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2014年執行死刑的杜氏兄弟案（杜明雄、杜明郎）。
那是在馬政府聲望最低迷時，被羅瑩雪挑選槍決的兩名死囚。
我曾經為杜氏兄弟寫過長篇文章。簡單來說，他們的案子
1⃣️ 一審曾經獲得無罪判決。
2⃣️ 最終判決有罪的證據，大部分來自中國公安局的鑑定，以及一份找不到證人，無法在法庭上對質詰問驗證的中國公安局筆錄。
你可以google到很多資料告訴你這個案件有什麼疑點。有興趣的人，我整理了幾篇文章放在最後。
我只講一個最新發展：
2012年最高法院說，來自中國公安局的證人筆錄是可以直接採信的。因為這個關鍵的認定，杜氏兄弟被判處死刑定讞。
然而近年來最高法院變更見解，認為法院必須透過司法互助、遠距視訊等方式，竭盡一切所能，境外證人仍然不能作證，才能符合「難以傳喚」「證人無法到庭不可歸責於國家」的要件，而採信中國公安局的證人筆錄。（最高法院108年台上字第1723號刑事判決、最高法院108年台上字第3556號刑事判決）
白話講，如果杜氏兄弟的案子依照現在最高法院的見解再審理一次，那份致命的中國公安局筆錄和其他公安局鑑定可能被排除，可能獲得和一審相同的無罪判決。
杜氏兄弟在2012年判的死刑，按照2020年最高法院的最新標準，如果重審有機會獲判無罪。
但羅瑩雪在2014年做了一個永遠無法補償的決定。
為什麼想到杜氏兄弟案？
昨晚被執行死刑的罪犯，我看了他的案情和生平，坦白講，罪行非常兇殘，而他的個性也相當令人厭惡。我能理解那種人人皆曰可殺的情緒。
支持死刑的人心中，每個死刑犯都是這樣人人得而誅之的可惡至極。
為了除掉可惡至極的人，你是不是同意可以付出像杜氏兄弟案這樣的代價？
自從2010年恢復執行死刑至今，中華民國政權處決了35個死刑犯。其中就有杜氏兄弟兩人是高度可疑的冤錯案。
2／35，約等於5％。
臺灣的死刑制度，絞碎95％你認為的人間垃圾，但要付出5％像杜氏兄弟這樣可疑的案件做為代價。
這樣的比例可以接受嗎？或許你覺得是可以接受的。但我認為生命的珍貴，不能開這種5%的玩笑。
你會跟我說「罪證確鑿就該死！不要拿冤錯案來講！」
嗯。在我跟你介紹杜氏兄弟案之前，你看新聞，應該也覺得他們罪證確鑿真是該死吧？
我懂你的邏輯。
但請你告訴我，如果現在的制度真的能夠精準分出誰是真正罪證確鑿該死，請問杜氏兄弟怎麼會在2014年被處決？
杜氏兄弟會被處決，正好就證明了現在的罪證確鑿判斷正確率，並不是你想像的100%。
那怎麼辦？
反對死刑的人會告訴你，我們用其他的制度取代死刑。
支持死刑的人呢？
大部分人不承認可能會有錯誤，就算有，反正被錯殺的人是少數。少部分人會說，我們來改革死刑制度吧。
「死刑的存廢」和「死刑的執行」是兩個相關但各自獨立的題目。
今天我不想跟你辯論到底死刑要存還是要廢，我們相互尊重。
我想找到我們的共通點。
不管是支持死刑的人，還是反對死刑的人，我們應該可以取得一個共識：
如果死刑要存在，執行的程序必須極端嚴謹，以符合正義原則。
臺灣有死刑制度。社會上有很多人在談支持死刑，但卻很少人在談「如何讓死刑制度變得更完善」。
如果把現行的死刑制度比喻成一台有故障的車子，不想換車的人，卻也不想修車，就讓故障的車子在路上繼續跑；反而是主張換車的人，為了怕故障導致出車禍，還一直想把車修好。這是一個很弔詭的現象。
目前死刑的執行有三個問題：
審核不夠嚴謹；執行順序隨機，沒有具體標準；執行時間隨機，視政府需要而定。因此導致像杜氏兄弟案的發生，以及過去被詬病的「民調提款機」等問題。
有沒有人在推動改革？有。
上屆立法院三讀通過總統公布新的《監獄行刑法》，新增第145條規定，法務部必須制定「執行死刑之方式、限制、程序及相關事項之規則」，並於今年7月15日施行。
也就是說，按照新監獄行刑法，我們在今年7月，法務部會訂出一套新的執行死刑程序規定。
但法務部因為某些大家不知道的原因，似乎等不到七月中新程序的誕生。
最近臺灣人很努力。我們很努力防疫，保護自己和心愛的人。我們很拼命，想讓全世界知道，臺灣和中國不一樣。
然後法務部拒絕等到自己新制定的死刑執行程序出爐，用一套從中國帶來、跟中國很像的死刑執行標準，不小心讓世界看到，臺灣和中國還是有某些地方是很像的。
2014年杜氏兄弟被執行死刑的時候，有很多人跑到我的臉書留言說，被槍決的都是該死。
我想他們到現在根本不會知道自己可能做了錯誤的判斷。甚至大部分的人也都忘了自己曾經在網路上罵過什麼。
我只希望大家能認知到，你要的死刑正義，是有代價的。
這個代價，可能是那5%的生命。這份生命的重量，應該值得宣稱要追求正義的你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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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兄弟案的參考資料】
勿枉勿縱，只是遠在天邊的傳說～與談人台南地方法院、杜氏兄弟案陪席法官陳欽賢
https://digital.jrf.org.tw/articles/2685
香港反送中之際，莫忘台灣杜氏兄弟「送終」案
https://opinion.udn.com/opinion/story/12322/3876797
杜氏兄弟案：中國公安的調查，可作為台灣起訴與判決的唯一證據嗎？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2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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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taedp.org.tw/story/2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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