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唬爆米花新聞-歐洲默認中國不丹邊境白玉地區580平方公里歸併為中國領土】 #福編
最近歐洲哨兵2 (Sentinel 2) 衛星圖的中國不丹國界線默默地做了更動。但Google仍維持既有西方與印度(特別是英國與印度)所堅持的版本。歐洲哨兵2衛星圖是歐洲公開地圖資源中最出名的一個,但觀微知著,多數歐洲全球地圖正在更動中國不丹邊界線。這一次更動的重點是:
(一)中國西藏地區山南市洛札縣白玉地區(Google版在不丹領土的2點鐘方向),580平方公里土地改劃到中國
(二)中國西藏地區日喀則市亞東縣下亞東鄉(Google版在不丹領土的2點鐘方向),89平方公里土地改劃到中國
第二部分今天先且不提,第一部分歐洲更動的原因主要是:
1.中國的邊防公路已成為當地主要交通線,並且設立邊防前哨。
2.印度表達外交上的不同意,但不丹本身沉默。
===============歷史
中國大陸和周邊的邊境爭議不少,但在西南邊境,大多數中印邊境爭議起源都是在1904、1912與1951~1957年。也就是在第二次英國侵藏戰爭、辛亥革命期間,英屬印度跨越中英藏印條約的邊界侵吞藏區與滇區土地。第三波爭議土地喪失多半是印度開國總理尼赫魯主張的「前進政策」(向前佔據一切可佔據的土地,久了就會成為國際法下的事實)高潮時發生的。
中國大陸與不丹也有許多邊境爭議,但多半是無人區。不過,不是不丹自己捅的包。1910年,被迫成為英國保護國的不丹,也在1912時受英方的操弄下往前佔據不少土地。甚至不少土地是英屬印度政府幫不丹「地圖開疆」的。
只是這些土地,不丹有的只是讓牧人夏季去放牧,或是久久才派員巡邏探勘,有的甚至從未有不丹官方人員踏足。但在1983以前,中國歷任政府因忙於內戰、抗戰、再內戰、韓戰、三面紅旗、文化大革命,不只沒空理這雪山事務,連地圖也多半沿襲外國地圖。
但到1983年以後,一來是國力復甦、二者中國大陸科學環境提升,對國土的調查、統計和掌握開始加強,才開始發現中國不丹邊境有許多土地線與清末不同。所以從1983開始,中共官方機構對中不邊境的地圖繪製方式開始變化,但不丹自己的地圖與西方地圖則大致倚照英印政府留下的版本。
本文主體的白玉地區,是海拔3500~5600公尺高的山地與河谷,屬副熱帶季風高山氣候,地形呈山高谷深特色,冬季降雪量大,春季有融雪洪峰,夏季又經常有暴雨。所以白玉地區580平方公里的範圍內,自古很少有人常住。但在偏南谷地的茂林中,有拉龍拉康與次久拉康兩座古寺。這兩座古寺類似修道院,#嘉慶皇帝曾下詔書,將該兩寺與周邊劃歸蒙達拉龍寺管理。至於為何嘉慶年間會有管轄爭議,其實來自不丹、亞東、洛札等地很多無人常住區,春秋來放牧的牧民,要向所謂的業主寺院繳交人頭草場稅。所以當年的爭執就是不同寺院認為有權收取白玉地區稅收,最後由清廷中央裁定歸於在今日西藏地區洛札縣的蒙達拉龍寺所有。
中共方面找到古紀錄後,認為當時被西方普遍認為是不丹領土的白玉地區應屬洛札縣無誤,但只靠古文書無用,於是自1994開始,動員洛札當地牧民去白玉地區常住,來達成事實收復。
不過,為了修築公路強化實際控制(不然放牧的氂牛要怎麼運出去賣?其他民生物資或電器、建材公路怎麼運?如果有印人到來,邊防軍警如何快速趕到?)又為了避免刺激到不丹幕後的保護國(承接自英國的地位)印度,公路並不是走瑪納斯河谷,而是翻越喜馬拉雅山脈的達巴山口地帶修築,到 #2017年終於通到當年響應實邊的藏民住的杰羅布村。當地的生計也開始變成利用雲霧種木耳、黃蓮、冬蟲夏草。不過,老共並沒有閒著。
===============多線前推
當中印2020年在西線加勒萬河谷、德普桑平原、溫泉-空喀地帶、班公湖南北岸、熱欽拉山口周邊都爆發嚴重衝突與對峙,白玉地區的邊防公路也快速沿著吉格弄曲拓展,並將以往翻越前往巴桑弄曲谷地的山路拓建為兩條新公路。
而且 #解放軍在巴桑弄河谷也新設拉龍拉康前哨與基兵朗果前哨。
所以,印度部分西線出身的的退役軍官名嘴,覺得為何中國人在艱困的冬天與印度擴大對峙,但當印度內外交困快撐不住時(內有兩百萬農民進軍首都新德里的衝突,外為對峙與部署10餘萬大軍在克什米爾越冬的開支),反而突然同意「脫離接觸」。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印度當局選擇在白玉地區現狀改變沉默。
事實上,印度自詡為不丹保護國,一向也堅持干涉不丹外交,並壟斷不丹重大工程,連中國不丹國界,往往都是印度政府比不丹王室還堅持依照英印政府方式畫線。加上印度實際上仍高度控制不丹國防,印度軍方不可能不知道
#中共公路全面深入白玉
#歐洲開始默認中不邊界畫法改變
或許是因為
#當印度政府可以宣稱自己嚇退中國人時
#沒人在意不丹現狀改變
===============不丹立場
整個38年的事件進展中,不丹雖然是表面乍看下的「受害者」,但不丹王室與自身政府保守沉默態度是可以理解的。截至目前為止,中共提出爭執,或實際推進重佔的領土,
#沒有一塊是1890年時不丹王國的領土
不丹在英國與印度接續的操控下,在「龍」和「皇帝」衰弱之時去實際或帳面上佔了中國邊地,但當巨龍回氣,皇帝要來重索他的土地時,不丹選擇沉默閉眼,「佔是你們逼我佔,現在與我無關,別叫我出頭」。當印度媒體多次大聲指控中國在不丹領土建村侵略,不丹官方均只淡淡回應「那不是不丹領土」,表達不丹不願意為了無關他們自身的「地圖開疆」捲入龍象風暴之中。
===============結語
當綠蛙拿著大紀元、自由時報、新頭殼、思想坦克一類的報導,沉醉在「解放軍連打架都打輸」、「只會割地賠款」、「根本不敢打」、「準備迎接九國聯軍」,中共卻繼續緩慢但堅定地不斷貫徹他們自己的主權聲索。到底是因為太常亂罵別人是草包所以自己也成了草包,還是真的應了新加坡總理夫人的諷刺,當了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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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有批判精神,有懷疑心,要去分析,這是佛陀說的,他鼓勵我們這樣做。
去讀很多的書,問自己,對你來講什麼是證悟?你是在找另外一種度假方式嗎?
孤獨是我們自找的,因為我們太珍惜自我。這個消費的社會,對改善孤獨一點幫
助都沒有。
即使是一對夫妻,也不要老是在一起太長時間,每天都要有屬於自己的單獨的時
間。大家看對方的時候,可以思維對方有致命的重病,覺得你是最後一次看他,
那可能會讓這個羅曼蒂克的情感或者關係更好。不要老是以為燭光晚餐會有很大
的效果,嘗試一起去坐地鐵,體驗很擁擠的那種感覺,一起渡過一些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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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薩欽哲仁波切 我是眾生的僕人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
1961年7月六日出生在不丹一個擁有眾多偉大上師的佛教家族,7歲時被認證為19世紀西藏
最偉大的佛教上師,“利美”運動主要領導者蔣揚欽哲旺波的第三世轉世,是當今公認最
具創造力的年輕一代藏傳佛教導師之一。著有《正見》、《佛教的見地與修道》、《人間
是劇場》、《朝聖》,電影作品有《高山上的世界盃》、《旅行者和魔法師》、《VARA》
。
本刊記者 易立競 發自印度
圖/本刊記者 梁辰
1.
傍晚時分,菩提迦耶大正覺寺裡的甬道上,剛散了法會的僧人與來此朝拜的佛弟子們
光著腳走在雨水裡(寺廟規定進門後脫鞋),或幾個人聊天,或一個人拿著念珠持咒,或
默默前行,宗薩欽哲仁波切(以下簡稱為宗薩仁波切)和助手迎面走過,佛弟子們全部停
下腳步,恭敬地側立路旁,讓老師先行。
十幾米長的甬道上,一排被雨淋濕的紫紅色僧袍成了暗紅色,在綠樹的映襯下,散發
出沉靜,莊嚴的氣息。
雨不大不小地下著,沒有人打傘,包括宗薩仁波切,他趕著去菩提樹下給一群來自世
界各地等待受菩薩戒的佛子弟們舉行儀式。
這樣的情形,在今年11月初法會期間,於菩提迦耶隨時可見。
晚餐時,能容五六十人的MAHAYANA酒店餐廳裡坐滿了人,一邊是來參加宗薩仁波切主
持的法會的佛弟子,一邊是世界各地的遊人和朝聖者。仁波切出現時,弟子們一起站起來
雙手合十恭迎,臨走,又齊齊站起來恭送,客人們驚訝地看著這莊嚴的場面。
以為仁波切常面對這種場景,肯定應對自如,沒想到,他有些害羞,極不好意思地笑
著擺手,讓大家不用如此,快步走出餐廳。
弟子們親昵地用cute形容他。
2.
宗薩仁波切身邊的團隊宛若一個小型聯合國,攝影師來自不丹,攝像師來自德國,一
個助手來自巴西,中文翻譯一個來自馬來西亞,一個來自北京。欽哲基金會和蓮心基金會
的成員更是身份各異。所有工作人員都是志願者,一分錢酬勞沒有,但只要聽說有機會為
他工作,都激動不已。
欽哲基金會的負責人陳季佩說,“仁波切所有書的版稅,稿費全部讓出版商直接打到
基金會的賬上,這也是我們基金會最大的善款來源,占受捐款項的十分之一。有時候他收
到弟子們的供養,也會轉給基金會。他自己的生活特別簡單,花費非常少。”
他的房間裡有一個長1米、寬和高均為20公分的狹長盒子,裝著他自2010年發起的“
84000佛典傳譯計畫”的全部經文,經文上的字不可思議的小,所以全部經文看起來也沒
占多大空間。這個計畫目標是將浩瀚的佛教典籍翻譯成現代語言,讓全世界共用。這也是
欽哲基金會負責的專案,很多學者自願參與這一計畫。
3.
菩提迦耶法會期間,宗薩仁波切的一天一般從淩晨三四點鐘開始,因為他是無教派主
義者,早上的功課需要讀包含各個教派的700頁之多的祈禱文。
6點半結束後沖個澡,7點吃早飯,7:15開始接待客人。一般是5到10分鐘一波,一直
持續到8點鐘前往大正覺寺參加法會為止。
中午11點半法會結束,回寺院,每天都和不同的人吃午餐,邊吃邊聊,回答各種問題
。12點半吃完,休息大概四十分鐘左右。
下午13:15去開法會,通常16點半結束,有時候有講座,到18點。回寺院,繼續接待
世界各地的來客。
19點開始晚飯,繼續接待客人。
19點半到21點半,原本應該是他個人的時間,但還有關於基金會的事情、世界各國禪
修中心的事情,說白了,還是工作時間。
21點半左右,一天終於結束,休息。
助手Powa說,“他在不同地方的日程是完全不一樣的,但相同的是都非常緊張,幾乎
沒有自己的時間,總是為別人。”
2006年,在印度的比爾有個盛大的法會,長達3個半月。每天從早上5點到下午5點半
,12個小時。午餐時間也不可以走開。
法會的內容是宗薩仁波切口傳八萬四千法門的所有佛經,每天十來個小時,就他自己
在讀。
口傳佛經的教法從佛陀那兒傳下來,要求學生跟老師學,老師跟著他的老師學,一直
上溯到佛陀。現在很少有仁波切做這件事,因為太困難了。宗薩仁波切認為,就因為很少
人做,所以更要把這個教法傳給年輕的仁波切。法會現場有很多年齡很小的仁波切,他從
小學會,長大後就可以教給別人,這個教法就可以傳承下去。
法會進行到一半,因為說話太多,他失聲了;因為經文字太小,時間長了,眼睛也看
不到了。法會停了兩三天,聲音恢復後,繼續。
此時的宗薩仁波切在印度的比爾主持法會,還是他一個人講課,為時兩個半月。
4.
宗薩仁波切是一個不按規矩出牌的上師,他經常會做一些離經叛道的,讓人們目瞪口
呆的事。
2002年,宗薩仁波切去德國弘法,閒暇之時,一行30人去了一個賭城。此地的要求是
必須穿正裝才可進入,仁波切跟朋友借了身西服,其他人或租或買,解決了著裝問題。
賭場裡有一種賭法是押數字,從0到35,選一個數字。一般人很少會選0,結果他押了
0,贏了特別多的錢。這一局共花了兩分鐘,兩分鐘之後他們離開了賭場。
他說這錢是賭博贏來的,不能留下,要花出去。一行人去了酒吧,點了最貴的酒,還
邀請很多在座的人一起吃喝,隔一會兒,他就會問,“我們的錢還剩多少了?都要花完,
不可以留著。” 因為錢不能留到第二天,後來把剩下的錢都給了計程車司機。
傳統的佛弟子不理解他這種舉動,認為不如法。
一起前去賭場,跟隨他17年的弟子,德國醫生Arne說:“仁波切的這些做法其實是想
喚醒別人,因為我們經常被一些常規,邏輯給束縛住,會覺得這些好,那些不好,他教導
我們要超越好壞。判斷一個人是不是佛教徒,要依據他的動機,或者發心,只要你有正確
的動機和發心,在佛法裡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欣賞他的佛弟子把他驚人的舉動解釋為:“有勇氣去挑戰常規,他不在意別人說他不
好,不在意被人判斷。他能夠分清哪個是佛法的核心,哪個是佛法的文化。他教導你怎麼
去接近佛法的核心,而不是拘泥於它的文化。文化也很重要,能夠托起核心,但如果你只
陷入文化中,你就會受限於它,容易產生困惑。”
但有些年輕的仁波切的導師告訴他們,“你們可以做任何你們想做的事情,只要不像
宗薩欽哲仁波切那樣,我就很高興了。”
Arne說他是勇敢的,無畏的,智慧的,優雅的。
5.
財旺則形容他是“瘋狂的”。
財旺是宗薩仁波切電影《旅行者與魔術師》中的男主角,此次專門從不丹趕到菩提迦
耶參加法會。
在不丹,宗薩仁波切致力於環保,對能源再利用付出了很多精力。他建議禁用塑膠袋
。比如上萬人的法會,他就會提前做一個通告,“你可以帶食物,但是不要用塑膠製品包
裝,無論多小的塑膠包裝都不行。夠瘋狂吧?”財旺對他的信任是不加分析的,“但不是
盲目的跟從。”
不丹人用 “偉大的老師“稱呼宗薩仁波切。
只要他在不丹,就不斷有人找他去講課,開法會。他要給死人做祈禱,給失戀的人做
心理輔導,搬新房子的人找他加持。他提供食物和場地給一些人,讓他們完成3年的閉關
。
《旅行者與魔術師》拍攝時,有一天拍財旺的戲,他無意中回頭一看,街上差不多排
了兩百人在那兒看,“我以為他們是來看我拍戲的,頓時有了腕兒的感覺,非常得 意。
”結果,這些人是來找宗薩仁波切祈福的。“誰是男主角、女豬腳,拍什麼電影,在他們
心裡完全無法跟仁波切比。”
“在美國,如果布萊德彼特去你家吃飯了,美國人早瘋了。在不丹,布萊德彼特不重
要,如果仁波切去你家吃飯,非常榮耀。
“名聲啊,賺錢啊,他都無暇顧及,因為他太忙了。
“雖然忙,但比如一個禮拜前,有人跟仁波切說誰病了,一個禮拜後說的人都忘了,
仁波切會問,那人好點了嗎?他都沒見過這個人。這不是記性好,這是慈悲。如果你不關
心你不會記住。“
財旺說,在不丹,每個人家裡一般會掛4幅畫像,一個是佛像,一個是國王,一個
是女神,一個就是宗薩仁波切。
在不丹,電視裡主要有宗薩仁波切的節目播出,任何時間都是黃金時間,哪怕是午夜
兩點大家都會看。
“他是不丹的明星?”
“他是太陽! ” 財旺驕傲地說。
6.
大正覺寺內,菩提樹下,佛弟子們虔誠地跪在雨中,沒有人用任何東西擋雨。
“我們發願,當眾生生病的時候,我願意是他的藥;當眾生要過河的時候,我願意是
他的橋;當眾生要寫東西的時候,我願意是他的紙和筆……我願我能化現成眾生所需要的
一切。因為受了菩薩戒,我就是眾生的僕人。”
宗薩仁波切帶著學生們念受戒詞。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下來。
宗薩欽哲仁波切:我也有很多恐懼、失敗和期望
人必須接受自己是孤獨的
只要人的心裡有不安全感存在,就一定會有信仰,人們需要相信些什麼
也許我們走得太快了。但是我們擔憂有什麼用呢?它永遠都不會慢下來了
你們可以做任何你們想做的事情,只要不像宗薩欽哲仁波切那樣
人物週刊:你曾戴著假髮和胸罩走在巴黎香榭麗舍大街上,這件事如果發生在一個普通人
身上,只是聽起來很有趣;但發生在你宗薩欽哲仁波切(以下簡稱宗薩仁波切)的身
上,總會覺得你是要為眾生示現什麼,是這樣?
宗薩仁波切:我需要告訴大家,很多時候我都是我title的犯人,被我的title束縛了,很
多人都對我有很多的期望、假定。我不是一個證悟了的人,我是一個非常平凡的人,我有
很多的恐懼、失敗和期望,我並不能拯救別人,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我只是在做佛教上
的培訓,我在這上面花了很長時間,因為我碰到了很多好到讓人驚訝的上師。有時候我想
,如果我像鸚鵡學舌一樣重複他們所說的話,假裝能做他們所作的事,這樣我也能夠利益
眾生。所以我想要告訴你們我在巴黎這樣的做法,真的不是一個菩薩想要示現什麼,我只
是想體會這種勇氣。我想,我是一個宗教領袖,如果我在巴黎的大街上,戴著胸罩和假髮
,塗著口紅,別人會怎麼看呢?但是,我又覺得我應該非常真誠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這
兩者之間是有矛盾的,我希望在衝突當中訓練自己,有勇氣、有膽量。特別是在我這個位
置的人,虛偽是很大的一個問題,我必須經常和它做鬥爭。
我最害怕的是人們對我的期望。我坐在法座上,就是在壇上,人們對我的期望會越來
越高,到最後我可能就滿足不了他們的期望。有的時候我就跟大家說,“我不是一個偉大
的人,我也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但是亞洲人會覺得我很謙虛。實際上,我做這樣的事,
是為了讓人們的期望值下降。但有的年輕的仁波切的導師告訴他們, “你們可以做任何
你們想做的事情,只要不像宗薩欽哲仁波切那樣,我就很高興了。” (笑)
人物週刊:體驗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嗎?
宗薩仁波切:有的經歷是很重要的。我認為,要教別人佛學和佛法,必須要懂得別人的痛
苦。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仁波切)並不知道痛苦是什麼樣子的,我現在就不知道,我只
是在知識層面和理論上知道別人的痛苦,所以理解和經歷痛苦是很重要的事。
人物週刊:你二十左右去英國求學,在你當時的世界裡,你已經是一個導師、智者,這種
從導師到學生身份的轉變順利嗎?
宗薩仁波切:我的一生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時間,一直在做很多好老師的學生。事實上,在
英國做一個學生一點都不難,一點挑戰性都沒有。去英國之前,我經常被看成是特殊的人
,但是在英國,我刻意想做一個普通人,因為這樣對我來說會有很多幫助,這對我來說是
特別好的一個挑戰。
人物週刊:不管是看視頻,還是這兩天在法會現場,我發現,你的弟子中似乎是女士居多
,事實是這樣嗎?
宗薩仁波切:這個問題經常被人問到,好像只有我的女學生多一樣。(笑)其實不只是我
,大部分佛教老師的女學生數目都會超過男學生。可能因為女性更加情緒化,更容易接納
別人的感情和觀點,所以女性也更容易接受佛法。
人物週刊:有很多人把你當偶像一樣崇拜,特別是一些女弟子,猶如瘋狂的粉絲對待明星
,遇到這種情況時,你通常會怎麼處理?
宗薩仁波切:我會覺得很尷尬,因為我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會這樣,她們當中有的人挺極端
的。我知道我應該幫助她們,怎樣去説明,會視情況而定,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可以
成功地幫助到她們。我告訴自己不能誤導她們,不能給她們假的期望。我希望不會。但是
有的時候作為一個普通人,或者我可能給了她們幻想的空間,誰知道呢。在那種情況下,
我會為了她們的證悟而點很多的燈,為她們祈福。
人物週刊:據這段時間的觀察,你似乎一直處於被旁觀的生活狀態,這讓你煩惱嗎?
宗薩仁波切:有的時候我會被打擾,但這是我的生活,我必須接受。
人物週刊:你愛眾生,一直在做利益眾生的是。我想知道,一個修行者,除了為眾生外,
是否也需要愛自己?
宗薩仁波切:愛眾生和對所有眾生的慈悲,是我的修行支柱。不知道你會不會把我對自己
有佛性的這種信心,成為我愛自己?對自己有佛性的這種自信,比愛自己還重要。我自信
自己有佛性,的確有!百分之百有!我對你有佛性也是百分之百有信心,那是更重要的。
我很多很多時候都會覺得孤獨
人物週刊: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孤獨,怎麼才能抵禦這種感受?
宗薩仁波切:你必須接受你是孤獨的,你最好接受它。一旦接受它,你就沒有那種不真實
的期望,情況會變得好一些。
人物週刊:你孤獨嗎?或者,你有時間孤獨嗎?
宗薩仁波切:很多很多時候。當你很忙的時候,當你被很多工圍繞的時候,你會覺得更加
孤獨。因為有的時候是不能夠跟別人溝通的,從究竟上來說,能夠跟別人百分之百地溝通
是不可能的。
人物週刊:可能有些人不願相信,像你這樣偉大的上師也有普通人的情緒,我們以為你已
經找到對治它們的辦法了。
宗薩仁波切:我已經說了我是個普通人。如果一定要說不同也是因為佛法。“人必須接受
自己是孤獨的”,這個也是佛法中提到的,這是非常重要,非常有價值的資訊。除了佛法
之外,其他地方根本不會教你這個,他們會教你應該去結婚,你應該擁有這個,應該擁有
那個……因為我有上師和佛法的加持,所以我有這樣一些觀點,這個是我惟一不一樣的地
方。
人物週刊:現在,很多商人有意願學習佛法,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宗薩仁波切:我們為什麼要賺錢呢?因為你要獲得幸福。假設你擁有很多東西,你的窗外
有海,你有一輛鍍金的車子,你有可以遠端控制的抽水馬桶……什麼都有,可還是覺得不
夠。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沒有鍛煉自我覺知的能力。不夠的感覺就是一種痛苦,我們
都感覺不夠,因為我們沒有覺知力。
比如,一個女商人戴著一條鑽石項鍊,當然,只要你有鑽石項鍊,你想戴多久就戴多
久,但是除了炫耀這種東西很貴,而且被這種炫耀束縛住,戴這條項鍊的意義在哪?因為
無常,任何時候人都可能死掉,在棺材裡時,脖子上有鑽石或者沒鑽石有什麼區別?所以
這種覺知的能力多麼重要。
如果你想去尋找覺知的藝術,我可以保證,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比佛法講得更好。佛
教裡自我覺知的藝術,2500年前就被發明了,而且在歷史中被測試過,並且通過了測試,
國王、皇后、學者、聖人……成功地被很多人運用。我相信,商人會從修習佛法中獲得很
大利益。
人物週刊:初學佛法的人,都想知道怎樣才能真正進入佛法的世界。
宗薩仁波切:一定要有批判精神,有懷疑心,要去分析,這是佛陀說的,他鼓勵我們這樣
做。去讀很多的書,問自己,對你來講什麼是證悟?你是在找另外一種度假方式嗎?或者
,證悟對你來說只是有更多的東西擺在面前?大家有一個錯誤的觀點,很多人認為學佛就
是要把頭髮剃掉到廟裡去,並不是這樣的。我看現在的年輕人時,感覺比較複雜,他們覺
得必須得到這些東西(指著桌子上的ipad、iphone),並且會為了得到這些東西做任何事
情,對自己的思考也是基於周圍的物質,這種時候就是出於對自己沒有覺知的狀態。學習
佛法其實就是觀察自己,培養覺知力,這個非常非常重要。在韓國,我看到百分之八十的
年輕人都長得一樣,他們並不稀罕自己原來的長相,都做了整形。所有人都要找一個偶像
,然後跟從,這樣會毀掉全世界。
人物週刊:在中國大陸,有很多人希望能成為你的學生,你的要求是什麼樣的?
宗薩仁波切:我不知道我在中國有這麼多的學生,我覺得我應該鼓勵他們在自己的精神旅
程裡面,不要期望成為我的學生。但是如果由於某種原因,他們真的期望成為我的學生,
請他們拿出一年的時間來分析我,“這是一個好人嗎?他不是一個假的老師嗎?他是在告
訴我們真理嗎……”
最重要的是,他們真的對我的覺醒,我的證悟那麼感興趣嗎?或者他們只是對我的頭
髮、我的嘴、我的衣服更感興趣……如果他們做了一年的分析,還想要成為我的學生,那
沒辦法,他們願意這麼毀掉自己的話,那就是他們的業障了。
我拍的電影都是藝術片,很少人來看
人物週刊:目前你已經執導了3部電影,怎麼評價作為導演的自己?
宗薩仁波切:下面我要拍佛陀的一生。為了這部電影,我前面先練習拍了3部。我還不是
一個好導演,在技術上需要進步。我所有的電影都非常枯燥、無聊,很悶,但是我又有藝
術家的驕傲,我需要有勇氣拍一部非常糟糕的電影,可以讓多一點人來看。因為我拍的這
些電影都是藝術片,很少人來看。最終呢,所謂好或者壞影片,都是很主觀的意見。
人物週刊:據說你平時喜歡看電影,你有時間看嗎?看得多嗎?
宗薩仁波切:我已經越來越少看電影了,好久沒上電影院了。我以前經常去電影院看電影
,最多的時候連著看4場。《星球大戰》,6集,一次看完。我什麼類型電影都看,現在最
喜歡看所謂壞的電影,因為這樣就什麼都不用想,可以在中間睡一覺。
我的前兩部電影都是在我熟悉的環境下拍的,比如我的國家,或者寺院。第三部電影
已經脫離了前兩部的風格,拍攝在斯里蘭卡,主題是印度,語言是英文,故事跟佛教也沒
有關係。這部電影給我上了很好的專業的一課。
人物週刊:你是很多佛教徒眼裡的大師,在電影的世界裡,你眼裡的電影大師是誰?你喜
歡中國哪些電影、哪些導演、哪些演員?
宗薩仁波切:我欣賞很多電影創作者,有的電影人的作品不受時間限制。我喜歡日本的小
津安二郎,他大部分的電影我都喜歡。中國的女演員我喜歡周迅,看她的電影,我會忘了
自己是在看電影。還有舒淇,她很漂亮,一舉一動都非常感性。我非常非常喜歡《太陽照
常升起》,讓人讚歎,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喜歡,就是特別吸引人,看完後這個電影還縈
繞在腦子裡。這個影片把世界顯得很大,我顯得很小。這個導演很好,但我不知道是誰。
人物週刊:多數人會認為,你做事情一定都是有意圖的。比如大家想當然地認為你拍的電
影是要為眾生示現什麼,事實上是這樣嗎?
宗薩仁波切:我的電影裡也沒有什麼好教導別人的。如果有人覺得我掰開這個堅果都對眾
生有益的話,可以啊,就這麼想吧,就像有人把狗牙當成佛牙,因她的信心太大,狗牙生
出舍利一樣,那是他們自己的善行,跟我沒關係。有一個人到佛面前說,你這麼慈悲,佛
說,證明你也是一樣的。一個殘暴的人絕對不會看到別人慈悲。
人物週刊:在你看來,電影在當今社會的作用是什麼?
宗薩仁波切:像所有的媒介一樣,它是一個溝通的工具。我希望能夠做有意義的溝通,但
是,想要有意義,就要說真話,這個對影片來說就有點兒複雜。為了要說真話,就要說一
些謊話,真實跟小說之間的差別很微妙。
把婚姻當做一個公司,夫妻一起經營
人物週刊:現在中國大陸最火的電視節目就是相親節目,很多大齡男女都為找不到合適的
伴侶著急,這已經成為當今中國的一個社會問題,大家都有自己的一套貌似成熟的條件和
要求,比如男人喜歡年輕漂亮溫柔的女性,女人喜歡有錢有才體貼的男性。你看過這樣的
節目嗎?怎麼看這種情況?
宗薩仁波切:這個問題很有趣。我在美國看過這樣的節目,沒什麼不好啊,這也是一種讓
大家互相認識的方式。把婚姻當做一個公司,夫妻一起經營,可以省錢,可以產生更多的
人力。
如佛陀所說,不要墮入期望的牢獄,期望會毀壞很多東西,因為期望不能總被達到。
如果有20%能達到對方的期望,就已經是值得慶倖的事了。我可以預見到,將來中國人的
婚姻會有很多問題。因為中國現在走向現代化的生活,在現代化的生活裡,大家都非常重
視個人的權利,追求個人主義,同時,我們也會感到孤獨,我們已經非常孤獨了。孤獨是
我們自找的,因為我們太珍惜自我。這個消費的社會,對改善孤獨一點幫助都沒有。假如
我是一個賣電視的,我希望可以賣給一個家庭的每個人一台電視機,每個人都在自己房間
裡看不同的節目。在很多地方,比如特別現代化的德國,我們要重新思考婚姻的制度。
人物週刊:期望會毀壞很多東西,是不是連婚姻都不應該期望?
宗薩仁波切:那就視情況而論了。有沒有婚姻這個制度,總是會希望或者嚮往有一個伴侶
,除非你要向羅漢的路上走,做一個苦行的人。
婚姻還是可以存在,還是有作用的。中國的儒家的價值觀還是重要的,但是我很怕我
們會慢慢失去這些價值觀,很可悲。就像日本,我看到他們在修路的時候,兩個人在修路
,4個人在馬路兩邊對過路的人道歉,從經濟的角度看,兩個人在修路,4個人在那邊道歉
,成本太高了。這是非常好的價值觀,但是他們也會失去。我希望不只是中國,所有的國
家,都不要失去這些表面上看來沒用的東西。
人物週刊:你似乎一直在提倡“無用”的價值觀。
宗薩仁波切:是的,它很重要。所以呢,問人生有什麼目的是錯的,人生不需要總是有目
的。
人物週刊:不丹有這種相親的節目嗎?
宗薩仁波切:不丹還沒有,因為每個人都認識每個人,所以不需要。(笑)
人物週刊:我看到你的房間裡有電視,你平時看嗎?看什麼節目?
宗薩仁波切:我來這兒這麼多天就開過兩次,我本來想說只看了兩分鐘,後來想起有看過
足球,差不多看完整場比賽。
人物週刊:足球現在對你來說是最大的誘惑嗎?
宗薩仁波切:對我來說,足球幾乎相當於佛法那麼重要。我們這種人去足球場,恨不得在
那兒做大禮拜,就像人家去拉薩朝拜一樣。(笑)
我總是把佛法跟上師排第一,感情的問題排第二
人物週刊:聽說你有一個交往多年的女友。通常,我們體驗到的愛情是痛苦比快樂多,佔
有欲強的狀態,我想,佛弟子們都希望知道,一個大修行者在談戀愛時的心態。你感受到
這些戀愛中的苦了嗎?
宗薩仁波切:我在倫敦的時候交過一個荷蘭的女朋友,她是個思想非常開放的人。她並不
滿足於只有我一個男朋友,同時還有其他男朋友,這段感情是我人生中上的最大的一課。
像我這種人都是被寵壞的,自打我從娘胎出來那天起,從來沒有被拒絕過,此次雖然不是
被拒絕,但她讓我覺得,至少有另外一個人和我是平等的。
那段感情結束後,我緊接著又交了另外一個女朋友,她佔有欲非常強,讓我有窒息感
。我總是埋怨我的星座,雙子座太喜歡自由了,特別不能容忍別人佔有我。(笑)人就是
這樣,之前我有佔有欲,可當我遇到一個這樣的人時,我又不喜歡。我的荷蘭女友,每次
都會在跟別人好完後,把他或他們帶到我家,告訴我,她同時喜歡上了這個人。這樣的情
況出現了幾次,持續了一段時間。有意思的是,當我開始適應並接受她這樣子時,她卻並
不喜歡我適應,她希望我吃醋。人類就是這樣。(笑)我們到現在還是非常好的朋友,很
親近。但她不是修行者,去年,她頭一次說要學習修行,讓我做她的上師,我說這有點兒
難。(笑)我的現任女友,我讓她跟很好的上師去學習。
人物週刊:在戀愛中,你用什麼態度去愛對方?
宗薩仁波切:我從來沒有被人問過這個問題,要好好想想。(思考)我的靈性的這個環境
,對我有很大的影響,佛法跟我的上師,總是最重要的。我腦子裡始終有一個念頭,就是
可能會隨時放棄這段感情。我並不是要把這件事弄得多愁善感的樣子,但這是有點悲傷的
,因為我總是把佛法跟上師排第一,感情的問題排第二,我總覺得有很多的任務、很多的
事情要做……我有時希望順序能倒過來。
人物週刊:這麼聽起來,做仁波切的女友似乎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宗薩仁波切:是仁波切們,不只是我。(笑)雖然這麼說,但是那個女孩子,如果真的思
想非常開明,可以承受這些,為什麼不呢?但是遇到這樣一個開明的女孩子不容易。我的
現任女友,對這些的態度是非常輕鬆的。但我還是感覺到我給她很多的問題,因為我周圍
的環境,我的狀態,給她製造了很多問題。但她到底有什麼感覺,你要問她。如果她有投
訴的話,可以先告訴你,她的投訴一定都是對的,真實的,因為她不會亂說,不會撒謊。
人物週刊:我想知道,在愛情裡面,有辦法不讓佔有欲占上風嗎?
宗薩仁波切:有一點難。我碰到過一些人,在一段愛情中,彼此很愛對方,但是並沒有很
強的佔有欲,那就會有很多樂趣。他們多數都是修行的人。
人物週刊:好的愛情應該是什麼樣的?
宗薩仁波切:思維無常,做無常的禪定。即使是一對夫妻,也不要老是在一起太長時間,
每天都要有屬於自己的單獨的時間。大家看對方的時候,可以思維對方有致命的重病,覺
得你是最後一次看他,那可能會讓這個羅曼蒂克的情感或者關係更好。不要老是以為燭光
晚餐會有很大的效果,嘗試一起去坐地鐵,體驗很擁擠的那種感覺,一起渡過一些苦難…
…燭光晚餐不一定有效。我50歲生日時,大家都勸我和女朋友單獨過,享受一個燭光晚餐
,我還是把身邊的弟子叫來大家一起開了個很大的PARTY。
人物週刊:你女朋友沒有抱怨嗎?
宗薩仁波切:沒有。隱私可能有時候有一點重要,但是對我的生活來說沒有可能,我也沒
有這種祈願,說跟女朋友有什麼隱私。我想對所有想成為上師、仁波切的女朋友、太太的
女孩子們說,這樣的生活不會很好,沒有隱私,這麼多人都看著你,這不是一種理想的婚
姻生活。
人物週刊:去年我們雜誌採訪你的時候,你說,“也許最後我會結婚,也許我會成為僧侶
,這可說不準。” 我想問一下,現在,這兩者之間,你是否已有了決定?
宗薩仁波切:還沒有。當業力的力量升起的時候,我相信會把我推到某一個方向上去,現
在我只是無法想像去結婚,我的答案還是和去年一樣,一切皆有可能。如果想要讓婚姻變
得有意義,我們應該習慣思維無常。
人物週刊:現在人的離婚率特別高,有資料統計,2010年中國離婚慮十強榜上,北京離婚
率高達39%,上海離婚率38%;婚外情的發生比例也越來越高,你怎麼看這個現狀?
宗薩仁波切:這就是為什麼我說要重新思考現代婚姻的制度,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的
變化,有互聯網站的聊天室、比基尼、超短裙……各種各樣的因緣都發生了變化,所以我
們需要重新思考。因為人口越來越多,空間變得越來越小,當空間非常大的時候,大家粘
在一起過日子是件很重要的事情;現在大家經常粘在一起,對大家來說都是件很麻煩的事
情。
我不是被問婚姻關係最合適的人,所有我對婚姻的答案都可能有一點點悲觀。我希望
,也祈禱,大家會有特別良好的關係,但這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
現在我們的教育系統讓孩子成了機器人
人物週刊:現在,中國的年輕女性對於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太多的敬畏,或進行適當的呵護
,比如減肥、整形、墮胎,你怎麼看這種狀況?
宗薩仁波切:我們生活在一個艱難的世界裡面,即使是我們理想身體的概念,也會受廣告
的影響。很久以前,中國人覺得小腳是好的,所以他們對自然腳的長度並不那麼尊重。現
在,在歐洲和美國,大家對自然的身體的觀念,也在影響著當代的中國年輕人。我覺得非
常難過,很多年輕的印度女孩也在減肥,她們有點胖的時候,那麼漂亮,那是一種經典的
印度的美。但是現在,當代社會,或者西方的觀點比如說要很瘦才美都在影響著
大家,誰也不知道下面還會怎樣。思維是非常重要的,在佛教裡面,有專門關於人身體的
思維,其實是一種覺知能力開發的過程,這個對我們保護自己的身體會有幫助,就是我們
對於自己身體的覺知能力的一種感受力的開發。
人物週刊:現在,中國人的性開放程度很高,在你看來,我們對於性應該抱著什麼樣的態
度?
宗薩仁波切:我無論怎麼說其實對大家都不會有什麼幫助,所有人都想要有性生活,所有
人都裝作他們不想要有性生活,尤其是對那些傳統的人來講。
如果沒有性的話,我們都不會存在,也不會在這裡說話。我覺得性也可以是神聖的。
在印度,有恰當的關於性生活的經典論述,甚至有部性經,還有一個性廟,有不同性姿勢
的雕刻。
人物週刊:在不丹,人們對於性的態度是怎樣的?
宗薩仁波切:像不丹這種較為原始的國家,性是比較開放和自由的,至少我們不會被人歧
視,性不會被認為是不好的東西,但是現在比較悲哀的是這種情況正在改變,因為電視,
西方的一些價值觀正在深入人心,讓人覺得性是不好的東西。
去年我們有一個大會,我把我的這個觀點告訴給了很多來寺廟的人,包括很多中國寺
廟,西藏寺廟的出家人。當然,也有很多很多人認為,對於出家人來講,女人是最大的問
題,但我不這麼認為,出家人真正的敵人是錢。因為錢非常容易讓人產生幻覺,很多和尚
由此變得腐敗,你可以說金銀,車子……都是在家人的供養,因為是供養,他們還會認為
這是好事。
一個女人只能讓一個出家人脫掉袈裟還俗,而且那樣的情況發生,大家都能看得見。
但是錢的話,就非常微妙。如果你沒有錢,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如果你有錢,人的貪婪就
會出現。在這裡,菩提迦耶,路上很多乞討的所謂僧人,其實都不是出家人,我甚至懷疑
他們不是佛教徒。但是對於佛教徒來講,因為我們的虔誠心,讓我們看到穿著出家人衣服
的乞討者,就會給他們供養,對他們來講這就是收入。比如大正覺寺的管理者,也有很多
腐敗的情況。我們知道這些事情後,就會挫敗我們供養的積極性。我去過中國新建的一些
寺廟,他們非常富裕,這些寺廟是不是對這個社會有幫助,我們不知道。當然,我不能去
拒絕一個非常有虔誠心的佛教徒的供養,我們應該隨喜。但是真正的佛法修學學習和
修行這種傳統,需要我們來維護。女孩子並不會干擾學習和修行到那樣一個程度,但是錢
會。
人物週刊: 墮胎在當今中國對女性來說是非常普通的事,男人對女性墮胎也視若平常,每
個醫院,甚至小的診所都可以做這樣的手術。你怎麼看這種現象?
宗薩仁波切:墮胎相當於殺戮,從佛教的角度來說絕對是不好的。所以我特別在這裡呼籲
,大家如果不要孩子就不要懷孕,有很多很多方式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不應去墮胎,我們
應該接納這種觀念。
人物週刊:還有一種情況,現代女性迫於生存壓力,怕懷孕期間失去工作,對於懷孕的事
一拖再拖;有些人,則直接放棄了生育。你怎麼看待女性生育,是責任、使命、抑或是其
他?
宗薩仁波切:跟你的動機和情況有關係,這可以是非常非常好的事情,如果你有條件能把
這個孩子養大,那你應該要這個孩子,特別是對於佛教徒來講,即使你不能幫助到眾生,
但是你能幫助一到兩個就是你自己的孩子。給了孩子生命之後,恰當、正確的教育非
常重要。父母應該知道,百分之九十的教育是發生在家裡的。理想的來講,我們應該有不
同的教育孩子的機制和方式,現在的教育方式都太功利了,我們只教授了利潤、經濟這些
東西,沒有教授因果的關係,沒有足夠的關於因果關係的教育。
為找工作而接受教育不是惟一的教育方式。好的教育應該讓孩子們更加幸福、優雅,
現在我們的教育系統讓孩子成了機器人,如果他們百分之百是機器人也沒什麼關係,悲哀
的是,他們有心識,也有意識。我們的目標和現狀不一樣,所以很多孩子長得並不那麼讓
人滿意。
人物週刊:你怎麼看中國的計劃生育政策一個家庭只能有一個孩子?
宗薩仁波切:我不知道50年之後它會發生什麼樣的效果。也許有很多孩子是一件好事,比
如一個瘋狂的佛教徒會希望佛教家庭有很多很多孩子,那麼也許再過60年之後,3個人當
中就有一個佛教徒,這是很好的事情。但是我得坦白說,這不是一個佛教徒的想法,這是
一個狂熱佛教徒的想法。(笑)但我還是相信,比如說,美國的參議院當中的議員,如果
有佛教徒的話,他們會給世界帶來一些變化。如果英國國會中有幾個佛教徒,只要有幾個
人,就會有改變。如果在中國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中有很多佛教徒,我相信會有改變。
因為最最基本的,佛教徒都相信愛和慈悲,相信緣起,佛教徒不相信我們能夠去侵略別人
,我們相信需要分享,佛教徒不相信過度的貪婪。如果有一些政治家,從有佛教價值觀的
家庭裡成長起來的話,對他的人民、國家都會有好處。
人物週刊:你最讚賞哪些國家的教育制度和方式?
宗薩仁波切:我覺得幾乎沒有哪個國家在這方面做得好。但是有個別的學校,我覺得做得
不錯,像在印度,有一些學校教學生跳舞、音樂這些好像是在現代沒有用的東西,孩子們
會學習到山林裡去撿牛糞、撿幹木頭回來生火,我覺得這些很重要。對於中國孩子來講,
他們應該超越現在的一些想法,你問他水從哪裡來,他們應該超越“水從水龍頭裡來”這
個答案。像上海的一些孩子,你讓他畫天空,他畫出來的天空是灰色,他們應該超越這個
。
希望我永遠不要變成女人
人物週刊:你創辦了兩個基金會,欽哲基金會、蓮心基金會,據悉連心基金會有挽救柬埔
寨妓女的專案,通常情況下,關於孤寡老人、貧窮家庭、失學孩子的救助項目比較多,你
為什麼會選擇妓女這樣特別的捐助物件?
宗薩仁波切:蓮心基金會的成員不全是佛教徒,但是他們想做一些對人有幫助的事情,這
就是為什麼蓮心基金會產生的原因。他們現在在印度和柬埔寨做一些事情,但是如果需要
的話可以擴展到別的地方去,比如中國或其他需要的地方。當然,現在世界上大家有很多
的痛苦,有人會說,為什麼不去關心在非洲或肯亞吃不飽肚子的人呢?有的孩子雖然饑餓
,但非常安全地生活著,有的孩子害怕陌生人,甚至還可以躲在媽媽的懷裡,但是想到那
些年紀特別小的女孩子要跟自己不認識的男人在一起發生性關係,對她們來說這是非常痛
苦的事,就是這個原因。
人物週刊:佛教認為女人比男人“業障”中,比如心理上的敏感,情緒化,身體上也要承
受生育等痛苦,佛教徒會祈禱“下輩子不要做女人”;佛經上也寫道,“成佛先轉男身。
” 我想知道,佛教裡對男人和女人有等級之分嗎?而且,你怎麼看女性和女性在這個社
會的位置?
宗薩仁波切:你在一個特別恰當的時候問了這個問題。當我看到這些雛妓,即便是我,也
會寫一個祈禱文,希望我永遠不要變成女人。在佛教裡面,並沒有男人和女人的等級之分
,但是社會對女人來講,確實不太好。特別是中國和印度。中國有些地方,父母喜歡兒子
比女兒多一些。在印度,女人的地位並不好,很多人也喜歡兒子。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
講,印度有了女總統,中國還沒有,即使是在美國,他們討論男女平等這麼久,也沒有一
個女總統。看到現在很多女性生活的狀況,我覺得我能理解很多經典、祈禱文中說“下輩
子不要做女人”的話。
人物週刊:在不丹,男女平等嗎?
宗薩仁波切:總的來說是可以的,但是還有很多的不公平。有的地方的習俗非常好,比如
我的家鄉,女兒能拿到所有的東西,兒子長大後要出去,女兒會變成家庭的主人。
人物週刊:在資金允許的情況下,蓋寺院似乎是很多佛教徒心中重要的事情,你的基金會
據說沒有建廟宇的項目,為什麼?
宗薩仁波切:我覺得有太多的樓宇了,樓宇並不重要。我相信你也知道,在新加坡、中國
,很多廟宇建起來,但基本是空的,沒有太多出家人在那裡。所以我覺得,從現在開始就
要培養人。要一個空的廟宇有什麼用呢?變成旅遊景點一樣。所以我鼓勵基金會去支持、
培養人,而不是建寺廟。
在不丹,我也是一個精英
人物週刊:你出生在不丹,你怎麼評價你的國家?
宗薩仁波切: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不丹的領導人給我們帶來了很多的利益,特別是我
們的第四個國王,很特別的一個國王,特別殊勝。不丹是非常不重要的一個國家,因為它
的不重要,它獲得了利益。沒有石油,沒有鈾,沒有製造原子彈的材料,沒有人關心,這
很幸運,非常好。但是現在不丹必須改變,沒有選擇。作為一個佛教徒,又是不丹的公民
,我非常擔心,不知道不丹未來會怎麼改變。任何國家的改變,都取決於他們的精英階層
,中國也一樣。在不丹,我認為我也是一個精英,我們這些精英應該非常小心,很多國家
被精英階層毀掉了,他們被自己的世界局限、束縛住了,他們只考慮自己,忘記了大的環
境。在不丹已經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我有點擔心。
當我聽說不丹被評為國民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時,我有點不舒服。也許現在大家都很
幸福,但是我們還要不斷搜集、積累那些讓我們一直不斷幸福的因。也許對中國來講是一
樣的。如果中國希望50年、100年持續不斷地幸福下去的話,那現在就應該開始搜集幸福
的因,快樂的因。有一點非常重要,我們一定要知道,並不是有錢就能使我們幸福。很多
時候,我們去做那些完全沒用的事情時,反倒會很開心、很幸福。我覺得中國人很害怕那
些無用的東西,很害怕自己變得沒用。沒有用有的時候就是幸福最關鍵的因素。我說這些
,經濟學家不會把我殺掉吧。(笑)
人物週刊:佛法講,活在當下。不但現在已經是國民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了,為什麼還希
望不丹改變?當下幸福還不夠嗎?
宗薩仁波切:你希望或不希望,改變都會發生。我只是擔心它會朝不好的方向改變。是,
活在當下幸福就夠了,但有多少人能真正去實踐活在當下,所有人都擔心他們的GDP,所
有人都在想未來的事,或者在想過去的事情,沒有人活在當下。不丹沒有不同,也是這樣
的。
人物週刊:不淡的精英階層達到你所希望的狀態了嗎?
宗薩仁波切:他們能夠做得更好,包括我在內。
只要人的心裡有不安全感存在,就一定會有信仰
人物週刊:印度是佛教的發源地,可現在,佛教徒只占印度人口的0.8%,為什麼在這個發
源地,佛教徒反倒成了少數派?
宗薩仁波切:這是非常重要的問題,我期望印度人能問這個問題,但事實上是你在問這個
問題。我覺得印度人是真的很傻,在2500年的歷史上,所有印度製造的東西都是被人譏笑
的物件,即使印度人,他們如果有其他選擇的話,也不會買印度製造的東西,人們都喜歡
日本、德國、英國的東西。所有從印度出口到其他地方的東西,品質都不是很好。只有一
個例外,佛教。(笑)然後這個還繼續存在,還繼續在發展。穆斯林,基督教和耆那教,
他們都是從西方來的宗教,並不是在印度發源的,佛陀是一個真正的印度人,但是他們都
把他忘掉了,政府也不支援佛教事業,地區政府也不支援。即使是在菩提迦耶這樣的地方
,很多人都依賴佛教生存,他們賣花,賣香,開飯店等等,但是他們99.9%都不是佛教徒
。對那些朝聖者來說,想要把這個地方變得更漂亮、做一些事情的話,他們反而會給這些
朝聖者找麻煩。印度人,我希望他們有一天會覺醒,說,“啊,佛陀原來是我們印度人,
我們應該珍惜他。” 他們也許有一天會覺醒,因為現在很多非印度人都在珍惜他。
人物週刊:你說印度人傻,面對印度記者的話你也會這麼表達嗎?
宗薩仁波切:在我看來,印度是一個真正民主的國家,他們的民主程度可能比美國還要高
,報紙也很好,打架、爭論、對話,令人驚訝。印度人很聰明,但是一談到佛教的問題,
他們就比較愚蠢。我已經對很多觀眾、聽眾講過這樣的話,我不覺得這樣會有效。但是他
們覺醒、珍惜佛教,應該不是在最近的將來,而是很久以後。我表現得自己好像是具批判
精神的人,其實我應該是有最多印度追隨者的佛法老師吧。(笑)
人物週刊:這個時代,物質極其發達,人心卻越來越虛弱,浮躁,人總是在無助的時候才
尋求信仰,在你看來,宗教真的在復興嗎?
宗薩仁波切:它可能會發生,只要人的心裡有不安全感存在,就一定會有信仰,人們需要
相信些什麼。
人物週刊:可佛陀又說,現在是末法時代,佛教的未來在哪裡?未來還有多遠?
宗薩仁波切:我祈禱,並且希望佛教還會存在很久很久。
人物週刊:佛教發展的速度非常慢,可社會的發展速度極快,怎麼讓佛教參與到社會發展
中來?
宗薩仁波切:上師們只能鼓勵人們去研究、探索、瞭解佛教,因為在佛教裡,不能用欺騙
的手段或強硬的方法把別人變成佛教徒。
人物週刊:基督教在中國的發展速度比佛教快,可能在世界範圍內也是如此,為什麼?作
為佛教徒,你為此擔憂嗎?
宗薩仁波切:我並不對基督教的發展感到擔心,基督教在窮人那邊發展得很快,在經濟發
展有問題的國家裡發展得也很快。在傳統基督教的國家,義大利、法國、德國年輕的知識
份子中,佛教發展得也很快。佛教是理性的、有邏輯的。要追隨佛法的人,應該是不盲目
的。
在中國,知道馬克思的人多於莊子
人物週刊:現在天災人禍這麼多,在你看來,人們該以什麼態度面對生死?
宗薩仁波切:死是一個離我們很近的事情,絕對會發生的事情。作為佛教徒,我們不是擔
心死亡,而是擔心死亡後的輪迴。當死亡到來的時候,面對死亡。因為在那一刹那,我們
的身跟我們的心是分開的,你會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狀態,你感到陌生或者奇怪的是,本
來以前很難做的事,現在特別容易做到;或者以前容易做的事,現在變得很難。所有我們
熟悉的參照點,那時都沒有任何作用。失去參照點是讓人害怕的。禪修能降服你的心,讓
你在那一刻安詳、寧靜、不會慌、不發慌時就不會做錯的決定。所以,禪修非常重要。
人物週刊:中國有很多乞討者,我在菩提迦耶看到了更多,我們需要分辨才佈施嗎?
宗薩仁波切:佈施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有時間、情況允許的話,我們應該學習什麼是佈施
,怎樣佈施,在哪裡佈施。在印度,有很多富有的家庭,他們對乞討者非常慷慨,他們會
跟一些餐館簽合同,每天佈施食物給這些乞討者,這種做法非常聰明不給他們錢,給
他們食物他們一定會吃,不能拿去買酒精、毒品。他們背後組織的所謂老闆,能吃多少?
在泰國、柬埔寨、印度,有一些組織把一些小孩的胳膊弄折、把他們燒傷,讓他們去
乞討,也不知道討到的錢是不是還在這些可憐孩子的手裡。
很對不起我要這樣說,這些在街上討錢的人可能比你還富有,但事實就是這樣。所以
我們要知道怎麼樣給才是正確的方法,但是我們也不能過度小心。如果你很想佈施就去佈
施吧,你如果覺得給他一分錢,對你很有啟發,就給嘛,即使這是一個很荒謬的事。
可悲的是他們寧願這樣下去,因為這種模糊的感覺可以讓他們有更多的收入。但是,
有一點是確定的,那些真正受苦的,他們還在受苦。
人物週刊:你經常收到世界各地佛弟子請求開示的資訊,在你看來,現在人最大的問題和
困擾是什麼?
宗薩仁波切:不同的人想得到不同的開示,很有意思,因為我自己也是輪迴當中的受害者
,問道於盲,我也是盲的,怎麼領路呢?有很多不同的問題,狗糧、過度的性能力或者沒
有性能力,也有很多好的方面,比如知道自己太多情緒、煩惱……都是對不確定性的一種
恐懼。
人物週刊:有什麼對治的方法?
宗薩仁波切:思維,去想這些問題。我還在學習,我希望有多一些時間和條件,讓我可以
去學習。
人物週刊:你似乎特別推崇莊子?你覺得東方文化在當今時代有什麼價值?
宗薩仁波切:在世界上,東方的文化有很多價值,問題是現在有點晚了。在中國,有一個
藝人可以跟麥克爾傑克遜或LADY GAGA比的嗎?有哪個中國藝人在世界上這麼有名?有多
少中國人在世界各地穿著中國服裝的?有多少人穿著牛仔褲、喝著星巴克、吃著麥當勞?
不止這樣,有趣的是,亞洲人很喜歡貝多芬,也嘗試著唱歌劇,亞洲人總是埋怨說因為他
們被西方文化侵略。這個我有點疑問,侵略,有很多因跟緣,大部分的因緣是他自己本身
的弱點歡迎這種侵略。東方文化有很多價值,當我們談論東方文化時,我們其實就是
在談佛教、印度教、儒教、道教,這是多麼讓人驚歎啊!
在中國,知道馬克思的人多於莊子,我們現在可以自由地去學莊子的學術,但是我們
並沒有這樣做。在印度也是一樣,多數人知道莎士比亞多於龍樹菩薩,但是很多西方的文
學家、知識份子,他們對龍樹菩薩印象非常深刻。
人物週刊:這麼聽起來似乎全是遺憾和傷感。
宗薩仁波切:有價值,但是沒有充分發揮出來。有一點可悲的是,亞洲人這樣想,“自由
是西方創造的,我們只能嚮往。” 他們去讀關於道教、佛教的書就會知道,2500年前所
謂的自由民主就已經在那了,這是我們自己的弱點,我們崇尚所謂自由,其實我們好久好
久以前就已經有了。譬如美國人,他們也非常傲氣,知道你的弱點,說,“我們把民主帶
給你。” 其實是我們本來就有的東西。
人物週刊:在今天,佛教的價值是什麼?
宗薩仁波切:對佛教來說,東方西方都沒關係,它的價值是全球性的。佛教要我們明白因
果、緣起、平等性、不偏執、自信……佛陀說,“你是你自己的主人,沒有人可以駕馭你
。” 佛教很大的益處就是不相信神、上帝,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我們不相信有人會來
獎勵我們或懲罰我們,只有自己可以獎勵自己,或者懲罰自己。
不願意做政治家的政治家是最好的政治家
人物週刊:你眼中的中國是什麼樣子?
宗薩仁波切:中國非常重要,特別是對弘揚佛法來說。我對中國不瞭解,因為去得不多。
中國現在是在一個節點上,如果想的話,可以用一種有益的、健康的方式帶領整個世界。
不需要像歐洲跟美國這樣的方式來帶領世界。印度也是在這個節點上。但是兩個國家都犯
錯,他們以為要像西方國家那樣,需要有很多的高速公路、很高的樓。我有時候在祈禱時
會想,如果明年有一天,中國宣佈從現在開始不接受塑膠製品,不去用石油做燃料,或者
說,上海一半的街道只能步行或者騎車,這樣對世界會有多麼大的益處。無論誰這麼做,
都會引領世界,變得很有力量。中國和印度應該崛起,帶領世界。以前的那些超級強國,
帶領世界並不是太成功,沒有新鮮的空氣,對自然的破壞太大了。為什麼新的超級強國不
能起帶領作用……我可能太理想化了。
人物週刊:現在,人們把社會的文明程度與經濟的發達程度緊密相連,在你看來,這兩者
之間的關係是怎樣的?
宗薩仁波切:現在,大家習慣用你擁有多少東西來批判你是誰,其實你的身份並不是靠你
擁有什麼來決定的,這兩者是不同的。可能有的人會覺醒過來,明白這點。但從整體上看
,我有點悲觀。
人物週刊:今天的美國相當於古羅馬帝國,它強大,也霸道,喜歡它的人把它稱為天堂,
不喜歡它的人叫它國際員警,你怎麼看美國的現在和未來?怎麼看它在當今世界中的位置
?
宗薩仁波切:美國有他好和不好兩方面。是,有一些事情美國做得不是非常好,但是你只
要看美國的一間大學,你就知道美國為什麼會強大。當看到它對知識、諮詢的開放和自由
度,我就理解為什麼大家都在吃麥當勞和穿牛仔褲,因為創造和發明這些東西的人,是從
這些大學出來的,所以我們應該好好想想。除此以外,有人告訴我,在公益事業上,美國
無論是個人還是政府都是最慷慨的。我聽說很多美國人領養非美國的孤兒,可很多富裕的
國家,比如阿拉伯,沒有聽說他們領養別的國家的孤兒。
人物週刊:你和一些國家的財團領袖、政治人物都有交往,在你看來,他們在這個世界上
的作用是什麼?
宗薩仁波切:總的來講政治家和政治家們的工作總是被人們貶低的,大家總覺得他們當中
有一些骯髒的東西,但是我並不這麼認為。我們這些老師、出家人也可能有同樣的腐敗,
這更加糟糕,因為我們當中的很多人一邊腐敗,同時還要假裝我們是神聖的人。我覺得政
治家在社會上能起到特別重要的作用,扮演特別重要的角色。我感覺,在西方,政治和政
治家的工作往往被人們看低了,所以真正有能力的、特別聰明的人就會到華爾街的一些金
融機構去工作,然後讓一些不是讓人特別放心的被質疑的人留在政府裡面工作。
不願做政治家的政治家是最好的政治家他自己不願意做,但是他為了更多人的幸
福去做,如果有更多這樣的人領導這個世界,會非常好。
人物週刊:比如呢?
宗薩仁波切:現在我只能想起甘地、曼德拉。我覺得應該還有不少,地球上有這麼多的好
人,我們只是需要給他們機會。我相信有一些特別好的人,他們在等待機會。他們這一生
也許不能做得很成功,但是他們會做一些對未來有影響的事情。
人物週刊:你對中國政治、經濟方面的人物有瞭解嗎?
宗薩仁波切:我不太瞭解。我只看過朱鎔基接受《時代》雜誌等媒體的採訪,我認為他的
回答非常好。我覺得我們應該對這些領導人有一點同情,領導一個國家還是很不容易的,
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意見和不同力量的角逐。我認為中國的領導人做得還OK,因為他們領導
了13億人,這是一個很難的工作。
北京有“798藝術區”,這很讓人吃驚。對於我來講,中國非常有意思。
我不太瞭解政治,我覺得所有的領導人都應該試著有遠見,他們應該想,他們的國家
200年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人物週刊:在你看來,這世界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有什麼對治方法?
宗薩仁波切:如果你問一個佛教徒的話,我認為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的自私和自我。與自己
的自私和自我打交道是必要的。現在的教育教給孩子的理念都是要自私。我們這一代人必
須努力,改變大家對於財富的觀念和財富的意義,然後我們再去教給我們的孩子,這樣他
們才能夠開心、幸福、滿足。
人物週刊:大多數宗教都用宗教的名義發動過暴亂、戰爭,宗教之間為什麼不能和平共處
?
宗薩仁波切:雖然有很多的宗教衝突,但是我在這裡還是應該指出,到現在為止,沒有任
何由於佛教而引起的戰爭,佛教只是一個受害者。
人物週刊:你怎麼看媒體在當今社會的責任、價值?
宗薩仁波切:因為現在有了微博和facebook,如果他們有責任的話,就是給大家以不同的
觀點,這很重要。從個人的角度來講,我非常喜歡這種多樣性。我喜歡印度的其中一點,
就是我在印度如果買兩種報紙,這兩種報紙的觀點永遠是相反的。這非常有意思,你可以
自己決定去相信誰。
人物週刊:在你看來,人類發展到現在所遇到的困境主要是什麼呢?
宗薩仁波切:速度,也許我們走得太快了。但是我們擔憂有什麼用呢?它永遠都不會慢下
來了。
(翻譯:Florence Koh, 秋楊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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