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13 黃偉民易經講堂
習近平明天南下深圳,參加深圳特區成立四十周年慶典。事出突然,林鄭立即宣布押後原訂於星期三公布的《施政報告》。
面聖是政治,施政報告是民生,兩者撞期,當然是政治先行,這是林鄭政府一直以來的邏輯。
香港之亂,就是這種價值邏輯導致。
三千年前的《尚書》,我們的祖先早說過:民為邦本,本固邦寧。
這種政風之下,香港社會那得安寧?
深圳特區轉眼成立四十年,四十年前,那個草棚和爛地巴士總站,今日都成為一片高樓大廈了。
但它沒有取代香港。
四十年前,我也是剛開始新聞工作。這些年,聽過無數次,大陸的官員說,以深圳取代香港。不同的名目,不同的花臣,都記不清什麼大計了。總之,建滿摩天大廈,各式商場,但大陸誰都知道,香港是香港,深圳是深圳。
有點辦法的,像馬雲、馬化騰、李小琳、孟晚舟,都不會選擇在深圳定居生活。
大陸官僚不了解香港,從香港前途問題一開始,就不了解,到今日仍然一樣。
四十年前,他們叫香港人不要擔心九七,香港會繼續:馬照跑,舞照跳。
只要仍然有股票炒,買樓發達,香港人就會滿足。
他們不了解這個城市,紙醉金迷背後,醒目文化之外,有一股傳統中華文化的價值追求。
這先要感謝金文泰港督。
金文泰在任期間,大力推行中文古文教育。這位英國人的歷史眼界,看出中華文化的價值追求,可以阻止共產文化的荼毒。
馬列共產,和中華文化,南轅北轍,小學生中學生,隨口背誦了一堆古文經典和古詩,自有高遠理想,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
這位港督,意會到地理上,香港連著大陸,共產風潮終有一日會南下香港,先從教育做起,這個城市,永遠不會接受沒有文化之根的共產主義。
他還成立了第一間官立中文中學,在那個年代,在英國的殖民地,是不簡單的歷史見識。
這間位於炮台山的官立中文中學,在他死後,更以他為名,紀念這位高瞻遠矚的港督。
林鄭用送中條例,喚起了這個城市深藏的核心價值。百萬人的走上街頭,用各式方法,告訴你,香港不是大陸。
香港人,面對惡法警察,濫捕濫判,死的死,走的走,入獄的入獄,但社會的抗爭意識毫無減弱。
背後什麼力量支持著?
反華勢力在策劃?
全港市民都收了美國錢?
外國勢力在背後指揮?
連說的人,自己都覺得白癡了,但除了這些,還有什麼解釋?
這就是中華文化。
歷史,是一個民族的共同記憶;文化,是一個民族的共同性格。
除了金文泰,四九年之後避秦來港的文化大儒,工商領袖,藝術家等,都在做同一目標的工作。還有,香港過去絕對的新聞自由。
資訊流通,人人有所選擇,根據自己的立足點,價值追求,走自己的人生路。
習近平明日南巡,就像廿八年前,1992年鄧小平南巡。
當年八九六四,血洗天安門後,中共面對國際制裁,國內的批評改革的聲音再起。這是中共的宿命,真正的敵人在黨內。
鄧小平九二南巡,一錘定音,改革開放不走回頭路:
不改革開放,只能是死路一條。
習近平擁毛反鄧,一直要和他比一比:
毛澤東令中國人站起來;
鄧小平令中國人富起來;
習近平令中國人強起來。
武漢肺炎,喚醒了文明世界,天下圍中,比八九六四後的國際制裁更嚴峻,黨內的反對勢力又起,他要學鄧,要借南巡震攝對手。
老毛發起文革奪權,文攻武衛,文用江青四人幫,武靠林彪。天下既定之後,林彪便是對手,不除,無法安寢。所以,林彪只能叛變,死在沙漠。
老鄧反共走資,改革開放三頭馬車,雙臂是胡耀邦、趙紫陽。十年經濟成績初現,胡紫宿命要落台,所以導致八九六四。
習掌權的前五年,高舉的是反貪腐大旗,用王岐山中紀委,除去對立山頭百萬官員。今日危機,對手不是特朗普,是王岐山的紅色血脈一系。
這就是中共的宿命,敵人在內不在外。
林鄭的特首任期在2022屆滿,梁振英的例子告訴我們,即便是地下黨員,也不一定連任的。
在場邊熱身的人物,又此起彼落了。
葉劉旗袍宴客,曾鈺成耍出迴風舞柳劍。
曾主席突然上電視爆料,林鄭初掌帥印,即不客氣地對他說:
你的政黨搞了這多年,培養唔到什麼政治人才。
又說,民建聯當時兩位局長,蘇錦樑和劉江華,她都唔滿意。為顧全民建聯顏面,且留下一個。
又刻薄,又狠勁,很林鄭。
曾主席這番話,不是說給市民聽的,是說給所有土共聽的。
林鄭這類英國人訓練的政務官,百年以來,骨子裡就是看不起土共。
民建聯的葛珮帆和周浩鼎今日仍在死切爛切,鬥臭法官,又什麼「量刑委員會」,「監察司法委員會」,市民看來是破壞法治,林鄭看來是幫倒忙,引得馬道立反擊。
工聯會又成之什麼「投訴教師專線」,接受匿名投訴,抽出搞港獨教師,除牌,兼控以國安法。
但功勞只會歸楊潤雄,這類效忠政務官,市民又覺工聯會搞文革。
林鄭亦知道,連任要戰功,聶德權打公務員、楊潤雄打教師、范鴻齡打醫生護士,三條戰線只要見血,有人頭落地,就是軍功。
至於法官那邊,就由葛珮帆,周浩鼎去出醜。
曾主席告訴北京,林鄭即使連任,也失去民建聯和工聯會的支持,立法會內,政府無朋友。
至於葉劉,主席也留一劍。
主席說,葉劉和他,曾有私下密話。她說:香港人中,只有他倆人,有條件出任特首。但曾,吃虧在沒有政府工作經驗。
言下之意,只餘她,葉劉一人矣。
這番話是說給北京聽的。
她不懂得天山遯卦的道理。時代過去,要漂亮的轉身離台。
香港的局勢,發展到今日,大家在評估周庭的政治能量的時候,葉劉已經不屬於這個舞台。
她被時代的巨輪擠到台邊,但她死掹住台邊的麻繩不放,吊在半空。上不到台,下不著地。
沒有人可以永遠在台上演出。時間到了,鑼鼓聲盡,就會落幕。那一下離台身影,就是畢生的功架。
人生如戲,沒有人永遠在台上演出,也沒有人永遠是台下觀眾。你在看戲,人在看你。
這就是《周易》第十九卦,地澤臨卦,和第二十卦風地觀卦。
臨在台上,觀在台下,兩卦相綜,互為一體。
《雜卦傳》說:
臨觀之義,或與或求。
臨卦說的是親身參與,觀卦說的是旁觀者清。
台上演戲叫做臨;台下睇戲叫做觀。
沒有永遠的觀眾,即使在台下,都會扮演不同的角色。
地澤臨卦,像一個放大了的震卦。震為雷,為動。
震,充滿了積極性和動力。「帝出乎震」,生命是有主宰的;
「萬物出乎震」,眾生皆有主宰。
既有大震之象,所以,面對事情親自參與,積極面對就是臨。
風地觀卦,像一個放大了的艮卦。艮為山,為止。
要止得住,才能觀。觀得遠,觀得清,觀透全局只因為止得住。
人生本就是修行,臨卦是置身於紅塵俗世參與其中;觀卦則在孤峰絕頂,看世情百態。
紅塵孤峰,本為一體。
上山之後,明心見性,還是要重回人間,接受世情魔考。他日再上高山,體驗就完全不同。
臨是歷練,觀是內觀,人生的動靜行止,便如大震大艮之象的真義。
想要入門是臨,先得艮止是觀。把一身業障留在門外,再進去,這就是:「臨觀之義,或與或求。」
我們一生這轉,無非是施與受。一邊是給予,一邊是接受。給的同時,也在受。有時施比受,得到更多。
什麼是施?什麼是受?
政府真心服務人民,人民擁戴政府。這樣施政,政權才能穩當。
臨卦兩支陽爻在最底,腳踏實地,身臨其境,管理一切事物。
孫中山說,政治是管理眾人之事。也就是說臨卦。
我們用政治看臨卦,用宗教看觀卦。
觀,是觀世音的卦,聞聲救苦之前,先要觀自在。自覺才能覺人。自己本身面目都不清楚,如何普渡眾生?
佛教講止觀法門。止就是艮卦的止欲修行;觀,就是觀卦的內觀自在。
基本八卦的艮卦,放大了,就是觀卦。
人要先止才能觀,無論儒、釋、道,三家都用這套方法。
地澤臨卦,政治關鍵在民眾,所以兩支陽爻在最下方,地位;風地觀卦,宗教涉及天道,所以觀卦兩支陽爻在最上,天位。
臨卦,是我們現實的生涯規劃;觀卦,則是形而上的終極追求。臨是人間現世的,觀是天道自然的。
當臨,政治上,施政上,出了問題,則觀,天道上,自上,災害就會相繼而來。
臨卦是人間政府的施政,當逾越了本份,界線;觀卦的天理便會回應了。這叫天譴。
這便是臨卦卦辭說的:
臨。元亨利貞。
至于八月有凶。
在十二消息卦中,八月,便是風地觀卦。
臨,說的是人間政治;觀,說的是宗教自然。
八月,代表觀卦象徵的自然現象。
自然現象反常了,便叫八月之凶。即自然現象失序,六月雪,冬日酷熱,地震,海嘯,颱風,暖化,都是八月之凶。
一旦現實的政權,行為超過了天理的界線,破壞了宇宙奉行的原則,傷害了人和自然的互動關係,臨的時候是過份了,觀的反應便會來。
這便是至于八月有凶!
2008年的915金融海嘯;
2001年的紐約911恐襲;
1999年台灣的921大地震……
都是在農曆八月發生。這都是天與人,人與自然的互動出了問題,象徵宗教自然的觀卦,也就八月,作出了反應。
這也是我們口頭禪:人在做,天在看。人在做是臨,天在看是觀,就是臨觀兩卦的關係。
人做得過份了,天譴便要來了。
中華文化很重視這種天人互動的關係。
歷史上,每現重大天災,皇帝便齋戒沐浴,帶領群臣躬身自省,調整施政方針,罪己謝天。
換轉另一角度,要消弭天災,從臨的施政開始調整,觀象徵的宗教天道便會作出反應。
這便是我們文化中的天人相應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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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正午,妳正懶洋洋享受周末的愜意,聽見電鈴響了。
對街的姑嬸不是昨天才來商借過縫紉機?難不成機子又有狀況了?妳心生困惑地從竹編躺椅上站起身。
「馬上來——!」妳散著髮、頭也沒梳,咚咚咚地跑向大門。
卸下金屬門閂,伊呀一聲妳將門給敞開,卻看見是白起等在外頭。
他還穿著值勤巡邏的服裝,整個人直挺挺地像棵杉木佇在那。正值初夏,朗朗的風將他淺褐色制服的外套吹起,連同他的髮絲微微擺動著。
這時節充足的日照將白起英挺的身形輪廓鍍上一層難以言喻的耀澤,再搭上他姣好的外貌,此刻他的存在好看得令人難以直視。
妳昂起頭看著,他光這樣站在風裡,不需再多做些什麼,簡直瀟灑英俊極了。
妳很難言喻自己究竟是何時喜歡上白起的,只知道現在每每見到他,心就會撲通撲通、激烈地跳著。
「你……怎麼突然來了,也沒先說一聲。」暗戀的對象突然造訪,妳顯得手足無措十分緊張。
身上的居家服鬆鬆垮垮的,灌進了外頭吹拂的風,妳這才意識到此刻的自己未施胭粉、毫無打扮。
啊,多丟人!現在這個模樣被他瞧見了……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妳這樣想著。
妳與他之間隔著一道紗門,然而紗門不足以掩飾妳的表情。「白起你等下……不用值勤嗎?」妳的手漫不經心地扶著門框的木緣摸著、羞赧地低下了頭。
「嗯,工作結束了,現在有空嗎?想帶妳去個地方。」他問。
「去哪呢?」
「嗯……來了就會知道。」他的嘴邊勾起弧度,他那種笑法讓妳更加好奇了。
「先告訴我嘛。」
他帶著笑意搖搖頭最後還是賣妳關子。白起向後退了一步踱回門廊:「妳還需要時間準備一下對吧,那我在外頭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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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提議前往的地點需要搭一小段山線火車才能到達。在搖晃的車廂中,隆隆規律的聲響間,妳想起了初識白起當時的情景。
父親好幾年前因職務進行了異動,妳便隨他搬遷來到這個城鎮。
大型家當父親已先遣人打理好送去新家。離開舊家那天,父親一手牽著年幼的妳、一手攜著裝有貴重物品的包袱登上了蒸汽火車。
那是妳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這鐵打的龐然大物。黑黝黝的車身鐫著金漆編號,你們將乘著它跨越好幾百哩的路途,父親因此特地囑咐妳晚上會在車上過夜,可不許吵鬧。
妳還記得火車內絨墊的臥鋪有著油膩的騷味。禁不起年幼的妳吵嚷,父親勉為其難地讓妳把車窗再向上推大一些。
「頭可別伸出去啊。」妳記得當時父親這般殷殷告誡妳。
那是妳少數還記得的、關於父親的回憶了。
後來父親因一場意外早逝,妳幸福的童年從此破碎、有了遺憾。孤苦無親的妳幸好靠著他傳承下來的一些祖業,在那驟變之後撙節開支、辭退幾名僕役,仍能過上不錯寬裕的生活。
鎮上這樣獨立自住的年輕未婚女孩可不多見。而妳出眾的氣質和幹練的做事手腕讓大家都在背地裡議論未來能娶到妳的人肯定也是旗鼓相當的優秀青年。
妳婷婷玉立已達適婚年齡,坊間一直有謠傳不是那家書香門第的王公子會將妳追到手,就是那家經商世族的李公子會獲得妳的芳心。
當然,還有一名人選也有被眾人納入了討論,那便是以相貌和職業俘虜好多情竇初開、花樣年華少女、在警局任職的白起。
關於白起這人,妳原先也是從女僕和鄰居三姑六婆口中聽聞的。直至那次他制伏了妳屋外探頭探腦想闖空門的小偷,才和在屋內被驚動出來查看的妳有了交集。
自那次一面之緣後,白起向驚嚇到的妳保證這塊區域今後他會多巡幾次。
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妳還記得,有著一股正氣凜然。
出於好奇,妳定睛觀察著初次見面的他,他卻在最後臨走前那一瞬暴露了青澀男孩的心思,別開了目光,匆匆告別。
妳與他心照不宣,各自懷著念想。白起爾後總是對妳特別上心,超乎了關心他轄區內居民之情。他頻繁地和妳找機會互動著,還時常有意無意講些曖昧模糊的情話撩撥妳,他也會帶禮物逗妳開心,而沒值勤的時候甚至主動邀約妳出遊,種種明顯舉動免不了開始招旁人猜測你們兩人是何關係。
「我們沒什麼,我們只是朋友。」妳向詢問妳的人都這般淡淡解釋。
對於談感情,妳反倒沒能像把家裡事業打理好那般決斷,妳把心意藏於腹中,默默地珍惜,而白起也始終沒坦明他的心機,繼續守護著妳。
但其實,妳是有一絲期待他會先向妳表白。
火車還在駛著。
遠眺田野和隱隱約約在地平線那頭的朦朧山稜,妳跟小時候一樣喜歡看火車窗外飛逝的景色,自然景色這片嫻靜,很能使人心靈沉澱。
反芻美好回憶的同時,火車又行經了幾站。
「這站要下車了。」白起突然點點妳的手臂打斷了妳的思緒。
「我們等下需要徒步走一段山路。」啟程前,白起貼心地叮囑妳:「如果妳累了,就跟我說一聲。」
妳腳上穿的是平底的繡花鞋,而鞋底妳為了耐走耐用,親手再縫製了竹籐編織的硬底上去。妳跟在白起後頭沒費太多體力爬了一個小丘,最終到了山路的盡頭,在妳眼前的是一片盛開著百合的低谷。
眼前美景舒服療癒,柔柔潔淨、如星芒點綴在夜空中的是夾雜在綠茵之中隨風盪著的白色花朵。
「這地方太美了!」妳發出讚嘆。
「妳很喜歡?」
「喜歡!謝謝你帶我來。」妳扯著白起的衣袖:「吶,我們採一些回去吧,可以插在窗邊的花瓶,那會多好看啊。」
也沒等白起回應妳,妳迫不及待踩著輕快的腳步,從山丘的稜線上沿著前人踩踏過的小徑跑了下去。
妳興致勃勃地彎腰採摘新鮮的花束,漸漸地,摟在妳懷中的枝梗越來越多了,白起見狀默默地靠了過來,伸手接了一些換他拿著。
「喏,這朵給你。」妳將一朵短梗百合插在白起大衣腰際處的口袋裡。「這梗被我折得太短了。」妳說。
一放完,妳隨即便要抽開手,白起卻迅速地趁隙捉住了妳的手腕。
「……!」妳吃了一驚。在這一瞬,妳對上他蘊著情意的溫柔眼神。
故作矜持撇開了視線,妳臉紅著默許白起反掌牽住妳的手。
白起有雙骨節分明、十分勻稱,很好看、很大的手,被他牢牢掌勁握住的妳摸到了他受操練所長出、觸感不平整的槍繭。
鄰里間都說他雖是富家子弟出身,但在母親早逝父親再娶後,就報了軍校從家裡搬出去了數年自力更生,是直到某次任務在軍隊中弄傷了胳膊,才退役下來回到故鄉當起員警。
他溫熱的掌心包覆住妳的手,那厚實安穩的力量傳遞過來他的堅忍,妳知道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他可是吃了許多苦,才成為這麼一個出色的人。
妳視線盯著白起的手出神,而後順著他的袖口,目光漸漸地往上挪。
白起還穿著警服,但因已下了崗,領口被他鬆開了一枚鈕扣。此時微微敞開,露出了他的鎖骨。
隱約看見了他平時不易示人的胴體,妳的臉浮起燥熱,一時之間,妳不知道該看哪才好。
「我怎麼感覺……妳這陣子都刻意不看我。」此時,妳聽見白起這麼問妳。
「我哪有……。」
妳下意識循著聲音往上看,瞧見了白起稜線精巧的下顎,再來看見他飽滿的嘴唇,最後是他挺直鼻樑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而那雙眼,正深情地望著妳。
「妳現在終於肯看我了。」白起說。
被他注視著總是像火燒一般灼熱、難為情,妳匆匆地又挪開了視線。
「我怕是……哪裡惹妳不高興了?」他又問妳。
「沒、沒有!我並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妳連忙想解釋。
此時,又起風了。
白起也沒追根究柢下去,他鬆開妳的手走遠了幾步,然後選了一處平坦的草皮席地坐了下來。
「來,過來這邊。」他朝妳招手。
他示意妳一塊躺下,天空頓時籠罩下來、攫住妳所有的視野。從這個角度看天空可是第一次,浮雲裊裊在空中遊弋,偶有幾隻飛鳥倏忽掠過你們上空,妳從雲朵飄移的軌跡感受到風在蒼穹中不斷地翻湧。
漸漸地,妳已不再像剛才那般緊張。
妳與他宛若處在世界的中心,只管享受這天地間屬於自我的靜謐歇息時刻……。
偷偷用眼角餘光瞄向白起的側臉,妳發現白起把眼睛閉上了。
突然,妳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妳伸出食指朝他腰際摳搔一記,逗得白起微微瞇眼、噗哧地發出了笑聲:「別鬧。」他說。
可妳沒有罷手,被激起了玩心,妳又故意戳了他兩下想試探白起會有什麼反應。
「妳再鬧,我就……」他帶有警告意味的嗓音放得很低,而下一秒他猛地翻了身將妳罩在身下,哈出來的氣噴在了妳的鼻尖上。
不會吧——?妳害羞地用手指迅速摀住了自己的臉。
不過妳想的事並沒有發生。
「我可是正人君子,不強迫人的。」妳聽見他悄聲地說:「妳再躺會吧,等下我會叫妳。」
安心地閉上眼後,青草的芬氣更加明顯了。妳逐漸放慢了呼吸,放空腦內所有的紛擾。
如果這段平和的時光,能一直永久下去該有多好……。妳靜靜地想著,最後……
當醒來時,妳已披著白起的外套被揹在他的背上了。
「啊,我什麼時候睡著了?」妳仍睡眼惺忪:「白起,放我下來吧。」妳說。
「沒關係,車站就在前面了。」
抝不過白起這番誠意,睡意同時讓妳卸下心防,妳便由著他再揹妳最後一小段路。
回程路上的雲彩已和來時的清澈爽朗藍天不同,著上了落日的色彩,整塊天空像畫布被染以水彩顏料般濃稠的紅豔,暈染開來由上到下成了美麗的漸層。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白起……謝謝妳的外套。」方才便已注意到自己肩上的暖意來自白起給予的呵護,妳趁著現在不會看到他的臉,好好地、坦率地向他道謝。
「嗯,罩好。」他老樣子回得簡短,而妳看不見他的表情。
心意有傳達到就好了……。妳默默地想。
白起護送妳直至家門口。
「快進屋吧,天冷了。」說完,他朝妳擺擺手便要離去。
「那個……白起!」妳喊他。
他已快走進夜色,此時困惑地回頭。
妳還佇在門邊,克制住期待、躊躇了一會再次開了口。
「你下週可還有休假?」妳擰著裙角,鼓足勇氣:「下週……下週我們去七夕賞燈好不好?」
門廊的燈罩在他的臉上,妳發現白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心情貌似不錯、神色間還帶有幾分驚喜。
「好。」他綻開一個笑容:「妳找我,我都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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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燈節在你們鎮上可是一年一度會舉辦熱鬧活動的大事。
只不過正值物資限縮時期,規模已比往年縮小許多。
廟前擺了幾攤民俗工藝攤位。其中一位賣藝人紮了一道竹圍,上頭用棉線掛滿一張張剪紙手作供人揀選。
妳駐足端詳這些匠人的精心傑作,掏了幾枚銅板和他買了一張。
那人見妳拿在手上愛不釋手的樣子,像見到了知音,拉了張椅子熱情地便要妳坐下。
「來!小姑娘坐這邊!這麼喜歡的話,這張是我描好線的,妳自己剪一張玩玩,就不招呼了啊!」
「妳……行嗎?」白起站妳身後朝妳搭話:「人家老闆的絕活可是練出來的,妳這半路出師的,可要小心別剪到手。」
「這老闆有描好線的!我可以的,別小看我!」妳朝白起吐了吐舌頭,聚精會神地剪著不再理他。
紅色的紙在妳輕巧轉動方向、手起刀落後,上頭鳥的型繪逐漸浮現。
老闆給妳的是兩隻喜鵲棲在枝上的賀圖,處理翅膀的神采屬於高難度的部分,妳用利剪小心翼翼雕琢著羽毛部分的簍空花樣。又過了幾分鐘,成品完工,妳轉身朝白起張起了紙片給他瞧瞧。
「我剪得可好?」妳向他邀功。
「挺像的,是蠻有一回事。」白起朝妳伸手:「喏,我來仔細瞧瞧。」
白起看了一陣,然後將上頭沾黏的紙屑掐了起來,再把它遞回給妳,妳見狀,阻止了他:「啊,不用還我了。」
「嗯?」
「你忘啦?我剛剛自己有買一張啦,這張本來就打算給你了,你也拿一張,這樣正好。」
「那就謝謝大師贈予了。」白起笑彎了眼,目光中都是寵溺,他將那小紅紙收進他的皮夾裡。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一湧過來的人潮往你們這推擠。
「對岸人好像比較少,我們過橋去那邊賞燈如何?」白起朝妳提議。
「好呀。」
河邊垂柳蔭蔭,你們過了木橋,踱步下了邊坡,來到水岸邊一株柳樹底下。從此處可見河面波光粼粼,映著橋上的燈火被渲染成一閃一閃的金紅。
遠方傳來市集的人聲,而你們周圍一片幽靜,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感覺得到。
突然,白起一個傾身離妳好近好近。
「妳頭上有東西。」他朝妳伸手。
「嗯?怎麼了?」妳感到緊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皺起眉、閉上了眼。
「討厭……是蟲子嗎?」妳問。
「不是蟲子,別怕。妳先別動。」白起說這話的時候,妳才敢睜開眼,而
「沒事了。」他擺擺手指,讓那片落葉回歸地面。
「謝謝你……。」妳悄聲地說。
他離妳這麼近,妳能藉著燈火清楚瞧見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他此時好似有話想對妳說,抿著嘴、只是定定地望著妳。
河浪滔滔拍打上岸,曖昧的情愫飄盪在你們之間,白起這樣溫柔而灼熱地注視著妳,讓有些遲鈍的妳都感覺到他的意念。
可能是瞧見妳緊張的模樣,「妳的辮子亂了。」他再開口,並不是妳猜想的,而是將手主動地伸向妳側臉的髮辮。
「沒、沒關係,我自己來……。」
妳下意識小小地退了一步,背抵上了樹幹。
退無可退後妳調整了一會自己的呼吸,手有些不利索地重新紮好辮子。
待妳綁完一抬頭,發現白起還在看妳。
「你……。」
突然,他的左手咚地一聲搭到了樹幹上,妳被阻擋了右邊的出路,扭頭就往反方向轉去。
「別走。」白起開口:「我有話要說。」
「答應我……」他說。
像是怕妳會逃開,他小心翼翼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答、答應什麼?」
「要是之後我哪天不在妳身邊,我不會要妳一定要等我……」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妳可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白起……我……」妳看著他,口中的話又嚥了下去。
他的手又撫了上來,摸上了妳的臉,這回,妳沒躲開。
後來的數月間,白起腦內一直沒能忘記妳那對雙眸。
妳柔和的眼神映著河水的波光閃爍,如夢似幻。跟當時,他巡邏至妳家屋前,妳拿杯涼水給他、他看見的一樣。
是讓他傾了心陷入戀愛的感覺。
白起頭又微微地趨近妳一些,他的唇瓣擦到了妳的下巴,呼吸的氣息噴在妳的唇邊使妳整個人發燙燙的、魂不守舍。
妳不知道自己是否準備好接下來的一切,妳顫巍巍地閉上眼——
白起卻只在妳嘴角輕輕吻過,然後擁妳入懷。
「妳……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他問。
妳搖了搖頭,依偎在白起的懷裡,還在回味剛剛他給妳的親密觸碰,沒回過神。
「呵,我大概猜得到妳在想什麼。」白起輕笑。
「咦?」
他鬆開了妳,捧起了妳的臉:「等妳生日……我們再來對答案。」
白起呼出的氣息暖活了妳的雙頰,妳分不清是他磁性的性感嗓音,還是他眼神傳遞過來的款款深情讓妳臉紅。
在那剎那,妳以為他又要親妳了。他卻像是喚回了矜持,很紳士地護著妳走回橋邊。
你們循原路回去,在橋上嘻笑打鬧的孩子們和興致高昂的年輕人橫衝前進,將妳與白起沖散。
白起先走到橋的對岸了,這才注意到妳沒跟上,像怕妳看不見他似的,他舉起手朝妳揮揮。
妳緩慢地夾在人群之中朝他前進。夏天的夜晚不如白天悶熱,徐徐的薰風正吹拂著他,白起站在那靜靜地等待妳,他那帥氣的臉龐讓身旁經過的人們都不經回眸。
「怎麼一不注意,妳就落我後頭了。」妳一走來,他便將妳手給牽起:「不許妳放開了。」
這有點霸道的舉動妳並不排斥,反而讓妳心頭一暖,他這麼在乎妳、再加上方才他與妳曖昧的互動使妳飄飄然、喜形於色。
喜歡,真的好喜歡他啊。妳微笑起來甜在心裡。
然而戰爭的發展無法預料,白起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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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的樞紐車站人聲鼎沸。許多年輕男子如白起一樣,揹著行軍用的簡易行囊在月臺和前來送行的人道別。
戰事暫時無法終了,前線又再次徵召後備兵力填補缺口。儘管白起將投入的單位不是激烈的戰區,妳眼眸中擔憂的神色從他接獲詔令那日起就不曾消解。
與妳不同,這陣子他的表情一直顯得淡定許多,這也是為什麼從幾天前妳就開始生他的悶氣。戰爭!這可是戰爭,說不準是會死人的,他怎麼可以看待這件事如只去鄰鎮辦事似的這般悠哉?
妳揪著白起外套的下擺不發一語,氣歸氣,心裡更多的是懊悔。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幼稚鬧脾氣蹉跎時間,但一晃眼,訣別的時刻竟快速地到來。
沒有時間了……。妳仰起頭,想跟他再說點什麼,卻撞見白起眼底閃過不捨和憂慮。
原來他不是沒有感覺……。妳的心刺痛著。
「今年妳的生日……不能陪妳過了。」在妳的驚訝中,他內疚地對妳如此說。
啊,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記著妳的生日。
「嗯,沒關係……。」
強忍著不安和害怕,妳的聲音有些不穩。妳告訴過自己,今天要好好地送別他的,在白起面前,妳絕對、絕對不能夠哭。
「這次,是我失約了。明年我們……」
但白起還沒說完,妳的眼淚就潰堤了。
「別這樣。」他見狀,掏出了手帕抹掉妳面頰上的淚,但淚珠還是不絕地從眼眶中汩汩漫出。
「別哭……。」他又說。
白起其實不如外表那般冷靜,一知道將要離開妳,他當然會捨不得。此刻又見妳這樣哭,他心如刀割。
但又不得不。
妳還是無法止住淚。
白起心一橫、在妳驚訝之瞬,捉起妳的手、錮住了妳,他的掌勁有些沒控制好,指甲抓疼了妳。有些強硬地,他吻上妳的唇,堵住了妳哭哭噎噎的嘴。
這是帶著征服、表露佔有、是想要傳達他有多在乎妳的一個吻。
妳想像中的吻別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但這吻卻讓妳牢牢記住他此刻的痛心。
「我會回來。」在他懷中,妳聽見他這麼對妳承諾。
他又堅定地重複一次:「等我回來。到時,我有話要跟妳說,知道嗎?」
妳點點頭。
「那這個,幫我保管吧。」
像是本來就盤算好的,白起從口袋掏出了一枚金屬徽章。
「你不留著,沒關係嗎?」妳問他。
「沒關係,我想......讓妳拿著。」他這話說的簡短, 此舉隱含的意思沒有明說出來。他也是聽來的——
將飛行徽章交給心愛的人,持有者便能守護著它的主人,在地上保佑對方平安歸來。
火車開始鳴笛,月臺上又泛起一波嘈雜騷動的道別聲,白起緊咬下唇鬆開了妳,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指節輕輕來回在妳的臉龐上來回廝磨,而他如琥珀清澈的眼瞳像是要把妳的容貌記牢似的,就這樣眨也沒眨的盯著妳良久。
誰也沒有說話,直到——
「要關門了!還沒上車的快上車!」車掌在門邊喊道。
「白起!」妳朝他喊。
此時他已登上了火車,沒有揮手,沒有回頭,毫無遲疑地就這樣鑽沒入了斑雜西服的人海之中。
火車速度逐漸加快,這時妳好像才真正有失去他的感覺,妳不由得跟著列車跑了起來,但以一個女孩子的腳力當然完全跟不上。
膝蓋和手掌傳來刺痛,妳跌倒了。火車加快前進,將妳狠狠拋在後頭。
「……!喂!妳沒事吧!」
「還好嗎?站得起來嗎?」
「嗚……。」在周圍的人朝妳關切的聲音中,妳抽抽噎噎地低頭捧著那個金屬徽章在月臺上哭了起來。
❖
七個月後,空襲警報傳達下來,市民聽令開始往郊區撤離疏散。
「小姐!您都準備好了嗎?」悅悅瞧見妳從街角走來,遠遠地就朝妳喊:「車伕就快要到了。」
方才,妳將電報拍到了白起目前所在的大隊,並將消息託給了接線生。
白起已經沒有音訊一段時間了,剛離開鎮上的第一個月,他還曾稍人帶信回來,而後就不再有消息了。
這次妳除了叮囑關切的話語,又多留了即將要落角的新地址給他,妳一邊祈求他去了前線可千萬要平安無事才好。
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杳無蹤影,每當報紙又傳出哪裡有傷亡的消息,妳都戰戰兢兢核對是哪個地方的部隊,祈禱著可別在上頭出現白起的名字。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悅悅是這樣安慰妳的。
在這亂世、人人自保之際,能動用的關係和資源都必須竭盡所能用上。所幸悅悅的老家原本就在郊區的村莊,那裡靠山、且有用天然的屏障建置防空洞,可說是現下最佳的暫時落腳之處了。
來到悅悅家住進了農舍,他們一家人待妳如待自己的親女兒般,對妳呵護備至,而妳也沒擺任何架子,加入勞動人口共體時艱。早晨妳會去田埂採些鮮蔬為午飯做準備,而下午也會給大家庭裡年幼的孩子讀故事、陪他們玩跳房子。
悅悅的父母很是喜歡妳,甚至打趣地說雖然空襲總會結束,但到了那天搞不好會捨不得讓妳走了!
妳曾想過要是妳父母在世,肯定也會構築起這樣溫馨和樂的畫面吧,也說不定妳會有個弟弟或是妹妹。而現在孑然一身的妳,今後身邊能不能有與妳相伴一生的對象?當有這樣的念頭時,妳腦中總會浮現起——
白起那溫煦的微笑和聲音。
四百多個與白起分離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誠如妳盼望的,抗戰最終告捷,兩方停火擬了和平協議,士兵們能返鄉與家人愛人團圓了。
自從得知撤軍的消息,妳每天早上便會去火車站巡梭一會再回來。這裡屬鄉下、交通網的末端,火車的班次並不密集。從城鎮發來的列車多半是乘坐來這邊做小貿易的商販或者去隔壁鎮討生活的通勤者。
妳想著白起若穿著軍裝出現,肯定一眼就能被妳看見。
「吶,別擔心,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悅悅又這麼安慰妳了,已然成了她的口頭禪。
這句話妳聽慣了,聽著聽著倒也有了踏實的感覺,好像這樣便能麻痺自己就算沒有白起的消息,也至少並無壞消息傳來耳邊。
又過了數月,妳跟悅悅還未打算回去原住的市鎮。聽說被轟炸過的街道滿目瘡痍,災區的重建還要一段時日。
然而等到妳播下的幼苗都攀爬籬笆結了果實,白起還是沒有來找妳。
妳和悅悅的話題漸漸地也不再提起白起。妳釋懷地想,如果這是註定好的命運,那曾愛過他的這份心情,從此妳要悄悄埋藏在心底。
愛過,也足夠了。
初夏來臨,那正是妳與白起當初採摘百合的季節,可如今那些曾發生在胸口的怦然只剩追憶。
妳和悅悅打算再兩個禮拜就動身返回鎮上原來的住處,這幾日已經在整理行囊了。
悅悅一家老小都很捨不得妳要走,尤其還小的孩子,還不大懂事,每當妳出門一趟辦事,總會以為妳再也不回來而鬧騰。
妳珍惜在這世外桃源最後的時光,任何需要妳幫忙的勞務都盡力爭取去做。
泥路上的妳哼著小曲、踩著輕盈的步伐,懷中的農作物是妳辛勞一天的成果,妳打算如果家中那幾個小毛頭有乖乖的話,就炸點零嘴給他們打打牙祭。
突然,妳前方的道路被一道狹長的陰影罩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妳身後傳來。
「這個我來拿吧。」那人出了聲。
而就在妳回頭的瞬間,手上的重量頓時減輕許多。
這人身後的夕陽使他的髮梢到肩頭被鍍上一層溫藹的蜜金色,他高大挺拔輕鬆拿著本來在妳手上的竹籃,妳胸口湧起好想好想上前擁抱他的衝動。
啊,是他,是妳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妳情不自禁地撲向他。白起手上的馬鈴薯籃翻倒了,圓滾滾的馬鈴薯滾落一地。
被妳擁抱著的他是如此真實。他身上因風塵僕僕跋涉回來,混著煙硝和泥土的味道。而妳陶醉在這份感受他的實感之中,一點也不嫌棄他的狼狽……。
「你……吃過飯了嗎?」
「妳有沒有好好吃飯?」
你們抱著彼此過了半晌,再開口,竟是異口同聲。「呵……。」妳從他懷裡抬起頭和他相視而笑。
「妳瘦了好多。」白起邊說邊憐惜地幫妳擦掉鼻頭上被他衣服沾上的塵土。
他將妳扶起、拍掉妳裙擺上的灰塵。
「呵,妳的辮子總是不聽話會散掉呢。」他看著妳的頭髮像是想起了什麼,淺淺地笑著幫妳重綁它們。
這次妳沒有抗拒他這番熱心,妳正專注地看著他怔然。
真的是他……,他來找妳了。妳默默地揪緊他的衣服,哪怕他只是落日時分的幻影,也要多暫停這一刻久一點。
妳心中千絲萬縷。妳想問他,七夕佳節的柳樹下的那個答案是不是如妳想的那樣;妳想問他,當時在月台上給妳離別的那個吻又是什麼意思?
可如今,通通都先被妳拋在腦後。
他回來了就好。
「我好想你。」妳說。
聽妳這番話,白起耳根泛起了紅暈,剛剛好地被夕陽的餘暉掩飾。
妳的雙手搭在白起的胸膛上讓他輕輕地摟住妳。
他湊近妳且碰觸過來的嘴唇有些乾燥,先是輕點幾吻在妳唇邊,彷彿在試探妳的底線。而後他加重了渴望,在妳的默許之下將舌頭吮了進來。
是第一次與他這般激情的吻著,妳被吻得七葷八素、渾身燥熱。
「唔……嗯嗯……。」
情愫被他這股動情催發撩高,如浪潮快一發不可收拾地要打番妳的理智、快要使妳不能呼吸——
他終於把妳給放開。你們相望著、喘著氣,換成用含情脈脈的眼神意會彼此的心意……。
「我們回去吧。」待你們將地上的馬鈴薯撿完,白起輕鬆地拎起籃子夾在了腋下。
白起用騰出來的那隻手握緊妳,如七夕佳節橋上那回怕妳走散般,再次把妳牽得牢牢。
「我跟妳保證——」他這話說得堅定帶著深情:「我不會再離開妳了。」
天邊的雲霞由澄黃已開始轉變為帶紫的嫣紅,像是要燃燒起來。
田野、樹林、遠方的村落,所有景物被這溢彩流光照射,染上了一層夢幻的朦朧。
「啊對了,算算這個時節,百合花快要開了。」走著走著,白起突然提起。「想不想再一起去?」他問。
「當然!」妳的臉亮了起來。
「姊姊!」院子裡的孩子們向妳跑來。
「我回來了!瞧瞧這是誰來了?」妳朝他們喊。
與他分別、這麼多個寂寞夜晚,妳總思念著白起入睡。有時夢裡妳會清晰地夢見他,妳夢過在晴朗的日子你們一起去欣賞百合花,還安穩躺在他的懷裡聊著未來;妳夢過在河岸柳樹下踮起了腳尖,在他吻妳之後妳也羞赧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妳愛他。而亂世遠去,沒有什麼會再將你們分離了,一切都已美夢成真。
❥圖(委託商稿) / R鈴
❥文/ Mei咩(芽實)
此篇會收錄在 妳是我命中注定的初戀④😊🌷
永澤口頭禪 在 張之豪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428億美金。
這是星際大戰從1977年首映,到現在,所有星戰系列電影票房,加上所有周邊產品,玩具、食品、小說,全部加起來的產值。
再給你一個數字,397億台幣,這是去年星際大戰第八集的全球票房。
對這間公司來說,2017的這部電影,扣除掉製作與行銷成本,淨利是119億台幣。
行銷到全球,賺了119億,這樣算是有國際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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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一位年輕人剛從南加大電影系畢業,他熱愛科幻小說與黑澤明的武士電影。幾年內,他帶著自己創作的科幻故事腳本,到各大電影製作公司敲門。電影公司看出這個故事有潛力,但也不知道到底能賣多好,總還是放行讓他拍了。
他,叫做喬治盧卡斯,這部電影,就是星際大戰。
同樣在1967年,有另外一個年輕人,也畢業了。他在六小時車程以外的柏克萊大學拿到博士學位。這位年輕人,在上海出生,不久後到了台灣,念完大學以後到了美國求學。就像他同時代的年輕人一樣,他乖乖唸書,沒有不良嗜好,自然也不聽收音機,不看電影。在科幻巨作,星艦迷航記,就在他隔壁的電視上播放時,他可能還嫌太吵,嗚起耳朵,繼續乖乖讀書。
他生在很現代、很革命的時代,但他活在更古老的時空裡。
當代世界發生了什麼事,對他來說,是透過一個濾鏡而發生的。他只敢看大家都已經說好的經典小說,看不懂也要看,而且還會用自己讀過,別人沒讀過,來嘲笑別人沒有國際觀。
但是,那些經典小說,其實也來自更古老的希臘悲劇的啟發。到了他的時代,這些經典的希臘故事,已經被科幻小說家,改編成了宇宙、光劍、原力、太空船的故事。故事的精神與架構是永恆的,但是故事的血肉,則是現代的,甚至是未來的。
但這對他來說,著實太艱深了,而且他瞧不起啊。他不會承認。他追求的,是形式上的「高尚」,是托爾斯泰,是狄更斯。「只要我開口閉口都不離這幾個關鍵字,大家一定都會覺得我很有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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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後,他的身體終於跟著他古老的心靈合而為一,他也變成了個老先生。老先生不僅口頭禪不變,偶爾罵年輕人沒有競爭力、偶爾罵年輕人沒有國際觀,自己弄錯了當然沒關係,因為看紙本報紙的讀者,不怎麼用網路搜尋引擎來查證。
當年那個電影系畢業的年輕人,現在也是個白髮蒼蒼的老監製,但是老監製活在現代,隨時都在接受市場的考驗,接受時代的試煉,影迷生氣,他要解釋,影迷有意見,他要修改。因為星際大戰的世界,已經不只是他自己當初獨自創作的那個腳本,而是個在全世界各角落都有共鳴、有影響,並且爆發出無限更多電影夢、創作夢、科幻夢的巨大能量。
※
政治應該做的,是讓那些帶著創作夢的年輕人,有足夠的文化養分,能讀到、看到、學到偉大的作品,學到精湛的技藝,然後,有勇氣,也有空間,去追逐夢想,去開創事業,去開拓市場,用一個故事的腳本,創造出幾萬個就業機會,去創造出幾百億的商機。
在此同時,若能適逢良機,與全球同歡,無傷大雅,更在無形中,拉近與世界影迷的距離。
至於老先生,別難過了,這個週末,就請您的曾孫帶您去看場電影吧。
張之豪 (Jiho Ch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