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生與黃帝都不姓黃,老子都不老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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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安難題與炎黃子孫:兼論中國信史前的中華民族神話誤導與姓氏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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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國歷史幾千年?
小時候被灌輸的黨國教育,總是說中國歷史五千年,從愛國歌曲到開國神話總是不斷地強調五千年五千年,作為中華好兒女的我總是為祖國五千年歷史感到驕傲。
後來小時候有兩套啟蒙書籍進來了,糟糕了,中華無菌室被小日本地下啟蒙刊物給偷渡了:一個是《七龍珠》(還沒有出現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外星人與超能力,還是本格派中國武術格鬥漫畫的時候)、一個是《七笑拳》(如果你聽過你應該跟我一樣是轉個頭脖子很容易就扭到了的年紀了,沒錯,就是辣個完全沒有在管版權的年代,《亂馬1/2》就這樣給翻成七笑拳)。
這兩部漫畫都是以中國為主題,而且兩部漫畫都提到了「中國四千年歷史的古拳法」,後來《聖鬥士星矢》的紫龍一樣是繼承四千年古拳法的廬山昇龍霸,看到這裡身為中華好兒女的我就不能不做聲了。你們日本人也欺人太甚了!八年抗戰跟南京大屠殺蔣委員長都已經寬大為懷以德報怨了,沒想到咱們中國人五千年的歷史你們硬是要吃我們豆腐硬生生減掉一千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總之一路到了高中時期,遇到了一位很厲害的歷史老師,成功高中的姜公韜老師(幾年前聽說老師一向身體不好,多年前已仙逝,令人扼腕不已),在他妙語如珠的歷史課程中,我才終於知道以前被洗腦的中國史有多少問題。
姜老師課程中令我至今印象深刻的其中一點,就是中國史(或華夏地域史)的信史,是從具體確定編年的一個事件開始:公元前841年的周召共和,起因是周厲王(諡號是厲就知道這個人有問題)在國人(國人具體地說就是居於城中之人,勉強比喻可以算是有公民權的人)暴動之後逃離鎬京,國內大政由周定王與召穆公共同主持,因非王政、故曰共和。
姜老師很明白地告訴我們,在周召共和以前,史家無法具體確認編年的歷史事件,不管是三皇五帝、堯舜禹湯,都只能算是傳說,或是野史,必須要有相當充分的史料證據互相辨明,否則都不能算信史。
換句話說,所謂的中國史(或華夏地域史)以最嚴格的定義來算,就是2020+841=2861年,也就是將近三千年,日本人稱呼中國史有四千年,已經算是相當給面子。
不過前面也提到,雖然有許多歷史並未能具體確認編年,但是藉由多項史料的交叉辨認與交互證成,我們還是可以確認這樣的歷史可信度很高,只是在最嚴格的定義下,我們會抱持一定程度的懷疑。
舉例來說,武王東征、直抵朝歌,擊潰「大邑商」的部落共主局面;周公二次東征,擊敗管叔蔡叔與商人領袖武庚的聯軍,而後藉由封建制度徹底瓦解大邑商在河南以東的控制勢力,讓周人的勢力首度跨越陝豫邊界,有效控制整個黃淮平原,成為西周的立國基礎,這些事情是史書中有明確記載,我們有很大的信心水準可以確定是信史的部分。
另外,二十世紀甲骨文的大量出土,以及中研院學者董作賓花費了一生的研究精力完成的《殷曆譜》,以及其他的考古證據,將殷商的歷代帝王系譜整理完成,並且精細到能夠追出每位帝王的在位時間(主要是藉由卜辭中的干支紀年),並與司馬遷史記的殷商帝系吻合(在沒有甲骨文考古證據的年代,司馬遷如何得以完成殷曆帝系譜也是個耐人尋味的謎),從而確認了殷商,或是「大邑商」,這個由東方進入中原系統(有一說是殷商來自東北草原,經由河北山東進入中原),曾經有效統領中原諸部落,成為部落共主大約五百多年,並透過高科技(鑄造青銅器與卜筮技術),使他們可以與祖靈保持寬頻通信,在資訊戰上取得優勢,永遠搶先敵人一步維持競爭優勢,並且透過商業貿易賺進大筆資源的政治實權共同體,是具體存在的事實。
但在殷商以前,比如說歷來史書皆載明之夏(我不用朝的原因等會兒解釋),除了二里頭文化之外,相關的考古證據便非常稀少,更遑論一般史書中大禹以前的諸多領導者,其真實性都必須細細考究。
所以,從周召共和往前推,假設補完西周的歷史,再加上將近五百多年的殷商史,用一個寬鬆的標準來估算中原地區「諸夏」的歷史,真的很寬鬆也只能算到將近四千年,在那之前的大致上都只能視為傳說。畢竟日本的中國史學家是非常嚴謹認真的,而且他們也沒有甚麼民族大義的愚蠢考量,而能做出相對公允的評判標準,四千年是相當尊敬的說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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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信史以前的時代:傳說的推理與還原––禪讓制
換句話說,在殷商之前,一直回推到新石器時代晚期,在中原大地上到底發生了甚麼事,那些仰韶文化、龍山文化中開始發展農耕技術、而後部落組織壯大,開始有了文化、有了階級分化,而後成為農耕武裝團體,並且開始部落征伐、部落聯盟以及聯盟間的巨大會戰,這些就只能從極其稀少的文字史書線索當中去推理還原當時的可能歷程。
舉例來說,堯舜禹的禪讓制度,回推到一個比較合理的情境,應該是在中原地區(具體地說應該只有山西南部與河南省中北部、頂多加上河北省南部或山東西部這樣一個小範圍)的諸多部落中,各部落族長從彼此中挑選出一個共主,是為部落共主制。
早期由「堯」這個部落族長取得聯盟首領的地位,後來,堯的年齡漸長,威望與統治能力逐漸衰弱;於是,一個年輕的族長「舜」就暗中開始吸納同年齡的其他部落領袖,等到時機成熟,就跳出來挑戰堯的領導地位,年老的堯為了活命,只好讓出部落共主領袖的位置,政權就這樣順利完成轉移。
但這只是一個較為文明的版本,非常有可能的是,在堯統治的末年,以「舜」為首的部落聯盟,與繼續擁戴共主「堯」的部落聯盟在中原地區展開一場大會戰,結果由舜集團勝出,部落聯盟共主因而轉換。但是經由後世(多半是東周)的大夫史家(多半是孔子)為了強調恢復封建秩序,所以把政權轉移過程美化為禪讓制。
在傳說中,堯禪讓舜、舜禪讓禹,而禹終止了禪讓,把領導者的位子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啟,於是部落共主改為世襲制。但說不定也有可能,堯、舜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支特定部落領導集團的代稱,他們可能並不一定是父傳子的世襲制,但是在堯部落當共主的年代,傳來傳去一定都是這個集團的人,直到政權被舜集團取代。所以攤開禪讓制度這個神話一般美好的理想政治情境,我們可以對部落共主制的年代有比較具體合理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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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夏商周的部落統治集團權力移轉
接著我們來聊聊,為什麼不要把夏商周視為「朝代」。
夏商周這三個政治存在,與其說是朝代,不如應該視為「特定地域的部落聯盟統治集團」。夏的勢力範圍,大致在今天的山西省南部與河南省西部;商的勢力範圍,從安徽省北部淮河流域一直到中後期政治實體的重心在河南省中部;周的勢力範圍,在周公二次東征前,一直都在陝西省的渭水盆地一帶。
為什麼不視為朝代?原因是夏商周三個統治集團沒有一個曾經確實地支配整個中原。即便是藉由封建制度而統治範圍大大擴增的有周一代,也只能說控制範圍大抵抵達黃淮平原的邊緣,甚至還沒進入華中,遑論華南。
直到秦朝實施中央郡縣制,我們才可以勉強地寬鬆定義所謂概念中的中原諸夏地域,被一個中央集權帝國藉由人口、地籍、兵員、稅收的統計與掌握,大致上具有「統一管理」的系統性思維。
但實際上是秦朝太短無法有效落實,漢代又採封國郡縣雙軌並行制,整個魏晉南北朝更遑論甚麼大一統,唐代安史之亂之後就藩鎮割據天子出不了京畿,接著是遼金元大對峙分裂......。仔細想想,中國歷史的兩千多年中,所謂「國家機器確實掌握帝國的每一個角落並納入系統性生產」的時刻,加起來真的不到五六百年。
其次,一個很重要的理由,朝代是革命產生的,有你無我。但夏商周三個實體,有很長時間是並存的。
換句話說,在夏人的統治集團還在掌握中原地區實權時,商人可能正從東方崛起,一開始他們分布在安徽北部的淮河流域,與夏的統治集團並存,雙方可能有商業貿易交流往來,直到後來商開始壯大,並且以各項優勢(技術、財力、軍力)逐漸取代夏的共主地位,雙方可能經過聯盟大會戰,夏人敗北,逐漸退出河南省的中原區域,回到山西省南部的範圍。
商與周也是並存的,周文王的「文王」乃是追封的諡號,是周公在封武王的諡號之後,追贈自己的父親為文王,即便父親從未稱王。周文王在世的身分是「西伯」,是統領中原地區的共主大邑商贈給西方部落領袖聯盟族長的一個象徵性地位,也就是「我敬你是個人物」、但潛台詞就是「我會防著你」。因為西伯勢力巨大,影響到商的統治地位,所以紂王才會忌憚他的實力,將西伯囚於羑里。
所以從堯舜禹的禪讓制,還有夏商周的部落聯盟共主權力轉移,我們可以大致拼湊出一個中原諸夏的權力轉移過程,從這個法則來去解讀熱情奔放、創意無限的史前創世神話,建立一個有所本的歷史事件還原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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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涿鹿之戰:兩種糧食作物生產文化的部落聯盟大會戰
堯舜禹湯各朝,追自己系譜的時候,都要說到自己跟過去的三皇五帝有關連,要嘛連結到少昊、要嘛連結到顓頊,都是為了要連結自己是炎黃子孫。
為什麼要強調是炎黃子孫,主要是為了統治中原的正統姓。我們從小就聽過在在上古傳說中,炎帝與黃帝的聯軍在「涿鹿之戰」中大敗蚩尤的軍隊(小時候漢聲出版的《中國童話》還把九天玄女以及指南車這些傳說全部加進來好不精彩,構成我童年時期的七彩幻夢),黃帝斬殺蚩尤,而蚩尤的部落潰散,部分降於炎黃聯軍,部分則退出中原。
這個精采的神話故事要還原成比較符合現實的歷史推理,一樣先把怪力亂神的部分都先拿掉。黃帝與炎帝,可以理解成是兩支不同的部落聯盟,而且從史家的推論,非常可能都是由西方(可能是河西縱谷地區或是隴西高原地區)進入中原的。
進入中原後,黃帝集團控有山西南部至河南北部的區域,炎帝集團則偏東南,控有河南南部一直到山東西部,隨著部落活動範圍的重疊與衝突,兩支部落聯盟因此發生過「阪泉之戰」,黃帝集團打敗炎帝集團,其中集團聯盟中的炎帝系統降於黃帝、夸父集團逃往東方、刑天集團則繼續反抗。後來炎帝部落在東方的勢力範圍與在中原東方及南方活動的九黎部落產生衝突,遭到部落聯盟首領蚩尤的驅逐,而有了這場炎黃部落聯軍大敗九黎聯軍的跨部落集團大會戰。
假如這些記載屬實,那麼涿鹿之戰可以視為是來自西北方的部落聯盟與來自東南方的部落聯盟的一次決定性戰役。我大膽地假想西北方部落聯盟的立國基礎來自旱作,種的是高粱、玉米與大麥、小麥;東南方聯盟的部落則活躍於北緯三十度以南的濕潤地帶,種的是稻作與小米。這場可能發生在距今四千多年前到五千多年前的大會戰,很可能間接引發黃土高原北方旱作民族的大規模南侵與東侵,而位於中原南方的稻作民族則被迫放棄家園南遷,從山東南部、安徽北部、湖北省等地繼續遷到湖南、閩浙、嶺南與四川廣西等地。
這樣的大擴遷,也一直與千年以來往復的東亞層級式大擴遷循環有關。這個層級循環依序是:北方遊牧民族南下,中原人南遷,原本的百越人與南方民族只好南遷東南亞,而更早的住民南島語系則是從五千年前就從中國大陸南方開始了跨越太平洋與印度洋的海上大擴遷,東達復活節島、西至馬達加斯加。
但至於黃帝與炎帝到底是不是美索不達米亞來的?我覺得太跳躍了,容我保持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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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從氏到姓:封建制度與中國人「姓」的由來
史書記載中,舜姓媯(念作規)、禹姓姒(沒錯,褒姒的姒,念作似)、殷商諸帝姓子、周朝列王姓姬。除了殷商其他人的姓都是女字邊,表示當時為了釐清血源,姓都是由「你媽媽是誰?」來確認的,因為常常「父不詳」,所以問爸爸是誰沒甚麼用。這是為什麼禹的世襲制如此重要,那個時代(假設鯀、禹、啟這祖孫三代皆有其人),父系社會的組織架構開始壓過了尊崇母系社會的部落,而父系社會部落則明顯在武力上、組織架構上、部落總體產能上勝過了母系社會的部落架構。
我們現在概念中的姓,絕大多數來源於周代的封建制度。封建是周公給一個姬姓宗族人,比如說你是昭王的弟弟好了,我命令你帶著姬姓的族人,還有一批其他非姬姓的宗族,比如說跟姬姓友好的姜姓宗族,還有一批是你原本封地上的殷商舊貴族,你們這些人都不同姓,但是你們現在要成立一個新的國,叫做「陳」,你們以後都是陳國人,陳就是你們的「氏」。
而在東周以後,隨著國與國的兼併、各國人的跨國交通大大增加,於是「氏」取代了「姓」成為「新的姓」,從現在開始,我們雖然會四散各地,但我們都是世世代代的陳國人,我們都姓陳。
這是中原諸姓的由來,我們可以確定,管、蔡、陳、宋、齊、韓、衛等等大約都是封建時期以來就存在的姓(也就是原本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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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華夏開放系統與北方游牧民族
但是,我們千萬不要忘了一件事,中原華夏系統看似封閉,但其實北方門戶一直大開。從前面提到,黃帝與炎帝從西方來,進入中原後壓制了南方民族然後成為黃淮平原新主人,這樣的歷史在中國不斷不斷地發生。
漠北草原,我們把它想像成一個機場裡面的人行輸送帶,從長白山的山腳,一直向西到匈牙利大平原為止,所有的遊牧民族在此間行動自由、來來去去,只要今天你的騎兵有經過訓練,武器系統不至於太爛,基本上整個歐亞大陸你是愛去哪就去哪,想打誰就打誰,一個得來速的概念。
中原這個系統,東方南方有大海、西方是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唯獨北方防禦近似真空。自古以來,侵略者皆是由北方來。兩千多年來,匈奴、鮮卑、突厥、契丹、党項、女真、蒙古、韃靼、瓦喇,最後還來了俄羅斯人。這些外來民族的侵略,中原系統有效檔下的極少;最常發生的狀況,就是內亞一有新情勢,中國馬上換主人。
換句話說,在這兩千多年來的過程中,北方遊牧民族大舉南下,成為中原新主人,然後慢慢漢化,取中國姓、學中國字,然後統治者的子弟全都被中原人感染了貪腐逸樂的習氣,徹底成為中國人。然後下一批精壯的遊牧民族又從草原誕生,然後再徹底經歷成為中國人的歷程,成為永劫循環。
舉例來說,整個魏晉南北朝到唐末,就是鮮卑統治集團長達六百年的漢化史;大遼、大金、大元、大清,各自花一百年到三百年不等的時間。在這段一兩千年的時間裡,北方遊牧民族變成了姓李、姓楊、姓王、姓趙、姓高、姓馬都不意外,反之只剩下極少數的宇文、耶律、完顏、愛新覺羅、紐祜祿,殘存一些過往祖先馳騁在蒼穹下、馬背上得天下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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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華夏邊緣
除了北方民族的融入以外,中原帝國一次次向南方侵略的歷程,都是將南方各民族強制漢化的過程。從西周的東夷、東周的楚人、吳越、三國的巴蜀、秦漢的交趾,還有唐宋的大理、南詔、明清的琉球;這些語系、信仰,甚至遺傳特徵本來就不是漢人的民族,除了某些退居湘桂黔山區,維持傳統信仰與部落組織的少數民族,絕大多數還是被漢化了。他們一樣可能姓吳、可能姓張、可能姓錢、可能姓鍾,他們都不是原本西周分封諸姬姓家族時賜予國號而為姓的漢人,但在兩千年後,他們半自願、非自願地,成為了廣義的漢人。
北方遊牧民族也好、南方少數民族也好,雖然不是漢人,好歹也是黃種人,但在唐代,有大量的西域人到長安生活、做買賣,來自西域的粟特人、來自西亞的景教傳教士、來自波斯的祆教傳教士,來自印度的佛教徒,甚至是來做生意的猶太人,他們都在時代變遷中得到了漢姓,原本深邃的輪廓在幾代的混種之後逐漸與黃種人無異。
元代的市泊司亦是如此,世界第一大港泉州月港,集合了阿拉伯人、猶太人、印度人、波斯人,他們都是為了在這世界最繁忙的十字路口討生活;有人一生存不到錢回家,有人因為時局變動無奈留在中土。就這樣,一代代的混血淘洗,他們都被動成為了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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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海賊時代
時間一晃眼來到了十七世紀,縱橫台灣海峽的大海賊鄭芝龍降服於大清國,嫡子鄭成功與之恩斷義絕,他收攏了效忠於鄭家可以有效控制的艦隊,將指揮基地從廈門轉移到了海峽對岸的大園。
那個詭譎多變的海上大博弈當中,有為了明朝海禁假扮成倭寇的泉州人、有父祖在關原之戰選錯了邊、不見容於新興的江戶幕府,只好脫藩成為浪人,在薩摩與琉球的沿海做起海賊勾當的日本人,有海上勢力全面衰退只剩下傳教士活躍的葡萄牙人、有努力維持日不落封號的西班牙人,還有十七世紀新近崛起橫掃全世界的荷蘭人。
一條海峽,萬千帆影,人人都豪氣萬千、人人都身不由已。江湖不再是江湖,成了浩瀚翻湧的黑水溝。
打退了荷蘭人,在大園灣倉皇落腳的東寧王朝,從台江內海向內陸輻射的固定範圍內,設置了多個兵營,取明代衛所兵制精神,平時開墾、戰時充兵。這些男丁皆無女眷,因此開始與原居於台島上的平埔族通婚。及至施琅攻台,大清國領台,一只禁海令仍然令唐山人只准男丁來台工作,不准舉家遷徙。嚴重的男女不均衡,使得平埔族大量女性在漢人半欺半騙的情況下強制漢化,化身中國好媳婦,冠上了夫姓、告別了祖靈,從此三從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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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有唐山公無唐山嬤
這些在半自願與非自願的過程中接受漢化的平埔族女性,不管變成姓陳、姓林、姓廖、姓蔡、姓施、姓王、姓許、姓吳、姓江、姓劉、姓謝......,她們的族裔的歷史被漢文化與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姓一舉抹去了。
她的族人曾經沿著山麓拓荒、在某條溪邊的豐饒平原成立他們族人世世代代居住的社,簡單地務農、有時獵殺水鹿,剝了鹿皮滑著小舟去海濱地帶與外來者交易的歷史,她的爸爸用粗壯的手臂收割小米,拉開弓箭抵禦外來的高山族,她的媽媽熟練地織布,在夏天燠熱的晚上唱歌哄著年幼的她睡覺,這些記憶都在她嫁入了一個漢族家庭中逐漸抹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開墾、找水源、耕作、為全家人縫縫補補、清明祭祖、過年拜拜、端午、中秋......,她對這塊土地的互動、她的時間感、她對著大自然祈禱、對話的對象也改變了。她從祖靈的後裔,變成了媽祖的女兒、觀音菩薩的女兒、三山國王的信女。
幾個世代之後,她所繁衍的後裔,都對自己是漢人這件事深信不疑。
而她的祖先,原是前面提到南島民族五千年前大遷徙時,不知因為何種原因沒有隨族人揚帆遠去,而是繼續留下大遷徙起始跳板的島嶼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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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代稱結論:中文使用者、中文姓氏者、中華民族與中國人之間複雜理不斷的關係
一個故事莫名其妙講了好久,其實重點只有一個,中華民族本是一個矛盾、虛幻的想像體,以同姓來攀親帶故更像是聊星座血型,相當有趣好破題但很難找到科學證據。
一百多年前,梁啟超等人為了革命肇建新中國,開始以中華民族這樣一個統合性想像體概念來指稱一個政治實體中其實存在各異的億萬個體,俾使帝國的疆域與統治實權不因為帝國的崩解而四散流失盡入列強之手,方便在政權轉換過程中持續過渡這些統治正當性。但這個虛無飄渺的概念通常是經過幾個殘酷的提問就會被打到面目全非的,比如說在大蒙古治下怎麼布達佩斯不是我大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中文的使用更是一個奇特的孤例,現今埃及人無法解讀古埃及文,伊拉克人基本上沒人會使用楔形文字,唯有中文這樣一個奇特的書寫系統,它的「以型辨意」的基本原則迥異於世界上所有其他文字的拼音原則。
中國文字一開始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拚寫語言,就只是為了紀錄世間萬物的「象」,因此解讀權力也被嚴格把持在少數卜筮祭司階級與王公貴族手裡;中國文字可以讀,還可以跟日常語言聲韻結合是《詩經》以後的事。
所以,即便在兩千年後,一個識字的國中生可以完全理解明清小說,也能大致透過註釋讀懂《論語》、《孟子》、《詩經》的內容,即便我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孔孟等人在他們那個時代講的語言,現在幾乎沒有人聽得懂。
這個奇特的習慣讓所有讀得懂中文,說著各種漢語方言的廣意上的華人們,至今還是可以想像自己是一支古老民族的後裔,標榜自己是「炎黃子孫」,即便他們有更大的可能性是「蚩尤子孫」、「東夷子孫」、「百越子孫」甚至「南島子孫」。
在二十一世紀的認同政治中,中國人的認同陷入了有史以來最尷尬的境地。尤其是發源自中國的瘟疫爆發以來,自我認同是中國人這件事,從來沒有如此地丟臉、千夫所指,以及變成全世界人人喊打的街頭鼠輩境遇中。
認同是一種選擇,而語言與文化是建構認同的最主要趨力,超越了膚色、基因等等自然遺傳條件。中國人、華人、漢人,這些字詞所涵蓋的複雜的語源、語境與區辨的方法,其精細與複雜的程度,相較於本島媚共者強制將中文使用者及中文姓氏者一律打為中國人的粗暴邏輯,實乃雲泥之別也。
但這何嘗不是一個好機會,試想下次有人指著你大罵:「你敢說你不是中國人你就不要講中文!去給我姓日本姓!」的時候,你能夠辯才無礙地舉例分別出中文使用者、中文姓氏者、中華民族與中國人的差別嗎?
讀書與思辨真的好重要,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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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漢聲中國童話——二月的故事》,〈二月一日 黃帝大戰蚩尤〉,圖畫局部。漢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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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小學國文課之三
《示兒》
宋 · 陸游
死去元知萬事空,
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
家祭無忘告乃翁。
《秋夜將曉籬門迎涼有感》
宋 · 陸游
三萬里河東入海,
五千仞岳上摩天。
遺民淚盡胡塵裡,
南望王師又一年。
《四時田園雜興 (其一) 》
宋 · 范成大
晝出耘田夜績麻,
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
也傍桑陰學種瓜。

《四時田園雜興 (其二) 》
宋 · 范成大
梅子金黃杏子肥,
麥花雪白菜花稀。
日長籬落無人過,
唯有蜻蜓蛺蝶飛。
《小池》
宋 · 楊萬里
泉眼無聲惜細流,
樹陰照水愛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頭。
《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
宋 · 楊萬里
畢竟西湖六月中,
風光不與四時後。
接天蓮葉無窮碧,
映曰荷花別樣紅。
《春日》
宋 · 朱熹
勝日尋芳泗水濱,
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閒識得東風面,
萬紫千紅總是春。
《題臨安邸》
宋 · 林升
山外青山樓外樓,
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遊園不值》
宋 · 葉紹翁
應憐屐齒印蒼苔,
小扣柴扉久不開。
春色滿園關不住,
一枝紅杏出牆來。
《觀書有感》
宋 · 朱熹
半畝方塘一鑒開,
天光雲影共徘徊。
問渠那得清如許?
為有源頭活水來。

《鄉村四月》
宋 · 翁卷
綠遍山原白滿川,
子規聲裡雨如煙。
鄉村四月閒人少,
才了蠶桑又插田。
《墨梅》
元 · 王冕
我家冼硯池頭樹,
朵朵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誇好顏色,
只留清氣滿乾坤。
《石灰吟》
明 · 于謙
千錘萬鑿出深山,
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間。
《己亥雜詩》
清 · 龔自珍
九州生氣恃風雷,
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
不拘一格降人才。
《村居》
清 · 高鼎
草長鶯飛二月天,
拂堤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歸來早,
忙趁東風放紙鳶。
《所見》
清 · 袁枚
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
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
《竹石》
清 · 鄭燮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7~9年級
《關雎》 (節選)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激女,寤寐求之。
《兼葭》 (節選)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觀滄海》
兩漢 · 曹操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飲酒》
東晉 · 陶淵明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 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十五從軍征》
漢樂府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里人 :「 家中有阿誰? 」
「遙看是君家,松柏塚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架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
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木蘭辭》 (節選)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
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
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唐 · 王勃
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
海記憶體知己,天涯若比鄰。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登幽州台歌》
唐 · 陳子昂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次北固山下》
唐 · 王灣
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唐 · 李白
楊花落盡子規啼,
聞道龍標過五溪。
我寄愁心與明月,
隨風直到夜郎西。
《使至塞上》
唐 · 王維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 長河落日圓,
蕭關逢侯騎,都護在燕然。
《行路難》 (節選)
唐 · 李白
行路難! 行路難!
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
直掛雲帆濟滄海。
《黃鶴樓》
唐 · 崔顥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 煙波江上使人愁。

《望岳》
唐 · 杜甫
岱宗夫如何? 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春望》
唐 · 杜甫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節選)
唐 · 杜甫
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底天下寒士俱歡顏,
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呼!
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
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節選)
唐 · 岑參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
唐 · 劉禹錫
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入。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賣炭翁》 (節選)
唐 · 白居易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
兩鬢蒼蒼十指黑。
賣炭得錢何所營?
身上衣裳口中食。
《錢塘湖春行》
唐 · 白居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斜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裡白沙堤。

《雁門太守行》
唐 · 李賀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赤壁》
唐 · 杜牧
折戟沉沙鐵未銷,
自將磨洗認前朝。
東風不與周郎便,
銅雀春深鎖二喬。
《泊秦淮》
唐 · 杜牧
煙籠寒水月籠沙,
夜泊秦准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
隔江猶唱後庭花。
《夜雨寄北》
唐 · 李商隱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無題》
唐 · 李商隱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股勤為探看。
《相見歡》
南唐 · 李煜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寂寞梧梋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漁家傲》
宋 · 范仲淹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 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曾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浣溪沙》
宋 · 晏殊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 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小園香徑獨徘徊。

《登飛來峰》
宋 · 王安石
飛來山上千尋塔,
聞說雞鳴見日升。
不畏浮雲遮望跟,
只緣身在最高層。
《江城子 · 密州出獵》
宋 · 蘇軾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 持節雲中,何日遺馮唐。 會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水調歌頭 · 丙辰中秋》 (節選)
宋 · 蘇軾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漁家傲》
宋 · 李清照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朝舞。 仿佛夢魂歸帝所。 聞天語,股勤問我歸何處。
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漫有驚人句。 九萬里風鵬正舉。 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破陣子》
宋 · 辛棄疾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靂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髮生!
《游山西村》
宋 · 陸游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蕭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南鄉子》
宋 · 辛棄疾
何處望神州? 滿眼風光北固樓。 千古興亡多少事? 悠悠。
不盡長江滾滾流。 天下英雄誰敵手? 曹劉。 生子當如孫仲謀。

《過零丁洋》
宋 · 文天樣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宴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歎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天淨沙 · 秋思》
元 · 馬致遠
枯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山坡羊 · 潼關懷古》
元 · 張養浩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山河表裡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
傷心秦漢經行處,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已亥雜詩 (其五) 》
清 · 龔自珍
浩蕩離愁白日斜,
吟鞭東指即天涯。
蔣紅不是無情物,
化作春泥更護花。
《滿江紅》
清 · 秋瑾
小住京華,早又是,中秋佳節。 為籬下,黃花開遍,秋容如拭。 四面歌殘終破楚,八年風味徒思浙。
苦將儂,強派作娥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兒列。 心卻比,男兒烈! 算平生肝膽,因人常熱。 俗子胸襟誰識我?
《論語》十二章 (節選)
子曰 :「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學而》
曾子日:
「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
與朋友交而不信乎? 傳不習乎?」
——《學而》
子曰: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為政》
《曹劌論戰》(節選)
先秦 · 左丘明
既克,公問其故。
對曰: 「 夫戰,勇氣也。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彼竭我盈。 故克之。
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
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孟子》三則 (節選)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孟子 · 告子上》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空伐其身,行弗亂其所為,
所以動性,曾益其所不能。
——《孟子 · 告子下》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
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孟子 · 滕文公下》
《莊子》一則(節選)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逍遙游》
《禮記》一則
雖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
雖有至道,弗學,不知其善也。
是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
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
知困,然後能自強也。
故曰:教學相長也。
《列子》一則 (節選)
伯牙善鼓琴,鐘子期善聽。
伯牙鼓琴,志在高山。
鐘子期曰:
「善哉? 峨峨兮若泰山!」
志在流水,鐘子期曰:
「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鄒忌諷齊王納諫》(節選)
兩漢 · 劉向
臣誠知不如徐公美。 臣之要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
今齊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宮婦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巨莫不畏王,四境之內不有求于王:由此觀之,王之蔽甚矣。
《出師表》(節選)
兩漢 · 諸葛亮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侍衛之臣不懈于內,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蓋先帝之殊遇,欲報之于下也。
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土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桃花源記》(節選)
東晉 · 淘淵明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其中往來種作,
男女衣著,悉如外人。
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答謝中書書》
南朝 · 陶弘 景
山川之美,古來共談。
高峰入雲,神流見底。
兩岸石壁,五色交輝。
青林翠竹 , 四時俱備。
曉霧將歇 , 微猿鳥亂鳴;
夕日欲頹,沉麟競躍。
實是欲界之仙都。
自康樂以來,
未複有能與其奇者。
《三峽》(節選)
南北朝 · 酈道元
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 重岩疊嶂,隱天蔽日。 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
每至晴出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屬引淒異,空谷傳響,哀轉久絕。 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
《雜說》(四)(節選)
唐 · 唐愈
世有伯樂,然後有潛力馬。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故雖有名馬,祗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槽櫪之間,不以幹裡稱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 「 天下無馬 !」 嗚呼! 其真無馬邪? 其真不知馬也!

《陋室銘》
唐 · 劉禹錫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可以調素琴,閱金經。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
孔子雲:何陋之有?
《小石潭記》(節選)
唐 · 柳宗元
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
隔篁竹,聞水聲,
如鳴珮環,心樂之。
伐竹取道,下見小潭,
水尤清冽。
全石以為底,近岸,
卷石底以出,
為坻,為嶼,為嵁,為岩。
青樹翠蔓,蒙絡搖綴,
參差披拂。
《岳陽樓記》(節選)
宋 · 范仲淹
嗟夫! 予嘗求古仁人之心,
或異二者之為,何哉?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
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是進亦憂,退亦憂。
然則何時而樂耶?
其必曰
「先天下之憂而憂,
後天下之樂而樂 」 乎。
噫! 微斯人,吾誰與歸?
《醉翁亭記》(節選)
宋 · 歐陽修
環滁皆山也。
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
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
山行六七裡,
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於兩峰之間者,
釀泉也。 峰迴路轉,
有亭翼然臨于泉上者,醉翁亭也。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山水之間也。
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愛蓮說》(節選)
宋 · 周敦顧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漣而不妖,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記承天寺夜遊》
宋 · 蘇軾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 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 懷民亦未寢,相與步于中庭。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何夜無月? 何處無竹柏? 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

《送東陽馬生序》(節選)
明 · 宋濂
同舍生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左佩刀,右備容臭,燁然若神人;
余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豔意。 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蓋余之勤且艱若此。
《湖心亭看雪》
明 · 張岱
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 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 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
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河中石獸》(節選)
清 · 紀昀
「凡河中失石,當求之于上流。 蓋石性堅重,沙性松浮,水不能沖石,其反激之力,必于石下迎水處齧沙為坎穴,漸激漸深,至石之半,石必倒擲坎穴中。
如是再齧,石又再轉,轉轉不已,遂反溯流逆上矣。
求之下流,固顛;求之地中,不更顛乎? 」如其言,果得于數裡外。
然則天下之事,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多矣,可據理臆斷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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