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本Page請Click入內文比Clap,已為Medium收費會員請直接Click入內文閱讀,謝謝!//
第一名:返校
佢未必係2019年我睇過最好嘅電影,但一定係我最喜愛嘅電影。《返校》精彩在於佢明明只係改編至一款技術力有限嘅2D冒險遊戲,然而卻可以響忠於原著精神同如何令無玩過遊戲嘅觀眾投入其中做倒一個好好嘅平衡。
更難得嘅係,導演好成功咁將《返校》遊戲本身不停於走廊徘徊嘅神髓移植入電影之餘,卻又一啲都唔悶;明明佢有好多機會將《返校》塑造成一套驚慄恐怖片,但15分鐘過後卻峰迴路轉變成劇情片。徐漢強仲要靠呢套片奪得最佳新導演獎,但我想講佢真係靠呢套作品吊打好多對手。
《返校》唔係一套高成本電影,但好多細微嘅地方都做得好好;成班年青演員好難得無搶戲來演,能夠忠於本位好好襯托女主角點樣由一無所知最後去到歇斯底里──香港嘅一班「本土」導演同演應該好好學習一下,點樣唔好成撚日以為用個忍樣做戲就叫好戲;唔好以為揸住一條「好橋」,啲細節為就可以求撚其其,用「預算有限」就蒙混過去。
甚至乎所謂「本土元素」都唔代表大哂,點樣好自然咁Present出黎而唔突兀,都係一種作為導演嘅責任。有影評話電影講抗爭講得唔夠,我覺得佢係搞錯咗電影唔係Serve抗爭者,而係Serve觀眾──呢種唔畫公仔畫出腸嘅含蓄,正正係電影導演嘅堅持。
當然《返校》雖然唔係打正旗號同極權政府周旋到底嘅史詩式革命電影,但仍然解動倒香港抗爭被極權打壓嘅情意結。但佢同其他「抗爭」電影唔同,主題係一個極權政府以「不分化」為藉口,以「捉鬼」為白色恐怖手段清除、迫害異己嘅故事。而好多懵撚黃屍睇完仲唔知套戲串緊自己,可謂愚昧兼可悲。
第二名:天氣之子
同樣係因為「抗爭情意結」,令《天氣之子》成為我排名第二喜愛嘅電影。但咁並唔代表套戲唔得,相比起《你的名字》,我覺得新海誠響控制場景表達係更加出色──我好鍾意《言葉之庭》對於雨嘅描寫,但《天氣之子》經已青出於藍。
當然《天氣之子》劇情並無《你的名字》咁討好,但係果種批判各種大人嘅「世代鬥爭」,決心得罪觀眾都要以「攬炒」作為結局嘅決心,;令新海誠之前被人質疑經已擁抱大眾市場而忘記初衷嘅質疑一掃而空。
完整感想:《天氣之子》:由成熟女性照顧躁動男性、少年逃避警察追捕、邊緣人反抗社會體制的攬炒作品
https://bit.ly/37fgniI
第三名: 綠簿旅友
好尷尬嘅係,呢套上屆奧斯卡最佳電影,因為我係響2019年頭睇,所以要擺到2019年最喜愛十大入面。而更尷尬嘅係,如果將佢擺響2018十大的話,佢分分鐘可以排名第一,但由於2019年發生太多事,結果感情因素之下反而排名跌到第三。
我成日都話,講各種弱勢族群受歧視嘅電影,最好睇應該就係在於矛盾設定:太過黑白分明反而係太沈重、令人好難睇得舒服。《綠簿》好巧妙咁將一個黑人有錢音樂家,配上一個義大利粗佬司機黎營造矛盾嘅起點,因為呢個矛盾起點SET得好,所以往後無論係有錢佬見倒司機唔用手套食雞亂丟、義大利佬點樣響南方城市面對同性戀、黑人歧視時點樣用爽快而橫蠻嘅方式解決,都拍得非常有趣。
有人稍嫌套戲太過正能量、以及無乜觸及「深層次矛盾」有啲膚淺,但其實呢啲都唔係一套好戲嘅絕對標準,又要講香港好多「本土」電影就正正係將果種社會使命感睇得太重,反而破壞哂套戲。
第四名:波希米亞狂想曲
又係另一套明明係上年奧斯卡,隔離咁耐先講有啲尷尬嘅電影。《波希米亞狂想曲》於我而言,如果只限於前半部份的話,簡直係一套完美作品──佢唔會好俗套咁講Queen主音Freddie Mercury點樣被歧視努力奮鬥終於成功,反而係注重去講何謂一個音樂天才,點樣同佢嘅拍擋創作出一首又一首驚世之作。
然而個問題係去到後半當講到Freddie Mercury崩壞嘅部份,你係明顯見倒隱惡揚善嘅手影、而且將所有罪責推哂去全片唯一奸角頭上,令到果種由高處墮落到底嘅感覺唔得扎實,呢個係比較可惜嘅地方。
至於最後一場演唱會比好多人奉為神作一幕,但我自己本身唔係Queen Fans,所以反而無乜感覺──但正正因為我唔係Fans都覺得套戲好睇,所以先至係難得之處。
第五名:從前有個荷里活
Brad Pitt憑套戲攞倒最佳男配角真係鄧仍開心,因為響套戲入面佢扮演一個有型落泊中佬真係非常出色──雖然Joe Pesci今年係更值得攞。
《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當然唔係泰倫天奴最出色嘅一套作品,甚至上一套《Hateful 8》都比呢套精彩。但佢過癮嘅地方係將一件歷史上真實發生嘅謀殺案Twist成自己希望嘅方向發展,順帶講下荷里活珠光寶氣背後嘅八掛,然後主題卻係李安納度作為一個好想證實自己演技嘅過氣明星,卻響執著演技之路時被人冷嘲熱諷──幾條線好似無厘啦更夾唔埋,但由完全配合泰倫天奴一直以來嘅怪雞風格。
唯一美中不足嘅係,套戲其實一直想諷刺李安納度一直想做一個好演員但卻無人對佢演技有興趣;但現實卻正正係李安納度太過執著於佢有無演技(甚至為咗造就佢做影帝整咗套爛爛地嘅《復仇勇者》出黎),反而比人感覺做戲太「用力」──如果佢可以放低呢種執著,響影壇地位應該會更高。
第六名:Richard Jewell
好不幸,作為一個忠誠保守派導演,奇連伊士活響今屆奧斯卡係完全無辦法獲得應有嘅尊重。一套咁出色嘅電影,竟然只係得Kathy Bates一個奧斯卡提名。
《Richard Jewell》個角色設定唔討好,響荷里活黎講係一個致命傷:唔單止係一個其貌不揚、口齒不清嘅大肥佬,然後仲要麻木崇拜警察,甚至連差佬陷害佢果刻仍然執迷不悟地走去配合。但其實套戲最吸引嘅地方卻正正係,果位對男主角極其睇唔過眼、卻又唔忍心拋棄佢嘅律師,點樣逐步捉摸倒主角嘅諗法,然後同佢共同對抗警權欺壓嘅過程。
當然,呢套戲對我有額外加分嘅,係警察點樣為咗老屈Richard Jewell係鬼,無所不用其極,呢樣嘢同黃屍捉鬼天屍所作所為其實並無分別。
延伸閱讀:令所有捉鬼天屍抬唔起頭嘅電影:《Richard Jewell驚世懸案》
https://bit.ly/2SAMzry
第七名:愛爾蘭人
老實講,相比起《愛爾蘭人》,其實我係更加鍾意《Good Fella 盜亦有道》:兩套戲其實套路有唔少地方相似,而後者係拍得比前者更有活力──畢竟同一批演員,老咗幾十年再拍番同一戲種,響呢方面點都會爭啲。
但《愛爾蘭人》始終係由三位殿堂級演員Joe Pesci、羅拔迪尼路同阿爾柏仙奴主演,佢地啲對手戲真係好難唔精彩,尤其係Joe Pesci由《Good Fella》飾演一條躁狂癲佬,再去到今日一轉而成一個內斂黑幫長輩,呢種轉變令人嘆為觀止之餘,亦值得再攞一座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只可惜輸咗比Brad Pitt。
《Irish Man》係馬田史高西斯向新時代電影觀眾嘅一場宣戰:大量引用電腦特技化妝將幾個七八十歲嘅老嘢飾演番自己四五十歲時候,而更難得係幾位演員真係要響演技上面「回春」到之前嘅年齡(所以點解套戲一開始唔係好似其他江湖片咁由廿歲仔開始?無計啦扮唔倒呀);然後將套戲放響Netflix播但卻又堅持拍足3個幾鐘。
結果就係後生仔似乎唔太Buy,支持嘅仍然係班老屎忽如我;亦正如當我睇呢套戲幾位黑社會大佬嘅衝突係會令我諗起老蕭、毓民同黃洋達──試問今時今日仲有幾多個o靚仔o靚妹會聽佢地?Anyway馬田史高西斯同奇連伊士活一樣,就係無論拍戲拍到幾老,質素始終有保證,好睇過Netflix另一套《Two Popes》先。
第八名:上流寄生族
我唔會為嘩眾取寵、走去力排眾議話《上流寄生族》唔好睇,事實上無論係佢前半以喜劇形式講述韓國一個貧窮家庭點樣狂想式走入有錢人間屋入面搵食;定係去到後面點樣用驚慄嘅暴力血腥場面對於上流階級嘅控訴,都係拍得非常精彩。
問題只在於兩點:一係中間果個由瘋狂鬧劇一轉成為暗黑驚慄嘅轉接位實在太唔自然:即係前一刻仲響度嬉笑怒罵搶緊罪證(仲要有幾個位係硬滑稽搞笑造出黎嘅笑點),下一刻經已變成生死相搏,感情轉唔切投入唔倒之下就難免打咗少少折扣。
至於另一點則係,咁多年以來出色嘅韓國電影實在太多,比《上流寄生族》好睇嘅亦唔少;咁樣一次過頒哂最佳外語片、最佳原著劇本、最佳導演同最佳電影比佢,好明顯係一場政治騷,同當年《十年》攞倒香港金像獎最佳電影一樣,係令我好唔舒服──當然《十年》係連電影基本完整性都講唔上,又再係等而下之。
第九名:極速求生
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獎比咗《美國工廠》,但我心目中嘅最佳紀錄片其實應該係Netflix另一套《極速求生》──但好不幸佢唔係一集過而係一個Series,所以唔符合參賽資格。
《美國工廠》開頭其實都幾好睇,但我本來期待果種強調中美文化矛盾去到後面經已無哂,反而係執著於究竟成唔成立倒個工會:呢啲基本上就係奧巴馬夫婦嘅左膠套路,還好現實個工會就係被否決咗,我諗都出乎呢兩位金主意料之外,尤如摑咗佢地一巴掌。
講番《極速求生》佢最精彩嘅地方係特登唔講目前響F1車壇玩哂嘅平治車隊,而由一眾中小型車隊講起,再逐步去講呢啲無望冠軍嘅車隊同車手,各自面對乜嘢壓力,再配埋賽車嘅片段,刺激得黎亦有好多反思地方,呢一點上面係遠比《美國工廠》豐富。當然我自己本身都追開F1,睇落就更有親切感。
第十名:John Wick 3
數到第十套其實已有啲勉強,響兩套麻麻地嘅《Two Popes》同《John Wick 3》之間,我揀咗後者。
《John Wick 3》係延續咗頭兩集嘅優良傳統,由最起初一段追殺戲一直到兩人兩狗聯合都係極之精彩,但問題卻在於再之後由於導演想打破之前兩集「少少劇情狂打」嘅局限,開始嘗試塑造多啲背照同世界觀出黎──於是咁就出事。John Wick之所以好睇,係由於佢無乜口水花,就算打都係幾句之間打完,你突然搵個光頭佬係咁同John Wick講耶穌,仲要打到死唔斷氣果下,就真係破壞哂成套戲嘅神髓。
或者呢個系列去到呢度已到佢嘅極限,之後就係玩爛時段嘅來臨。
延伸閱讀:《John Wick Chapter 3》:前作太成功帶來的若有所失
https://bit.ly/39xH8Rl
言過其實:1917 、小丑
有關《小丑》之前都有講過,成套戲嘅問題係個小丑完全無原著小丑嘅神髓,而純粹係一個癲佬;另一個問題係入面好多場所謂「內心戲」其實比我感覺都係非常造作,近乎舞台劇性表演,感覺就係純粹SET套戲比男主角攞獎。
如果佢唔掛《小丑》呢個牌頭,可能我未必會咁唔鍾意套戲,而且佢對葛咸城之所以成為罪惡之城嘅描寫亦都相當切合香港目前環境。但成套戲我係唔係好感受倒小丑本身嘅內心掙扎究竟有幾痛苦,因為好多時作惡係唔需要理由,更何況小丑有啲理由只係因為情緒病而引發出黎。
另外就係《1917》。我發覺好多鍾意評戲嘅人對呢套戲都係大加讚賞,咁可能我唔識點樣用影評角度睇呢套戲啦,所以完全係同佢地嘅感受相反。《1917》以長鏡頭作為賣點,但事實上成場戲卻一CUT為三,唔係真正嘅一鏡到底,感覺已有少少受騙。
長鏡頭有一個好大嘅局限係,你係無空間去陳述其他支線劇情,所以成套戲就好睇你拍得有無迫力。《1917》個劇情係講兩位主角要響8個鐘之內走到去目標地點,但成套戲只係兩個幾鐘,換言之導演係需要用剪接或者劇情黎控制時間流逝,果種壓迫感立時打咗折扣。
而更大嘅問題係響主角「走難」過程中,真係唔係好Feel倒有幾緊急,亦唔係有太多生死之間嘅驚險場面,再加上無戰場上嘅其他資訊豐富內容,結果就係愈來愈悶。更離譜嘅卻係明明之前埋咗一條伏線,有個軍官叫主角去到司令部一定要有人見證之下先可以拆封信,但去到最後條伏線竟然無咗,個指揮官響作下狀反抗之後就好順攤咁接受咗男主角嘅要求,完全係反高潮!
我唔會否認《1917》啲景係拍得幾靚,但老實長鏡頭呢樣嘢並唔係真係必要,或者至少長鏡頭唔應該係成套戲嘅唯一拍攝手法,你睇《一屍到底》、《飛鳥俠》其實都係將長鏡頭同劇情發揮可以黎得一個好好配合(有人話《飛鳥俠》長鏡頭只係響室內轉來轉去發揮有限,喂大佬人地個焦點係響人物之間嘅衝突同對話,而唔撚係話你聽個畫面有幾浩瀚呀,呢種先係長鏡頭真正正確嘅用法)《1917》只係用氣氛磅礡就想挑戰奧斯卡最佳電影,未免太過大想頭。
歇斯底里用法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盧斯達:《發條橙》的界外延伸 — 香港作為「現代的受害者」】
對影迷來說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暴力少年犯艾力作惡多端,最後因為殺人而入獄。為了爭取提早出獄,艾力自願參加「治療」,一邊注射藥物一邊被迫觀看大量暴力和色情影片,實驗將嘔心和迫近死亡的感受,與暴力兼性的衝動聯繫起來,身體的「制約」生效。從此衝動一來,身體就發出排斥反應。艾力被精神閹割後,成為政府成功矯正罪犯的成功樣本。
艾力和同伴殘害隨意挑選的受害者,配合令人嘆為觀止的場景美學,調校出令人不適的美感。牛奶的白、無處不在的性象徵、繽紛明亮的室內設計、主角的邪氣笑容,鋪出一條長長的暴力隧道。行兇作惡的畫面往往是靜止和延長的,每一幕的時間都剛好長到侷促,但這些只是個體無序的暴力,但比起艾力入獄之後面對的國家體制,還是小巫見大巫。電影從第一幕轉入第二幕,才真正引入衝突。艾力和童黨無人性的邪情歪行,襯托出「治理體系」的另一種更巨大的非人魔境。
現代的受害者
入獄之初,艾力變成監獄體系的一個號碼、要脫下所有隨身物品,比喻逐步剝奪個體的性格;後來的心理閹割實驗只是「治療思維」的極端呈現,監獄體系認為自己有責任治療犯人,令他們受到社會的控制。
監獄神父是唯一的實驗反對者,他擁抱人性尊嚴,認為如果人只是在威嚇和控制之下的止暴制亂,就不是自由意志選擇的結果,那種善就不是真正的善。但艾力一心只想盡快出獄,而獄方則只關心「消滅罪行」的實效,沒空理會神父的長篇大論。艾力在放監後遇到自己以前的受害者,一個作家,對方意味深長地感嘆,妻子是現代(modern age)的受害者,而艾力則是另一種現代的受害者。
其實作家所受的暴力,是因為不信仰舊風俗的少年出現,故曰現代之惡,但個體暴力是前現代的產物,一種原始的產物。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一定機率出現暴力;但體制暴力,例如監獄、學校、廣義的社會控制、社會化、意識形態,則是晚近出現的東西,是一種更精緻和進化的暴力。像撐開雙眼的金屬支架、播放影片的大螢幕、背後注射的藥物,雖然艾力肉體無礙,但精神被深度傷害。現代的「治療」似乎比古老的死刑仁慈,但更無尊嚴,像原子彈在地上留下毒辣的輻射,後遺症歷久不衰。
艾力入獄前和入獄後的世界皆充滿暴力,只是艾力用熱暴力進行戰爭,國家則使用冷暴力,沒有拳腳的影子,但向四方八面輻射和滲透。「止暴制亂」四字,成為《逃犯條例》之後困擾香港的全息巨靈。政權和警察制止了示威者撞入立法會的暴力,卻乘機將警察的統治擴張到十八區,令香港成為一個更為「現代」和權力更有存在感的地方。
2014年以來的失樂園
在 2014 年之前香港社會相對的「前現代」:隱蔽的政府、象徵式的警察、大部份事情都不會動員法律來解決……即使沒有逃犯條例,香港早就被迫進入與中國一樣的現代法西斯式社會。從梁天琦等人被禁止參選以來,前現代社會「無為而治」的混沌狀態,逐漸因主權、法律、緊急狀態(三者可能是三位一體的共同存在)的介入而終結,變得壁疊分明。
即使沒有《逃犯條例》,佔領運動以來,香港人經歷了亞當夏娃被迫離開伊甸園的故事,從混沌的自治進入清晰的國家規劃。警力細密佈置到每個社區、踏進私人屋苑「執法」;警隊編制擴充,街道引入監控系統;政權不斷動用「法律資源」(禁制令、公安條例、人大釋法),還有一個由最高層發下來的「宏大敘事」——「止暴制亂」、大灣區、一帶一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人類命運共同體。
伊甸園並沒有這麼多宏大敘事,沒有一個需要胼手胝足也要實現的人類目標。但現在我們有了。「把話說明白」,《831 決議》和《白皮書》都是輸入現代秩序的痛苦過程。這種痛楚一直延伸至今日。不管中國由誰掌權,這種將現代國家緊迫治理輸出到四方八面的慣性,仍然是巨大的慣性邏輯,不因《逃犯條例》、示威者動武、2016 年的旺角騷亂而單獨觸發。
「單獨觸發論」簡單來說,就是認為中國對港政策收緊,是因為香港人不恭順和反抗。例如在 2016 年旺角騷亂發生之後,我就聽過個別社會賢達發言表示,雖然過去 30 年香港民主毫無寸進,但老成持重的他們沒有激嬲共產黨,香港沒有馬上變壞,激進抗爭者反而壞事,「暴力引來暴力﹗」
「單獨觸發論」當然是荒謬的,就像你認為艾力沒有打家劫舍,《發條橙》裡面的「路德維可療法」和監獄體系就不存在;彷彿人類不凝視深淵,深淵就不會凝視人類。到林鄭月娥強推修例,特區和北京強烈撐警暴力鎮壓,一些香港人才醒覺「國家的暴力本質」。
用人類的說話來說,中國要改造香港是大政策,無關是否遭遇反抗。有很多人認為中國是因為共產黨才「變壞」,或者文革終結了就回復「理性」,但「理性的國家」也許更可怕,「一國兩制」是治療,馬上吸收是斬首。「一國兩制」看來比較仁慈,但也更剝奪香港人尊嚴,並且會造成很多認知和精神問題。
一些善男順女認為反抗給了政權擴權的「藉口」,但他們不接受久守必失的現實。在結果來看,計較誰先開始競賽其實並無意義,總之競爭必然展開。對尼安德塔人的滅絕理論,是必須記取的寓言故事。在組織上,共產黨在廢墟上建立的現代社會,必定比散喚的香港社會更具武裝性,正如古埃及入侵伊甸園也是如入無人之境。
那麼這一切的解藥當然不在戀殖、懷念鄧小平、哀嘆過去曖昧不明的香港走入歷史、在現場質問警察的「良心」去了哪裡……如果苦難只是令人發出呻吟而沒有達到「what doesn’t kill you」之後的轉化效果,我們的苦難只有白費。
害怕民意逆轉、害怕暴力、害怕國族主義、害怕仇恨螺旋、害怕不歇斯底里地反對抗爭就會背負「推人去死」的罪名……這一切都是香港人潛意識恐懼進入現代、恐懼進入政治的心理不適。所以我們才會對「面對怪物不要變成怪物」的古怪戒律那麼有感覺。香港人總是抱著「我不是參與政治」的心態去參與政治;以「非參與的態度」去參與事情;每個人都上了舞台,但卻以為自己還是觀眾。怎麼可能呢?
尼安德搭人的美德
這些都有例子:藍絲 KOL 熱烈愛中國,熱烈活動,並觸犯新加坡法律之後才可笑地表示自己一向不關心政治;或者黃絲自認為香港的反抗可以停留在「一國兩制」或美中共治的想像架構之中,這一切都是自相矛盾的,一種尼安德搭人式的存在方式。用人類的話來說,如果到了 2014 年之後還在懷念香港曾經是一個非政治、不需要表態的良善之城,認為這種非政治性和含糊就是香港的美好之處,只證明這類出入中國的社會賢達,原來根本沒有從中國崛起學到任何事情。
如果尼安德搭人真是滅絕於無法與智人競爭,也是命,但如果尼安德搭人認為自己的智能劣勢是天真、懵懂和美好,像道家說的大道之始,那只是屬於滅亡者的夢囈。我們不能再做尼安德搭人。「現代」已經駕臨,我們不再乾淨,但這也是成長。電影的結局與原著不同,艾力最後重新回復了「作惡」的能力,他在現代體制君臨的世界中,恢復了一定的主體性,結局非常樂觀,人性凱旋而歸。
別人的國家總是容不下你
艾力作為國家的樣板,與香港作為國家吸納同化異質地區的樣板,可謂異曲同工。但艾力是通過捲入電影中國家權力的競逐,才獲得各種可能。說到底就是落水:他必須通過禍福難料的政治酷刑、以狡黠的臥底心態與魔鬼探戈,才有可能在時代生存下來。國家的邏輯超越善惡,在電影中艾力面對一個容不下他的國家,表面上是因為他作惡多端,但國家總是容不下人,我們總是會被國家視為艾力。
我們沒做錯事,但國家是進化了的怪獸,它不講對錯的相對價值,只講敵我和異同,更為黑白分明的權力結構。例如說藍絲和官員就比較懂得「盲撐」,日本人也懂得「盲撐」。都會的善男順女太過講是非,在 indecent time 太過 decent 可能會輸掉一整個國族的未來。
國家迫害人不是因為善和惡,而僅僅是因為「不同」,因為你是它的異己。太好或太壞,都是不同步。道德太過高尚,不會感化到國家,反而引來迫害。因此我們不能擁抱美德的自我感覺良好,擁抱美德和惡德,得到的國家待遇可能是一樣。
所謂和勇不分,不是主張而是現實。不管你是公民抗命還是以武制暴,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不要以為某種主張或手段就比較高尚,我們都是 inferior。這是國家的邏輯,我們無可避免會與敵方的思維越來越接近,但不能害怕。例如一直以來「文宣要配合衝衝子」、要為「同路人」隱惡揚善,就有了國家的雛形。進化的方向沒有問題,問題只是進化或者滅亡的速度孰快孰慢。
歇斯底里用法 在 無待堂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盧斯達:《發條橙》的界外延伸 — 香港作為「現代的受害者」】
對影迷來說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暴力少年犯艾力作惡多端,最後因為殺人而入獄。為了爭取提早出獄,艾力自願參加「治療」,一邊注射藥物一邊被迫觀看大量暴力和色情影片,實驗將嘔心和迫近死亡的感受,與暴力兼性的衝動聯繫起來,身體的「制約」生效。從此衝動一來,身體就發出排斥反應。艾力被精神閹割後,成為政府成功矯正罪犯的成功樣本。
艾力和同伴殘害隨意挑選的受害者,配合令人嘆為觀止的場景美學,調校出令人不適的美感。牛奶的白、無處不在的性象徵、繽紛明亮的室內設計、主角的邪氣笑容,鋪出一條長長的暴力隧道。行兇作惡的畫面往往是靜止和延長的,每一幕的時間都剛好長到侷促,但這些只是個體無序的暴力,但比起艾力入獄之後面對的國家體制,還是小巫見大巫。電影從第一幕轉入第二幕,才真正引入衝突。艾力和童黨無人性的邪情歪行,襯托出「治理體系」的另一種更巨大的非人魔境。
現代的受害者
入獄之初,艾力變成監獄體系的一個號碼、要脫下所有隨身物品,比喻逐步剝奪個體的性格;後來的心理閹割實驗只是「治療思維」的極端呈現,監獄體系認為自己有責任治療犯人,令他們受到社會的控制。
監獄神父是唯一的實驗反對者,他擁抱人性尊嚴,認為如果人只是在威嚇和控制之下的止暴制亂,就不是自由意志選擇的結果,那種善就不是真正的善。但艾力一心只想盡快出獄,而獄方則只關心「消滅罪行」的實效,沒空理會神父的長篇大論。艾力在放監後遇到自己以前的受害者,一個作家,對方意味深長地感嘆,妻子是現代(modern age)的受害者,而艾力則是另一種現代的受害者。
其實作家所受的暴力,是因為不信仰舊風俗的少年出現,故曰現代之惡,但個體暴力是前現代的產物,一種原始的產物。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一定機率出現暴力;但體制暴力,例如監獄、學校、廣義的社會控制、社會化、意識形態,則是晚近出現的東西,是一種更精緻和進化的暴力。像撐開雙眼的金屬支架、播放影片的大螢幕、背後注射的藥物,雖然艾力肉體無礙,但精神被深度傷害。現代的「治療」似乎比古老的死刑仁慈,但更無尊嚴,像原子彈在地上留下毒辣的輻射,後遺症歷久不衰。
艾力入獄前和入獄後的世界皆充滿暴力,只是艾力用熱暴力進行戰爭,國家則使用冷暴力,沒有拳腳的影子,但向四方八面輻射和滲透。「止暴制亂」四字,成為《逃犯條例》之後困擾香港的全息巨靈。政權和警察制止了示威者撞入立法會的暴力,卻乘機將警察的統治擴張到十八區,令香港成為一個更為「現代」和權力更有存在感的地方。
2014年以來的失樂園
在 2014 年之前香港社會相對的「前現代」:隱蔽的政府、象徵式的警察、大部份事情都不會動員法律來解決……即使沒有逃犯條例,香港早就被迫進入與中國一樣的現代法西斯式社會。從梁天琦等人被禁止參選以來,前現代社會「無為而治」的混沌狀態,逐漸因主權、法律、緊急狀態(三者可能是三位一體的共同存在)的介入而終結,變得壁疊分明。
即使沒有《逃犯條例》,佔領運動以來,香港人經歷了亞當夏娃被迫離開伊甸園的故事,從混沌的自治進入清晰的國家規劃。警力細密佈置到每個社區、踏進私人屋苑「執法」;警隊編制擴充,街道引入監控系統;政權不斷動用「法律資源」(禁制令、公安條例、人大釋法),還有一個由最高層發下來的「宏大敘事」——「止暴制亂」、大灣區、一帶一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人類命運共同體。
伊甸園並沒有這麼多宏大敘事,沒有一個需要胼手胝足也要實現的人類目標。但現在我們有了。「把話說明白」,《831 決議》和《白皮書》都是輸入現代秩序的痛苦過程。這種痛楚一直延伸至今日。不管中國由誰掌權,這種將現代國家緊迫治理輸出到四方八面的慣性,仍然是巨大的慣性邏輯,不因《逃犯條例》、示威者動武、2016 年的旺角騷亂而單獨觸發。
「單獨觸發論」簡單來說,就是認為中國對港政策收緊,是因為香港人不恭順和反抗。例如在 2016 年旺角騷亂發生之後,我就聽過個別社會賢達發言表示,雖然過去 30 年香港民主毫無寸進,但老成持重的他們沒有激嬲共產黨,香港沒有馬上變壞,激進抗爭者反而壞事,「暴力引來暴力﹗」
「單獨觸發論」當然是荒謬的,就像你認為艾力沒有打家劫舍,《發條橙》裡面的「路德維可療法」和監獄體系就不存在;彷彿人類不凝視深淵,深淵就不會凝視人類。到林鄭月娥強推修例,特區和北京強烈撐警暴力鎮壓,一些香港人才醒覺「國家的暴力本質」。
用人類的說話來說,中國要改造香港是大政策,無關是否遭遇反抗。有很多人認為中國是因為共產黨才「變壞」,或者文革終結了就回復「理性」,但「理性的國家」也許更可怕,「一國兩制」是治療,馬上吸收是斬首。「一國兩制」看來比較仁慈,但也更剝奪香港人尊嚴,並且會造成很多認知和精神問題。
一些善男順女認為反抗給了政權擴權的「藉口」,但他們不接受久守必失的現實。在結果來看,計較誰先開始競賽其實並無意義,總之競爭必然展開。對尼安德塔人的滅絕理論,是必須記取的寓言故事。在組織上,共產黨在廢墟上建立的現代社會,必定比散喚的香港社會更具武裝性,正如古埃及入侵伊甸園也是如入無人之境。
那麼這一切的解藥當然不在戀殖、懷念鄧小平、哀嘆過去曖昧不明的香港走入歷史、在現場質問警察的「良心」去了哪裡……如果苦難只是令人發出呻吟而沒有達到「what doesn’t kill you」之後的轉化效果,我們的苦難只有白費。
害怕民意逆轉、害怕暴力、害怕國族主義、害怕仇恨螺旋、害怕不歇斯底里地反對抗爭就會背負「推人去死」的罪名……這一切都是香港人潛意識恐懼進入現代、恐懼進入政治的心理不適。所以我們才會對「面對怪物不要變成怪物」的古怪戒律那麼有感覺。香港人總是抱著「我不是參與政治」的心態去參與政治;以「非參與的態度」去參與事情;每個人都上了舞台,但卻以為自己還是觀眾。怎麼可能呢?
尼安德搭人的美德
這些都有例子:藍絲 KOL 熱烈愛中國,熱烈活動,並觸犯新加坡法律之後才可笑地表示自己一向不關心政治;或者黃絲自認為香港的反抗可以停留在「一國兩制」或美中共治的想像架構之中,這一切都是自相矛盾的,一種尼安德搭人式的存在方式。用人類的話來說,如果到了 2014 年之後還在懷念香港曾經是一個非政治、不需要表態的良善之城,認為這種非政治性和含糊就是香港的美好之處,只證明這類出入中國的社會賢達,原來根本沒有從中國崛起學到任何事情。
如果尼安德搭人真是滅絕於無法與智人競爭,也是命,但如果尼安德搭人認為自己的智能劣勢是天真、懵懂和美好,像道家說的大道之始,那只是屬於滅亡者的夢囈。我們不能再做尼安德搭人。「現代」已經駕臨,我們不再乾淨,但這也是成長。電影的結局與原著不同,艾力最後重新回復了「作惡」的能力,他在現代體制君臨的世界中,恢復了一定的主體性,結局非常樂觀,人性凱旋而歸。
別人的國家總是容不下你
艾力作為國家的樣板,與香港作為國家吸納同化異質地區的樣板,可謂異曲同工。但艾力是通過捲入電影中國家權力的競逐,才獲得各種可能。說到底就是落水:他必須通過禍福難料的政治酷刑、以狡黠的臥底心態與魔鬼探戈,才有可能在時代生存下來。國家的邏輯超越善惡,在電影中艾力面對一個容不下他的國家,表面上是因為他作惡多端,但國家總是容不下人,我們總是會被國家視為艾力。
我們沒做錯事,但國家是進化了的怪獸,它不講對錯的相對價值,只講敵我和異同,更為黑白分明的權力結構。例如說藍絲和官員就比較懂得「盲撐」,日本人也懂得「盲撐」。都會的善男順女太過講是非,在 indecent time 太過 decent 可能會輸掉一整個國族的未來。
國家迫害人不是因為善和惡,而僅僅是因為「不同」,因為你是它的異己。太好或太壞,都是不同步。道德太過高尚,不會感化到國家,反而引來迫害。因此我們不能擁抱美德的自我感覺良好,擁抱美德和惡德,得到的國家待遇可能是一樣。
所謂和勇不分,不是主張而是現實。不管你是公民抗命還是以武制暴,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不要以為某種主張或手段就比較高尚,我們都是 inferior。這是國家的邏輯,我們無可避免會與敵方的思維越來越接近,但不能害怕。例如一直以來「文宣要配合衝衝子」、要為「同路人」隱惡揚善,就有了國家的雛形。進化的方向沒有問題,問題只是進化或者滅亡的速度孰快孰慢。
歇斯底里用法 在 你還在歇斯底里的擠痘痘嗎?今天皮膚科醫生教你 ... - YouTube 的推薦與評價
你還在 歇斯底里 的擠痘痘嗎?今天皮膚科醫生教你如何擠痘痘!#shorts. 48K ... 史上最大迷思 ♀️到底是事實還是 用法 錯誤?|Dr. Grace. Dr. Grace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