄市政府警察局長向媒體表示「『奉市長指示』到兩個地檢署拜會檢察長取得共識:具有殺傷力的槍枝查獲到『一律要聲押』」。由於該發言顯然違背《刑事訴訟法》與檢察學理,引起法律實務與警察圈內一陣譁然,便有檢察官諷刺:「我是你小弟?」〕
各位讀懂這幾則藍綠政治人物大惡鬥、禍亂警政與司法專業性的新聞了嗎?
1. 媒體與網紅、鍵盤群眾之亂
〔我國媒體搧風點火的本事,在全球先進國家應該名列前茅——動輒以聳動標題、大量誇張的形容詞來吸引點閱率,報導內容時常將客觀事實與主觀評論混淆,社會新聞更是竭盡所能的誇大,彷彿以撩動閱聽者的情緒為己任,而非傳播客觀資訊。除了傳統媒體外,近年來更加入大量網紅、直播主一起帶動全民扮演鍵盤柯南。在這樣的媒體環境中,如果民眾欠缺 #媒體識讀 的能力,便很容易變得「多愁善感」,對於社會新聞產生過激的情緒反應。〕
2. 政治惡鬥開始
民意代表打蛇隨棍上,「難道高雄只剩我沒有槍?」等誇大的發言,〔背後其實是出於 #藍綠惡鬥政治操作的考量,也未必是具有建設性的問政。〕
3. 失能的政治人物,只端得出表面功夫的「大內宣」速食政績
〔在我國的政界,政治人物重視的恰恰不是認真建設,反而正是這種政治操弄,幕僚團隊似乎也想不到什麼解決方法,在「#用人不唯才」的大環境下,只好故技重施,#把警察推出來當作撫平民意的工具,又開始玩起「專案績效」的數字遊戲,試圖透過操弄警政績效制度,產出看似客觀的數字,用 #速食性的政績 來鞏固民意。
上有所好,於是基層員警只好被迫動起來開始大掃蕩,問題是,台灣本來就不是到處都有槍,要從哪裡變出數字?以下這齣戲碼,只要有偵查經驗的司法人員一定不陌生:專案績效期間,自然會有槍跑出來;非專案期間,市面上完全沒有槍,治安看起來變得好棒,「看,我們的政府政績多好啊!」〕
4. 這次,竟然試圖透過政治力與媒體的力量破壞 #檢察獨立,把檢察官當成背書機器,轉移在野黨與輿論的炮火
〔高雄市政府警察局長竟然和媒體聲稱「奉市長指示」和檢察長取得「一律聲押」的「共識」,彷彿地方政府首長可以「指示」警察局長(偵查輔助機關官)去干預地檢署檢察官(偵查主體)要不要聲押被告,令人不知其所謂,更不知道法律與理論依據何在。〕
5. #法治國的喪鐘
〔當我們的國家的政治權力無限膨脹,可以透過媒體呼風喚雨,政府各部門不重視專業又侵蝕司法獨立時,法治國的喪鐘就已敲響了。
這不是選舉時刻服用的芒果乾,而是真真切切的「亡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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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各位讀者請對照閱讀《扭曲的正義》以下章節,你們馬上就可以識破「台灣政壇奇蹟」其實就是不斷複製錯誤,荒腔走板一路亂到底!
第一部 搖搖欲墜的檢察體系
第三章 真實的檢察官(三):屍體腐敗的氣味是法定的使命
民意+民代=關說?
#伸進司法的民意之手
第五章 要升官,首先要忘記信念
#服侍警政高官與媒體
#高層就是愛作秀
「人」才是根本
第二部 崩潰中的警察體系
第七章 偉大的專案,盛大的績效
#到底是在做專案還是集點換贈品?
專案造出來的孩子──「騙票」
「騙票」是什麼?
斬手專案「騙票」三大招
盛產「騙票」的轄區
我辦過的「騙票」
第三部 媒體幻象
第九章 失控的第四權
#曲解現實的洪荒之力
#包著虛假糖衣的毒
《 #扭曲的正義:檢察官面對的殘酷真相,走向崩潰的檢警與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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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亡人之忘記一種顏色有幾難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是有些不甘心。這幾天想《師父》裡師娘在陳師父背上說的話:「天津人以本地女子為榮,聽見被休,會罵你不成材。天津女子的好接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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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前潘和我有志一同,都不想對著宥儀再複述那些頭銜了,什麼富比世 30 under 30,什麼 Gucci 有史以來最高點閱覽貼文,什麼旅居紐約藝術家,這種台灣之光大敘述的光照見的從來不是他們本人,而是其他人的自卑。為此,我們決定前往宜蘭而非攝影棚,那是小江的現居也是老家。羅東女子的好接不住,訪問沒人讀,是讀者不成材。本來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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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星期一編輯部有場小會,春節前併到連假前一天開。我們會討論哪篇內容要再推一下,文上了之後有什麼沒料到。宥儀這篇原先的封面是我最愛的,小江走在愛人住處邊的田埂上,身上穿著她說「平常穿去超市」的粉紅氈毛外套,紫色毛線耳罩。大家平常看她頂著藍色頭髮穿豹紋戴羽毛拍照,但她不只是那個樣子的。想讓大家看見江宥儀不披掛武器的樣子。本來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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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到她開著車,載著我們在宜蘭亂繞的樣子。2018 年她失蹤那次,也是這樣自己開一台車,從紐約逃走。那一年她的作品被《GLAMOUR RUSSIA》抄襲,同時鬱期低迷,我印象最深的卻是同時期爆出的另一則新聞:一堂課學費一萬九的彩妝師李敏被踢爆資歷造假,自稱在紐約、東京時裝週擔任過首席化妝師的她其實只是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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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宥儀在臉書轉了相關新聞,說了些什麼我忘記了,只記得我們對假贗的藝術家那種同仇敵愾 —— 說是笑他們說謊過了頭,其實也不只,有點是笑自己努力了多久連個說謊的人一半成就都比不上。那也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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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材的是我。不敢再托大,辜負小江一片誠心和她坦誠以訴的故事,還是換了她在個展開幕那天盛裝出席的樣子。其實沒有什麼比什麼不好,只是我本來太以這篇訪問為榮了。訪問前,心想小江回台這陣子連做十幾場訪問,一定很累很無聊,準備了幾組心理測驗,把訪題藏在裡頭。有一題請請她想像站在森林深處的湖泊邊,望見對岸一隻動物,那是什麼?她說是一隻灰色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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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心理測驗我好像大學時候做過。」她說。我心想好險,我有準備別的,她卻又說自己當時的答案和現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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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剛走進森林的時候遇見的好像是藍色的兔子。現在變成是在湖泊邊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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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唷。這個心裡測驗說在森林遇見的動物是別人眼中的妳,在湖泊對岸看見的動物是內心真正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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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我們對看,心有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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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告訴她我每次做這個心理測驗,遇見的都是蝴蝶。森林裡是蝴蝶,湖泊對面看見的還是同一隻蝴蝶。這樣是什麼意思?其實什麼占卜星象面相我二十六歲之後一概不問不信。舊年最後一天,為自己土法煉鋼地努力最後一次,亦是為戒:天津人以本地女子為榮,天津女子的好接不住,可也要好好讓別人懂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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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想像自己走進了一片廣袤的沙漠,一個人。走著走著,妳忽然看見前面有個立方體。妳覺得,那個立方體有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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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大概,長寬高都三、四公尺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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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告訴她,這題心理測驗的答案意味著自我意識的大小,她哦了一聲,接著問:但那是在一片很大很大、看不見邊際的沙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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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前,她開著向男友借的車,載我們到距離她們宜蘭住處不遠的一座橋,說這次回台灣,閒暇時就和愛人走這座橋邊的河堤。一邊說,一邊把車子髒話般地停在橋上,「這邊就是這樣,車子停這裡不會有人管,很隨性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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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不清南北,她卻清楚地指著堤岸遠處某個方向,說羅東在那裡。她的父親就是羅東人。不過,江宥儀是在北投長大的,自我認同也是台北女生,從小她就很羨慕「那種放假的時候有鄉可以返」的人,卻沒想到因為疫情,從去年三月回來到此刻,是她 2015 年之後待在台灣最久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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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很像《Inception》裡面那台廂型車。在國外我已經打架打那麼久了,回到台灣發現怎麼廂型車還沒掉到橋下。」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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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熱愛自駕,在紐約時車用租的,一個人可以往南開到華盛頓。回台灣,她總是開母親的 Wish,不過今天剛好家裡要用車,只好開口和男友借。談童年,她最早的記憶是怕生,說自己直到五歲才戒掉奶瓶。當哥哥已經在幼稚園裡叱吒風雲,開始上學的她每天一被母親送下車就開始哭,哭到放學母親來把她接走。不得已,母親只好把她交給外公外婆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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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北投外婆家的江宥儀依舊恐懼分離,外公洗澡的時候她蹲在氣窗旁看守,外公出門的時候她爬上鐵窗,盯著他走到再也看不見的街道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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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頂樓是座宮廟。小時候江宥儀會躺在廟內地上,看飛進刺繡簾子裡的蝙蝠,在窗台上留下糞便。外公會叫:不要躺在這裡,菩薩要騎馬回來了,妳擋到路了。這次回台北辦個展,一半時間在宜蘭,另一半就在這棟北投老家,廟依舊在,只是成了江宥儀的工作室,蝙蝠也已經不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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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創作以前,她就玩紋身貼紙。外婆曾對她說「不要玩那個傷風敗俗的」,想不到江宥儀往後正是以 temporary tattoo 揚名國際,入選富比世 30 Under 30 Asia。自稱物極必反、長大之後到處跑一定是因為小時孤僻,但又提起成名後有次出差到巴賽隆納,工作方提供的飯店房間無比高級,夜裡她卻焦慮地抓著被子,不敢待在床上,把自己塞到床和牆壁的縫隙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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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家的人都是快樂冠軍,一整坨人都充滿愛與溫暖。我算是裡面情緒比較不對勁的。」她長年做心理諮商,在躁期和鬱期之間試著駕駛自己。走紅之後,有兩、三年她甚至無法「在腦中 process 目前在進行什麼事」。2018 年,她在一趟又一趟的航班之間情緒崩潰,決定逃走,又一個人租車、頭也不回地開,開到朋友們在網路上 PO 尋人啟事、開到 NYPD 從她唐人街的租屋破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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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疫情對我們這種蹦蹦蹦的人而言,是個很好的藉口。在紐約,很多人是沒有勇氣休息的。」嘴上說蹦蹦蹦,右手也用力往左手打三下,BPM 180,這是江宥儀所謂「紐約做事的節奏」,本來也內化成她的節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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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台灣選擇待宜蘭,可能也是因為這樣吧,很遠離城市,溫度、濕度都是以前熟悉的。我覺得,盡可能減少各種接觸的時候,自己離自己比較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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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繼續向前走近,妳慢慢看見了立方體的全貌。它是什麼材質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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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金屬,上面拋光但是沒有到鏡面的程度。有點像最近在世界各地出現的神祕金屬柱的材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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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立方體旁邊,放著一道梯子。妳覺得,那是一道什麼樣的梯子?多長,有多少階?它和立方體的距離大概是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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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就一般那種在裝潢的時候會看到的,很 rough 的梯子。我的展場也有看到的那種。和立方體距離很近啊,感覺爬上去之後就可以直接對立方體做些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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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不相信渾身正能量的人。無數朋友來來去去,至交只有三、四個,稱其為「愛人朋友」。她覺得自己就像他們:敏感,糾結,內心有尚未梳理的掙扎。這樣的性格在家中是異類,「我媽就是個完全沒有黑暗面的人欸。我後來發現我身上很多事情,都可以用我和我媽的關係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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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方體的材質暗示性格的質地,而一旁的梯子是與朋友的關係。一路上,江宥儀不只一次用「市井小民」來形容自己的出身:受僱日商公司的父親、身為業務的母親、在市場賣甜不辣的阿祖、在鐵道旁堆石頭,方便居民橫越鐵軌抵達田埂的祖父。即便如此,雙親卻堅持定期帶兄妹倆出國旅行,看看世界。一直到高中,江宥儀放學後都還會到畫室。那畫室也沒有特別創意發想藝術,有點像是安親,不同年齡的人在教室裡做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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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宥儀的事情是畫畫。在那裡,她接觸到法國藝術家 Niki de Saint Phalle 的作品,照著描,喜歡上頭千軍萬馬的顏色。後來在紐約,江宥儀最經典的那頭藍髮的藍,也像是 Niki de Saint Phalle 畫裡會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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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實踐念服裝設計,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平凡。同學們奼紫嫣紅,有底子,有錢,在班上江宥儀自覺是個「性格充滿缺陷的雙魚座」。那時她景仰一位同樣是雙魚座的老師,那老師做事條理分明、幹練成熟。江宥儀問她,該怎麽做才可以變得像她一樣?老師回答:「妳以後也會慢慢變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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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系上,很多事情顯得理所當然,例如當模特兒。直到大學才敢一個人睡、還必須開燈的江宥儀,因為身高夠,常在同學的作品裡當 model。關於被拍攝、裸露、展示自己,她是在那時才開始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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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一直到那時候我才釐清對於裸露的感受,不再拘泥於定義上的道德,相信性感、淫蕩或不體面,跟裸露這個行為本身都沒有關係。」最早最早,掌鏡的都是朋友,拍裸體照算有個相對放心的開始。再後來畢業,她又找了其他畫室去作人體素描模特,漸漸覺得身體被觀看是件「還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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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是被擔任模特兒的經驗打開的。「原生家庭會決定妳一開始的眼界,讓妳不知道很多事情,到了二十多歲才漸漸曉得。小時候不會覺得自己比父母更聰明,但到了某個時間點,真的發現自己比他們更知道什麼正在 going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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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宥儀開始使用 Tumblr 的時候,那裡還只是一個僅有英文介面的小眾社交平台,不過也已經具有延續至今的特徵:不靠演算法決定動態牆內容、不強烈將作品與個人身份聯繫,藉由與 Facebook 的「分享」性質稍有不同的「轉格」,讓即使沒有社交關係聯繫的創作者也容易被群眾分享而看見,沖淡「創作源頭」對一件作品的影響力。她看上它「創作大於個人」的特性,開始把自己的作品發表在那裡。「那是對創作滿友善的地方,不像現在很多是賣臉、賣優越感。」她也喜歡 Tumblr 當時用戶多為歐美族群的狀態:「那時就覺得台灣真的太小了,很多目光都向內觀看著自己。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確實想要被關注,但不是這樣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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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當她提起自己在 Tumblr 發布的 temporary tatoo 系列之瘋傳,總會說:其實最一開始只是想要拍出好看的照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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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拍出好照片的市井小民開始被稱為藝術家,是在 2018 年接受《i-D》採訪之後。此後爆紅、與 Gucci 合作、在紐約辦展再到入選富比世,同時她唐人街的租屋卻是一間在魚市場上方的老公寓,樓梯都是魚腥味,做案子時和道具們一起睡覺,「也幸好我是市井小民,能屈能伸,平常住這樣的房子,出差的時候我也可以爽住飯店、搭商務艙,不卑不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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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頭來看爸媽,不再是兒時哭著怕別離的眼神,難以相信直到高中她還會和打地舖睡在他們床邊地板。「他們有時候,真的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他們在 boomer 年代,腳踏實地把一件事情做到好⋯⋯他們大可不用帶我們出國,不用送我們去學才藝,但他們決定要做。這件事情那麼平庸,他們也好平庸,可是好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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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爸媽直到人過中年,仍想為這個世界做點事情,希望自己有用處、對社會有價值。「而且不是為了表達自己才這樣說,是在拜拜的時候跟神明講的。這真的是我非常 value 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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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有一團烏雲在空中。妳覺得,它離妳的立方體多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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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一抬頭,忽然發現它已經很近了,就快要襲來,這樣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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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一團什麼樣的烏雲?規模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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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滿大,會帶來暴雨的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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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紐約走紅之後,她大事見盡,諸如和 Anna Wintour 隔桌用餐、上紐約時報 9 頁藝術特輯版、再到促使她 2018 大逃亡的其中一個原因:被《GLAMOUR RUSSIA》 抄襲。2020 年,她把頭髮染黑了,象徵自己紐約時代吿一段落。原本預計 2020 年到東京闖蕩,結果從日本回紐約四個月後,疫情下回到台灣,如今想再出去也不容易。她倒是隨遇而安,在宜蘭常套件運動衣就出門覓食,沒工作的時候也不帶妝。偶爾,男友的弟弟看見她在鏡子前上口紅,還會問:「妳幹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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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到河堤散步,她也愛到夜市打靶紓壓。有次和男友在攤位,看到旁邊陌生一家人有兩個小孩,還慷慨起來,把獎品分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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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旅外種種成就加持,江宥儀在台灣依然吃得開,工作上有各方藝術家接洽合作,更別提大大小小的採訪十數場。籌備個展《目不見睫》期間,江宥儀台北宜蘭兩頭跑,和我們見面的前一天工作到凌晨三四點,早上六點才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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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現在已經感覺到狀態不一樣了,」她澄清,「以前光是去洛杉磯也會嚇到,看他們一頓飯吃幾個小時、吃完之後又說要去買 boba。」以為是去旁邊隨便買一下,結果洛杉磯人為了一杯珍奶要開車十幾分鐘。在紐約一天要做三到四件公事的江宥儀很難理解洛杉磯緩慢的步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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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的位置和形狀,是內心憂慮之事的規模和距離。台灣的時間流逝更接近她口中的 LA,她不諱言在紐約時周遭人才濟濟的光榮與壓力,讓她這次回台工作無法立刻適應。「全世界所有想要 make it 的人,都聚集在那裡,不能不說那邊的人有一定的性格。台灣人也有自己的性格,我是台灣人所以很明白,但我沒辦法因應各地改變我的標準,因為東西做出去是掛我的名字。在這裡工作要想辦法把團隊的頻率調整到一致,要花一點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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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目不見睫》展場,最先看到的是撲滿地面的 PU 沙漠,以及從中抽長的白色植物。每片葉子的表面都貼著一隻眼睛,盯著觀展者小心翼翼放下足踝,又小心翼翼地避開它們。一整個房間的沙粒,將近半噸重,要一批一批搬上位在八樓的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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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兩件作品〈我愛我〉和〈目不見睫〉,尺寸也不小,難以在老家或宜蘭住處組裝,江宥儀把所有零件拆解搬到 Tao Art,在展間裡實地製作。〈目不見睫〉先用一比十模型設計打版之後,印成四公尺長的布料,上頭的藍色頭髮/睫毛是江宥儀借來車機親自縫製的。展原訂在 1 月 6 日開幕,也因為一切費工費時,延後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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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展那天,她興奮地引我們到〈電光火石〉其中一件系列作前方,指著石頭上安裝的固態硬碟:「注意這裡!這是我的巧思喔。想要拍照的人,可以藉由這個鏡面反射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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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她的作品的形式多是攝影,在照片中被攝者很常是江宥儀自己(的身體)。但在《目不見睫》中的作品則將這個位置讓渡出來,無論是〈那一葉,我們眼神交會〉將觀展者變成被觀看者、或者是〈目不見睫〉中用沒有生命的模特人形取代了主體位置。這份轉變,是轉換環境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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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能在一個小房間裡面試著展現自己,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只能拿自己來拍。」從表達自己的壓力中鬆一口氣之後,她在這次個展中戲謔地將這個逼視的目光折射給觀者。而當作品不再以平面攝影呈現,它們也不再只能以江宥儀的鏡頭詮釋:「我每天都會看 IG 上 tag 我的人,很喜歡上面的黑色幽默欸。有一個人拍下展場中的陌生人,寫說『前面那個男的在〈我愛我〉這個房間拍了十五分鐘,真的完美地表達〈我愛我〉。』」我就喜歡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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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忙碌,但質地不同了。「在紐約,過得好像有一把槍指著妳。但現在,我意識到自己有主控權、可以掌控生活。即使很累,至少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無意之間,她在作品中也更加游刃有餘,將體驗的空間讓給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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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鬆開了她,她鬆開了作品。雖然仍是擔憂,作品裡卻多了一份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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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妳走進了一座森林。步行一段,妳遇見了一隻動物。是什麼動物呢?請用三個形容詞形容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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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我遇到豹。無害的,眼睛有點水汪汪的豹。大家的 stereo type 都會覺得豹有攻擊性,但這隻外表看起來友善和萌,牠內心也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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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團隊,有些是在紐約認識的,她喚她們「妹妹」(讀作 ㄇㄟ ㄇㄟ˙)。妹妹們年紀比江宥儀更小,受紐約環境的洗禮,能更迅速接到她的指令。但江宥儀更在意的是她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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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眼中那種充滿好奇心的目光,還有積極表現自己的神情,每次看到都覺得,啊我正在吸取她們的日月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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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的心智狀態還是在她們那個年紀。身邊同輩的人有些進入了穩定狀態,但我還是很想繼續挑戰自己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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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這麽說,這兩年江宥儀在社群上的活動頻率縮減不少。以前她會直播自己吃東西,對著鏡頭說著她所謂「古怪的英文」,但那是 Instagram 上還沒那麼多人的時候。如今,江宥儀覺得直播這件事已經飽和,再做感覺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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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她依然是她,活潑仍舊,只是不再「social media 活潑」。北投老家的停車場樓下就有兩間 KTV BOX,有時停完車,她就自己到裡頭歡唱。回她羅東老家前,我們請她載我們到附近的 KTV BOX 唱一輪,「宜蘭好便宜喔,一首二十?台北一首要三十。」投下硬幣,她點了林曉培〈心動〉、張學友粵語版〈藍雨〉、蕭亞軒〈來自第五大道的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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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才告訴我,在個展裡顯得有些特別的〈電光火石〉的來歷 —— 跳脫過去「看與被看」的意涵,也沒有她專擅的轉印貼紙素材,這系列包含三塊石頭、一顆蛋和一塊貝殼,江宥儀在這些物件上貼滿晶片、電路板等硬體元件 —— 剛回台灣,必須在淡水舊家隔離十四天,她發現家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石頭。「應該是我媽和我爸在家裡面有⋯⋯儲存那些東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媽是那種去旅館會蒐集所有牙刷和肥皂的那種人。」我開始相信他們家有市井小民的氣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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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六月,江宥儀與韓國合作拍攝一組以西元 2000 年科技風格的作品,她聯想到當時的風格,請母親購買了一大批硬體零件,在隔離期間當成拼圖來做。這是她回台灣做的第一件作品,結合家中物品和旅外的自己,誕生於過去她曾經離不開、曾經急於離開、如今又再次回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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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一題,我大學的時候回答過了。動物是代表自己對不對?」我說不是,她說沒差,反正大學時她的回答不一樣,「我那時回答的是,我遇到一隻藍色的復活節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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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一題的答案指的是他人眼中的妳,她一聽笑了,說準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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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內心還是那隻兔子,只是外面披上了一層豹,為了保護自己。在外面的時候,不能讓別人發現妳很害怕啊。」人們總想像大名鼎鼎的 John Yuyi 瀟灑、自信、任性。但其實,只是如她仰慕的大學老師曾說的:慢慢就變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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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最後停在羅東老家門前。她指著透天對面的大樓,「以前這邊沒有帝寶,是田。我小時候光是走到田的那一邊,就覺得自己要被綁架了。」透天窗戶,鐵捲門上是她祖父手繪的瓢蟲花紋。「你們知道宜蘭的窗戶有鐵捲門嗎?我也是離開宜蘭之後才知道,這是宜蘭特有的 thing 欸!跟喜互惠一樣。」喜互惠?那是宜蘭的全聯。我們熱烈討論起來,依舊不知道宜蘭為什麼窗戶要裝鐵捲門,要說風大,有比新竹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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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正在出售,離開前她狡黠地從信件口偷看,卻發現裡面有不認識的人。我們急急退開,看著她撥了好幾通電話。五分鐘後她才回頭,說:「原來上個月已經賣掉了,家裡沒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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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老家已經不是老家了。有些事情,出去再回來才曉得。發動車子引擎,她送我們回車站,「以前我不懂為什麼我媽老是說很討厭宜蘭⋯⋯她是台北人,每次來都說宜蘭天氣很濕。我就會想,這明明就是阿公家的天氣啊?」打方向盤轉出巷子,「但這次回來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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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著豹皮的兔子,專訪江宥儀 John Yuyi:
不讓別人發覺恐懼,是為了保護自己啊
https://bit.ly/2LePB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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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統籌_ 潘怡帆 Crystal Pan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責任編輯_ 李姿穎 Abby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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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monthly
www.biosmonthly.com
instagram.com/bios_monthly
youtube.com/channel/UCckydP8ziXknEtPcySOlDTw
line.me/R/ti/p/@bios_month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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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宥儀個展 ——
目不見睫 Eye Sees No Lashes
facebook.com/events/445624873109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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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_ TAO ART(台北市內湖區洲子街 79-1 號 8 樓)
展期_ 2021.1.9(Sat.) - 2021.2.20(Sat.)
時間_ 週二至週六 11:00 - 19:00
未亡人之忘記一種顏色有幾難 在 JOJO 撩珠寶 _ Jocelyne's Posh TALK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 我時常深深有感,「一抹懂得從悲傷中逃脫的幻想力」,是欣賞夏卡爾畫作時的“必要配備”。 否則,你便會被這些像小偷般無聲竄出的悲傷,偷去了他一生以透過繪畫來傳達所堅定的愛的信念 》
已經忘記最初掉進夏卡爾(Marc Chagall)世界的確切歲數是何時了?但至今依舊清晰記得,為我打開這條道路的第一扇窗,是《我與村莊》這幅畫.......
當時小小年紀看這幅畫作時,第一直覺是眼睛好忙好忙,不知焦點該放哪兒?正左邊側著臉的牛頭裡,有一位正在擠牛乳的婦人、右上方一整排或正或反的小小房子之下,又有個男人手拿鐮刀似乎正在追殺一位倒立女人、而正下方又有一隻戴著紅寶石戒指的大手,持著一顆豔彩杉樹.......
整幅畫作好像又可以再分割成好多塊小畫作,而每一幅畫都有著自己的劇情。當時的我,不只好想知道當中每一幅小畫作究竟說著什麼樣的故事,更好奇這位執筆之人到底想表達什麼 .....。這種讓人摸不著頭緒,畫風引人一再揣測猜疑特別深得我心。後來也才知道,這正是所謂的「超現實主義」
當然,之所以獨鍾這種藝術風格最主要原因,是出自於內心底層總有股想從現實錮禁中逃離的望想,但為什麼夏卡爾會在各個「超現實主義」藝術家中勝出,奪得我心目中首愛....是他對於顏色的掌控
在他的創作裡,往往可以看見無數愉悅的因數顏色,加成總數後卻呈現出極度陰鬱的悲傷氛圍,反之,各個悲傷因數色彩也能經過夏卡爾重新排列組合後,意外展演出歡樂總和。往後在文獻記載中讀到,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家—畢卡索(Pablo Ruiz Picasso)甚至評論:「夏卡爾是自馬諦斯以後,唯一真正懂得色彩的人!」。而在著了魔似的深究夏卡爾作品之後也才意外發現,所謂的「超現實主義(supernatural)」竟然是法國藝評家阿波里內爾(Apollinaire)為了形容夏卡爾作品所創造而來的藝術派別名稱
而在尚未翻閱夏卡爾一生經歷之前,僅透過視覺來試圖認識他時,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在他的創作裡總是同時存在著悲傷和喜樂,就像幾乎每幅成雙漂浮於半空中的戀人畫作中,舉凡肢體動作是環抱、親吻、互擁......,這些肢體動作再怎麼親密,畫作中卻可能在某處突然有一群看似正在逃難的天使、暈染上整片帶黑的陰鬱綠林,或是一棟佈滿腥紅的弓悚建築.....,本來滿懷欣喜能在夏卡爾以戀人為題所編的愛之曲中聽到的甜蜜旋律,就這麼被一些乍然出現、帶有濃濃悲腔的降音符硬生生搶去了原本該有的期待
因此我時常深深有感,「一抹懂得從悲傷中逃脫的幻想力」,是欣賞夏卡爾畫作時的“必要配備”,否則,你便會被這些像小偷般無聲竄出的悲傷,偷去了他一生以透過繪畫來傳達所堅定的愛的信念
畢竟夏卡爾確實曾說過:「我只關注愛的主題。愛就是全部,它是一切的開端」
這位以愛為信仰的畫家,一生都在戰火中與生命拔河,就連出身時都是與死神互搏下險中求勝才得以存活......,夏卡爾於1887年時出生於白俄羅斯的猶太街上,而就在他出生當天,整條街被大火淹沒,還是新生兒的夏卡爾與母親好不容易從火中雙雙被救出後,夏卡爾此時卻已懨懨一息,人們見狀便將他直接丟進水槽,沒想到小小的夏卡爾卻發出了微弱的哭聲,這才得以及時獲救挽住了生命。在成長的過程中,與另外九位手足則是由漁場工人父親窮困養活帶大,成年後不但經歷俄國革命,更因為納粹迫害,讓身為猶太人的他不斷在國與國之間竄逃流亡
夏卡爾的畫作曾在二次大戰期間被納粹列為「墮落藝術」(Entartete Kunst)意圖摧毀,當時夏卡爾正旅居於法國,而在法國投降之後一個由美國人所設建,為了營救猶太人的緊急救援會企圖營救夏卡爾,於是以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名義邀請他訪美,一開始夏卡爾完全不為所動,直到四年間德軍一路攻進波蘭、俄國,夏卡爾才在救援會營救之下最終抵達紐約,這位超現實主義巨擘才得以重獲自由,而如今我們也才有幸能親眼領略他創作裡的愛的語言
小時候,總認為被同儕認同,那才是得以立足的決勝關鍵。踏入職場後,汲汲營營於金錢和地位的追求,認為這才是社會評量機制裡的唯二得分標準。隨著年紀漸長跨過了四十,你說,真就有如孔子一樣已達「四十而不惑」之境,對凡事能再也明辨不疑,自省之後著實還差得太遠.......
但在這說不上已經歷人生一切,也謙稱不起對人生尚涉略不足的「卡關」年紀,漸漸越來越能從「事與願違」裡放過自己,那並不是喪志或對現實的妥協與屈就,而是多了一種當事情與期待相左時,越來越懂得不被失望綑綁,從沮喪中努力去另闢新路的勇氣
而夏卡爾正是時時提醒我要懷抱這份勇氣的心靈導師。他出生貧窮、一生在戰火裡顛沛流離、受到納粹逼迫幾乎喪命、58歲時失去摯愛妻子......,這樣可以說是受盡苦難、事事皆與願違的人生,夏卡爾卻堅定以愛為信仰,透過畫作來表達這份信念,一直創作直至98歲人生盡頭才劃下句點
我想,畫畫這條路定是夏卡爾的勇氣來源,讓他能不被殘酷的現實生活所囚禁,在荊棘裡依舊能綻放出奼紫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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