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交易
文:薯伯伯
越是強調,越是有伏,我姑且稱之為「滿溢強調」。例如買賣本來就應該是公平交易,如果太過強調對方佔了便宜,那麼實情通常是自己才是佔到便宜的人。我說一下在拉薩遇過的情況,注意我提到拉薩,只是因為我較為熟悉這個地方,但類似情況,其實世界各地也有發生,不是西藏獨有。這種帶點搞笑的紀念品銷售手法,其中一句關鍵句子是這樣的,店主用著神神秘秘的語氣說:「一般人我也不賣,但見到是你,所以才賣給你。」
具體的操作如下:遊客在唐卡佛畫的店鋪裡左看右看,一直拿不了主意。店主細意解釋,耐心地把唐卡展出,也落力推銷,顧客卻一直找不到心頭好。店主這時問:「你心中有沒有個預算呢?」一問之下,客人才說:「我想找一些三數百元的唐卡。」目前唐卡的市場價格,大概是一至三千多元,如果過度低於這個價錢,往往都是較差的貨色,例如尼泊爾進口,又或是印刷的油畫布上,再塗點化學顏料之類。
如果客人只願出三數百元,肯定就買不到較好的唐卡了。遊客可能沒有留意價格走勢,也是難怪。這時唐卡店的老闆倒是不慌不忙,氣定神閒地叫客人稍等。只見店主從一大疊的佛畫底下,抽出一張小小的唐卡,煞有介事地跟客人說:「這張唐卡,我一般也不隨便賣人的,但看到是你,跟你聊了這麼久,也算是緣份,所以就賣給你吧!」
客人問價格,店主便說:「這張唐卡來得不易,本來想賣五百,但你買的話,就二百元吧!」遊客聽罷,果真覺得自己很有緣份,買到便宜好貨。聽過有買了這種貨色的遊客還跟我說:「雖然有點貴,但符合預期。」
其實這些唐卡是甚麼呢?這倒也算是唐卡,只是學生練習畫作而已。唐卡是很講求準繩的工藝,每個佛像的尺寸,均要根據《度量經》去量度,不能隨意更改。聽過一位唐卡畫師說,有遊客問他,畫唐卡時心中有甚麼「意境」,他直接回答說,唐卡佛像及壇城均有嚴格規定,所以畫唐卡時的意境,就是沒有意境,更不講究靈感,因為不能憑空想像,而要按照一套標準及規範去畫,這種畫有嚴格的理論基礎,畫畫時還要唸經。對於外行人而言,要判斷唐卡好壞,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查看佛像的輪廓是否端正,壇城的圓框是否均勻,簡單來說,就是當作數學幾何去看,也不為過。
學生習作的唐卡畫作,當然也有其價值,但字體可能斜了,鼻子可能歪了,畫好之後,又不好扔掉,平日就是最倉底的倉底貨。這種東西,到底值不值一兩百元呢?也算可以接受吧,就當是支持當地學生嘛,但就肯定沒有甚麼收藏價值可言。
交易本身,一方買,一方賣,其內含的預設,就是這一宗是公平交易。例如我去買一碗藏麵,對方開價 5 元,這個價格就包含了合理的利潤在內。店主根本不用強調甚麼「跟你有緣才賣給你」。如果強調太多,通常其所強調的特性,就可能與事實不符了。
類似的「滿溢強調」,還包括:
甲店家說:「我賣這個東西給你,連成本都不夠。」
乙老闆說:「我就只賺你兩塊錢,你連這兩塊錢都不給我賺嗎?」
丙政棍說:「我們都是依法辦事,所有程序都符合公義。」
丁政棍說:「國務院的解釋,是完全合情,合理,合法,合憲。」
戊主席說:「我身為主席,一直是全公司最有責任感的人(連講三次),對公司有承擔。」
有人批評過我,寫文時經常借故抽水,那麼我也不妨說一句,文字遊戲,何來不抽水之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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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拉薩最主要的宗教、旅遊及商業區,八廓街。照片攝於 2018 年 3 月 28 日,這天據說是「西藏百萬農奴解放紀念日」,留意一下,此紀念日是 2009 年才落實,我身邊連一個慶祝的朋友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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