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勢逐漸烈起來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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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西斯〉 郭品潔
鐵捲門的呼吸夜裏變苦
菸頭吹熄的風景比臉還多
又到了補充尼古丁的時刻
尤里西斯，海上沒有
花。對一個
你不能再愛的地方
晚餐舉步走開
培根切片加水入鍋
洋蔥，西洋芹切段同煨
大蒜末拌奶油，灑上
尋常的孤獨
「死後的肢解是拜物，
不是懲罰。」
一條綁著炸彈的絲帶
求愛突然變得粗暴
他跟我們一樣都是普通人
還沒找到生命的意義
像海面閃動的熱氣
同時保持清醒和青春
尤里西斯，記憶一湧而上
從低溫和失血中踩動引擎
穿過山道冷霧
清淨的線條和光滑的美
因為你知道她不是你的
永遠不會是你的。
死者聆聽，從不傾訴
輪流尋找上次宴會的生還者
「我沒有瘋，我只是
心情惡劣了四十年。」
兩手空空擱在胃上
好像有什麼事情今天沒有完成
昨天也沒有完成
每天都會知道一些我不想
知道的事情，所以我疲倦
而且無所動心。尤里西斯
沙灘板椅上永恆的夏日
不動聲色，以形式取消內容
我想輕輕的責備
腿交叉然後分開
率直導致她的盲目
爬到第四樂章的女人
舉腳踩空。臉遠遠的疲倦
疲倦也不向我開放
口袋還有銅板，鑰匙
以及雨落大地的聲音
所以你受傷
我就受傷。連夜色
都不曾看見你全部的美麗
尤里西斯
沿途漂浮的冰塊
取消約定。在乎是
病，不在乎是罪
不過通常我都服用兩顆阿斯匹林
等這念頭自己走掉
夜收集失眠者的呼吸
我得趕緊唸出自己的悼詞
我屬於自己
屬於紙頁的最邊緣
說什麼只有繼續失去而已
今晚蛋糕低迴，茶湯衰弱
凶暴的守夜者輕咳
羊皮騎士夾克安然無恙
旋轉門不在乎進出
洗衣店懸掛的皺褶
有些決定拯救
有些尚待觀察
我說的太多，尤里西斯
唯恐你發現所有的防備已經
悄悄解散，我回收
自己的愚蠢。四匙
四匙剛好。你留我
在杯底打撈密碼
兩個句子打發一個下午
誰也阻止不了玻璃尖叫
可是，我說的是生命
有限的生命
像你這樣的人不需要害怕
從脊樑刮下一點歡愉的皮肉
臉上閒蕩的陰影與塵光
那存在而我無從把握
海不需要回憶
灰藍交錯著輕蔑
連開瓶器也無能為力
然而屈辱彼此需要
有些無法說明
有些不該說明
有些不必說明
尤里西斯
她望著我，好像
臉上有一道我看不見的傷口
紅白塑料袋裏的《凱旋門》
和《酒徒》
以沉默掩護沉默
當你呼喚某人為天使
絕望一樣要接受試驗
說真的，那不是執拗
是孤伶伶的亢奮
傘遮住的不只是天空
已經消失的鋼琴聲說：
「此刻我在哪裡？」
半夜豎起耳朵
推銷自己的煩惱
菸盒裡裝了二十
支永恆牌香菸
久而久之
敵人根本不存在
我並不擔心偽善是否為真
消化不良是一定要的
對，是雙份巧克力
我搭 2:18 的火車離開
把我清空，尤里西斯
勇敢的切割
不厭其煩的猶疑
把問號給我罷
雨下班了找不到路回家
牆面左右都是淋濕的名字
註定失敗的憑弔
生命沒有太早或太晚
我必須在獲救前消失
讚美詩矇住雙眼
罪讓我們變得真實
誰遺留的不鏽鋼手錶
還一格一格跳著謊言
銀玫瑰開在走廊盡頭的桌上
他只在病歷表填了兩個字：
「痊癒」。又到了
補充尼古丁的時刻
尤里西斯，請代我
出席夢裡的情節
就說我醒了
真的，我無所動心
