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小劇場 第58場 老派排隊之必要】
疫情當前,口罩實名制上路後,藥局排隊人潮洶湧,府方為紓緩藥局人力,陸續升級口罩2.0、3.0政策,將部分物資改以網購通路販售。然而政策施行至今,仍有大批民眾前往藥局搶頭香,引發網友熱議,無論撻伐聲浪或護航措舉,兩造立場各有擁躉。
本刊為深入探討此一現象,特闢【老派排隊之必要】專欄,力邀四位排隊民眾進行短訪(短訪期間以本刊人力代其排隊),並安排心理專家(該專家強調其職稱為臨床心理師,記者覺得有點難搞)解析民眾排隊動機,期許能引領讀者以更多元的角度理解此一現象。
為保護當事人,受訪民眾皆已化名,專欄內容亦經當事人同意後由編輯潤飾,真實度依其自由意志決定,所有內容不代表本刊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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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者一:秋田 【我只相信能直接拿到手的東西】
記:能否簡單敘述一下你的背景?
秋:我今年四十五歲,業務,主要做電子零件,以傳產為主,今年剛好滿二十年。
(秋田兄的簡訊提示音沒有斷過,記者感覺那支手機正在膨脹)
記:應該很忙吧。
秋:忙翻了,疫情對電子零件業衝擊不大,而且最近耳溫槍和酒精噴霧器的需求量暴增,連抽空吃飯都很困難。
記:既然如此,你怎麼還有時間排隊呢?你有下載「健保快易通 App」嗎?
秋:當然,我第一時間就下載了。我常幫我母親網購,所以軟體操作對我來講並不困難,但後來發生了一件事。
記:什麼事?
秋:口罩少算了一片。那天在超商我沒當場清點,拿了就走,反正我兩天用一片,結果幾天後要見客戶時,打開紙袋居然是空的,空的!
記:比看到帳戶是空的還糟吧。
秋:真的!錢再賺就有,但口罩有錢也買不到啊。我那天急瘋了,對方是個很嚴謹的大戶,沒戴口罩肯定不用談,沒談下來我隔天就不用進辦公室了。還好我是吃早餐發現的,下午三點談,我忽然想起自家附近的藥局十二點開始領號碼牌,於是跳上車直接殺過去,中間還領了一張紅單,但不管了,我有一家老小要養,口罩是我唯一個目標。
記:粉紅色的也沒關係嗎?
(秋田兄的表情有點茫然,很明顯不知道這個時事哏)
記:後來呢?
秋:我拿到倒數第三號,以臨時起意的人來說,算是很不錯的成績了,拿到口罩後我差點哭了。
記:如果走出藥局發現又少一片應該才想哭吧。
(然後記者發現自己被瞪了)
秋: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選擇排隊。如果在超商當場清點,就算少一片,店員也只能攤手,但在藥局會立刻補上。最重要的是,口罩交到我手上時會有很踏實的感覺,銀貨兩訖,不會像網購後還要擔心重蹈覆轍。我剛入行時有個前輩說過,『我只相信能直接拿到手的東西』,我當時沒理他,現在我信了,所以我之後都選擇排隊。雖然有點耗時,但一個禮拜才一次,而且跟我一起排隊的人當中,有不少人是吃了App的虧。我知道研發軟體很辛苦,但比起這個,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經驗。
記:針對這種心態,心理師有什麼見解呢?
心:美國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Abraham Harold Maslow)曾在1943年提出需求層次理論(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他認為人類就是一種追求「需求」的動物,於是將人的需求分為五個層次,由低到高,分別為:
● 生理需求(Physiological needs)
● 安全需求(Safety needs)
● 社交需求(Love and belonging needs)
● 自尊需求(Esteem needs)
● 自我實現需求(Self-actualization needs)
疫情未歇,口罩的地位絕不亞於食物空氣水,可視為生理需求。購買口罩是為了免於遭受疾病威脅,這是安全需求。然而對秋田來說,除了以上兩種基本需求,他更需要的是「掌握感」,親手確認浮木的存在,將生存權牢牢握在手中。這與人格特質與生活經驗有關,網購的失敗經驗亦會推波助瀾,排隊對他而言,我認為是十分合理的選擇。
受訪者二:滿妹 【沒關係,我最多的就是時間】
(由於受訪者為客家人,受訪時客台語交雜,為使本刊讀者便於理解,在此特將訪稿統整為國語發音,非關歧視,若有不便請見諒)
記:能否簡單敘述一下你的背景?
滿:我今年七十六歲,原本住苗栗,年輕上台北跟先生做果菜批發,幾年前先生過世,生意由大女婿接班。另外小孩兩個在美國,一個嫁到南部,我現在一個人住。
記:你年紀這麼大,還要趕早排隊很辛苦耶。
滿:不會早啦,我平常四點多就起床了,藥局九點開始賣口罩,六點半吃完早餐去排隊剛好。
記:有想過用手機買嗎?這樣就不用浪費時間排隊了啊。
滿:我平常又沒在用手機,只有跟美國小孩視訊才會打開,我不識字,巷口自助餐老闆娘也說用手機買很麻煩,雖然我孫子把步驟畫成圖片,但是我很容易把順序搞混。加上我沒信用卡,用手機買要出門轉帳一次,還要到超商再領一次,買個口罩要出門好幾次,還不如排隊一次解決。
記:有年輕人說,那是老人家沒有用心學才會覺得麻煩,或是貪小便宜不想浪費七塊錢運費,你怎麼想?
(滿妹苦笑了一下,是那種會引發記者愧疚感的苦笑)
滿:七塊錢我還付得起,但什麼網路購物這件事可能我真的不用心,我以前就沒有這種習慣,以後也不打算學,我辛苦了大半輩子,對自己的人生還算用心,別人不知道也沒關係,隨他們去講。要學一個我常常會忘記的東西,還不如好好去排隊。
記:那小孩會幫你買口罩嗎?
滿:不用,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排隊買個口罩我還做得到。到了這個年紀,最多的就是時間,最常做的就是睡覺,與其浪費時間睡覺,我還寧願買口罩,至少比較有意義。
記:可是一直排隊不會很浪費時間嗎?可以拿這些時間做一些有興趣或是更有意義的事啊。
滿:什麼叫有興趣的事,我不知道,也沒有人教過我,把孩子養大可能就是我們唯一的興趣。我也不想一直睡覺,但人老了身體就是會累,先生過世之後,沒人帶我去爬山,我變得很懶得運動,所以排隊買口罩反而讓我有機會出來走走。隔壁的阿春也是一個人住,前兩個月跌倒撞斷腿,就請我幫她拿口罩。能夠出來動一動,又可以幫人,我覺得很有意義,我知道在排隊時有些年輕人會一直看我們,好像我們很奇怪,但沒關係,我不會被這種事影響。
記:針對硬派阿嬤這種心態,心理師怎麼看呢?跟需求理論有關嗎?
心:或許有,但更多的是「時間成本」考量,翻成白話,就是「這時間花下去值不值得?」。人一天能拿到的時間都一樣,這很公平,如何分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哲學。也許在我們眼中不值得投資的時間,會因為個別價值考量與身份,在其他人身上產生不同的心理滿足度。心理滿足這種事不需要客觀量尺,意思就是自己爽,最重要。
受訪者三:龍哥 【這場疫情,居然讓我多了一群哥兒們】
記:能否簡單敘述一下你的背景?
龍:等一下,對於你們找人替我排隊這件事,我還是想抱怨一下。
記:怎麼說?
龍:你們剝奪了我這七天裡唯一的樂趣!
記:排隊是樂趣?
龍:不只是樂趣,還是氧氣!
(眼眶含淚)
龍:我今年六十,監理站公務員退休,退休三年。對了帥哥我問你,你知道為什麼公務員退休後,都想再回去上班嗎?
(記者搖搖頭)
龍:七個字,「和老婆關在一起」。
(記者突然陷入沉思,想起過去兩周自己和老婆WFH(在家工作)的情況)
龍: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生不如死對吧。
(記者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點了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把這段文字打出來還放上網,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龍:退休這幾年,老婆的眼神讓我很痛苦,然後我就會露出跟你剛剛一樣的表情(記者鄭重聲明自己很愛老婆)。在她眼中,退休三個月後就跟失業沒兩樣。不管是上網追劇、玩個電動,甚至在群組跟老朋友哈拉打屁,都要受到她的眼神狙殺!沒騙你,我的額頭一直都有那種狙擊紅點,而且連洗澡都有這種感覺,那眼神就是一副我很沒用的樣子。但我好歹也當了三十幾年公務員,養家活口任務圓滿,老子也想休息啊!
記:最後這七個字應該不敢跟老婆講吧。
龍:我都用眼神講,但看起來她沒收到。所以這幾年來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光明正大溜出去的機會,直到我被老婆喝令出去買口罩時,我知道機會來了。
(不知為何,記者也覺得有點感動)
龍:排隊時雖然戴上口罩,卻讓人吸到新鮮的氧氣,我只能說這是奇蹟。我瞻前顧後,發現現場只要跟我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大家都露出一樣的眼神,那是一種重生的眼神。每個人都沉浸在那段等待中,沒人想那麼快領到口罩,甚至還有個傢伙手上拿著口罩然後打給老婆說缺貨只能等明天再來排,人只要為了生存,真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記:那段時間你都在幹嘛?
龍:上網追劇、玩電動,跟老朋友哈拉打屁。我知道你很難理解,但等你到了六十歲,能在耳根子清淨的情況下幹這些事,就是一種奢求。一個月後,我和現場排隊的幾個哥兒們一起成立了群組。
記:群組叫什麼名字?
龍:「熟男罩得住」,怎麼樣,很罩吧。
(超不罩的。)
龍:我們幾個一邊排隊一邊互傳訊息(記者覺得無言),一聊之下才發現幾乎都是退休公務員,男人只要當過兵或幹過公務員,話題就跟開水龍頭一樣沒完沒了,應該沒有人像我們這樣排隊排到笑的(應該是廢到笑吧)。疫情總有一天會結束,但這個群組才正要開始。
記:好的,請教最後一個問題,口罩2.0上路後,老婆沒請你直接網購嗎?
龍:當然有,但那天我的求生欲望非常強烈,故意一邊操作一邊出錯,沒開玩笑,她的眼睛冒出紅色激光,而我冒著被爆頭的危險,最後老婆放棄,然後我吸到氧氣。
記:針對這種蓄意欺瞞老婆的心態,心理師怎麼看呢?這應該跟需求理論有關了吧?怎麼感覺心理師也露出跟我們一樣的表情了呢?
心:並沒有,我愛我老婆。但針對這個案例,它確實比較接近需求理論的第三層,社交需求。這是比較高層次的需求,強調的是某種人際的「歸屬感」,譬如友誼或愛情。也就是說,排隊這件事在他們心中會有一種「哥排的不是口罩,而是男人的約定」之類的老派默契。
此類需求不僅限於男性,師奶聚落也是另一種典型,平常沒機會建立的人脈,反而經由災情串連起來,算是一種生死之交的緣份,我相信他們應該都知道網購的流程,軟體操作也不是問題,只是他們更看重人的連結。
受訪者四:慧瑛 【我很想為家人做點什麼,但又希望他們能看得見】
記:能否簡單敘述一下你的背景?
慧:我今年五十二歲,家庭主婦,結婚前曾經在醫院擔任出納組長,二女兒出生後我就專心顧家,現在兩個女兒都在唸大學。
記:所以你選擇排隊,是因為這也是家事的一部分嗎?
慧:不完全是這個理由。如果把排隊當成家事,那我網購就好了,更省時間。
記:那是什麼理由呢?
慧:這樣想可能有點扭曲,但我不想騙人,老實說,我排隊是想讓他們看見,為了這個家我有多辛苦。
記:家庭主婦很辛苦啊。
慧:嗯,大家都這樣講,但其實沒人了解我們放棄了什麼。財金系畢業後,我一度想當金融理財顧問,不過工時太長,為了照顧孩子,只能選擇朝九晚五的工作。結果當全職主婦後,工時反而比以前更長,責任更重,生活完全陷進去這間房子,被迫跟社會脫節,和舊同事聚餐都只能點頭,退休遙遙無期。等到有一天,孩子長大了,一個個搬出去了,同事也懶得找你了,然後大家跟你說你現在走運了,你終於可以想做自己的事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很悲哀,因為你根本想不到自己想做什麼,如果不照顧這個家的話。
記:你先生呢?
慧:他退休了,在家當老爺,每天上網打電動在群組聊天。
(確定不是龍哥嗎?)
慧:他退休得到滿滿的掌聲,而我退休得到一個空蕩蕩的家,一點都不公平,所以我想讓家人知道,我還有能力照顧這個家。
記:你的意思是,你是刻意去排隊的?
慧:對。我家附近的藥局很小,就在馬路邊,兩側沒有走廊,要排隊只能被太陽曬,一曬就是兩個多小時,中暑是家常便飯。一拿到口罩我就送去孩子的宿舍,孩子不在我就放進信箱。他們說可以自己上網預購,但我希望他們專心唸書,不要為這種事分心,而且這樣做,會讓我覺得自己還能為家人做點什麼。
記:孩子拿到口罩後有對你說什麼嗎?
慧:沒有。我知道孩子們其實都不太在意,中暑也只是像一種抗議,但我還是想這麼做。或許有人可以做到完全不求回報,但我必須誠實地說,我很希望他們能看到我的付出,哪怕幾句感謝都好,至少讓我感覺自己還被需要。
記:針對這種渴望被看見的心態,心理師怎麼看呢?
心:對這位主婦來說,排隊已經是第四層需求,自尊需求。也就是希望藉由排隊買口罩,來得到家人的認同或尊重,證明自己還有產能,這或許也與主婦正在經歷空巢期(Empty Nest Syndrome,或稱空巢症候群)有關。孩子陸續離家後,角色功能停止,為了因應空虛,於是藉由排隊來增加成就感與自我效能。
家庭主婦是一份孤獨的職業,被稱為廉價勞工也不為過,CP值超低,沒有職前訓練,上工沒有支薪(丈夫通常把公務費用視為薪資),退休沒有感謝狀,產能被長期忽略,有時連掌聲都是苛求。家庭主婦想要被看見,不應是如此忐忑的喊話,更應該是一種坦蕩的宣告。總之,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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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再次感謝以上四位受訪者,提供了寶貴的視角與訊息,無論是基於「需求理論」或「時間成本」考量,相信排隊現象都有其成因。礙於樣本數量與採樣時間,本次專欄或無法替此一現象進行宏觀剖析,但求從個別狀態耙梳緣由,理解人心。
最後,心理師表示,選擇排隊或網購,反映的是「購物習性」與「個別需求」差異,但既然有不同的選項,就代表這件事「正在分流」,目的都在緩解購物管道的壓力,而不是誰必須被取代。電商平台是很棒的進展,不過老派柑仔店也有它的市場與溫度,你不一定要進去逛,但起碼可以試著理解它活下來的理由。
理解未必能改變現狀,但或許能改變你看世界的形狀。
#需求理論
東床快婿意思 在 知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王昭君在匈奴:逼嫁繼子 親子被殺(二)| 知史百家
歷史春秋網
(續)
公元前33年,南匈奴呼韓邪單于第三次來朝,他附帶了一個政治條件——迎娶漢女,自請為婿。說來可笑,呼韓邪大約40歲,與漢元帝年齡相仿。本來雙方「相約為兄弟」,是平起平坐的好哥們兒,一旦結親,單于豈不小了一輩?
匈奴原是漢朝的死對頭。公元前201年,漢朝開國不久,劉邦便率領32萬大軍對匈奴用兵,結果,被40萬敵軍圍在了白登山(今山西大同東南一帶),活活地困了七天七夜,劉邦服軟了。逃回長安之後,劉邦便千方百計討好匈奴人,靠送金銀布帛、茶葉美女混日子。直到漢武帝時代,胳膊腿粗了,軍事和外交才佔了上風。呼韓邪時期的南匈奴,已遠非昔日橫勇無敵的大匈奴,他們「一邊倒」,溫和親漢。這次,他興沖沖地跑進長安,就是要實施「和親大計」,迎娶一位漢室公主,替代剛剛過世的老婆。
漢元帝爽快地答應了這門政治婚姻,送幾個女人算什麼?天朝有的是。和親,是妥協的產物,如今不用那麼低三下四的了,漢朝皇帝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賞親」:傳旨,在宮中物色五名人選,供單于定奪——「掖庭」也被劃進了這個圈子。王昭君聞訊,應聲而起——嫁!哪怕天涯海角,隨雞隨狗,也強於這口活棺材。弱小的女子,敢在人生的牌桌上賭一把,相當不簡單!此刻,她只屬於她自己,把全部籌碼押了上去。
後人誇耀王昭君,如何以大局為重,遠嫁和親;又如何出於民族大義,忠君愛國……其實,遠嫁,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還有其他選擇嗎?但凡有一線之路,誰肯遠離中原,跑到「蠻夷之地」,投入一個野蠻人懷裡?好歹機會來了,總得把自己處理出去——就這麼簡單。
王安石寫過兩首《明妃曲》,其中一句說:「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前因後果,足以解釋王昭君出人意料的舉動。且把大義凜然、慷慨悲壯的口號擱一邊,首先是「自救」,她希望像人一樣地活著。
這回,輪到漢元帝鬱悶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身邊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後漢書•南匈奴列傳》裡繪聲繪色地寫道:「(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
美吧?美也沒您皇帝什麼事兒了,立馬就是單于的人了。漢元帝啞巴吃黃連,呼韓邪則睜大了驚喜的雙眼。這位草原長大的匈奴首領,從沒見過這樣光彩照人的中原女子。其實,他是歪打正著,撿了一個天大的「漏兒」。
一連串的「未知」糾結著:昭君不知前途,單于不知所措,皇帝不明就裡……大殿上,群情亢奮,感覺怪異。潦草捆綁的「和親大事」就這樣板上釘釘了。
漢元帝無限哀婉地做起了順水人情。朝廷的封贈格外慷慨:為紀念和親,先把「建昭」的年號改為「竟寧」——祈望和平、安寧的意思;又封昭君為「寧胡閼氏」——這個稱號帶有明顯的歧視色彩,翻譯過來就是:安撫胡人,做匈奴單于的正房太太。還好,不是小老婆,是正印夫人。呼韓邪哪裡顧封號背後的潛台詞,他笑呵呵地接受了。對他來說,只要迎請這位如花似玉的漢朝女子做新娘,就足夠了。
朝廷又賜給錦帛28000匹,絮16000斤,以及美玉金銀無數。漢元帝格外多情起來,他親自餞行,送出長安十餘里。望著昭君的氈車、駝隊消失在長河落日中,42歲的皇帝淒淒惶惶,悵然若失。殊不知,他生命的最終驛站也不期而至。四個月後,元帝駕崩,成帝變作漢宮的新主人。
黃葉滿長安。王昭君在夕陽深處留下最後一瞥,便隨著自己陌生的丈夫,駛向了茫茫大漠。大約走了一年,總算到了匈奴婆家。初夏時節,處處水草豐美,馬躍羊奔。沸騰的匈奴人,熱烈歡迎這位新「閼氏」。20歲的王昭君與40歲的呼韓邪並轡而行,笑容可掬地檢閱著自己的臣民。似乎,這位秭歸山坳裡的漂亮姑娘,終於在高原草坡上找到了愛情與幸福。
是麼?恰恰相反,等待她的,是此起彼伏的感情災難。
其一,思鄉。
王昭君原籍南郡秭歸,那可是片膏腴之地。菜花盛開,金燦燦的;綠陰遍地,濕潤潤的;橙紅橘綠,魚白蟹黃……如今,荊楚風物都成了長夜無眠的懷想。匈奴是另一番天地,野風呼嘯,荒草起伏。儘管天高地闊,空曠遼
遠,可是,想吃一碗軟爛粘滑的大米飯,有嗎?想喝兩口馥郁清香的明前茶,有嗎?家鄉緲緲關山遠,王昭君夜夜都夢見回娘家,可惜,是夢,做不到,唯有撕心裂肺地思念。
據說,昭君的兄弟沾了姐姐的光,因「和親之功」,他被漢室封為「侯爵」——這是多少邊關戰將「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心」的政治理想啊!王家小哥搖身一變,做了親善大使,他多次跑到匈奴那裡,和遠嫁的姐姐團聚。其實,越這樣零敲碎打,王昭君越不解渴,越想家。
其二,喪夫。
昭君似乎應該知足了,呼韓邪單于並非「只識彎弓射大雕」,反倒是個地道的性情中人,頗有幾分俠骨柔腸。老夫少妻,百般恩愛,這也算「摸黑」撞上了好姻緣。哪兒成想,剛熱湯熱水地過了一年多,閻王爺便招走了呼韓邪。被窩兒還沒暖熱乎呢,就守起了寡。昭君身邊只躺著剛剛降生的小男孩兒——伊圖智伢師。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其三,再嫁。
王昭君夢寐以求的就是回中原。呼韓邪死了,冷酷的政治遊戲也該收場了,她迫不及待地上了一道表章。孤苦伶仃的小寡婦還能替朝廷做什麼呢?開開恩,放我回家吧。
按理說,這點要求並不過分,皇帝一句話,王昭君的心願便徹底了啦。可是,命運偏偏跟她作對。呼韓邪新喪,南匈奴面臨新的權力重組,漢成帝冷淡地拒絕了昭君的請求。
此時,果然橫生枝節。呼韓邪的繼承人,也就是呼韓邪與前妻所生的兒子——雕陶莫皋繼位,尊號複株累單于。新單于,竟然「惦記」上了王昭君。
游牧民族的風俗,在漢人眼裡極為野蠻。《漢書•匈奴傳》裡記載:「匈奴父子同穹廬臥。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盡妻其妻。無冠帶之節,闕庭之禮。」也就是說,養子有權得到後媽。雖說名分差一輩,年輕的複株累卻和王昭君是同齡人。哪有英雄不愛美人的?小伙子早就盼望把如花似玉的昭君娶過門來。這種意願,大大方方地擺上了桌面。
王昭君先是驚愕,繼而羞憤。這叫什麼事兒?後母、養子,談婚論嫁,瘋了吧!任何一個深受中原文化浸潤的人,都不能接受這種離經叛道的「亂倫」行為,何況是知書達理的王昭君?她心驚肉跳地發出了「乞歸」奏章,可惜,盼來的卻是冷水潑頭。
《後漢書•南匈奴列傳》記載:「成帝赦令從胡俗。」「從胡俗」,短短三個字,葬送了王昭君。不情願有什麼辦法?聖旨在,胡俗在,無可奈何。你的身體隸屬於漢室;命,也捏在皇帝手心裡。換句話說,必須無條件服從,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咬碎銀牙,也得接受。
王昭君失魂落魄地走進了複株累精心佈置的新房……
其四,殺子。
伊圖智伢師,是王昭君與呼韓邪的骨肉;孰料,小孩子也成了複株累的眼中釘、肉中刺。伊圖智伢師的血統,構成了潛在威脅,他既是複株累同父異母的「兄弟」,又是新媳婦帶來的「養子」,由兄弟到父子,無所謂;但誰能保障這小傢伙羽翼豐滿之後,不篡奪單于大位?複株累有自己中意的接班人,為了永絕後患,不得不搶先下手,斬草除根。
《南匈奴列傳》記載:「初,單于弟右谷蠡王伊圖智伢師,以次當位左賢王。左賢王即是單于儲副。單于欲傳其子,遂殺智伢師。」一殺百了,至親骨肉值幾個錢?政治,有自身的玩法,不能套用世俗道德。
玩權術,王昭君相當外行。她只能做痛苦的看客,眼睜睜地註視著匈奴王廷骨肉相殘。一邊,是年幼無知的兒子;一邊,是同床共枕的丈夫。最終,伊圖智伢師死在了複株累手上。
人類社會同自然界的生存法則驚人地相似。每逢王者興替,獅群就來一場血腥屠殺。新一任獅王肆無忌憚地霸占所有母獅的交配權,把那些歡蹦亂跳的小獅子活活咬死——它們都是前任的「孽種」,一律幹掉,換成自己的骨血。
王昭君痛苦地彈撥著琵琶,驚悚地回憶屠戮骨肉的動物性……
其五,寡居。
反正已經嫁給沒任何血緣關係的「兒子」了,複株累就是王昭君的「第二任丈夫」。此後的11年,是王昭君人生最穩定的時期,她又生下了兩個女兒。冷清的氈房裡,照進了明媚的陽光,傳出了孩子清脆的歡笑聲。
真不錯,沒有戰爭,遠離殺戮。西漢與南匈奴相安無事,互不滋擾。因為王昭君作為「閼氏」的特殊地位,雙方的太平景象居然維持了將近半個世紀,直到王莽篡政才告「崩盤」。難怪有人把王昭君與西漢名將霍去病相提並論:「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這種局面,是王昭君畢生最有力、最得意的一筆。僅此一筆,足以青史標名,萬古流芳。
很遺憾,後世的旌表無助於不幸的婚姻。公元前20年,複株累單于又死了。這回,沒人迫使王昭君改嫁了。朝廷似乎早把她忘了,長安沒再發布新的指令。
昭君又寡居了一年,也撒手西去。那年,她只有33歲。這個美貌絕倫而又多災多難的奇女子,曾大膽地選擇了自己的命運,她扎根在茫茫的高原草地上,像一棵耐旱而茁壯的野草,頑強地活了下來。她一嫁再嫁,生兒育女。12年,無邊歲月,遠比人們的想像更悲慘、更淒涼。
昭君墓,靜臥在黃河邊,青山下。涼風冷月,野花衰草。一切都過去了,沒人再來打攪她。秭歸的菜花盛開,遍地金黃。可嘆,那位明眸皓齒、楊柳細腰的美女,再也回不來了……
(二之二,續完)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網站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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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你的背影〉 2/3
文:陳怡璇&楊嘉玲
一個月後。佩真站在化妝台前翻箱倒櫃,不久,手裡拿著一團滿佈皺折的藍色洋裝:「為什麼又不說就穿我的衣服?!」
「有差嗎?反正妳也沒時間穿。」
佩琳坐在床沿滑手機,不看佩真,一臉無所謂。
佩真快步走向佩琳,用洋裝擋住螢幕:「我跟妳說過,妳要什麼我都願意給妳,但要先問過我,才是尊重。我想把妳當妹妹,不是小偷。」
佩琳撥開姊姊的手:「要當什麼隨妳,我只知道衣服是拿來穿的,不是買回來發霉的,青春有限,過季的東西就等著被淘汰~」最後一句話刻意拉長尾音。
佩真想反擊,卻聽見爸爸低吼:「王佩琳!你要是再拖累妳姊就自己上學,我還趕著去見客戶。」佩真將話嚥下,把洋裝甩到佩琳床上,提著沈甸甸的書包走出。
佩琳一臉輕挑看著姊姊離去的背影,隨手撈來一旁乾扁卻色彩繽紛的塗鴉書包,晃出房間。
車子駛至校門旁,佩琳戴著耳機下車,忙著回覆朋友訊息,不理父親和姊姊,逕自往校門走去。佩真握著單字卡關車門,在後呼喊:「琳琳,妳等我!」
王爸爸降下車窗:「她這麼不知好歹,隨她去,妳把自己的功課照顧好,別讓我和你媽失望~」
佩真見父親鬢角冒著白髮,愁眉難展,不由自主點了點頭。王爸爸欣慰擠笑,將車駛離。
佩真快步追上佩琳,即將跨入校門之際拉住妹妹:「王佩琳!妳讓爸爸很難過,妳知不知道?」
「妳也讓我很難過,妳知不知道?」
「妳難過什麼?我們永遠都是姊妹,就算有誤會,難道要吵一輩子?」
佩琳先是怔住,隨後不屑笑開:「妳覺得是誤會……好啊~跟我翹課一天,我就原諒妳!」不由分說地拉起佩真的手,往校門外走,引起同學側目。
佩真尷尬地和佩琳拉扯:「我不會再跟著妳胡鬧了,快進教室!」
「妳真的打算一輩子為爸媽而活嗎?!」佩琳用力將佩真甩開。
剎時間,佩真被問傻了:「……哪有,我沒有為爸媽而活……」
「那你告訴我,除了讀書之外,有什麼不是爸媽喜歡,只有你王佩真自己的喜歡?」
「……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我要去考試了……」佩真倉惶跑走。
佩琳望著跟隨了十六年的背影,孤傲地深吸一口氣,扭頭走出校門外。
***
此後,佩真、佩琳依然同住屋簷下,但佩琳把姊姊當空氣,佩真則是成績越來越好,順利完成大學學業後,任職金融業。
「爸、媽,這是我同事Brad,是公關部經理。國中就到美國唸書,讀完MBA才回台灣,爸媽之前都在銀行服務,做到副總才退休。」佩真有些靦腆的介紹一旁帥氣挺拔的男性。
王爸、王媽笑得開心,很滿意準女婿的身世:「多吃一點,別客氣。」
「謝謝伯父。」
「改天也提拔我們佩真到美國闖闖。她當年有機會申請國外大學,卻為了⋯⋯」
一陣緊急的電鈴聲,凍結熱鬧氣氛。佩真趕緊起身開門,一打開鐵門,佩琳像條軟爛的泥鰍,跌到姊姊身上。
「妳怎麼滿身酒氣,打工的pub不是還沒營業?」佩真想扶妹妹到客廳坐下。
佩琳撐著迷濛雙眼,發現家裡有客人,甩開姊姊的手,搖搖晃晃走向餐桌,伸出手,對著Brad:「你好,我是⋯⋯Linda,大學被⋯⋯二一,現在當酒⋯⋯促小姐,是爸媽口中混⋯⋯吃等死的⋯⋯米⋯⋯」話還沒說完,忽然一陣噁心,朝著Brad吐了一身,滿是穢物,夾雜著胃液的臭酸味。
一旁的王爸、王媽尷尬到說不出話,不斷抹臉、道歉。
兩個月後。
「Brad,真是稀客,最近很少來,交新女友了!?」Pub老闆站在門口抽煙,與熟客們寒暄。
「安啦~就算新婚我都來。」
「跟你說一個好康,新來的調酒美眉挺正的~」老闆不懷好意的挑眉,指向吧台的方向,美眉正好轉身,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膚和纖細的腰線。
Brad吹著口哨,走近吧台,與美眉四目相接:「是妳!」
佩琳一時沒會意,只見眼熟的Brad盯著自己。
「妳今晚不會又吐了我滿身吧!」
佩琳寒著臉:「只有過期的東西,才會對廚餘桶有興趣。我還很年輕~」
「這麼嗆,跟你姊姊的個性完全不一樣,有意思。」Brad掏出千元大鈔當小費,暗示佩琳來點不一樣的。佩琳不領情,忙著招呼另一個客人。
Brad自討沒趣,搭訕身邊穿爆乳裝的女孩,兩人有說有笑,爆乳女孩的胸部幾乎都快貼到Brad的唇,Brad的手也不安分的在女孩身上游移。
佩琳睨了Brad一眼,本想忽視,但眼前閃過多年前,佩真倉惶跑進學校的背影,雙眼一睜,皺眉,轉身後堆起笑容,端了杯威士忌走回到Brad面前:「想不想比一下,看今晚誰先吐?輸的人,得答應對方任何一件事情。」
Brad挑了挑眉,覺得有趣,將手從爆乳女孩的腰收回,接下佩琳的酒。
幾日後,佩真用力甩上房門,將手機擋到佩琳眼前,上頭是一張男女裸身躺在床上的私密照:「為什麼故意傳這照片給我看,妳明知道他是我男朋友,還做這種事?」
「就因為是你男朋友,更要做!」
「是不是只要是我的,妳都要搶?」
「妳不是很厲害,十項全能。真這麼行,怎麼會管不住自己的男朋友?還是妳只會唸書,在床上也像個乖寶寶,不敢動、不會叫~」佩琳穿著緊身洋裝,正對著鏡子塗著口紅,「自己留不住,還怪別人⋯⋯」
佩真握著手機全身發抖,緊咬著下唇,指甲就快嵌進肉中。
見佩真不說話,反激起珮琳的攻擊慾望:「妳真的愛他嗎?反正最難過的也不會是妳~」眼神冷漠無感。
「妳這話什麼意思,太過分了~」佩真揚起手想給佩琳一點教訓,讓她知道這樣傷人有多痛。
佩琳盯著佩真的手,睥睨。佩真腦中轟隆隆地響,回盪著「真的愛嗎?」最後一刻收了手,哭著跑出房間。
佩琳從鏡中看著姊姊離去,手中的口紅不自覺越畫越重,整張嘴像是被咬過又紅又腫。
***
三年後。佩真穿著合身套裝,頂著清透素雅的妝容,站在百人會議室前進行英文簡報,底下坐的全是亞澳區最頂尖的金融人員,專心一致聆聽佩真的財報分析,預估集團未來的發展與方向。
佩真在掌聲中,緩緩走下台。一名俐落短髮的中年女子Amada走過來:「Jean,Good job!」
「謝謝總經理的誇獎。」
「總部想在美國設立一個大數據中心,請我推薦適合的人選,妳有興趣嗎?」
「我!?可以嗎?」
「當然⋯⋯」Amada的話還沒說完,另一位同事跑來,急忙打斷:「總經理,抱歉,Jean的爸爸剛剛打了幾十通電話,說有急事。但因為Jean在⋯⋯」
總經理點點頭,示意同仁先離開:「妳先回電⋯⋯我剛剛講的妳想想,⋯⋯對了,這個專案為期三年,也需要跟妳的家人討論一下,有消息再跟我說。」
「謝謝,總經理。」佩真致謝後,趕緊躲到樓梯間。
「爸,怎麼了?這麼急!」空蕩的樓梯間,佩真試著壓低聲量並保持平靜。
「妳那個一事無成的妹妹,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麼麻煩事,剛剛警察上門調查,問了一堆問題,妳媽都快嚇死了。」
「佩琳這陣子有跟你們聯絡嗎?」
「妳搬出去後,她就再也沒有回家,我也當沒這個女兒,只怕她胡作非為,哪天搞上新聞,影響到妳⋯⋯,妳也知道我沒兒子,還好有妳夠爭氣,不像妳妹老讓人擔心⋯⋯奇怪,她喜歡的東西都跟妳一樣,就沒有跟妳走一樣的路⋯⋯」王爸像壞掉的留聲機,總愛提他此生最大的遺憾。
「爸,長官問我願不願意外派到美國。」
「這麼難得的機會,一定要答應啊!你爸我當年也可以去美國,要不是因為⋯⋯」
「可是一去三年,之後也不一定能調回來,你們年紀⋯⋯」
「不用擔心,我們會把自己照顧好,只要妳妹別⋯⋯說到這,妳有空打聽一下妳妹的下落,看是要把她綁回來,還是抓到警察局自首都好,別讓她到處惹事,破壞妳的好事。」王爸口氣絕決,把佩琳說的像是一隻蟑螂,最好一腳踩死。
面對父親軟中帶硬的要求,佩真垮下肩,十分掙扎。此時若真的去找妹妹,究竟是為了自保?還是關心?她不確定,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只要爸爸開口,她便無法拒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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